第10章
我一听就明白了张屠夫的用意,心里的那股高兴劲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那终日郁郁寡欢的脸上可算有了笑模样,拿起灯笼向大门口走去。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着急去李疯子家,点火做起饭来,我高兴得不饿,可得给张屠夫做口吃的。
从昨天张屠夫答应我去学认字,我就觉得张屠夫这个人其实对我也挺好。
虽然有时候往死里打我,可心里终归还是有我。
人就是这么回事,如果认准了一个人的好,那么他做过的点点滴滴你都会从中找出好来。
当然,如果认准了一个人坏的话,那他做什么都不对,在我以后的人生中就遇到过这样的人。
我拿着猪下水刚要出门,正在低头吃饭的张屠夫抬头说道：把那个灯笼也捎上,你想要拜人家为师,不得好好溜须人家的孩子啊。再有,拜师的时候你得磕头。
我使劲地点着头。
看见我的到来,最高兴莫过于本固了。扔掉手上的纸笔就要去拿嘎拉哈,结果被李疯子喝止住。
在李疯子嘘寒问暖中我突然就跪了下去。
这一举动震惊了李家所有人,就连从不给我好脸色的枝荣也是一脸惊愕地盯着我。
李疯子在刹那间的愣神后一把将我扶了起来。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想拜你为师。因为紧张,我说话有些结巴。
嗐,我以为什么事呢,吓死我了,现在不兴这个了。李疯子长舒了一口气。
我以为李疯子不想收我为徒,正要再次跪下。就听李疯子又说道：你想学文化是好事,不需要下跪求我的,叫我老师就行！
老师！我低声重复了一遍。
唉,这就对了,以后你就叫我老师,他们都是你的同学。李疯子用手指了指本固他们几个。
同学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是同学喽！本固搂着我肩膀,满脸的兴奋。
枝荣则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讨好地把灯笼送到小姑娘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稀罕！小姑娘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像是掉进了灯笼里。
咱们把灯笼挂出去吧！本固从我手里接过灯笼,扯着我兴高采烈地向门外走去。
枝荣则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李疯子在一旁露出慈祥的笑容。
吃过午饭又到我牵梦系的学习时间。
看着我熟练读写着李疯子教过的文字,李疯子一脸难以置信地在嘴里不停地叨咕着好、好！。
今天李疯子教会我汉语拼音,临走时他特意把一本汉语字典塞到我手里并嘱咐我好好保管。
正是得益于这本字典,我学会了很多汉字。以至于多年以后我依旧能清楚地记得一些汉字在汉语词典中的位置。
本固一直把我送到村口,再三叮嘱我第二天早点来。我也是满口答应,一路上默读着汉语拼音回到家。
由于是过年期间,张屠夫也没什么活计,我也就闲了下来,每天早早地就到了李疯子家去学习。
一段时间下来,在李疯子的言传身教下,我不但学会了算术,绘画,还学会了李疯子教给我们的广播体操。
我就像一块海绵被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停地汲取知识的水分。
李疯子在教给我知识的同时也常给我们讲他过往的生活经历和他对社会、对人生的看法。
遗憾的是,此时的我并没有仔细揣摩李疯子对生活的态度,否则又怎么会有我那不堪回首的人生呢
随着长时间在李疯子家学习,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就逐渐显露出来。
虽然李家所有人都没有因为我中午在李家蹭饭吃表现出任何不满,可我自己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啊。
于是,我开始找各种借口在临近中午饭口时离开李家。
最初李家也被我编的各种理由糊弄过去,毕竟我也有自己的活计要做,可后来我的伎俩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和他们说中午要回家干活,于是走到村口外开始在雪地里徘徊。
我每次都要在外面溜达一段时间,估计李家吃完饭了再佯装着吃饱的样子回去和他们一起学习。
然而这次正当我在村口溜达的时候,本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没有准备的我只好扯谎说自己记错了,今天没事正想回来呢。
本固倒也没说什么,我们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李家。
李疯子见我回来,也没多问,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教我文化知识。
本以为这次又把李家人给糊弄过去,可就在我要回家的时候,李疯子突然和我说了一句：啸天啊,要是不忙的话,你和本固白天帮我收拾收拾羊圈,中午就别来回跑了。
我立马明白了李疯子的良苦用心,跨出房门的身体没敢稍作停留,在使劲地点了点头后急匆匆地走出院门,我不想让李家人看到我那噙满泪水的双眼。
打那以后除了张屠夫让我帮忙打下手外,我几乎就长在了李家。
期间,李疯子还给我做了一件羊坎肩,和我那几个孩子穿得一样。
用羊毛给我做了一支毛笔,也和他那几个孩子一样,也许在李疯子心里,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春天,我们一起剪羊毛。
夏天,我们一起割青草。
秋天,我们一起掰苞米。
冬天,我们一起去凿鱼。
我们一起喊着民谣嬉笑打闹。
明天礼拜,上山挖菜；挖菜喂小猪,小猪长得快；过年杀二百,一斤也不卖；肥的焅油,瘦的炒菜；猪毛卖,猪粪献给农业学大寨；猪尾巴根请客,猪尿浇白菜。
每每这个时候,本固就会把屁股撅起来,学着猪的样子夸张地晃动着,逗得大家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