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时,我爹的香坊还是金陵第一。
陆家绸缎庄想与我们合作,推出熏香锦缎,被我爹婉言谢绝。
我爹说,苏家的香,是敬神明、静心气的,不是取悦凡人的俗物。
陆之珩那时还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日日来我家的香坊,不谈生意,只是陪我品香、斗茶。
他会带来各种新奇玩意儿,逗我开心。
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有灵气的调香师。
我满心以为,他是我的知己。
直到他用迷香将我迷晕,从我贴身的香囊里,偷走了我爹刚研制出的九转还魂香的半张残方。
那是苏家耗费三代心血的结晶,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
陆家靠着这半张残方,制出了风靡一时的醉生梦死香,日进斗金。
而我爹,却因秘方外泄,心血被窃,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最终郁郁而终。
那场大火,也是陆家为了销毁证据,一手策划的。
陆之珩怔怔地望着我,嗫嚅道：
「不可能......我不记得......我只是......只是拿去给我娘看一眼......」
他慌了神,红着眼看我：「对不起,念念,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看到你陆家家破人亡,我很满意。」
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应是陆之珩跌坐在了地上。
牢房里一片黑暗,可一转身,面向出口,便能看见光。
沈珏就站在那里,他走过来,迎上我,有些嗔怪道：
「你怎么不说我当年英雄救美那段」
「不重要。」
「你——」沈珏眸子一瞪,赌气地别过头。
「开玩笑的......」
那一天,沈珏冲进火场,将我从断壁残垣中救了出来。
他自己被烧伤了半边胳膊,却死死地把我护在怀里。
他一路从京城赶回来,只是想告诉我,他入选了天工奖的最终角逐,很快就能挣很多钱,为我重建香坊。
他擦掉脸上的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里面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银两。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布包,末了,推了回去,抬眸问他,愿不愿意娶我。
他一怔,耳根瞬间红透,支吾着说自己现在还很穷,给不了我最好的。
我抓紧他的手：「我愿意等。」
其实,我也不是一直都那么有底气。
我也曾真心认为,陆之珩说得很有道理。
沈珏成了天下第一的玉雕师,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制香师,很有可能被他抛弃。
所以我对陆之珩送的香料来者不拒,所以我鼓动舆论将沈珏架到高处——
一个受过他落魄未婚妻恩惠的男人,若他在功成名就后始乱终弃,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所以我说,我很坏。
我对沈珏,也充满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