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义士们搬家,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陆夫人看得浑身发软,想阻拦,却被众人义正词严地挡了回去。
「什么好东西坏东西,都是苏姑娘的！谁知道你们陆家这些年贪了她多少家产」
陆之珩送我的那些珍稀香料、古董香炉,一件不落地被搬了出来。
在场之人,多是金陵城有头有脸的匠人名士,陆家一个也得罪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打落牙齿和血吞。
后来听说陆夫人气急攻心,当场晕了过去。
这边文会长家中,大夫走后,沈珏隔着纱布,在我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疼！」我揉了揉额头。
虽然不是真撞,但为了逼真,也实打实地磕了个大包。
「还知道疼苏念,你真是要吓死我。」
我从头发里摸出一个藏着的小血包晃了-晃：「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刚杀的鸡血,新鲜着呢。」
「你——」沈珏看着我,满眼的无奈最终化为柔情。他忽地将我紧紧搂住,把头埋在我肩窝里轻蹭,「念念,委屈你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我明明不觉得委,眼眶却忍不住一酸。
正要回抱住他,忽听门外一声轻咳,文会长与会长夫人推门而入。
我连忙推开他。
嘘寒问暖一番后,文会长便要赶沈珏离开。
沈珏眼巴巴地求道：「老师,让我也在府上借住吧......」
文会长吹胡子瞪眼：「你一个大小伙子,自己去外面找客栈住！既然与念念有婚约,就更该避嫌。改日备好聘礼,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地来迎娶我的义女过门！」
「老师说的是。」沈珏敛色点头,忽地抬眸,反应过来,「不对。那岂不是说,我至少要三四个月后才能再见到她」
文会长抚须点头。
沈珏顿时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我,我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虽然我和沈珏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没了男女大防的概念。
但现在刚洗清名声认了亲,我可得做个听话的乖女儿。
「学生知道了。」
沈珏看我的眼神,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虽身处深闺,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颂我的故事。
出身名门,却家道中落,为助未婚夫实现理想,不惜寄人篱下,忍辱负重；
不为金钱权势所动,坚守本心,是为贞洁烈女；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未婚夫一举夺魁,载誉而归,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我给自己编的话本子,早就安排了说书人,在金陵城最大的茶楼里传唱。
反响出奇地好。
我一时之间,成了贤良淑德的典范,站在了舆论和道德的制高点,备受推崇。
他们都说,娶妻当娶苏氏女。
可谁也不知道,我有多恶心这些所谓的夸赞。
这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剧本。
他们要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妻子,而是一个甘于奉献、甘于吃苦、愿意为丈夫前途牺牲一切的工具人。
如果我说,我一开始资助沈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带我脱离苦海,重振家业。
如果我说,沈珏要是真的一辈子穷困潦倒,我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改嫁富商。
他们还会这样赞美我吗
不会。
故事的结局,只会变成我被富商无情抛弃,最终流落街头,凄惨一生。
我是个独立的人,我也有欲望,会嫉妒,会饥饿。
但在他们的剧本里,我为自己,就是大逆不道。
我能推翻这规则吗
做梦。我连继承家产的权利都没有,谈何改变规则。
我改变不了。
所以我只能,利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