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评职称失败,又和唯一的亲妹妹闹翻,我爸的处境雪上加霜。
学校里流言四起,说他不仅学术能力不行,连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甚至有人添油加醋,说他儿子精神有问题,是遗传。
那个年代,人们对精神问题的偏见,足以压垮一个知识分子。
最终,我爸被调离了教学岗位,去管理学校的档案室。一个闲得能长草的职位,对于一个曾经心怀抱负的学者来说,无异于一种流放。
我们的家,也从宽敞的教职工公寓,搬到了城西一个老旧的筒子楼里。
姑姑说得没错,我们家真的开始喝西北风了。
我爸的工资锐减,我妈不得不辞去清闲的图书管理员工作,去超市做收银员,每天站十几个小时。
生活的重压,让我爸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不再看那些深奥的史书,每天下班回来,就坐在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他对我哥的态度也变得复杂起来。他不再说我哥有病,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探究和......恐惧。他害怕我哥的下一次预言,仿佛那预言本身就是灾祸的源头。
为了贴补家用,我爸把他珍藏多年的一些旧书、旧物拿出来,在周末的古玩市场摆起了地摊。那些曾是他精神寄托的东西,如今成了换取柴米油盐的工具。
一个周末,我陪我爸出摊,我哥也跟着。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那天他坚持要去。
他在我们小小的地摊前站了很久,最后指着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毫不起眼的旧墨盒,对我爸说:这个,不能卖。
那墨盒是我爸年轻时随手买的,木质已经有些开裂,上面刻着几句模糊不清的诗文,连我爸自己都忘了它的来历。
为什么我爸下意识地问。
它很伤心。我哥说。
我爸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那个墨盒收了起来。他或许不信,但儿子的请求,他终究不忍拒绝。
那天生意惨淡,直到收摊,我们也没卖出几样东西。回家的路上,我爸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萧条。
我以为这又将是无数个普通又失落的日子之一。
却没想到,一个转机,正悄然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