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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假面欢
卧房一片漆黑,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刚踏进一只脚,一股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情欲后特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宽阔而滚烫的胸膛猛地将我紧紧箍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碎。
小安歌!季景风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和刻意的亲昵,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敏感的颈侧,你个小没良心的,难道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回来得这样晚让为夫好等。
想到这双手臂、这个怀抱,不久前还紧紧拥抱着另一个女人,肌肤相亲,唇齿交缠......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瞬间翻涌而上。我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推开!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如此抗拒,猝不及防之下被我推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怔住了。黑暗里,我能感受到他投来的惊愕目光。
短暂的死寂后,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红烛。
摇曳的烛光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他脸上刻意堆砌的温柔与关切。他再次靠近,试图伸手抚平我紧蹙的眉头,温热的唇印落在我的额间、眉梢,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我的小公主,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告诉夫君,夫君替你出气。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别皱眉,皱眉就不好看了。
我侧过头,避开了他带着情欲气息的亲吻,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可以说是扭曲的笑容:没什么,只是上街为你挑选礼物,逛得久了些,乏得很。
他似乎松了口气,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他再次将我拥入怀中,这一次的力道更大,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傻安歌,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温柔似水,只要是你送的,哪怕是一块顽石,为夫也视若珍宝。下次不许再这般劳累自己,我会心疼的。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他带来的那个描金漆盒上。
送你的生辰礼......在白雪手上,一会儿让她拿给你。我刻意提及这个名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季景风环抱着我的手臂猛地一僵!他身体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好。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心虚。沉默在烛光里蔓延,空气都变得粘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漆盒,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安歌,你看,这是城南‘酥芳斋’新出的荷花酥,你最爱的口味。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快尝尝
看着他殷切的神情,仿佛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曾几何时,这份真挚总能让我心尖发软。我依言,从中拈起一块小巧精致的荷花酥,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奇怪。往日里清甜酥香、入口即化的点心,此刻尝在嘴里,却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直冲喉咙。
我低头,盯着手中缺了一角的糕点,眼神空洞。蓦地,一点极其细微、却无比刺眼的嫣红闯入我的视线——那是一抹极淡的口脂印痕,沾染在洁白的酥皮上!那颜色,与方才白雪唇上的色泽,如出一辙!
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响:白雪故意留下的还是他根本未曾擦净他竟用这沾染了另一个女人口脂的糕点,来献宝似的哄我!
呕——!
胃里翻江倒海!白天马车里那不堪入目的景象、男女交缠的喘息......所有的一切,混合着口中那令人作呕的甜腻味道,猛烈地冲击着我的神经!我猛地推开季景风,冲到墙角,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小安歌!季景风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想要扶我。然而,当他的手刚触碰到我的手臂,那掌心的温热却像烙铁般灼痛了我!我如同被毒蛇咬到,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狠狠将他推开!
别碰我!我厉声嘶喊,声音因呕吐而沙哑破碎。剧烈的喘息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季景风被我过激的反应彻底惊住了,他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错愕和受伤:安歌!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反常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里染上了真实的焦急,你再这样下去......后日我如何能放心领兵出征!
那担忧的语气,听起来情真意切,毫无作伪。
可就在几个时辰前,在那辆摇晃的马车里,他也是用这样温柔又带着诱哄的语气,抚慰着怀中嘤嘤哭泣的白雪:
好了,莫哭了。本王......会寻个由头,将你一同带去前线便是。
白雪像无骨蛇般瘫软在他身上,唇瓣娇艳欲滴,声音媚得能滴出水来:
可是......王妃姐姐怎么会轻易放我离开呢
我不管!我的人和心都只属于王爷您!您若走了,雪儿就成了一具无心无魂的躯壳了,您......难道不心疼吗
看着怀中女人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的模样,季景风刚刚平息些许的呼吸声瞬间又变得粗重起来......
安歌安歌!季景风的呼唤将我从那令人窒息的回忆幻境中拉扯回来。
见他真的慌了神,转身就要冲出去喊御医,我强压下翻涌的恶心和眩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冰凉。
季景风,我抬起眼,直视着他慌乱的眼眸,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你若不放心......不如,带我一同去前线
他似乎被我这石破天惊的要求震住了,瞳孔猛地一缩!显然,他一向乖巧懂事、深明大义的正妃,从未提出过如此不合规矩、任性妄为的要求。自古以来,女眷随军出征,皆是凤毛麟角,极易招致非议。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喉结滚动,眼神复杂地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艰难地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安歌,莫要胡闹。前线刀剑无眼,凶险万分,我如何能让你去涉险我向你保证,半月之内,定打一场漂亮的胜仗,然后立刻快马加鞭赶回来,陪我最爱的夫人,可好
最爱呵。
一抹凄凉至极的笑容,不受控制地在我嘴角绽开,如同开在废墟上的花。
好。我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风。
反正,三日之后,我就会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你何时回来,何时找我,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世界,再不会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