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月,北境的风雪依旧肆虐。
狂风卷着雪粒,在人睫上凝成冰晶。
直到霍挽踏入营帐,眉睫上的冰霜才缓缓融化。
北境条件艰苦,即便将领营帐,也不及京郊一半。
幸有兽皮铺榻,四周毛毡扎得严实,火盆一烘,倒也暖和。
霍挽正欲卸甲,营帐门帘被一柄长刀挑开。
霍挽！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肤色是经年日晒的小麦色,身量壮实,披着甲胄更显魁梧。
裴观澜
少年浓眉一蹙,两条眉毛几乎连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
你怎么认得我
裴观澜去年调任北境,那时霍挽不在。
按理,她不该认识他。
霍挽起身,语气平静。
除了裴老将军,北境谁人苗刀不离身何况,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裴观澜挠挠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想起是很久以前的一场宫宴上见过。
那时她一袭红衣坐在霍老将军身侧,眉目飞扬,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我记性不太好。
看得出来。
见霍挽又要坐下,裴观澜上前一把将她拽起。
霍挽,跟我打一架。
霍挽投来看傻子般的眼神。
为何还有,你该称我璇玑将军。
裴观澜浑不在意,将她的红缨枪塞进她手里。
叫你璇玑将军和叫霍挽有什么分别爹来信时我就跟弟兄们说了,要跟你打一架,看看朝廷派来的女将军是不是花架子。
霍挽无语。
她在北境出生入死时,裴观澜还在岭南玩泥巴。
与其说是试探虚实,不如说是他自己手痒想找人切磋。
快点！场子都给你备好了！裴观澜被她看得心虚,连声催促,拽着她就出了营帐。
场地选在营帐后一块无人的雪地,四野白茫,月色朦胧。
看着握刀跃跃欲试的裴观澜,霍挽觉得有些好笑。
选这么个僻静地方,是怕输了被人看见丢面子
战场无男女,我不会让你,你也别留手,来吧！裴观澜苗刀一挥,雪光映着刀锋,寒气逼人。
霍挽握紧长枪,并不主动进攻。
裴观澜攻势迅猛,眨眼间,半人高的苗刀已劈至霍挽面门。
好快的刀！
霍挽疾退,长枪一抬格开刀锋,趁裴观澜回防,枪尖点地借力跃起,一脚踹向他胸口。
裴观澜立刻横刀格挡。
霍挽落地旋身,枪尖如毒龙出洞,直刺少年要害。
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
裴观澜忍不住喝彩。
这枪法利落！
早闻霍家枪法冠绝天下,不想霍挽竟不逊其父兄！
他被激起战意,刀势愈发凌厉。
霍挽应对自如,奈何长途跋涉加之寒气侵体未愈,几个回合下来,渐觉头晕目眩。
裴观澜反手一刀横扫而来,霍挽眼前骤然一黑,本该格挡的长枪脱手坠地,身子一软便朝冰冷的雪地栽去。
裴观澜大惊,慌忙收刀蹲下查看。
喂！你没事吧…
他狐疑地推了推霍挽,疑心是诈。
可指尖触到她滚烫的额头,才知并非如此。
裴观澜啧了一声,将人打横抱起。
好轻......
怀中少女脸色比雪还苍白,裴观澜觉得自己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随时会被北境狂风卷走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