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五年前殿下腿伤难愈,姑娘便在院中开垦了这片药田。
她白日行军练兵,夜里挑灯研读医书,但凡得空,必亲力亲为侍弄药草。
当年,姑娘为寻治您腿伤的天火草,只身攀上阙南府的悬崖峭壁,不慎跌落深谷,虽捡回一命,却落下了怕水的心病。
如今殿下腿伤已无大碍,只余些许旧疾。
姑娘此去北境,归期难料。
这药田,留着也是徒增伤感,不如填平,落个清净。
柳伯话音落下,沈玉容眼前阵阵发黑。
这片他从未在意过的药田…竟是霍挽为他开垦的
五年前北境一战,他伤了腿,寒气侵骨成毒,太医束手无策,一度连行走都需人搀扶。
可那时,霍挽正接过父兄军务,不是在京郊练兵,便是在北境与京城间奔波,即便回京,也鲜少踏足淮安王府。
而徐如意,却日日守在他榻前,侍奉汤药。
一切的转机,始于徐如意带来的一颗丹药。
服下后,盘踞腿上的寒毒竟奇迹般消散。
他看着徐如意简朴的衣着和苍白的脸色,听她说为采天火草如何冒险,感动不已。
自那时起,他开始留意徐如意,送礼、同游、相伴…他喜欢她的温顺,更沉醉于她无微不至的陪伴。
原来,那颗丹药所需的天火草,是霍挽采来的!
他早该想到!
天火草生于绝壁,徐如意那般柔弱,如何攀得上去
原来洗心禅寺落水,霍挽不是故意不自救,是她怕水!
那时的他浑然不知,在徐如意和霍挽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此刻,沈玉容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当时的言行。
每一帧清晰的记忆都像鞭子,狠狠抽打着他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灵魂。
......
淮安王府内。
姑娘怎么不拦着世子殿下殿下对大姑娘可是…秋水小心翼翼地为徐如意取下钗环。
徐如意冷笑一声。
拦他想去便去。
只是这回,他有心,霍挽也无意了。
她在将军府五年,深知霍挽刚毅,决定之事绝不回头。
至于沈玉容…
嗤。
徐如意指尖绕着一缕青丝,唇角勾起嘲讽。
男人都是如此,握在手中不知珍惜,失去方懂追悔。
待这阵痛楚过去,他只会记得对霍挽的怨愤。
可…小唐还未抓到,若落在殿下手中,岂不坏了您与殿下的情分秋水面露忧色。
徐如意漫不经心地捋着鬓发。
人活在世,总有牵挂。
小唐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家人考虑。
小唐本就是她脱罪的弃子,抓与不抓,于她何干
明明她和霍挽流着一样的血,才学样貌哪点不如她却因出身,连婚嫁都要低人一等。
她不甘。
若留在扬州,至多嫁个小官之子,庸碌一生。
起初,她对沈玉容并无他想,只想攀附霍家这棵大树。
可京城等级森严,即便人称她一声霍二姑娘,她始终姓徐。
这个姓氏是她永远的烙印。
恰在此时,她遇见了沈玉容——一个出身高贵、品行端正又正值失意的男人。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她不会像母亲那般愚蠢,把一生系在虚无缥缈的情爱上。
真心易变,唯有握在手中的权财才是真。
听说…大姑娘把那条狗也带走了。
北境路远,不知尸身会不会在路上发臭。秋水端来浸着玫瑰栀子的净手水。
徐如意慢条斯理地净手。
一条畜生罢了,本也碍不着眼。
但,我要霍挽一想起它,就想起沈玉容是如何义无反顾护在我身前。
我要她如鲠在喉,永世难忘。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清脆的笑声在夜色中回荡。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悄然归来的沈玉容听了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