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握着电话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我马上到。
隔着ICU厚重的玻璃,弟弟苍白的小脸毫无生气,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胸口微弱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冰冷的仪器。
手术费加上欠缴费用,总共需要87万。医生递来的单据沉甸甸,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很抱歉,没有缴费,我们不能进行手术。
时瑾夏指尖颤抖,拨通了那个五年未曾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瞬间,时父冰冷的声音像毒蛇钻入耳膜。
怎么那个病秧子还没死
为什么要放弃治疗!时瑾夏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和绝望。
时父嗤笑一声,充满了算计。
你给温家当了十年情妇,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现在温总看上樱樱,你们姐弟还有什么价值
时瑾夏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孩子的病就是个无底洞。时父的声音淬着寒冰,我不会再投一分钱。你的账户已经冻结。除非你能重新爬上温总的床,否则,免谈。
电话被无情挂断。
这就是她的父亲,利益至上,骨肉至亲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的筹码。一旦失去价值,弃如敝履。
她强忍泪水,打开备用账户,余额数字刺眼地提醒着她的窘迫。
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她拨通温屿洲的电话。
接通的却是他兄弟的调笑。
时秘书温总正忙,要找他就来‘夜色’。
夜色,白染樱兼职卖酒的地方。
她赶到酒吧,本想借完钱就走,却听见温屿洲朋友的调笑。
温总,真喜欢白染樱,和时瑾夏分了
分就分了。给了一块上亿的地,时瑾夏该知足了,谁家金主这么大方。
就是,要不是时瑾夏当初使手段爬床......
旁边有人猛地咳嗽。
议论声戛然而止。
时瑾夏顶着那些探究鄙夷的目光,走到温屿洲面前。
温屿洲,能不能借我一百万。声音干涩沙哑。
话刚出口,哄笑声四起。
一百万时秘书,你逗我呢这些年捞得还不够
时秘书,你好歹也算时家千金,温总还给了块地,做人要知足,小心鸡飞蛋打。
我看呐,就是找借口来缠着温总,可惜温总现在眼里只有白染樱......
众人哄笑。
时瑾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羞耻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温屿洲摇晃着酒杯,置若罔闻。
行了,他终于放下酒杯,语气带着施舍,夏夏陪我这么久,这点钱不算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黑卡。
指尖即将触及时瑾夏,一只纤细的手横空夺过。
白染樱清冷倔强的脸出现在眼前,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怎么能自甘堕落,伸手向这些臭男人要钱!
换作旁人,温屿洲早已雷霆震怒。
可对她,他眼底只有纵容的宠溺。
温屿洲的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
白小姐,温总才救过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白染樱抬了抬下巴,瞪了温屿洲一眼。
一码归一码!再说,也不是我求他救的!天真又散漫。
温屿洲看得入迷。
那你说怎么办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白染樱瞥了时瑾夏一眼,语气不卑不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卖酒,我也不会白拿别人一分一毫!
温屿洲的朋友拍手大笑。
简单!时秘书喝一瓶酒,十万块!怎么样
时瑾夏心头一紧,看向温屿洲。他知道她有严重的胃病。
在众人的鼓噪声中,温屿洲转向时瑾夏,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小事。
你都听到了,喝完,钱给你。
时瑾夏望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有片刻失神。随即,她扯出一个极淡的笑,眼底一片荒芜。
我喝。
烈酒入喉,像烧红的刀子狠狠割过食道。
胃里翻江倒海,她捂住腹部,痛得蜷缩痉挛,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时秘书想要钱,就别装清高,这么几杯酒都喝不下
温总都发话了,时秘书还是识相点。
她抬头,看向沙发上的温屿洲。
男人的目光,始终胶着在白染樱身上,专注得旁若无人,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时瑾夏笑了笑,笑容破碎。
我喝。
胃壁像被硫酸腐蚀般剧痛。
最后一滴酒液滑入喉咙。
她放下空瓶,朝白染樱伸出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喝完了,卡还我。
白染樱将卡狠狠摔在地上,眼神轻蔑如看蝼蚁。
为了钱堕落到这种地步,真后悔和你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说完,她像只高傲的天鹅转身离去。
温屿洲一愣,立刻追了出去。
时瑾夏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低头自嘲。
她弯腰,捡起那张沾了灰尘的黑卡,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走到POS机前。
手指颤抖着输入密码,将救命钱转给医院。
转账成功那一刻,心底巨石轰然落下。
没关系,为了弟弟,一切都值得。
她扶着墙,踉跄走出喧嚣的走廊。
前方拐角阴影处,高大的身影将娇小的女孩压在墙上。
女孩奋力推开男人,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又羞又怒。
温屿洲!我说过绝不做你们有钱人的玩物!请你自重!
温屿洲摸了摸脸颊,看着白染樱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却燃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和征服欲。
那般痴迷,是时瑾夏十年未曾得见的深情。
如今,他找到了他的光。
痛苦之余,竟也有一丝解脱。
想起母亲临终前,最希望她自由自在。
是时候离开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总裁办的邮箱。
将那份准备已久的辞职申请,轻轻按下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