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此言如平地惊雷,令徐昼明猝不及防。
唯有我镇定自若。
没人比我更清楚自己因何而死。
你说什么
徐昼明愣在当场,像是没听清,半晌才挤出这句话。
太医汗如雨下：下官不敢欺瞒！公主舌苔发紫,掌心淤积血点,此乃身中夜合欢之毒的症状！
徐昼明瞬间面如死灰。
夜合欢毒无色无味,人一旦吸入,一月之后便会在睡梦中安然离去。
死时虽无痛苦,却绝无半分生还可能！究竟是何人,竟敢对公主下此毒手！
徐昼明双手剧烈颤抖,即便用力到青筋暴起也无法抑制。
他牙关紧咬,从喉咙深处挤出命令：查！立刻去查！我定要揪出毒害公主的凶手！
太医与宫人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我轻轻摇头：徐昼明,不必查了,是我自己求死。
可我只是魂体,他听不见。
徐昼明手扶棺木,指甲深深陷入棺板。
你放心,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我无可奈何,长长叹息。
公主中毒身亡的消息很快上达天听。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便是皇后。
太监在皇后宫中翻查一天一夜,甚至将院中花圃掘地三尺。
也未寻到丝毫线索。
搜宫之时,皇帝特意召徐昼明入宫。
我随他进宫,飘在半空,冷眼旁观。
皇后气得面色铁青,撂下狠话：臣妾从未加害常乐安,陛下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皇帝暴怒：除了你,还有谁会对她下手
这话让皇后哑口无言。
宫内人人皆知,乐安公主爹不疼娘早逝。
皇后对公主说过最多的话便是,想毁了公主那张酷似先皇后的脸。
我是宫中人尽可欺的对象。
谁想找不痛快,只管去冷宫折辱公主。
绝不会传出半句不满。
因为根本无人在意。
我冷漠地想：原来他都知晓。
我在冷宫受冻挨饿,被太监宫女克扣份例时。
这位父亲全都知情。
可他依旧放任,让我苦熬这么多年。
虎毒尚不食子。
我不禁怀疑,皇帝的心,是否比野兽更冷
纵使怒不可遏,皇帝终究未能查出任何实证。
他只得带人离去。
徐昼明本欲跟随,却被皇后开口留下。
他不走,我也无法离开。
皇后凤冠微斜,却面不改色。
她亲自为徐昼明奉上一盏茶,方才幽幽开口。
一点家丑,让国师见笑了。
徐昼明沉默不语。
皇后面色平静,眼中却带着深重的审视。
留下国师,只有一事相求。
如今乐安已逝,天下皆言国师与圣女情投意合,本为佳偶。敢问国师,可会迎娶圣女为妻
许是未料及此事,徐昼明怔了片刻。
皇后似乎并不期待他的答案,紧接着说道。
不论国师作何想,本宫不会答应将圣女嫁你为妻。
她神色冷厉,话语不容置疑。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
她神色坚决,毫无玩笑之意。
可常燃灯苦等徐昼明多年,甚至为他成为圣女。
皇后若是不允,为何要放任常燃灯痴心错付
她究竟意欲何为
徐昼明脸上亦无半分波澜。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见徐昼明神色如常,皇后冷笑一声。
想来国师亦无意迎娶圣女,那倒正好,省得本宫多费唇舌！
她拂袖送客,徐昼明当真起身。
屏风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我循声望去,见常燃灯正立于屏风之后,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徐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