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凤栖宫。
萧疏野立于廊下,看宫人将一盆盆秋海棠摆满庭院。
此花喜阴,需每日辰时搬出,酉时搬入,甚是繁琐。
但太医言其可安神,他便命人搜罗天下名品。
陛下,娘娘仍不肯用膳......银柳红着眼出来禀报。
萧疏野挥手屏退,亲自端了药膳步入内殿。
殿内窗扉紧闭,弥漫着苦涩药味。
陆书瑶倚在窗边软榻,素白中衣下,小腹已明显隆起。
她怔怔望着窗外海棠,连萧疏野走近亦未察觉。
瑶瑶,尝尝这个,萧疏野舀起一勺杏仁酪,朕新寻的江南厨子做的。
陆书瑶机械地张口咽下,眼神空洞。
今日北境军报,萧疏野轻轻拭去她唇边奶渍,于落渝峡立碑,刻的是‘安王陆砚池之墓’。
陆书瑶睫羽微颤,不语。
自那日见血书后,她再未落泪。
太医言其郁结于心,于胎儿大不利。
萧疏野知她心伤,若非顾念腹中骨肉,她恐早已随陆砚池而去......
他唯有竭尽所能。
孕三月时,陆书瑶孕吐剧烈,粒米难进。
萧疏野闻酸可止吐,命人快马自江南运来新鲜青梅,亲手熬制酸梅汤,一勺勺喂她。
孕六月,她腹部渐隆,萧疏野比她更紧张。
太医言按摩可防抽筋,他特地向太医习得手法,每夜跪坐榻前为她揉按,从不间断。
孕九月,陆书瑶不过随口提了句想念安王府的梅花羹,萧疏野便亲入庖厨,反复试做,直至复刻出那熟悉滋味。
萧疏野的用心,陆书瑶皆看在眼中。
她知晓不该辜负这片真心,可她太累了。
仅仅是活着,已耗尽了所有气力......
陛下！娘娘发动了！
萧疏野抛下满朝文武,狂奔向凤栖宫。
殿内不断传出陆书瑶凄厉的痛呼！
啊——好疼——！
萧疏野在院中焦灼踱步,积雪被踏成泥泞。
每一声嘶喊都似利刃剜心,他恨不能以身相代。
陛下！太医满手是血冲出,娘娘气血两亏,恐......保大还是保小
保她！萧疏野斩钉截铁,必须保住皇后！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后,忽闻婴儿啼哭。
产婆喜极而泣,龙凤呈祥！天佑我朝啊！
萧疏野冲入产房,浓重的血腥味扑面。
陆书瑶躺在血泊中,面白如纸。
两个皱红的婴孩裹在明黄襁褓里,置于她枕畔。
她气若游丝,男孩......叫永安,女孩......叫永宁......可好
好,都依你。
萧疏野跪在榻前,泪眼模糊。
你撑住,太医......
阿景,陆书瑶忽唤他,对不起......
萧疏野将脸埋入她冰冷的掌心,热泪浸透衣袖。
他坐拥天下,却留不住心尖之人。
瑶瑶,再看看孩子......他哽咽着抱起婴孩,他们需要娘亲......
她嗓音早已喑哑,萧疏野......此生负你......来世......再......
瑶瑶！再撑一下！求你......萧疏野泣不成声。
陆书瑶缓缓合上眼,唇边溢出低喃,哥哥......瑶瑶想......回家......
三年后,皇陵。
萧疏野牵着两个孩子,立于陆书瑶墓前。
碑文是他亲手镌刻：爱妻陆书瑶之墓。
父皇,母后为何睡在石头里永宁公主仰头问。
因母后太累了。萧疏野柔声答。
太子永安忽挣脱他的手,跑向不远处一座较小的石碑,父皇,这是谁
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将军,萧疏野目光深远,也是你们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