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凤栖宫内,烛火摇曳。
这些时日,萧疏野日日陪着陆书瑶用膳。
瑶瑶,这是小厨房特意炖的八珍汤,最是滋补。他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陆书瑶无奈地轻叹一声,陛下,臣妾近来进补得实在太多......
话音未落,宫外骤然传来沉重的钟鸣。
侍卫脚步踉跄地闯入殿中,声音带着惊惶,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血书急报!
陆书瑶心头猛地一坠,耳畔嗡鸣。
安王殿下连克两城后,率轻骑追击匈奴残部,于落渝峡遭遇埋伏......至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陆书瑶胸口那沉寂的蛊虫骤然疯狂翻搅,带来前所未有的剧痛,她僵在原地,几乎窒息。
即刻增派援军!萧疏野眉头紧锁,声音冷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瑶瑶萧疏野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温热,脸色怎如此难看
臣妾......无事,陆书瑶艰难地张嘴,急促地喘息着,强压下翻涌的恐惧,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北境苦寒,将士们......
话未说完,心口又是一阵撕裂般的锐痛。
这次疼得她蜷缩下去,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萧疏野脸色骤变,打横将她抱起,传太医!
不必......陆书瑶揪紧他衣领,声音虚弱,给我......解药......
苦涩腥甜的药丸滚入喉间。
陆书瑶靠在龙榻上,气息不稳,余光瞥见外殿萧疏野正低声吩咐着什么。
朕已遣玄甲卫秘密搜寻,他折返时端着一盏温热的药茶,陆砚池向来命硬,定能逢凶化吉。
陆书瑶接过茶盏,摇了摇头。
陆砚池哪里是命硬,不过是把所有的苦都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安,是先帝赐予陆家的封号,意为定国安邦。
她的父母,便是为了这四字,埋骨北境,尸骨无存。
那年,陆砚池不过十四岁,便披甲上马,硬生生扛起了摇摇欲坠的陆家门楣......
十五岁封侯挂帅,十九岁连赢十三场,带着一身沉疴旧伤回京。
陆书瑶曾见过他裸露的背脊,没有一块好皮肉,深浅不一的疤痕纵横交错。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哽咽道:陛下,我不想他出事......
萧疏野轻轻抚过她散落的发丝,朕信他定能无恙,莫怕。
陆书瑶闭上眼,缓缓点了点头。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
陆书瑶利落地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换上早已备好的夜行衣。
娘娘!银柳扑通跪地,死死抱住她的腿,您不能去!陛下若知晓......
瞒住他,陆书瑶将皇后凤印置于枕边,就说我突发心疾,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可您的身子......
解药我带着,陆书瑶系紧腰间皮囊,里面装着剩余的救命药丸。
心口骤然一阵抽痛,她咬紧下唇,不吭一声。
案上信笺墨迹未干。她原想写下歉疚,最终只余下寥寥数语:陛下恩重,惟愿来生......
一滴泪砸在纸上,洇开了最后二字......
马厩的值夜太监被她悄无声息放倒。
陆书瑶牵出萧疏野最钟爱的那匹汗血宝马,这桀骜的烈马此刻竟异常温顺,仿佛知晓此行紧要。
好马儿,她轻抚马鬃,翻身上鞍,带我去寻他!
身影如离弦之箭,冲破宫门,融入沉沉夜色。
不远处的城楼上,银柳颤巍巍递上信笺。
萧疏野望着那远去的方向,无奈轻叹,罢了,朕知她性子。若不见陆砚池平安,她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