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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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记者,接到上头的紧急讯息,我立刻带人赶过来了！
林......记者
姚曼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高鹏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
周围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赵局长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跟他简要说明了情况。
赵局长一个立正现场情况我已经了解,请您指示！
我没有理会已经石化的姚曼薇,只是平静地指了指地上的茶叶碎末,和她手中那截断裂的录音笔。
我的证物,被毁了。里面有......
后面的话,声音很小,听在赵局长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他脸色骤变,猛地回头,视线如刀锋般刺向姚曼薇。
您说这支录音笔里,有534工程的采访资料。
赵局长失声惊呼,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534号工程,那是国家级的最高机密项目！
他作为锦城的公安负责人,也仅仅是知道有这个代号,却无权过问任何具体内容。
而现在,这个项目的绝密资料,竟然在他管辖的地盘上,被一个无知的女人给毁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纠纷,而是重大的涉密的案件！
赵局长看着姚曼薇,眼神里不再有任何客气,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姚曼薇,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6
就在这时,一辆奔驰车急刹停在路边。
一个保养得宜的男人匆匆下车,正是回春堂的董事长,姚曼薇的父亲,姚振庭。
老赵您怎么来了曼薇,这是怎么回事
姚振庭看到这阵仗,心里咯噔一下,习惯性地上前打招呼。
赵局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根本没理会他的示好。
来人！立刻封锁现场,控制所有相关人员,收集所有证物！
几名警察立刻上前,将脸色煞白的高鹏直接按住。
姚曼薇彻底慌了神,她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核心,指着我尖叫起来。
爸！赵局！你们搞错了！他才是坏人！他是来偷我们公司国药配方的！
赵局长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姚小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因涉嫌故意损毁机密物品、妨碍公务,需要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什么......机密
姚曼薇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却完全无法理解。
高鹏更是吓得瘫软在地,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姚振庭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快步走到女儿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毁了什么东西
就是一支笔......姚曼薇颤抖着说,他说里面是什么采访资料......
采访资料......
姚振庭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妻子给他提过的相亲对象,不就是从京城来的,一位姓林的记者吗
他今天早上还跟女儿提起,说有重要的约见。
难道......
姚振庭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我,那个被他们当成乡巴佬、小混子、商业间谍的年轻人。
我的相貌,和妻子形容得一模一样。
你......你是林......
姚振庭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但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姚振庭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的宝贝女儿,把他好不容易才攀上的高枝,亲手给折断了。
不,不是折断。
是连根拔起,还顺手放了一把火！
他猛地转过身,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姚曼薇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宣告了一个家族傲慢的终结。
你这个逆女！
7
姚曼薇捂着火辣辣的脸,彻底懵了。
这是她长这么大,父亲第一次动手打她。
爸......你打我
我打死你这个蠢货！
姚振庭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我,对着女儿怒吼：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让你今天必须见到的,从京城来的林记者！
姚曼薇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那个她鄙夷不屑的本地混子,那个她口中赶稿的无赖,竟然就是她翘首以盼的京城贵客
他不是京城人吗怎么一口的老家话。
她终于明白,自己那可笑的优越感,究竟是多么的愚蠢。
姚振庭不顾形象地冲到赵局长面前,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
赵局长,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我女儿她有眼不识泰山,她不是故意的！
我们赔偿,我们愿意承担一切损失！
赵局长面无表情地推开他。
姚总,这不是赔偿就能解决的问题。
损毁的是机密文件,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我们必须上报！
上报两个字,像最后的判决书,让姚振庭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一旦上报,就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转过身,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我。
林记者,林先生......求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小女一条生路吧！
我没有看他,而是弯下腰,将地上那些被高鹏踩踏过的茶叶碎片,一片片捡起来。
我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我。
姚振庭的心,随着我的动作,一点点被凌迟。
他知道,对方越是平静,事情就越是严重。
终于,我将所有能收集到的碎茶都放回了木盒。
我站起身,走到姚振庭面前,将木盒递到他眼前。
姚董,你经营药材茶庄,应该识货吧
姚振庭颤抖着看向盒子里的东西,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猛地收缩。
那独特的断面纹理,那沉郁的色泽......
他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名字。
这......这是......
我平静地替他说出了答案。
这是‘帅印’,百年绝品,存世仅三饼。
是我特意为今天的见面,准备的见面礼,请您笑纳。
8
帅印！
姚振庭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作为顶级的中药材商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帅印茶饼的价值。
那根本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那是人情,是地位,是通往某个顶尖圈子的敲门砖！
他曾经给某个大人物送药时,才有幸尝了一杯,那味道他现在还记得。
现在,一整块帅印,被他的保安队长当成垃圾踩碎了。
而这,原本是送给他们姚家的礼物！
我看着他惨无人色的脸,继续说道。
这块茶,是一位老先生赠予我的。
他说,让我将来可以送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现在看来,您不接受我的尊敬。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将姚振庭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出手就是这样一块茶饼！那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姚振庭在锦城作威作福,可在那样的人物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而他的女儿,却把这位大人物赠送的珍品,给毁了。
这已经不是打他的脸了,这是在打老先生的脸！
扑通！
高鹏再也撑不住,彻底瘫倒在地,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他竟然被吓尿了。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碾碎的不是什么破茶叶,而是自己的下半辈子。
姚曼薇也终于明白了,那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断送的到底是什么。
她毁掉的,是姚家通天的前程。
警察上前,给高鹏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带走！
高鹏像一摊烂泥一样被拖走,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哀嚎。
接着,警察走到了姚曼薇面前。
姚小姐,请吧。
姚曼薇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躲到父亲身后,抓着他的衣角。
爸......救我......我不想去......
姚振庭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救她
谁来救整个姚家
他颤抖着,一根根掰开女儿的手指。
曼薇,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他的声音,苍老了十岁。
姚曼薇被警察带向警车,她回头,用充满悔恨和恐惧的目光看着我。
我只是冷漠地转过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
从她掰断我录音笔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公事公办。
我从录音笔中取出存储芯片,好在还能读出,不用去做数据恢复。
9
回春堂被查的消息,像一阵飓风,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锦城。
集团股价应声暴跌,瞬间蒸发了数十亿市值。
所有合作银行紧急冻结了回春堂的授信额度,供应商们则堵在公司门口,要求立刻结清货款。
这座曾经在锦城不可一世的商业大厦,顷刻间便有了崩塌的迹象。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在上方的授意下,赵局长的全力配合,一个由多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迅速成立。
而我,作为最初的暗访记者,则成了调查组的特别顾问。
随便一查,关于回春堂以次充好、偷税漏税的线索,全部提交了上去。
那些曾经无人问津的匿名举报,现在都成了钉死回春堂的铁证。
调查的深入,揭开了更多触目惊心的黑幕。
劣质药材替换名贵药材,虚开巨额发票,贿赂相关人员......姚家的发家史,充满了罪恶。
那句老话,资本来到这个世界上,每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液。
与此同时,姚曼薇正待在冰冷的拘留室里。
她被扒下了名牌套装,换上了统一的囚服。
曾经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冲花,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沦为了失去自由的阶下囚。
巨大的落差,让她几近崩溃。
她哭着,闹着,要求见自己的父亲,要求请最好的律师。
但得到的,只有看守人员冰冷地呵斥。
老实点！
在这里,没有老总,只有犯罪嫌疑人！
她终于尝到了,那种被人蔑视和践踏的滋味。
她想起了我,想起了我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警告。
我建议你到此为止。
一旦越线了,你们整个集团都要付出代价！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小丑一直是她自己。
悔恨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可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10
姚振庭动用了他毕生积攒的所有人脉和财富,试图挽回局面。
他四处打电话,托关系,送重礼。
但这一次,迎接他的不再是笑脸和许诺,而是一堵堵冰冷的墙。
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朋友,现在对他避之不及。
老姚啊,不是我不帮你,这次的事,通天了！谁碰谁死啊！
对不起,你这个电话,我没接过。
电话一个个被挂断,希望一点点被磨灭。
姚振庭很明白,在真正的国家机器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不过是一只可以被轻易蹍死的蚂蚁。
但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总梦想有奇迹发生。
几天后,他终于获准探视自己的女儿。
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他看到了形容枯槁的姚曼薇。
爸！
姚曼薇一看到他,就扑到玻璃上,号啕大哭。
爸,你快救我出去！我受不了了,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他放过我吧,我给他磕头,我给他当牛做马都行！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姚振庭心如刀割。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他隔着电话,低声咆哮：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什么你毁了整个姚家！
你以为你只是得罪了一个记者吗你得罪的是我们一辈子都仰望不到的存在！
愚蠢！傲慢！无知！
姚振庭用尽了所有恶毒的词语,却依然无法发泄心中的悔恨与怒火。
姚曼薇被骂得缩成一团,只是不停地哭。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你不知道姚振庭惨笑起来,你也不需要知道了,你只要知道,我们完了。
回春堂完了,姚家,也完了。
父女俩人隔着玻璃,相对无言,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在空气中蔓延。
这场迟来的悔恨,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11
调查在继续,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整个案件出现了新的转折。
在审查回春堂的内部监控时,调查人员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个人,正是保卫队长高鹏。
他经常在深夜独自一人潜入药材秘方库,形迹十分可疑。
这个发现,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
我本来想顺势做个回春堂售卖假药的报道。
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调查组立刻对高鹏进行了突击审讯。
在大量的证据和心理攻势下,高鹏的防线很快就崩溃了。
他交代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秘密。
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忠心护主的保安队长。
他早就被回春堂的竞争对手百草阁收买了。
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利用职务之便,系统性地盗取了回春堂数十种核心药品的秘方,高价卖给了百草阁。
而回春堂最近出现的以次充好、药效下降等问题,也都是他在暗中操作。
他偷偷将仓库里的名贵药材换成劣质品,再将换出来的真品倒卖出去,中饱私囊。
这才是第二个,也是最致命的反转。
姚家父女,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们引以为傲的百年基业,早就被一只家贼蛀空了。
高鹏之所以对我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敌意和警惕,并不是为了保护公司机密。
恰恰相反,他是做贼心虚。
他把我故意说成了同行,或者说是来调查他的不轨之徒。
所以他才那么急切地想要搜我的身,毁掉我的偷拍设备,制造混乱,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我身上。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罪行。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的真实身份。
更没有想到,他那愚蠢的主子姚曼薇,会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亲手引爆了这颗埋藏已久的炸弹。
这个真相,让姚振庭在审讯室里,当场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最大的敌人,不是来自外部的举报者,而是他最信任的,养在身边的恶犬。
他的傲慢和疏忽,不仅让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让他对身边的背叛,一无所知。
12
最终的审判到来了。
高鹏因职务侵占罪、盗窃罪等多项罪名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百草阁也因不正当竞争和窃取商业机密,遭到了严厉的处罚,元气大伤。
回春堂集团,因长期偷税漏税、财务造假等问题,被处以天价罚款,并被勒令停业整顿。
姚振庭作为企业法人,对所有罪行负有主要责任,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而姚曼薇,虽然在集团犯罪中参与不深,但她故意损毁国家机密物品,限制公民人身自由,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一个曾经在锦城呼风唤雨的家族,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就此蒙尘,但没有垮掉。制售假冒伪劣药品的事,被压了下来。
姚家交出秘方,商标被拍卖。
拍卖会上只有一个小公司举牌,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赢家。
宣判那天,我在法庭的旁听席上。
我看着姚曼薇戴着手铐被法警押走,她也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傲慢和鄙夷,只剩下麻木的悔恨和死寂。
我们之间,终究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尘埃落定,我在锦城的任务也结束了。
离开的那天,天气晴朗。
我坐在去机场的车上,路过了回春堂那栋气派的大楼。
大门上贴着封条已经撕开,等着迎接它新的主人。
主编打来电话,对我的这次报道稿件给予了高度评价。
我只是平静地听着,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我拿出了那个装着帅印碎茶的木盒。
我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
然后,我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将它整个丢了进去。
就让这一切,都随着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彻底过去吧。
飞机起飞,穿过云层。
窗外的锦城,变得越来越小,浓缩成一个棋子大小。
神州大地,山川河流,尽收眼底,好像是一盘巨大的棋盘。
我接到了下一站的采访任务,不知道我这个过河卒,又要吃下哪个棋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