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份措辞严厉,极尽羞辱的圣旨便拟定完毕。
而新晋的吏部左侍郎,巡阅使高远,也领到了象征皇权的御赐金牌和那份圣旨。
高远约莫四十出头,面白无须,眼神阴鸷,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透着一股子阴柔狠厉。
他接过圣旨和金牌,对着楚御深深一拜,声音尖细道:
“微臣高远,定不负陛下和娘娘厚望!必让那燕王知道,天威难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看着高远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楚御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付楚天那样的枭雄,或许就需要高远这样的毒蛇。
楚天当天便离开了盛京。
他甚至没回燕王府收拾什么细软,象征亲王身份的府邸,对他来说不过是个临时驿站。
玄一玄二紧随其后,七十万燕云铁骑拔营而起,卷起漫天烟尘,浩浩荡荡,朝着北方而去。
来时气吞万里如虎,去时依旧杀气腾腾。
只是这一次,队伍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愤怒和憋屈。
皇帝竟然如此对待自家殿下。
不少将士看向楚天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但楚天,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他骑在战马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视着远方苍茫的北境大地。
那里,才是他的根基。
至于盛京,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他不屑一顾。
……
次日。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驶出盛京城门。
为首的正是新任钦差高远,他身着崭新的绯色官袍,骑在高头大马上,顾盼自雄,意气风发。
他身后,是副使李莽和他率领的五百龙骧卫精锐。
这些龙骧卫,个个盔明甲亮,气息彪悍,乃是皇帝的禁卫军之一,实力远超普通禁军。
队伍中间,是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面装着被削减后的赏赐和钦差的仪仗。
高远微抬着下巴,嘴角难掩得意的笑容。
啧,这感觉,爽!
想他高远,在礼部熬了多少年,才爬到侍郎的位置?
如今一朝得势,靠着表妹兰妃娘娘的枕边风,直接空降吏部左侍郎,还加封巡阅使,手握御赐金牌,代天巡狩。
这是何等的荣耀。
尤其是,这次巡阅的对象,还是那位权倾朝野,连陛下都敢顶撞的燕王楚天。
一想到即将把那位不可一世的燕王踩在脚下,高远就兴奋得不行。
“哼,燕王,莽夫而已!”高远心里冷笑,“在战场上逞凶斗狠算什么本事?到了这官场之上,还不是得任由本官拿捏?”
每到一处驿站或城池,高远都鼻孔朝天,对前来迎接的地方官员吆五喝六。
嫌弃饭菜不合口,怒斥驿丞招待不周。
暗示地方官员不懂规矩,索要各种名目的“孝敬”。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甚至美貌侍女,只要他看得上,就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
稍有不从,便拿出御赐金牌,厉声呵斥。
那些地方官员,哪个不是人精?
一看高远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再联想到京城传来的风声,哪里还不明白。
这位钦差大人,是陛下派来敲打燕王的。
而且看这架势,恐怕不仅仅是敲打那么简单。
于是乎,官员们纷纷变了脸色。
赶紧把最好的东西奉上,更有甚者,则暗中与高远接触,表示愿意倒戈。
高远对此自然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他一边享受着地方官员的吹捧和贿赂,一边刻意散布着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
“唉,燕王殿下这次,怕是触怒龙颜了。”
“陛下说了,杀气太重,有伤天和啊!”
“太子殿下仁厚,陛下有意让太子接管燕云铁骑,教化兵士呢。”
“听说燕王殿下在北境杀戮过甚,连大炎百姓都深受其害,民怨沸腾啊!”
这些话,或明或暗,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开。
一时间,从京城到燕地的官道上,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燕王失宠了!”
“陛下要动燕王了!”
“燕云铁骑要换主人了!”
……
燕地,蓟城。
燕王府,书房。
楚天端坐在书案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面前,站着几位心腹将领和幕僚。
其中,就有那位被皇帝明升暗降,要调去南疆喂蚊子的副将,张猛。
“殿下!末将不服!”
张猛单膝跪地,声音如同洪钟。
“末将这条命是殿下救的!这些年跟着殿下南征北战,哪次不是冲在最前面?凭什么说把我调走就调走?还是去那鸟不拉屎的南疆!”
“那帮京城里的软蛋懂个屁!他们知道北境的仗是怎么打的吗?知道兄弟们是怎么死的吗?”
“现在仗打完了,就想摘桃子?还要把咱们往死里整?”
“殿下!您说句话!末将宁愿死在北境,也绝不去南疆受那窝囊气!”
张猛的话,引起了在场其他几位将领的共鸣。
他们都是跟着楚天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对京城那些官僚的嘴脸,早就深恶痛绝。
“张将军说得对!殿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狗屁钦差还没到,就敢这么欺负人?等他来了,还不得骑到咱们头上拉屎?”
“殿下,咱们反了吧!这鸟皇帝不仁,咱们就不义!凭咱们燕云铁骑,打回京城,夺了那鸟位!”
群情激愤。
楚天抬手,轻轻往下压了压,喧闹的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天身上。
楚天眼神平静,没有什么表情,缓缓开口道:
“张猛,本王知道你忠心,南疆,你不用去。”
张猛一愣,随即大喜。
“至于那个钦差,跳梁小丑而已,不必在意。”
众人面面相觑。
那位钦差可是带着御赐金牌,代表着皇帝的意志。
而且,还带着五百龙骧卫精锐,摆明了来者不善。
楚天没有解释。
他的目光,落在一份刚刚送达的情报上。
那是他遍布大炎的情报网络,送来的关于钦差高远一行最新的动向和言行。
【战神图录-洞察解析】
楚天精神力微动,关于高远的信息,在他脑海中迅速构建。
【姓名:高远】
【身份:大炎吏部左侍郎、巡阅使(钦差)】
【境界:凝元境后期(依靠丹药堆砌,根基虚浮)】
【性格标签:贪婪(深紫)、色厉内荏(土黄)、自作聪明(淡绿)、谄媚(粉红)、残忍(暗红)】
【忠诚度(对皇帝):65(投机性忠诚)】
【威胁等级:低】
再看随行的副使李莽和龙骧卫。
【姓名:李莽】
【身份:龙骧卫指挥同知(钦差副使)】
【境界:天罡境中期】
【性格标签:鲁莽(红色)、忠诚(对太子楚阳,亮蓝)、勇猛(橙色)】
【威胁等级:中】
【龙骧卫(五百人)】
【整体实力:精锐(淬体境巅峰为主,少量开脉境)】
【阵法:粗通军阵,配合尚可】
【威胁等级:中(对普通军队而言)】
呵。
楚天心中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
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贪婪又自作聪明的蠢货。
一个有点实力但头脑简单的莽夫。
再加上五百个皇帝的看门狗。
这就是皇帝和兰妃、太子精心准备的杀招?
真是可笑。
不过,高远这一路上的表演,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他那副嚣张跋扈,贪得无厌的嘴脸,反而帮楚天看清了不少人心。
【战神图录】洞察人心的效果,配合情报网络,将这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楚天面前。
“传令下去。”楚天收回目光,看向众人,“钦差驾到,乃是朝廷恩典。王府上下,不可怠慢。”
“明日,由王府长史赵文负责接待。”
“其余人等,各司其职,一切照旧。”
“加强城防,严禁任何人擅自与钦差接触。”
“违令者,斩!”
最后三个字,带着冰冷的杀意。
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道:“遵命!”
虽然不明白殿下为何如此安排,但他们对楚天的命令,从不质疑。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楚天眼神幽深。
皇帝想用一个高远来试探他,分化他?
太天真了。
既然你们把刀递过来了,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
翌日。
蓟城之外,官道之上。
高远率领的钦差队伍,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远远望去,蓟城那巍峨的城墙,散发着铁血肃杀的气息。
城门大开。
但城门口,并没有想象中燕王亲迎的盛大场面。
没有香案,没有仪仗,甚至连出来迎接的官员,都只有寥寥数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色官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正是燕王府长史,赵文。
赵文身后,跟着几个王府属官,一个个神情肃穆,不卑不亢。
高远眉头瞬间皱紧,脸色沉了下来。
这是在给本官下马威吗?!
高远心中怒火中烧,勒住马缰,没有立刻进城。
他身后的副使李莽,也是一脸不忿,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那五百龙骧卫,更是个个挺胸抬头,眼神不善地盯着城门口那几个孤零零的身影。
赵文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股压力,缓步上前,对着马上的高远拱手一礼。
“下官燕王府长史赵文,奉燕王殿下之命,恭迎钦差高大人。”
声音平稳,语气恭敬,却听不出丝毫的谄媚。
高远冷哼,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文:“燕王呢?为何不来迎接本官?莫非是看不起朝廷,看不起陛下吗?!”
赵文微微躬身,依旧不卑不亢:“回禀高大人,殿下昨日操劳军务,偶感风寒,正在府中静养,不便远迎,特命下官前来迎接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放屁!
昨天还生龙活虎地顶撞陛下,今天就偶感风寒了?
“哼!好一个偶感风寒!”高远怒极反笑,指着赵文的鼻子,“赵长史,你可知怠慢钦差,是何罪过?!”
赵文眼帘低垂:“下官不敢。王府已在城中驿馆备好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移步。”
他直接略过了高远的质问,自顾自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一下,更是把高远气得够呛。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跟一个老头子在这城门口较劲,传出去也不好听。
“好!很好!”高远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前面带路!本官倒要看看,这燕王府的驿馆,是不是也跟你们燕王一样,傲慢无礼!”
说完,他狠狠一甩马鞭,率先朝着城内而去。
李莽和龙骧卫紧随其后,看向赵文等人的目光,充满了警告和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