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婴儿房里,双胞胎的哭声此起彼伏。我揉了揉太阳穴,奶粉勺在奶瓶边缘磕出清脆的声响。沈双双披着睡袍走进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又做噩梦了"她接过奶瓶,手腕上的淤青还没消退——那是从天台逃生时被铁栏杆刮的。
我点点头,把哭闹的女儿抱起来。她的小脚踝上还留着淡淡的指印,每次换尿布时都像在提醒我那天的惊魂。
门铃突然响起。监控屏幕上,一个穿快递制服的男人低着头,手里捧着蓝白相间的礼盒。
"又是婴儿用品"沈双双疑惑地接过盒子,"可是我们没下单啊..."
拆开的瞬间她尖叫着后退。盒子里静静躺着个水泥浇铸的婴儿雕塑——扭曲的面容依稀能看出是笑笑,脚踝处套着个微型玉镯。
我颤抖着拨开碎纸屑,发现张泛黄的照片:五岁的白婉和孙川站在寺庙前,背后是正在浇筑的佛像底座。
"精神病院今早打电话。"沈双双突然说,"说白婉三个月前就被保外就医了。"
奶瓶砸在地上,奶渍溅到我的拖鞋上。
我抓起车钥匙时,儿子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摇篮里不知何时多了串佛珠。
青山精神病院空荡荡的走廊里,消毒水味混着隐约的诵经声。
护士站的登记簿显示,白婉是被"孙女士"接走的,签字栏按着个血指印。
"她说要参加婚礼..."年轻护士低头玩着手机,"穿得可漂亮了,还化了妆..."
方向盘几乎被我捏变形。
后视镜里,沈双双正在家门口张望,怀里抱着不安扭动的双胞胎。
我猛踩油门,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的短信:
【以琛,今天是我们重新开始的日子。】
白家老宅的铁门大敞着,庭院里摆满腐烂的供果。
佛堂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喜字,香案两侧是孙川和白婉的遗照——但白婉的那张被刀划得面目全非。
"你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阁楼传来。我抬头看见白婉穿着破烂的婚纱,怀里抱着个襁褓形状的包裹。
"我们的孩子等你好久了..."
她低头亲吻"婴儿"时,我看清那是个水泥浇铸的畸形人偶,头顶插着三炷燃尽的香。
"孙川妈都告诉我了。"
白婉痴痴笑着掀开裙摆——她大腿内侧用刀刻着"赎罪"二字,伤口已经溃烂流脓。
"她恨我杀了她儿子..."
我慢慢后退,手摸到口袋里的瑞士军刀。
白婉突然暴起,水泥人偶砸在我额头上:"但你更该死!..."
温热的血模糊了视线。
混乱中我听见布料撕裂声,白婉的指甲抠进我肩膀:"今天是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
她癫狂地指着供桌,那里摆着三个骨灰盒——其中最小的那个贴着笑笑幼儿园的大头贴。
阁楼地板突然塌陷。
坠落时我看见白婉大张着嘴,婚纱像降落伞般鼓起。
她怀里紧抱着那个人偶,落地时发出西瓜爆裂般的闷响。
我挂在断裂的楼梯上,眼睁睁看着血从她身下漫出。
她抽搐着举起人偶,嘴角冒出粉红色泡沫:"笑...笑笑说原谅妈妈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
白婉最后的表情凝固成诡异的微笑,染血的手指在人偶脸上画出上扬的嘴角。
她脖颈处的刺青在血泊中格外清晰——那是我和笑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