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午夜香堂:我当掌柜那些年 > 第4章  午夜来客
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彻底宕机,变成了一片空白。
恐惧,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不像疼痛,有一个明确的来源;也不像悲伤,可以找到宣泄的出口。它更像是一滴浓墨,滴入一杯清水之中,然后迅速地、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将你整个人的思维、感官、乃至灵魂都染成一片漆黑。
我就这么僵在后堂的布帘后面,身体的一半暴露在外堂,另一半还藏在阴影里。我死死地盯着柜台前那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我手里还攥着那本“加密笔记”,此时此刻,这本厚实的账本却成了我唯一的武器。我攥着它,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这样就能给我带来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那个女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刚刚从河底捞出来的、被水草缠绕的雕像。她身上那股浓烈的、混合着河底淤泥和腐烂水草的腥臭味,开始在铺子里弥漫开来,霸道地将原本的檀香味挤压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我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湿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空气,正在一点点地侵蚀着我周围的温暖。
我的第一反应是逃。从后门跑出去,跑到油麻地最热闹的大排档里,躲进那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喧嚣中。但我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我的理智告诉我眼前的一切都无法用科学解释,我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尖叫着,警告我只要我一动,就会有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
于是,我只能和她对峙。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这间昏暗的、充满了死人用品的铺子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的对峙。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呼出的热气会惊扰到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铺子里的环境正在发生着某种微妙而诡异的变化。明明外面没有下雨,但我却能清晰地听到,有水滴从屋顶的某个角落“滴答、滴答”地落下,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神经上。挂在天花板上的那盏老旧白炽灯,开始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都让那个女人的影子在墙上诡异地拉长、扭曲,仿佛一个活物。
最可怕的是温度。铺子里的温度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下降。刚才还只是觉得有些阴冷,现在却像是瞬间进入了数九寒冬。我穿着一件短袖T恤,却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一个巨大的冰库里,寒气顺着我的毛孔,疯狂地往骨头缝里钻。我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就在我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的时候,那个女人,终于动了。
她的动作很慢,很僵硬,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她缓缓地抬起一只惨白浮肿、指甲缝里还塞着黑泥的手,越过柜台,伸向了我这边。我被她这个动作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但她的目标不是我。
她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指向了我丢在柜台上的那个装着【问心香】的木盒。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却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请求,一种无声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请求。
我的大脑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爷爷的遗嘱,那句“午夜之后,燃香断事,不可多言”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
“午夜之后”,时间对上了。
“燃香断事”,她指着香,显然是有“事”要我“断”。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阿公留下的,不是什么江湖骗术,而是一套真实存在的、与“那边”世界打交道的规矩?
我的内心,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斗争。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逃跑,离这个诡异的女人和这间诡异的铺子越远越好。但另一种声音,一种混杂着好奇、恐惧和一丝说不清的宿命感的声音,却在告诉我,应该留下来,按照阿公的规矩试一次。
我看着那个女人,她的头微微低着,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悲伤和不甘,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那不是杀意,也不是怨毒,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心碎的哀恸。
也许是这股情绪感染了我,也许是我骨子里终究流着陈家的血。我的恐惧,竟然在这一刻,被一丝莫名的同情心给压了下去。
我心一横,做出了一个可能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我决定硬着头皮,试一次。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冰冷腥臭的空气呛得我一阵咳嗽。我从布帘后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绕过柜台,尽量与那个女人保持着最远的距离。我能感觉到,我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她的“注视”之下。
我走到柜台前,拿起了那个装着【问心香】的木盒。木盒入手冰冷,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样。我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深褐色的香。
我的手抖得厉害,连带着那根香也在剧烈地颤抖。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噗”的一声,打出了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
我将火苗凑近香头,试图将其点燃。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火苗一靠近问心香,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竟然自己向后退缩,无论我怎么尝试,都无法让它接触到香头。
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连火都点不着,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阿公做仪式,他点香前,似乎总会做一个小动作。他会用自己的唾沫,在香头上轻轻地抹一下。他说,人的唾沫,带着一口“阳气”,可以“开光”。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学着阿公的样子,用大拇指沾了点自己的口水,在问心香的香头上抹了一下。然后,我再次按下了打火机。
这一次,火苗“轰”的一声,竟然窜起了老高。我赶紧将香头凑了过去。
“滋——”
一声轻响,问心香被点燃了。没有明火,只有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火点,在香头上缓缓地燃烧着。
我不敢怠慢,立刻将点燃的问心香,插进了柜台上那个常年积满香灰的铜制香炉里。
就在问心香被插入香炉的那一瞬间,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人,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清晰的动作。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被水泡得发白、毫无血色的脸,五官已经有些浮肿变形。但我还是能从那双空洞的、没有瞳孔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光亮。那是一种混合着期盼、解脱和一丝说不清的诡异情绪的光亮。
紧接着,她那双青紫色的嘴唇,竟然向上微微地翘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极其僵硬、却又无比清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