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蛊村唯一的幸存者,警方逼我带队重返虫巢。
苗寨老妇微笑:小蛊活了,你是百年难遇的长生蛊宿主。
他们用蛊修仙,你体内的不是虫,是你的命。
我的皮肤长出鳞片,影子在夜里杀人。
祭坛上,蛊神低语:成为我的容器,赐你永生。
我却在虫墓里看到了真相:
它借你穿越时间,你以为你还是你吗
当长生蛊彻底占据了我的身体时,我笑了:
你想要我,可是我也想要你啊!
1
王队那只拍在我肩膀上的手,带着汗湿的黏腻,还有一丝极力掩饰却藏不住的颤抖。
林煦,你是唯一活着出来过的,没得选,必须跟我们再进去一趟。他声音发硬,像块被虫子蛀空的朽木。
我点了点头,喉咙里没发出任何声音。
拒绝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是责任和义务,还是因为我肚子里那东西还在动,就像一枚深埋的活体地雷。
一年前,我和导师,以及我的四个充满了学术热血的研究生学长,扛着精密的仪器、塞满药剂的箱子,甚至一台军用卫星电话,一头扎进了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滇省深山里——那个叫忘川寨的苗族寨子,那里原始森林多,我们想研究原始植物毒素的样本也多。
最后的结果却是全军覆没!
除了我!
导师在第二个晚上开始腐烂,不是普通的溃烂,是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揉捏、撕开,血肉筋骨在蠕动中解体,最终变成了一堆纠缠蠕动、发出窸窣声响的活虫巢。
一个研究生学姐,在某个死寂的半夜,用自己牙齿咬穿了喉咙,是的她自己的牙齿!她的牙齿活了过来化作一个一个的小虫啃食了她自己。
我还眼睁睁看着另一个队员的腹腔爆开,里面爬出一个湿漉漉、裹着粘液的虫蛹,那东西在篝火边抖了抖,竟然开口说话了——是我导师的声音!
而我,仅仅是被咬了一口。却成了唯一一个能喘着气、拖着这副诡异躯壳爬出那片死地的幸运儿。
警方给出的结论是集体中毒导致严重幻觉。
案子草草了结。直到现在,又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背包客在忘川寨神秘蒸发。于是,我这个幸运儿又被推到了最前面——唯一进去过还能清醒说话的人。
我不敢声张,我甚至不能确定我真的回来了吗,现在的我真的不是一只人形虫子吗
没人知道,自从爬出那个鬼地方,我的身体就彻底乱了套。我再也没发过烧,哪怕在零下十度的冬天里赤膊。
我的头发停止了生长,它们永远停在那个长度,像被无形的剪刀固定。
而最要命的是,每天午夜,肚子里都会传出清晰、沉闷的心跳声,咚…咚…咚……缓慢而有力,仿佛里面揣着另一个生命。
2
所以当市刑警队的王队来找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同意和他们一起进行调查。
王队他们已经准备好,我一同意就可以出发了。
看的出来他们很重视。
第二次踏进忘川寨那腐朽的寨门时,一股冰冷的绝望像藤蔓缠住心脏。
一种奇妙的预感从身体中传来,不是我的意志而是来自那个寄生我的生物,这里就是它的归宿。而我,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出不去了。
寨子静得让人头皮发麻。破败的吊脚楼杵在那里,诡异的干净,不见一丝杂草。每扇黑洞洞的窗口后面,似乎都站着人影,沉默得像一具具人形墓碑。
苗婶就在那里。那个去年见过的老妇人,脸上的皱纹像是被最锋利的刻刀凿出来的,深得能埋进种子。但她的眼睛,比去年更亮,亮得瘆人。浑浊的眼珠里,像燃着两簇幽冷的鬼火。
她一眼就认出了我。枯树皮般的脸扯出一个干瘪的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小蛊……活了。
王队眉头拧成疙瘩:你说什么
他身体里……苗婶浑浊的目光黏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欣赏,……是我们寨子百年也难遇的‘长生蛊’宿主。那语气轻柔得像在谈论一件稀世珍宝,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王队的听到她的话,莫名的感到有些烦躁,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对一个老婆婆感到了不安!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队的声音透出焦躁。
明明是面对着警察,苗婶依旧是慢悠悠地说,每个字都带着腐朽的气息:修仙的人啊!用药养精,用气养神……我们不用这些麻烦东西。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悲悯,我们用‘蛊’养命。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她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笑,只有虫子。活着的,死掉的,还有……等着活过来的。她浑浊的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脸上逡巡了一圈,那眼神不像在看人,倒像在看一块块等待雕琢的朽木,你们里头啊……兴许还能再活下来一个。
这话像冰锥,扎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第一夜我们就这样的住了下来,除了苗婶似乎寨子里就没有其它人了,明明我之前和导师一起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气旺盛的寨子!
我告诉了王队,我的不安。
他让我安心,队伍里的同志们会进行守夜的。
3
出乎预料的是,接下来的两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苗婶似乎消失了。
寨子不大,我们已经都找过了!
就在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第三天夜里,随队的一个法医,白天还冷静地分析着可能存在的神经毒素,夜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发了狂。
没人看清过程,只听到隔壁临时征用的吊脚楼里传来野兽般的嘶吼和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等我们撞开门冲进去,只看到地狱般的景象。他的同伴,已经不成人形。
而那个法医,手里攥着血淋淋的耳朵——他自己的耳朵,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我们几个人扑上去死死按住他,他喉咙里咯咯作响,牙齿咬得几乎崩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看见了……他在梦里……叫我……一起……蜕皮……
恐惧像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浸透了所有人的神经。
第四天,轮到我了。
没有任何预兆,腹腔深处猛地炸开一阵剧痛!那感觉根本不是内脏绞痛,像有什么活物,长着无数尖锐的节肢和口器,正拼命撕开我体内的血肉组织,要破开一层坚韧的茧壳冲出来!
我哇地一声,一大口粘稠发黑的血块喷在地上。那血,像有生命般,里面无数半透明、米粒大小的东西在疯狂蠕动。紧接着,一股异样的麻痒感从双臂蔓延开来,低头一看,皮肤毛孔里,正渗出细小的、闪着幽暗光泽的鳞片!
接着苗婶就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敞开的门外阴影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吐出的黑血和手臂上浮现的鳞片,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它在长大。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我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丝,愤怒和恐惧在胸腔里翻搅。
她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你以为你能活着爬出去,靠的是运气她往前挪了一步,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你不是唯一的‘宿主’,但你是唯一……成蛊的人。她干枯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胸口,你肚子里养着的那东西,不是虫。是‘你的命’。
那一刻,绝望占据了我的内心。
我明白的,我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行走的容器,一个为体内那怪物精心准备的温床。
苗婶似乎只是为了确认我的状态,之后又一次消失了。
我确定了,我们被算计了。
一种寄生虫,可能就是在这些天中寄生了我们。
现在我还不清楚的是它是怎么做到让人离奇的死亡的。
第五天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中招了,成为了待宰的鱼肉。
到了第六天清晨,寨子里那种死寂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队伍,只剩下我和王队了。
临时搭建的简陋床铺上,我半靠着。王队坐在我对面的木墩上,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胸口。
那里的皮肤下,青黑色的、如同扭曲血管又像某种虫类肢节的诡异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蔓延、加深。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恐惧、厌恶、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肚子里那个东西……他声音干涩得厉害,……就是你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对吗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认。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屁股,劣质烟草呛人的味道弥漫开来。那我们……回不去了。带着认命的绝望。
是的。我抬起头,目光越过他,投向寨口的方向。
那棵巨大的枯死老榕树,虬结的枝干扭曲得如同垂死挣扎的巨爪。此刻,在那干裂粗糙的树皮下,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一滴滴渗出来,砸在树下灰白的尘土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污迹。
我们回不去了。我看着那滴血的枯树,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压过了所有恐惧,这才是我该待的地方。体内那东西,随着我的话语,应和般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搏动。
意识像是沉在滚烫粘稠的沥青里,挣扎着上浮。我睁开眼,视野模糊了片刻才聚焦。没有屋顶,没有吊脚楼腐朽的木梁。眼前是一层半透明的、泛着奇异暗绿色光泽的……膜
它包裹着我,温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类似母体子宫般的脉动。光线透过这层膜照进来,扭曲而朦胧。
我猛地抬手去摸——这层膜坚韧而富有弹性,触感粗糙,像是无数坚韧的藤蔓和某种硬质的、带着螺旋纹路的虫类甲壳紧密编织而成。
一个巨大茧
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茧外。
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无数形态狰狞、大小不一的虫子,覆盖了整个茧的外壁!它们一动不动,复眼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点,像无数微小的探照灯,死死聚焦在我身上。
咚……咚……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但不对,太沉重,太缓慢了,每一次搏动都像擂鼓,震得胸腔发麻。那不是我的心跳,是另一个生命体,一个寄居在我血肉深处的庞然大物,正在用它强健有力的器官,贪婪地呼吸。
我没死。
王队死了。这是我意识沉沦前最后的碎片。混乱的枪声,扭曲扑来的虫影,还有王队那声嘶力竭、混杂着绝望与决绝的吼叫:林煦——活下去!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和灼人的气浪。
4
我本该在那爆炸里粉身碎骨。
但我却醒来了,就在这诡异的虫茧里。
因为就在那爆炸的死亡边缘,我身体里那个沉睡的、贪婪的东西——长生蛊,成熟了。
它接管了一切。
苗婶的身影出现在茧的开口处,像一道不祥的剪影。她不再穿着那身破旧的苗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通体漆黑的、绣满诡异银色虫形符文的祭袍。头上戴着沉重的银冠,复杂的银饰垂落,碰撞间发出冰冷细碎的声响。
她手中拄着一根不知用什么生物腿骨制成的长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的、仿佛有活物在内部蠕动的黑色珠子。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终于实现的满足。醒了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跟我来。
她转身,骨杖点在铺满虫卵和粘液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我沉默地爬出虫茧,赤裸的脚踩在冰冷湿滑、遍布不明粘稠物和微小虫尸的地面上,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跟在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寨子后方那片更加幽暗、散发着浓重腐败甜腥气味的密林。
光线被茂密扭曲的树冠吞噬殆尽。林间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朽的淤泥。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出现一片巨大的林中空地。空地的中央,赫然是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洞口。那洞口形状狰狞,边缘参差嶙峋,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洞口周围的地势隆起,形成坟包般的轮廓。
祖地。苗婶停在洞口前,骨杖指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你已化蛊,不能再是人。
我要回去。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连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回她发出一声短促、冰冷的嗤笑,像夜枭的悲鸣,你的血,你的肉,你的骨头里都爬满了它的子孙。你还能回到哪里去日光下人群里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你已经不是人了,又能够回到那里去。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我看着自己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鳞片纹路,皮肤下那不属于自己的沉重搏动感如此清晰。那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大致猜到我的结局了,声音带着颤抖。
苗婶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敬畏与贪婪的笑容,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你是我们忘川寨,是几百年才等来的‘化蛊人’——我们祖祖辈辈供奉蛊神,忍受虫噬之苦,所有的‘修行’,都是为了等到你!
她手中的骨杖猛地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开始。
长生蛊不是药,也不是虫,她的眼神狂热得几乎燃烧起来,它是神!是我们沟通祖地、唤醒祖灵的桥梁!
她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直指向我的胸口,指向那正在缓慢搏动的东西:
而你!你身体里苏醒的蛊,将决定祖地……是否真正复苏!
祖地,听起来是玄幻小说中的词语,平常的时候我只会感到一种中二,而现在配合苗婶的恐怖模样,我只有绝望。
踏入祖地洞口的瞬间,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低头看去,踩碎的并非泥土,而是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粉末——那是混杂着细小碎骨的骨灰!骨灰之下,是密密麻麻、半埋在灰烬里的虫卵,有些是死寂的灰白,有些却隐隐透着活物的暗光。
洞壁上并非天然岩石,而是被难以计数的、扭曲蠕动的活虫覆盖着,形成一层不断起伏、变换着诡异光泽的虫毯。
在虫毯的缝隙间,勉强能辨认出古老的、被严重侵蚀的图腾雕刻。那些图案诡异莫名:人体被描绘成中空的容器,无数形态怪异的虫类从七窍和皮肤破口处钻入钻出;虫身则扭曲成类似人形的轮廓,散发着光芒……旁边刻着无法理解的符号,传达的意思却直白得令人作呕——以人之身,供虫寄居;以虫之灵,换人永命。
洞穴的尽头,空间陡然扩大。
那里,矗立着蛊神!
5
那不是石头或木头雕刻的神像。
那是一尊由无数活着的虫子紧密缠绕、堆积、蠕动而成的巨大神像!蜈蚣、蝎子、蜘蛛、叫不出名字的蠕虫……它们彼此纠缠,像一团庞大、混乱、散发着恶臭的活体风暴。
神像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镶嵌、覆盖着数百张人脸的皮肤!有男有女,有年轻光滑的,也有衰老褶皱的,每一张脸都保持着临死前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它们并非静止,那些嘴唇在微微开合,无数细微、重叠、充满怨毒与乞求的呓语汇聚成令人疯狂的声浪,直接灌入我的脑海:
放我出去……痛啊……
让我活……求求你……
诅咒……永恒的诅咒……
苗婶带着我,一步步走到这尊蠕动、哀嚎的活体神像前。在我们身后,不知何时,之前消失的上百名忘川寨的村民无声无息地跪满了洞穴的空地。
他们穿着与苗婶类似的黑色祭袍,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低沉而连绵的嗡鸣,如同亿万只虫豸在同时振翅。那不是歌声,是蛊语!
随着这蛊语的吟唱,一股股浓稠如墨的黑气,从他们大张的口中喷涌而出,如同受到指引的黑色溪流,汇聚成一条污浊的河流,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尊由活虫和人脸组成的蛊神体内。
嗡——!
就在黑气注入的瞬间,我胸腔猛地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一股庞大、冰冷、充满贪婪和混乱的意志蛮横地撕扯着我的意识,要将我整个拖拽进去!
视野骤然血红!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猩红湖泊之中。湖水粘稠如血,散发着浓郁的铁锈和甜腻的腐败气味。湖水里,是亿万的虫子!它们形态各异,大小不一,如同沸腾的粥锅,翻滚着,蠕动着。
它们没有扑上来撕咬吞噬,而是如同朝圣般,密密麻麻地爬上我的身体!无数细小的口器刺破我的皮肤,没有吸吮血液,而是疯狂地注入!注入的不是毒液,是记忆!是破碎的、混乱的、属于无数化蛊者的绝望人生!
画面在血湖中炸开:
一个男人,身体扭曲变形,皮肤下虫影窜动,发出非人的嘶吼,挥舞着虫化的肢体,将整个寨子连同惊恐的村民一同拖入沸腾的虫海……蛊人狂徒!
一个女子,全身燃起诡异的幽绿火焰,火焰中虫影凄厉尖啸,她脸上带着解脱般的平静,火焰所过之处,疯狂涌动的虫群化为灰烬……焚身净域!
一个模糊的身影,端坐于由无数虫子托举的巨大王座之上,他的面容平静,眼神却非人般空洞,身下是匍匐的虫群和……麻木的人群……蛊神的容器!
无数碎片化的结局在血湖中沉浮、碰撞,最终汇聚成一个冰冷、宏大、仿佛直接在我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
你,要成为哪一个
这声音,不属于苗婶。
它来自我的腹腔深处,来自那正在我血肉中扎根、膨胀的长生蛊——它,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它在向我发问,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和一丝……期待
冰冷的湖水拍打着我的意识,那些属于失败者的绝望记忆碎片还在不断涌入。蛊神的低语、狂徒的咆哮、焚身者的叹息、容器空洞的眼神……像无数根针,刺穿着我对自我的认知。
这是意志之间的博弈。
胜利者会成为这个新的躯体的主人,不是简单的虫,也不是人。
或许这个新的活体就是苗婶说的蛊神我不确定,但是我想活下去。
我要用它来活,我对着血湖,对着体内那个冰冷的意识,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让它控制我。
话语出口的瞬间,我感觉腹中那东西猛地一滞,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可笑的事情。
现实中,祭坛前。苗婶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干瘪的嘴角猛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混合着惊愕、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笑容,皱纹扭曲得如同活虫在爬:你……你想反向养蛊!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突然变异成了怪物,以蛊为器,炼己为神你想……夺蛊为主!
器皿我抬起头,迎向她狂热又惊疑的目光,体内那股新生的、带着冰冷锋芒的意志破茧而出,驱散了血湖的幻象。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洞中无数虫豸的窸窣和村民低沉的蛊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斩开污浊的空气:
我不是你们的器皿。
我是你们的审判。
6
那一晚的血月,红得像要滴下血来。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弥漫整个忘川寨,无数虫豸在黑暗中兴奋地嘶鸣。
那些村民在我和长生蛊进行对抗的时候,就像是感知到了危险统统消失了,苗婶依旧是神出鬼没她也不见了。
祭坛深处,那尊由无数活虫和人脸皮肤组成的巨大神像在血月透过洞顶裂隙洒下的微光中微微蠕动,数百张痛苦的人脸嘴唇无声开合,汇聚成无声的哀嚎。
这里只剩下了我和长生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腐败血肉与虫类信息素的甜腥气味。
我咬破指尖。一滴粘稠、颜色比常人更深、隐隐泛着暗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我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腹中那盘踞的长生蛊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它在我体内疯狂扭动、冲撞,尖锐的节肢刮擦着我的内脏,冰冷的恐惧和暴怒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我的神经。它在警告,在威胁!
但我没有停下。指尖带着那滴蕴含着我和它双重存在的血,坚定地伸向那不断蠕动、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神像额头。
当那滴暗金色的血珠终于落下,接触到神像表面那层覆盖着人脸皮肤的、冰冷粘腻的活虫时——
嗤!
如同滚油滴入冷水!
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滴血建立的脆弱联系,猛地冲入我的脑海!与此同时,我腹中的长生蛊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我灵魂的哀鸣,随即爆发出更加剧烈的挣扎!它像是在我体内点燃了一场无形的风暴,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铁钩搅动、撕裂!
剧痛几乎让我瞬间昏厥。但我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来。就是现在!
我猛地闭上眼睛,不再抵抗那来自蛊神和体内长生蛊的双重冲击,反而将全部残存的心神意志,凝聚成一把无形却锋锐无匹的尖刀!不是去驾驭它,不是去祈求它,而是带着决绝的意志,狠狠刺向腹中那正在疯狂挣扎、试图掌控我身体的异物!
反向炼化!
将我自身的神魂意志,化为熔炉,化为重锤,化为锻打的铁砧!目标只有一个——将这长生蛊,强行炼入我的魂魄识海之中,打上我的烙印!
这不是蛊村历史上任何一次温顺的养蛊,等待蛊虫成熟后反噬宿主或宿主成为容器。这是化蛊者对寄生者发起的、史无前例的逆反归主之战!
在之前的久远时代里,一定有人做到这一步,但是既然蛊虫还在,那么就代表他们已经失败了。
我希望自己赢,我只要这个虫子输!
血月的光芒透过洞顶的裂隙,在祭坛上投下扭曲的光斑。我盘坐在冰冷的、沾满虫卵和骨灰的地面上,五感被前所未有的喧嚣淹没。
风掠过洞口,不再是单纯的气流声。那是无数细碎的、带着不同情绪的低语:
月……潮……动……祭……
新……血……甜……
畏……惧……香……
脚下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不再是地质活动。那是更深层、更庞大的意志在沉睡中翻身,伴随着沉闷如雷的轰鸣:
祖……醒……
一只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的甲虫,慢悠悠地爬过我的手背。它的触须微微颤动,发出只有我能听到的清晰意念:
半神……暖……
半神。
7
这个词像一枚冰冷的烙印,随着无数虫豸的意念,反复刻印在我的感知里。
你是宿主,也是未来的祖。(一只潜伏在阴影中、复眼闪烁着幽光的巨大蜘蛛)
你吞了它,它也吞了你。(岩缝里无数细如发丝的白色蠕虫齐声合唱)
我们在你体内……复苏。(祭坛深处,那巨大蛊神像表层覆盖的活虫,发出震耳欲聋却又无声的宣告)
每一天,身体都在向我展示着它被非人力量改造的痕迹:
皮肤在夜里自行修复伤口,甚至长出微鳞;一道白天被岩石划破的伤口,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新生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属般冷硬的微鳞纹路。
指甲下出现了半透明的虫卵状结构,会随着情绪而跳动;愤怒时,指甲下的卵会急促地搏动,发出微弱的、只有我能感觉到的震颤;平静时,则缓慢如沉睡。
我开始不吃不喝,靠虫共生体维持生机;食物变得令人作呕,清水也带着难以忍受的杂质气味。
饥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体内亿万微小生命体通过汲取某种未知能量(也许是月光也许是地脉也许是……信仰)源源不断供给我的奇异饱足感。
最离奇的是,这个身体的影子,在夜里会动。当月光或火光将我投下的影子拉长时,那影子偶尔会做出与我本体不同的细微动作——手指的蜷曲,头颅的微侧。
不出所料的是,我开始感受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低阶蛊虫的绝对压制力。
在这种控制力下,我找到了之前消失的村民他们都蜷缩在地下沉睡!
他们早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可以控制这里所有的蛊虫,它们可以随着我的心意向着这些村民前行撕咬它们,也会按照我的要求停下。
我的心念转动,几只潜伏在腐木中的铁甲虫会排成队列,笨拙地推动一块碎石。
甚至,我能感受到寨子里那些被蛊虫深度寄生、神智混乱的虫人体内蛊虫的躁动。
一个强烈的驱逐意念发出,那些在寨子地下沉睡的虫人就会苏醒开始发出嘶嘶的怪叫。
这种力量的增长,伴随着体内那个被强行压制、却并未真正臣服的长生蛊的冰冷注视。
它像潜伏在深渊下的巨兽,寻找着我的破绽。
8
data-fanqie-type=pay_tag>
在祭坛前,苗婶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永恒的守望者。
似乎她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我将她忽略掉了。
我看着她浑浊眼睛里深藏的敬畏与算计,开口,声音带着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沙哑与穿透力:
我想见另一个‘化蛊者’。
苗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洞顶滴落的水珠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最终,她没有看我,只是缓缓抬起她那枯瘦如鹰爪的手,骨杖指向祖地最深处那片最为浓郁、连虫鸣都死寂的黑暗区域。
那里,矗立着一座完全由蠕动的活虫堆砌、封死的巨大坟墓。墓门并非岩石,而是由十根灰白、扭曲的人类指骨,以一种充满亵渎与邪异美感的姿态,拼凑成一个复杂而令人心悸的虫形图案——封咒。死寂与绝望的气息,浓得如同实质。
长生蛊的记忆里,那里埋葬着蛊术历史上,唯一一个化蛊失败者。
也是和长生蛊斗争最远的一个人。
三十年前,苗婶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也是个外来的,和你一样,是个‘研究员’。她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厌恶,来时……眼睛里有光,有野心。他不像你一无所知的就来到了这里,他以为自己能看透蛊,驾驭蛊。以为做好了准备就可以拿下长生蛊。
她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虫墓:最后离开时只剩下一具被啃空了的皮囊,里面装满了疯狂和诅咒。他成了寨子最大的罪孽,也是最大的警示。
她终于转过头,那双如同深潭死水的眼睛盯着我:你……确定要见他
我要知道,我迎着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他失败在哪里。
封咒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猛地冲了出来。不是尸体的恶臭,而是一种极其甜腻、粘稠、带着强烈生命诱惑力的气息,像熟透到腐烂的果实混合着某种花香,浓郁得让人头晕目眩——那是虫卵在大量繁殖、孵化时释放出的甜味信息素!
洞穴深处,并非预想中的累累白骨。只有一具人形的东西。
它盘坐在虫穴中央,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具被彻底风干、又反复被某种粘稠物质浸透的标本。
皮肉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朽木般的深褐色,深深凹陷的眼窝里空无一物。然而,它的口腔却大大地张着,形成一个漆黑、深不见底的空洞。
此刻,无数细小的、如同流动阴影般的黑色虫子,正源源不断地从那空洞般的嘴里喷涌出来!它们在空气中疯狂地飞舞、聚集、纠缠,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几秒钟内,那些飞舞的虫影竟然在污浊的空气中,凝结成了一张巨大、扭曲、不断波动着的人脸轮廓!那五官依稀能看出是个中年男性,但充满了非人的痛苦与怨毒。
那张由无数细小飞虫组成的、不断溃散又重组的人脸,猛地张开由虫子构成的嘴,发出一阵尖锐、嘈杂、仿佛亿万只虫子同时在尖叫的声音,直接刺入我的脑海:
你也以为……你能掌控它!(虫脸扭曲,充满了嘲弄)
它不是让你长生……它是借你的身体……穿越时间!(虫子飞舞加速,人脸溃散又重聚,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看看我!看看你自己!你以为……你还是你吗!(最后一声尖啸,带着无尽的绝望,虫脸猛地扑向我的面门,却在咫尺之遥轰然溃散,化为一片飞散的虫云)
那尖啸带着直刺灵魂的疯狂和绝望。我没有后退,反而闭上了眼睛。不是恐惧,而是调动起体内那股新生的、冰冷而强大的联系——与亿万虫豸的联系。
我用一种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仿佛生来就会的低沉嗡鸣回应,那是蛊语,是虫与虫之间最本质的交流:
我不是要……驾驭它。
我要与它……共生。
共生两个字,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化作无形的波纹在虫穴中扩散开去。
9
轰隆——!
整个虫墓洞穴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与此同时,我的脑海深处,如同被强行凿开了一个新的空间!
一个冰冷、古老、充满了无尽贪婪和原始生命力的宏大意识,带着被漫长禁锢后骤然释放的狂暴,轰然闯入!
那不是苗婶,不是虫墓里那个失败者的残念。
是它!是那个盘踞在我血肉深处、被我强行压制、试图反向炼化的——长生蛊的本体意识!它,终于撕开了最后的伪装,露出了它最本源、最赤裸的面目!
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在体内轰然爆发!
长生蛊的意识,那冰冷、古老、带着宇宙洪荒般苍茫与无尽贪婪的意志,彻底苏醒了。
它不再是我腹中那个蛰伏的、需要血肉滋养的寄生体。它挣脱了虫的束缚,撕碎了寄生的表象,显露出其作为某种更高维度、更本质存在的恐怖内核!
一个宏大、非人、直接在我灵魂层面震荡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神谕般的威压:
交出……身体……(冰冷的意志如同寒潮席卷,要冻结我的思维)
吾……赐你……永恒……活……(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伴随着力量增长的幻觉)
紧接着,那声音的质感陡然变化,带上了一丝诡异的、仿佛模仿人类情感的温和,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融合……吾……(如同情人的低语)
共存……一体……(带着病态的依恋)
永不……分离……(最终化为冰冷的永恒诅咒)
我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皮肤下,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的虫纹,此刻如同被激活的电路,骤然变得清晰无比!它们不再是杂乱的线条,而是构成了一个繁复、古老、散发着微光的诡异印记,烙印在我的血肉之中,像一道无法摆脱的命运枷锁。
洞外,血月的光芒似乎更盛了,穿透岩壁的缝隙,在我掌心那妖异的虫纹上流淌。
我看着那印记,感受着脑海中那个庞大、冰冷、充满诱惑与威胁的意志。时间仿佛凝固了。虫墓的震动平息了,空气中飞舞的虫群停滞了,连祭坛深处那尊活体神像的蠕动都似乎放缓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脑海中那来自洪荒的意志,和我自己微弱却清晰的心跳。
然后,我张开了嘴。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我……愿意。
我愿意融合,不过不是抛弃自我而是吞噬它。
人类可以被蛊虫吃,那么蛊虫为什么不可以被人类吃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于自我最核心的狂暴意志,如同沉寂万年的地心熔岩,轰然喷发!瞬间冲垮了那看似妥协的平静!
——但我不会被你吞噬!
——我要成为你的心蛊!
——你不是主!
——我……才是神!
神字出口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血气,混合着暴戾的金色光芒,从我身体每一个毛孔中狂涌而出!那不是气,是无数细如牛毛、却锋利无比的金色虫影!它们瞬间穿透我的皮肤、肌肉、骨骼、内脏!在我的五脏六腑间疯狂穿梭、啃噬、钻探!
但这并非破坏!
它们在以一种超越想象的、精密到恐怖的方式,在我的灵魂深处、意识之海的最核心区域——筑巢!安家!
更可怕的是重组!属于林煦的记忆碎片,被那些金色的虫影强行撕扯出来,与长生蛊那庞大、古老、混乱的记忆洪流粗暴地搅合在一起!如同把两幅截然不同的画卷撕碎,再强行拼凑成一幅光怪陆离、充满痛苦与错乱的新图景!
我的意识,被彻底撕成了两半!一半是人的留恋、恐惧、情感、记忆;另一半是蛊的冰冷、贪婪、生存本能、亘古传承。两股意志如同两股狂暴的飓风,在我的识海中疯狂对撞、撕扯、吞噬!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灵魂被碾碎般的剧痛!
这是灵魂的角斗场!是人性与蛊性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胜者存,败者……将彻底化为对方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脱!
一种灰色的菌丝开始我的身体上出现,渐渐的将我包裹。
这些菌丝不断的向往延展,疯狂的掠夺这里其它蛊虫的生物质化作我的养料。
人性与蛊性在这个全新的茧中进行争斗,没有人知道最终从里面出来的是人还是虫。
又或者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