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胡说八道降艳鬼 > 第一章

我是个满嘴跑火车的捉鬼师,专骗有钱人。
这次撞上真货了——棺材里爬出个艳绝人寰的女鬼,腰细得能折断月光。
她夜夜入我春梦,指尖如毒藤缠绕,汲取我的阳气。
小骗子,你的谎话比纸还薄。她在我耳边吐气如兰。
我反手掏出祖传的桃木剑——其实是我在旧货市场花二十块淘的。
知道吗我咧嘴一笑,我祖上是专收风流鬼的情欲菩萨。
女鬼一愣,我趁机把剑柄上的义乌制造商标亮给她看。
她烟消云散前,在我耳边留下湿漉漉的警告:他们…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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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宅厉鬼索命夜半歌声能把人魂都吓飞喽我嘬着牙花子,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把对面这赵员外家客厅里每一件能换钱的玩意儿都扫了个遍。好家伙,黄花梨的八仙桌,釉里红的梅瓶,墙上挂的那幅画儿,瞅着都像唐伯虎真迹。这趟活计,油水足得能淹死人!
我清了清嗓子,腰板挺得比那屋里的楠木柱子还直,脸上堆砌出能糊墙的悲天悯人。赵员外,您这宅子啊,我拖长了调子,手指头在空中瞎比划,啧啧啧,怨气冲天呐!直冲霄汉!您瞅见没这房梁上,都凝着黑紫色的煞气,跟泼了墨似的,沉甸甸往下压,压得人喘不过气!这鬼,凶!凶得很!怕是百年的老鬼,怨念深重,索命来的!
赵员外那张胖脸,刷一下变得比刚刷的墙还白,汗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顺着肥厚的下巴颏往下滴答,把他那件上好绸缎的员外服前襟都洇湿了一大片。他老婆更是吓得浑身筛糠,手里攥着的那串佛珠差点没捏碎了,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阿弥陀佛。
不过嘛!我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得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把赵员外两口子吓得一哆嗦。算你们命不该绝,碰上我胡某人!实不相瞒,家师乃龙虎山第七十八代嫡传天师!我三岁开天眼,五岁就能掐诀念咒,七岁那年,就在终南山脚,徒手超度了一窝子成了精的吊死鬼!我唾沫星子横飞,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就差没说自己就是太上老君下凡了。这点小鬼小怪,在我这儿,那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赵员外两口子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里那点怀疑早就被我喷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剩下满满的敬畏和抓到了救命稻草的狂喜。
得嘞!我一锤定音,替天行道,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这活儿,我接了!至于这酬劳嘛……我故意搓了搓手指,露出个你懂的笑容。
好说!好说!只要能除了这祸害,胡大师您开个价!赵员外拍着胸脯,肥肉乱颤。
爽快!我嘿嘿一笑,狮子大开口报了个能让他们肉痛但还不至于当场翻脸的天价。看着他们咬牙点头的样子,我心里那叫一个美。今晚这顿花酒钱,稳了!至于那百年厉鬼呵呵,多半是哪个耗子精在房梁上磨牙,或者干脆就是这老小子亏心事做多了,自己吓自己。对付这种,我胡大师有的是办法——弄点香灰拌朱砂,再瞎画几道鬼画符,保管药到病除,银子到手!
赵员外家这闹鬼的凶宅,后头有个荒得不成样子的园子。据说是他祖上发家时一个宠妾上吊的地方,打那以后就邪性不断,一直荒废着,野草长得比人还高,晚上风一吹,呜呜咽咽,跟鬼哭似的。我揣着沉甸甸的定金,嘴里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就往后园摸去。管他有没有鬼,总得先踩踩点,编故事也得编得像那么回事不是
园子深处,月光惨白惨白的,跟撒了一地盐霜似的,勉强能照出点东西的轮廓。正中央,赫然杵着一口大棺材!黑漆漆的木头,被雨水泡得胀开了缝,歪斜着半埋在野草和烂泥里,露出的部分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散发着一股子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霉烂和泥土的腥气。一看就是不知道哪朝哪代的老古董了。
嗬!这玩意儿倒是现成的道具!我乐了,心说这赵员外家祖宗还挺会来事儿,道具都给预备好了。我几步凑过去,绕着棺材转悠,琢磨着明天怎么添油加醋把这棺材编进我的驱邪大法里。
就在我探头探脑,想看看棺材里头是不是也长满了蘑菇的时候——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头干裂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头顶炸开!
我头皮嗡的一下就麻了,脖子僵得跟生锈的门轴似的,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上扭去。
那沉重的、朽烂的棺材盖子……它竟然自己挪开了一条缝!
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嗖地从那漆黑的缝隙里钻出来,直直扑到我脸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像是陈年古墓深处混合着某种奇异花香的腐朽气味,激得我浑身汗毛唰地集体起立!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下一秒又疯狂地擂起了鼓,咚咚咚,撞得我胸口生疼!我两腿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快跑!
可身体像是被冻僵了,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月光,惨白的月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幽幽地、精准地投进了那道缝隙里。
缝隙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只女人的手,缓缓地、优雅地伸了出来。
那手指,纤细得不可思议,根根如同用最剔透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指甲盖泛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柔润的淡粉色光泽。它轻轻搭在了漆黑的、朽烂的棺材沿上,那强烈的视觉反差,美得惊心动魄,又……诡异得让人骨髓发冷!
紧接着,缝隙扩大。
一个身影,极其柔韧地,从那狭窄得不像话的缝隙里……滑了出来。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我张着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瞬被那彻骨的阴寒冻结,冰火两重天,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
她穿着一身看不出年代、看不出质地的……袍子说是袍子,更像是月光本身织就的轻纱,朦胧得仿佛一层流动的雾气,欲盖弥彰地笼着底下那具惊世骇俗的躯体。那腰肢,细得简直……简直不像人间该有的造物!月光流淌过那惊心动魄的弧度,仿佛真的能被那极致的纤细无声无息地切断、揉碎!丝绸般的乌发,浓密得像化不开的夜色,有几缕慵懒地贴在弧度完美的颈侧,衬得那肌肤愈发欺霜赛雪,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在月华下泛着一种冷玉般、毫无生气的莹润光泽。
她的脸……我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那是一种超越了人间所有想象极限的、带着致命诱惑的绝艳。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精雕细琢,组合在一起,却透出一种非人的、空灵的妖异。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只是那波光深处,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只有一片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死寂。唇色是一种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粉,像初绽的樱花瓣,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玉石般的质感。
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惨白的月光下,立在朽烂的棺材旁,立在及腰的荒草丛中,周身萦绕着挥之不散的冰冷死气,美得如同一个最荒诞、最惊悚的噩梦!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缓缓转动,最终,毫无偏差地,锁定了我。
那目光,像两条滑腻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我的脖颈,勒得我无法呼吸!
嗬……嗬……
我的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虫子,瞬间爬满了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命!
跑!快跑!
求生的本能终于冲破了恐惧的冻结。我怪叫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转身,手脚并用地就朝着园子外面没命地扑去!什么定金!什么花酒!命都没了还要钱有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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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扯破了我的袍子,烂泥糊满了我的裤腿,我像只被恶狼撵着的兔子,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冲回了赵员外给我安排的客房。砰地一声巨响,我用尽全身力气撞上门,背死死地抵住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我哆嗦着,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白天在旧货市场买的、号称开过光的护身符——桃木小剑、铜钱串、画着鬼画符的黄纸片——一股脑全贴在门板上、窗户上,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各路神仙的名号,从如来佛祖到关二爷,连隔壁村的土地公公都没落下。
做完这一切,我才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
窗外,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单调而空洞地响着。
她……没追来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那么一丝丝,极度的疲惫和惊吓如同潮水般涌来。我靠着门板,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不受控制地滑向黑暗的深渊。也许……也许刚才只是眼花了被那破棺材吓出了幻觉对,一定是这样!我胡某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哪见过真鬼……
意识彻底沉沦。
黑暗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重地包裹着我。身体却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极其幽冷、极其馥郁的异香,毫无征兆地钻入我的鼻腔。那香气……像深谷里沉睡千年的幽兰,混合着陈年檀木的沉郁,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冷冽,丝丝缕缕,缠绕上来,沁入肺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
混沌的黑暗开始褪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稀释。眼前渐渐有了模糊的光影,朦胧胧胧,如同隔着一层被水汽浸透的薄纱。
光晕流转,缓缓勾勒出一个身影。
是她!
依旧是那身月光织就的朦胧纱衣,勾勒着那具惊心动魄的轮廓。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仿佛月光流淌到那里,也会被那极致的弧度温柔地阻拦、缠绕。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片梦境般的混沌里,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张绝艳得令人窒息的脸庞上,死寂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死气,而是……一种慵懒的、带着审视的、如同猫戏弄爪下猎物般的玩味。
她靠近了。
冰凉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带着那股奇异的冷香。一只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带着玉石般的寒意,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
那触感……滑腻,冰冷,带着一种奇异的、非人的柔软。指尖如同最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沿着我的下颌线,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滑动着。所过之处,皮肤像是被极细的冰线划过,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小……骗子……她的声音响了起来,近在咫尺,又仿佛从极遥远的水底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湿漉漉的粘滞感,像冰冷的蛇信舔过耳膜,激起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痒意。你的谎话……比纸还薄呢……
那声音里含着笑,一种冰冷、慵懒、带着十足嘲弄的笑。她的指尖,顺着我的脖颈,继续向下,滑过锁骨,像两条灵活而冰冷的藤蔓,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节奏,轻轻缠绕着,探索着,缓缓探入我的衣襟。
彻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薄薄的衣衫,直抵心口!仿佛有两块万年玄冰直接贴在了皮肤上,贪婪地吮吸着那微弱的热气。一股难以抗拒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铅水,猛地灌入我的四肢百骸!力气,生命的热度,正被那冰冷的指尖一丝丝、一缕缕地抽走!
我想挣扎,想怒吼,想推开这要命的艳鬼!可身体沉重得如同被钉在了无形的石板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喉咙像是被冻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意识在极度的冰寒和虚弱的拉扯中剧烈地挣扎、沉浮,如同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水面上的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冰冷滑腻的触感,那不断被抽离的生命热度,那令人窒息的幽冷异香……还有那双近在咫尺、带着玩味死气的绝美眼眸……这一切混合成一种极致的恐怖,将我牢牢钉在这片诡异春梦的祭坛上!
嗬——!
我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后背的冷汗早已湿透,冰凉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激得我一阵哆嗦。
天,亮了。
惨白的晨曦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户格子,吝啬地洒进来一点微光,勉强驱散了屋角的黑暗。我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门板上的鬼画符歪歪扭扭地贴着,窗棂上挂着的铜钱串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那个女鬼……那口棺材……还有那场冰冷蚀骨又带着诡异诱惑的梦……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比昨晚那女鬼的指尖还要冷。我低头,猛地扯开自己胸口的衣襟!
皮肤上,赫然残留着几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痕迹!像是指尖轻轻划过留下的印子,又像是……某种冰冷的烙印!那位置,正好是梦里那女鬼冰凉指尖最后停留、贪婪汲取的地方!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手指颤抖地抚过那几道痕迹,触手一片异常的冰凉,仿佛那里的皮肤下,血液的温度都被吸走了。
完了!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阎王爷的棺材板了!
什么狗屁定金!什么江湖骗术!在真能吸人阳气的艳鬼面前,统统都是个屁!我胡某人虽然贪财好色,但更惜命!这赵员外家的银子,烫手!烫手得很!再待下去,怕是要被吸成一张人皮,糊在那口破棺材上当装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胡乱把地上散落的法器——那堆桃木剑、铜钱串、鬼画符——囫囵个儿地往怀里一塞,鼓鼓囊囊。然后冲到床边,一把抄起我那破旧的蓝布包袱,里面装着昨天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沉甸甸的定金银子。银子碰着怀里的破烂法器,哗啦作响。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耳朵竖得老高,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紧张地朝外张望。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枯枝上跳来跳去,啾啾地叫着。赵员外两口子大概还没起身。
好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踮着脚尖,一步,两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朝着通往前院的大门方向挪去。心脏在嗓子眼里狂跳,每一次跳动都震得我耳膜嗡嗡响,眼睛紧张地四处乱瞟,生怕那棺材里的艳鬼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快了!快了!绕过前面那道月洞门,就能看见大门了!
希望就在眼前,我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就在我一只脚刚踏过月洞门那冰凉的石门槛时——
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跗骨之蛆般,猛地从我背后袭来!
那感觉……像是瞬间掉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窿!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我的动作瞬间僵住,保持着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只脚在门里,半只脚在门外,动弹不得。
那股幽冷的、带着奇异花香的腐朽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丝丝缕缕,钻入我的鼻腔,直抵脑海深处。
她来了!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冻得几乎凝固。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后扭去。
惨白的晨光里,月洞门另一侧的回廊阴影下,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正是她!
依旧是那身朦胧如月雾的纱衣,勾勒着那具足以让月光失色的窈窕身姿。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在黯淡的光线下,仿佛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玉器。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着,几缕发丝拂过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她的眼眸,比昨夜在棺材旁更沉,更深,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古井,此刻正毫无波澜地、冰冷地注视着我。
那张绝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昨夜梦中的慵懒玩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活物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打量一件死物的漠然。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但那股无形的、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阴寒死气,却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牢牢地锁定了我,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了!
完了!跑不掉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怀里的银锭子沉甸甸地坠着,提醒着我昨天吹下的牛皮。骗局被拆穿,还撞破了人家的好事……这艳鬼怕不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把我吸成人干!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胡某人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这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真鬼……真鬼也得试试!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猛地转过身,面对着那冰冷如死的艳鬼,脸上瞬间堆砌起一个夸张到近乎滑稽的笑容,努力想把刚才那副仓皇逃命的狼狈样子掩饰过去。
哎呀呀!这不是……这不是仙姑吗我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刻意的惊喜和熟稔,仿佛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熟人。缘分!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呐!贫道……呃不,在下胡某人,在此恭候仙姑多时了!
那女鬼依旧静静立着,死水般的眼眸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独角戏。那股冰冷的压力,丝毫没有减弱。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光靠嘴皮子怕是糊弄不过去了。心一横,牙一咬!
仙姑您且慢动手!我猛地一声断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但气势不能输!听在下一言!您可知在下是何人!
说话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那堆破烂法器里!在一堆桃木剑、铜钱、符纸中,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一件东西——那柄在旧货市场花了二十大钱淘来的、号称百年雷击桃木芯、实际上木头纹理都发白、轻飘飘没啥分量的祖传桃木剑!
我唰地一下把它抽了出来,手臂绷得笔直,剑尖颤巍巍地指向阴影中的女鬼,动作倒是摆得十足十,像个唱大戏的武生。
实不相瞒!我深吸一口气,胸膛挺起,下巴微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虽然两条腿还在微微发抖。在下祖上,并非寻常捉鬼道士!而是……专司收摄天下风流艳鬼、专断人间孽欲情债的——情!欲!菩!萨!
最后四个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在空旷的晨间庭院里,甚至激起了一点回音。
情欲菩萨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那一直如同玉雕般静立不动的女鬼,那双古井无波的死寂眼眸深处,极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那波动极其短暂,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像是极寒冰面上被风吹过的一丝涟漪,瞬间又恢复了冻彻骨髓的平静。但她周身那原本如同凝固冰川般的死寂气场,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
有门儿!她愣神了!
就是现在!
我心头狂跳,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命!
趁着那女鬼被我这个荒谬到姥姥家的情欲菩萨名头震住、气场出现一丝缝隙的瞬间,我握着桃木剑的手猛地一翻!
不是用剑尖去刺她——那破玩意儿捅过去怕是连她一根头发丝都伤不到。
而是飞快地将剑柄末端,那最不起眼、平时根本没人会注意的、贴着木头纹理的底部,亮了出来!
然后,我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剑柄底部,狠狠地朝着女鬼的方向,往前一送!动作夸张得像是要把整个剑柄塞到她眼皮子底下!
清晨微弱的光线下,那剑柄底部,一个极其清晰、极其刺眼的红色小标签,暴露无遗——
上面端端正正印着四个方方正正的简体红字:
【义!乌!制!造!】
那四个鲜红、方正、充满了廉价工业气息的方块字,在惨淡的晨光下,像四根烧红的钢针,带着一种荒诞到极致的讽刺力量,狠狠地扎向阴影中的女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庭院里死寂一片。连刚才那几只啾啾叫的麻雀,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哑了嗓子,扑棱棱飞走了,只留下几片飘零的羽毛。
女鬼那张绝艳得毫无瑕疵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表情的裂痕。
她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个刺眼的红色标签上。那眼神……极其复杂。像是被最粗劣的戏法愚弄后的震怒,像是最深的隐秘被当众撕开的羞恼,又像是一种……看到了某种完全超出理解范畴、颠覆了所有认知的、纯粹的茫然和荒谬感。
她周身的空气,那原本沉重如铅、阴寒刺骨的气场,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又像是一锅冰冷的浓汤被瞬间煮沸!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汐,汹涌地拍打过来,带着更加凛冽的寒意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躁!
你……!一个冰冷刺骨、饱含着被愚弄的极致怒意的单音,如同冰锥般从她淡粉色的唇间挤出。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
完了!玩脱了!这鬼被彻底惹毛了!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握着那柄义乌制造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滑腻腻的。跑两条腿灌了铅一样沉重。喊救命喉咙像是被冻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鬼周身的气息越来越狂暴,越来越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择人而噬的厉鬼!
就在这千钧一发、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冻成冰雕或者撕成碎片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女鬼身上剧烈波动的、如同沸腾怒海般的阴寒死气,突然间……猛地一滞!
她绝美的脸庞上,那混合着暴怒、羞恼、茫然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紧接着,那双死死盯着义乌制造标签的、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突兀的……惊惧!
不是对我。
那惊惧感极其强烈,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战栗,瞬间压倒了她所有的情绪。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像是穿透了房顶,投向了遥远天际的某个方向。
他们……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难以言喻的仓皇和湿冷气息的词,如同濒死的喘息,从她口中飘出。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从深水里冒出的气泡破裂般的粘滞感,……快来了……
话音未落!
她那由纯粹阴寒死气凝聚而成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躯体,毫无征兆地开始变得……透明!
就像阳光下的冰雪,又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从边缘开始,迅速变得模糊、稀薄,然后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惨淡的晨光里。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前一秒,她还是一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实体;下一秒,就只剩下几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腐朽花香的黑气,在晨风中打了个旋儿,随即彻底消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庭院里残留的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和我胸口那几道冰凉的淡青色指痕,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惊悚一幕的真实。
我整个人都傻了。
保持着那个高举义乌制造桃木剑的滑稽姿势,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心脏在经历了过山车般的疯狂起落后,现在正以一种病态的、擂鼓般的速度狂跳着,撞得我胸口生疼。冷汗顺着额角、鬓角,小溪流一样往下淌,后背的衣裳早就湿透了,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
跑了就这么……跑了被我这义乌制造吓跑的还是被那什么他们吓跑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时袭来,让我眼前阵阵发黑,腿肚子直转筋。手里的破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胡大师胡大师您怎么了赵员外那带着浓浓睡意和惊疑的声音从前院传来,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我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行!此地绝对不宜久留!那女鬼是跑了,可她说的他们快来了是什么意思是更凶的玩意儿还是来找她算账的不管是什么,这赵家宅子现在就是个活棺材!烫手的银子去他娘的银子!有命赚也得有命花!
我连地上的破剑都顾不上捡了,猛地转身,像屁股后面有鬼撵着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敞开的大门方向,连滚带爬地狂奔而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刮得院子里的枯草都跟着晃动。
胡大师!胡大师留步啊!那鬼……赵员外肥胖的身影刚出现在月洞门那边,只来得及看到我狂奔而去的背影。
我哪里还顾得上理他头也不回,使出吃奶的劲儿,一头冲出赵家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像颗出膛的炮弹般砸进了外面清冷的街道上。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带着湿冷的寒意。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刺得生疼。胸腔里那颗心还在疯狂地蹦跶,撞得肋骨都隐隐作痛。我扶着冰冷的墙壁,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
赵家那高门大户,在晨雾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沉默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刚刚无声地吞噬了什么,又归于死寂。
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我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被冷汗浸透、又被晨风一吹冰凉刺骨的破袍子。胸口那几道淡青色的指痕,隔着衣料,依旧散发着顽固的、令人不安的寒意。
他们快来了……
那女鬼最后那句湿漉漉、带着无尽仓皇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又一次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的、腐朽的异香。
一股更深的寒意,比那女鬼带来的阴冷更甚,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