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蒋辞正在收拾他要搬家的东西时突然发现一个发现一个盒子,盒子上由于太久没有打开的原因,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但是始终没有忘记里面装的是什么,而积了一层灰的原因是因为里面的东西让他永远都没有勇气打开。
而他的这一份勇气也是在五年前他的离去而丢失的。
那年,蒋辞20岁是舞蹈系的一支奇秀,仿佛舞蹈的光辉自动打在蒋辞的身上,而且蒋辞的外貌在舞蹈系里也是不用说了,长得也是十分的白净,一直以来所有人都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他。而在一天,学校要准备联欢晚会,要他们舞蹈系和音乐系共同排练一个音乐剧给同学们看。
学校为了举办一场盛大且完美的联欢晚会,可谓是煞费苦心。不仅邀请了音乐系和舞蹈系的两位大人物,更是将他们巧妙地组合在了一起。这两位大人物,一个是舞蹈系中那如白天鹅般优雅美丽的蒋辞,另一个则是音乐系里那位帅气逼人的天才音乐家苏宴。
这两人若是各自为战,或许还不至于引起太多轰动,但若是让他们强强联手,那产生的效果恐怕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学校自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特意将蒋辞和苏宴安排在一起。
就在那一天,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蒋辞与苏宴在校园中不期而遇。都说青春时期不宜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可偏偏在蒋辞的青春岁月里,苏宴就是那个惊艳了时光的存在。
而就在这一天,阳光明媚,校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学校的教务处忙碌地发出了一条重要通知,这条通知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划破了平静的校园。
通知的内容是:经学校研究决定,由音乐系的苏宴同学与舞蹈系的蒋辞同学共同排练一组音乐舞台剧。这个消息对于整个学校来说,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引起了学生们的广泛关注和讨论。
苏宴,这位音乐系的才子,以其卓越的音乐才华和独特的个性而闻名。他的演奏技巧犹如天籁之音,让人陶醉其中。然而,他的性格却有些孤僻和高傲,对他人的要求极高。
当苏宴在邮箱里看到这则邮件时,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拨通了校长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通了,苏宴的声音冷淡而坚定:我从来不和废物合作,这个活动我不可能参加,请把我的名字在上面除去,谢谢。
校长显然对苏宴的反应有些吃惊,但他还是连忙解释道:我的大少爷来,不是的,这次对方可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呀!对方是舞蹈系的一个全优生,无论是舞蹈技巧还是表演能力,都非常出色。
苏宴冷笑一声,全优生又如何,我对合作对象的要求可不止如此。校长急了,苏宴同学,这次的活动对学校意义重大,而且蒋辞同学真的很优秀,你们要是合作,效果肯定惊人。苏宴沉默片刻,那让我先看看他的舞蹈视频,如果达不到我的标准,这合作免谈。校长赶忙应下,挂了电话就去安排找蒋辞的舞蹈视频。
另一边,蒋辞也收到了通知,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紧张是因为要和传说中的天才音乐家合作,期待则是因为他也想在这次活动中展现自己。当得知苏宴要求先看他的舞蹈视频时,蒋辞更加用心地准备起来,他反复练习着自己最擅长的舞蹈,希望能通过苏宴的考验,开启这场充满未知的合作。蒋辞把自己关在练功房里,镜面墙映出他反复调整的肢体弧度。汗水顺着脖颈滑进练功服领口,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对着空气里假想的节拍旋转跳跃。直到舞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才扶着把杆喘着气,看向镜中泛红的眼尾——那是他练到极致时独有的情态,带着点破碎的美感。
傍晚时分,校长亲自带着摄像机守在练功房。蒋辞深吸一口气,随着自选的钢琴曲起舞。他跳的是段现代舞,肢体时而如流水蜿蜒,时而像折翼的蝶振翅欲飞,最后一个收尾动作定格时,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胸腔剧烈起伏着看向镜头。
视频传到苏宴邮箱时,他正靠在琴房的真皮沙发上调试新到的监听耳机。指尖划开邮件附件,漫不经心地瞥向屏幕,却在看到第三十秒时坐直了身体。画面里的少年旋转时,练功服的衣摆划出流畅的弧线,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脚踝的银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苏宴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直到视频结束还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还算凑合。他对着空气低声评价,指尖却已经点开了校长的对话框:时间
第一次合练定在三天后的午后。蒋辞提前半小时到了排练厅,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又梳。木质地板被阳光晒得温热,他踩着节拍走了两遍走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撞进一双带着疏离感的眼睛里,苏宴穿着黑色高领衫,手里拎着个半旧的琴盒,镜片后的目光像在审视一件乐器。
蒋辞苏宴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冷些,带着点金属质感。
是我。蒋辞下意识地捏紧了练功服的衣角。
苏宴没再多说,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琴弓在弦上轻轻一拉,试音的调子像冰棱落地。把你上次视频里的舞再跳一遍。他的语气不是请求,更像命令。
蒋辞咬了咬下唇,随着即兴的琴声跳起来。这次他明显感觉到苏宴的节奏忽快忽慢,像是故意在试探他的应变能力。当他用一个漂亮的滑跪动作接上突然加速的旋律时,听见苏宴的琴声顿了半秒。结束时他扶着膝盖喘气,听见头顶传来一句冷淡的评价:节奏感还行,就是太软了,像没骨头似的。
我可以改。蒋辞抬起头,眼里的倔强让苏宴挑了挑眉。
明天九点,带护膝来。苏宴收起琴,转身时留下这句话。
接下来的两周,排练厅成了两人的战场。苏宴会因为蒋辞一个动作不够利落而让他重复二十遍,蒋辞也会在苏宴即兴改调时,用更刁钻的舞步逼得他不得不回到原节奏。有次练到深夜,蒋辞的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苏宴的琴声戛然而止。
停。他放下琴走过来,蹲下身掀起蒋辞的裤腿。青紫色的瘀伤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苏宴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你是笨蛋吗不会用护垫
用了...可能没贴好。蒋辞的声音有点闷。
苏宴突然转身走出排练厅,十分钟后拿着一管药膏回来,不由分说地挤在掌心搓热,按在蒋辞的膝盖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进来,蒋辞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听见苏宴低声说:明天把动作改了,用旋转代替跪滑。
音乐剧的主题是《逆光》,讲两个追逐光的少年在黑暗中相遇。苏宴写的曲子越来越温柔,蒋辞的舞步也渐渐褪去了刻意的技巧,多了几分随性的舒展。有次排练间隙,蒋辞看见苏宴对着乐谱发呆,凑过去才发现五线谱旁边画着个简笔画小人,正踮着脚尖够天上的星星。
这是我他指着画纸笑。
苏宴慌忙合上乐谱:手滑。耳尖却悄悄红了。
晚会前一周,蒋辞在琴房等苏宴,看见他的小提琴谱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其中一页夹着张便签,上面是他的字迹:蒋辞的转体角度最好控制在75度,这个弧度配升fa调最妙。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好,蒋辞突然觉得,那些被骂废物的日子,好像都变成了裹着糖衣的炮弹。
演出当天后台挤满了人。蒋辞穿着白色纱质舞衣,听见苏宴在隔壁化妆间发脾气。这领带谁弄的难看死了。他走过去时,正看见苏宴把领带扯得乱七八糟。我来吧。蒋辞踮起脚尖,指尖穿过他颈间,熟练地打了个温莎结。镜子里的两人靠得很近,蒋辞能看见苏宴睫毛上的碎光。
大幕拉开时,蒋辞踩着苏宴的琴声跃到舞台中央。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朝着乐队席的方向鞠躬,正对上苏宴望过来的目光。聚光灯下,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少年,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庆功宴闹到半夜,蒋辞被灌了几杯果酒,晕乎乎地靠在露台栏杆上。苏宴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冰水,瓶身的凉意让他清醒了几分。喂,苏宴的声音有点含糊,下周有空吗我写了首新曲子,想配段双人舞。
蒋辞抬头时,看见星星落在苏宴的眼睛里。
废物少年和口是心非的家伙的故事也在那一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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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和一个自大的家伙完成了一个舞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也没有一开始看到的那么凶嘛!——蒋辞
蒋辞把日记本塞进抽屉最深处时,指尖蹭到了个硬纸壳。打开才发现是苏宴那晚递来的冰水罐,被他洗干净收着,罐身还留着指腹反复摩挲的痕迹。窗外的天刚蒙蒙亮,他摸出手机翻到音乐系的课表照片,指尖在苏宴
作曲理论
周三上午那行字上顿了顿,突然抓起练功服往门外跑。
琴房的门虚掩着,蒋辞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小提琴声。调子是新的,温柔得像浸在晨露里,却在某个转音处突然卡住。他推开门时,正撞见苏宴把琴弓往谱架上砸,乐谱散落一地。又错了蒋辞弯腰捡谱子,看见最上面那页写着双人舞片段一,旁边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举着琴弓,一个踮着脚尖。
苏宴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抢过乐谱往琴盒里塞:谁让你进来的你的琴音吵到练功房了。蒋辞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豆浆,楼下阿姨新煮的,加了糖。他记得苏宴不爱喝甜牛奶,却总在琴房备着方糖。
新曲子的排练比《逆光》更磨人。苏宴要求蒋辞的舞步里带着呼吸感,就像你刚睡醒时伸懒腰,不是刻意绷着的;蒋辞则缠着苏宴改调子,这里要再亮一点,像阳光突然钻进窗帘缝。有次两人为了一个八拍的处理吵到脸红,蒋辞气呼呼地抱起舞鞋要走,却被苏宴拽住手腕。回来。他的声音闷闷的,我改还不行吗
舞蹈系的排练厅多了把折叠椅,是苏宴搬来的,椅背上总搭着件黑色外套。蒋辞跳舞时,他就坐在那里拉琴,目光追着对方旋转的轨迹,像在捕捉风中飘动的丝带。有次蒋辞做空中转体时没站稳,落地时崴了脚,苏宴的琴声瞬间劈了个刺耳的音。他冲过来时带倒了椅子,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却只顾着抓蒋辞的脚踝:动一动,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蒋辞被他按在椅子上涂药膏,看着他发红的膝盖忍不住笑:你比我还笨。苏宴头也不抬:谁让你像只没脚的鸟,跳起来就不知道落地。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发顶,蒋辞突然发现,这个总爱皱眉的少年,睫毛其实很长。
他们开始共享彼此的秘密。蒋辞说自己小时候学舞总被嘲笑像只软脚虾,所以才拼命练技巧;苏宴坦白第一次在音乐比赛拿奖时,其实躲在后台哭了半小时。有次雨夜练完舞,两人挤在一把伞下往宿舍走,蒋辞的鞋湿了,苏宴就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水。你怎么这么轻苏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因为我是舞者啊,蒋辞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体重超了会被老师骂的。
音乐系的琴房渐渐有了烟火气。蒋辞带的草莓蛋糕放在谱架旁,苏宴的保温杯里偶尔会出现蜂蜜水——那是蒋辞偷偷换的,他说总喝黑咖啡对胃不好。有天清晨,保洁阿姨推开琴房门,看见两个少年趴在谱架上睡着了,蒋辞的手搭在苏宴的琴盒上,苏宴的指尖落在蒋辞的舞鞋绑带上,乐谱摊开在两人中间,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音符和箭头。
变故藏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蒋辞刚上完现代舞课,就看见苏宴的室友在走廊等他,手里捏着个信封。苏宴让我交给你的,男生欲言又止,他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刚才被车接走了。信封里是张音乐会门票,日期是下周六,背面有苏宴的字迹:新曲子的完整版,想第一个拉给你听。
蒋辞捏着门票去找苏宴,琴房锁着,宿舍没人,连他常去的那家咖啡馆都没见人影。直到傍晚,才在学校的玉兰树下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苏宴背对着他站着,肩膀绷得很紧,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冷得像冰:我说了不去,你们别想安排我的人生。
蒋辞刚要走过去,就听见对方说:我有想做的事,有想一起的人……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只留下苏宴挂断电话后的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了树上。他转过身时,眼里的红血丝吓了蒋辞一跳。你怎么来了苏宴的声音很哑。
我来给你送这个。蒋辞把自己画的舞谱递过去,上面标着每个动作对应的音符,我想好了,双人舞这里应该这样跳。苏宴接过舞谱的手在抖,指尖划过那些歪歪扭扭的箭头,突然把他拽进怀里。蒋辞,他的声音埋在对方颈窝,带着点哭腔,我可能……要食言了。
玉兰花瓣落在两人发间,蒋辞抬手抱住他颤抖的背,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松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要破碎的慌张。他没问苏宴要去哪里,也没问那句食言是什么意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那天晚上,蒋辞在日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音符,旁边写着:新曲子还没听完呢,自大的家伙可不能耍赖。窗外的月光很亮,他把那张音乐会门票夹在日记本里,觉得它像个沉甸甸的约定,压得纸页都微微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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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宴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吧,下次见面我会将我想说的话全部都讲给你听的,所以一定要快点回来啊!——蒋辞
蒋辞在玉兰树下站到月上中天,怀里还揣着那张被苏宴体温焐热的舞谱。风卷着花瓣扑在他脸上,像无数细碎的吻,又像谁在无声地告别。他摸出手机想给苏宴发消息,输入框里的别担心删了又改,最后只变成对着黑屏发呆——他连苏宴究竟在怕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琴房的门没锁。蒋辞推开门时,小提琴安静地躺在琴盒里,旁边放着那杯没喝完的蜂蜜水,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正顺着桌沿往下滴,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痕。谱架上压着张便签,是苏宴的字迹,却比往常潦草得多:等我回来。
这三个字成了蒋辞的锚。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琴房等,把苏宴的小提琴擦得锃亮,在谱架上换新鲜的白玫瑰,连折叠椅的位置都保持原样。舞蹈系的同学都说他魔怔了,只有蒋辞知道,那些被松香浸透的空气里,还留着苏宴的影子。
音乐会当天,蒋辞换上了最体面的白衬衫,把那张门票捏得边角发皱。音乐厅的灯光暗下来时,他盯着前排那个空座位,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敲出慌乱的节奏。直到演奏者谢幕,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出现。散场时有人撞了他一下,门票从口袋里滑出来,被踩出个模糊的脚印,像谁在他心上碾过。
回到宿舍,蒋辞在门缝里发现个信封。里面是张银行卡和苏宴的学生证,夹层里塞着张照片——是庆功宴那天拍的,苏宴皱着眉替他挡酒,蒋辞的脑袋歪在他肩上,两人都笑得傻气。背面有行小字:密码是你生日,钱别乱花,留着买新舞鞋。
蒋辞捏着那张照片蹲在地上哭,眼泪砸在学生证上,晕开了苏宴的籍贯信息。他这才知道,那个总爱说我对钱没概念的少年,来自南方一座多雨的城市,父亲是知名的企业家,母亲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这些苏宴从未提过的事,此刻像冰锥一样扎进他心里。
一周后,校长找到蒋辞,递给他份报纸。头版照片上,苏宴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签约仪式的背景板前,身边是位气质雍容的女人。标题刺眼:苏氏集团继承人苏宴归国,将接手家族产业。蒋辞的指尖划过照片上苏宴的脸,他在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苏宴家里逼得紧,校长叹了口气,他父亲前段时间突发心梗,公司群龙无首……这孩子也是身不由己。蒋辞没说话,只是把报纸折成方块,塞进练功服的口袋里。那天下午的排练课,他跳着跳着突然摔在地上,膝盖磕出的血染红了浅色地板,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趴在地上盯着镜面里自己苍白的脸。
苏宴走后的第三个月,蒋辞收到个国际快递。拆开是个小提琴形状的音乐盒,拧上发条,流淌出的是那段没完成的双人舞旋律。音乐盒底座刻着行英文:有些告别,是为了让你更好地飞翔。蒋辞把它锁进那个积灰的盒子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骗子。
日子像被调慢了的钟。蒋辞照旧去练功房,只是不再跳苏宴写的曲子,他把那些温柔的旋律藏进心里最深的地方,用最激烈的现代舞掩盖伤口。有次演出结束,台下有人喊跳支《逆光》吧,蒋辞的动作顿了半秒,对着黑暗鞠躬时,眼眶突然红了。
半年后,舞蹈系主任拿着封推荐信找到他:维也纳皇家芭蕾舞团招实习生,我给你报了名。蒋辞看着那份文件上苏宴的推荐人签名,突然把它撕得粉碎。我不去。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讨厌奥地利。
那天晚上,蒋辞把自己关在琴房,第一次碰了苏宴的小提琴。琴弓在弦上划出刺耳的噪音,像谁在歇斯底里地哭。他想起苏宴说过,好的音乐要带着呼吸感,可此刻他连握住琴弓的力气都快没了,指尖的颤抖让旋律碎成一片狼藉。
转机出现在个飘雪的清晨。蒋辞在练功房的窗台上发现只保温桶,里面是温着的银耳羹,甜得恰到好处。他冲出去时,只看见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黑色风衣的下摆沾着未化的雪花,像只受伤的鸟。
接下来的日子,保温桶每天都会准时出现。有时是热牛奶,有时是红豆粥,桶底偶尔会压着张便签,画着歪歪扭扭的音符。蒋辞试过提前去等,却总被各种意外绊住——今天是系里临时加训,明天是琴房钥匙找不到,好像有双无形的手,在阻止他们重逢。
直到三月玉兰花开,蒋辞在花瓣堆里捡到枚银质书签,上面刻着75度的转体符号。他突然想起苏宴说过,他的转体角度最好看,像被阳光吻过的弧线。那一刻,蒋辞疯了似的往校门口跑,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要驶离,他扑过去拍打车窗,指节都拍得发红。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苏宴清瘦了许多的脸。他戴着金丝眼镜,眼下的青黑遮不住,看见蒋辞时,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你怎么来了声音里的疏离像层冰壳,冻得蒋辞心口发疼。
那些东西是不是你送的蒋辞的声音在发抖,雪花落在他睫毛上,瞬间化成水,你为什么不露面为什么说走就走
苏宴别过脸,看着前方飘落的玉兰花瓣:我来办退学手续。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以后不会再来了。
那我们的双人舞呢蒋辞抓住车门不肯放,指甲掐进掌心,你说过要一起完成的!
苏宴的喉结动了动,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个录音笔,塞到蒋辞手里:曲子写完了,你自己跳吧。他发动引擎时,车轮碾过地上的花瓣,发出细碎的声响,蒋辞,忘了我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轿车消失在路尽头时,蒋辞才发现录音笔的外壳刻着他的名字。按下播放键,那段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只是在最温柔的转音处,突然混入苏宴压抑的哽咽:对不起……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那天晚上,蒋辞把自己泡在练功房的镜子前,随着录音笔里的旋律跳舞。75度的转体落定时,他对着镜中那个满身伤痕的自己笑,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原来有些告别不是悄无声息的,是像这样,用最温柔的旋律,凌迟着彼此的回忆。
三个月后,蒋辞收到维也纳的录取通知。他在琴房最后一次拉那把小提琴,旋律终于不再颤抖。收拾行李时,他把那个积灰的盒子放进箱子最深处,里面躺着苏宴的照片、那枚银书签,还有张没寄出去的明信片,上面写着:我去过你家乡的雨巷了,青石板路真滑,像你第一次拉错的音。
飞机起飞时,蒋辞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把录音笔贴在胸口。他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愈合,有些约定可能永远无法实现,但那段被松香和汗水浸透的青春,会像75度的转体一样,永远停留在最耀眼的瞬间——即使转身之后,是无尽的漫长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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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过你家乡的雨巷了,青石板路真滑,像你第一次拉错的音。——蒋辞
维也纳的雪总带着松香的气息。蒋辞站在国家剧院的后台,指尖抚过舞鞋上磨白的缎带,镜中倒映出他过分清瘦的轮廓——这是他第三十七次拒绝医生的住院建议。
蒋老师,今晚的特邀嘉宾到了。助理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蒋辞转过身,看见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灯光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被弓弦绷住的震颤。
是苏宴。
五年未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锐利,周身浸着商场打磨出的沉稳,只有握琴盒的指节泛白,泄露了某种不平静。好久不见。苏宴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尾音缠着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蒋辞弯腰系紧舞鞋绑带,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苏先生是来听演奏会他刻意避开那个亲昵的称呼,余光瞥见苏宴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来……苏宴顿了顿,将琴盒放在化妆台上,来兑现承诺。琴盒打开的瞬间,熟悉的松香气息漫开来,里面躺着把崭新的小提琴,琴身刻着缠绕的音符与舞鞋图案。新曲子,适合双人舞。
蒋辞的指尖猛地收紧,舞鞋的缎带勒进掌心。他想起三年前在病床上收到的匿名包裹,里面是整套维也纳皇家芭蕾舞团的绝版乐谱,扉页写着等你回来跳完最后一个转体——原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惦念,从未真正缺席。
演出中场休息时,苏宴在露台找到蒋辞。他正扶着栏杆咳嗽,单薄的演出服被风掀起,露出后腰贴着的止痛贴。你的膝盖……苏宴的声音突然卡住,目光落在他渗出血迹的护膝上。
老毛病了。蒋辞直起身,扯了扯衣襟,舞者的通病。他没说的是,这病从三年前那场突发的心脏骤停后,就成了治不好的顽疾,像朵在骨头上缓慢绽放的毒花。
苏宴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个药瓶,是蒋辞常用的那款止痛药膏。我托人打听的。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他们说你总疼得练不了舞。蒋辞看着那瓶药膏,突然想起大学时那个蹲在地上给自己涂药的少年,眼眶莫名发酸。
接下来的日子,苏宴成了剧院的常客。他会提前半小时到后台,把保温杯里的银耳羹放在蒋辞的化妆台上,温度总控制得刚好;会在排练时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用小提琴的旋律配合他的舞步,哪怕蒋辞因为心悸频频停下,他也只是耐心地重新起弓。
有次蒋辞在旋转时突然踉跄,苏宴丢下琴冲上台,在他摔进观众席前稳稳接住。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后背的冷汗浸透了演出服,贴在苏宴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疼。跟我去医院。苏宴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强硬。
只是有点累。蒋辞推他的肩膀,指尖触到他西装下紧绷的肌肉,苏先生不用这么费心,我们早就没关系了。苏宴却扣住他的手腕不放,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进来,像要焐热他冰凉的血管。
有关系。苏宴的目光撞进他眼底,翻涌着五年未说出口的愧疚,从庆功宴那天问你要不要跳双人舞开始,就一直有关系。他从钱包里抽出张泛黄的照片,是大学时在玉兰树下拍的,蒋辞踮着脚抢他的小提琴,两人笑得眉眼弯弯。我带了五年。
蒋辞的呼吸猛地滞住。他看着照片上自己鲜活的笑脸,再低头看看掌心因为长期服药留下的薄茧,突然觉得这重逢像场残忍的讽刺。苏宴,他挣开那只手,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些舞,错过了就再也跳不完了。
苏宴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小提琴。当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时,蒋辞忽然愣住——那是段放慢了速度的《逆光》旋律,在最关键的75度转体处,特意留了个长长的延音,像在等谁跟上节拍。
他下意识地踮起脚尖,随着旋律旋转。转体落定的瞬间,心脏传来熟悉的钝痛,眼前阵阵发黑。苏宴的琴声戛然而止,他被拉入一个带着松香的怀抱,听见对方急促的心跳声:别跳了!蒋辞,别跳了!
蒋辞靠在他肩上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进他的西装领口:你看,我还是跳不好……话音未落,就被苏宴更紧地抱住。没关系。他的声音在发颤,我们可以慢慢练,练到你想停下来为止。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剧院的玻璃幕墙上,像无数细碎的星子。蒋辞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迟到了五年的拥抱里。他没告诉苏宴那张藏在病历夹里的诊断书,也没说医生断言他最多还有半年时间——有些秘密,就让它烂在心里吧,至少此刻,他们还能共享一段被旋律缠绕的时光。
苏宴低头看着怀里苍白的人,指尖抚过他汗湿的额发。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所有事,从三年前托私家侦探查到那份病危通知开始,就知道这场重逢注定是场倒计时。但他没戳破,只是想陪着蒋辞,跳完这支被命运耽搁的双人舞,哪怕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抱着小提琴,在空荡的舞台上,拉完那个留了五年的延音。
维也纳的春天来得猝不及防。玉兰花瓣落在国家剧院的穹顶,像谁撒了把碎雪,蒋辞坐在轮椅上,看着苏宴在舞台中央调试小提琴。
今天的阳光适合75度转体。苏宴的琴弓在弦上轻轻一挑,旋律漫过空旷的剧场,医生说你可以试试扶着栏杆站一会儿。
蒋辞笑着摇头,指尖抚过腿上盖着的毛毯——那是苏宴用他的演出服改的,边角绣着小小的高音谱号。骗子,他轻声说,你明明知道我站不稳。
三个月前,蒋辞在排练时栽倒在舞台上,醒来时看见苏宴趴在病床边,指缝里漏出张揉皱的诊断书。原来所有隐瞒都是双向的,他藏着病危通知,苏宴藏着早就知情的证据,像两个捧着玻璃渣跳舞的人,生怕对方看见自己掌心的伤口。
那我拉,你跟着哼。苏宴的琴声突然温柔下来,是那段没完成的双人舞旋律。蒋辞跟着节奏轻轻晃动肩膀,忽然想起大学时那个雨夜,苏宴背着他踩过水洼,当时的月光也像现在这样,碎在彼此的睫毛上。
演出当天,剧院座无虚席。蒋辞坐在侧台的轮椅上,看着苏宴站在聚光灯下。当熟悉的旋律响起,他撑着栏杆慢慢站起身,护工想上前扶,被苏宴用眼神制止。
跳吧。苏宴的琴声突然加快,像在追赶什么,我等了八年的75度转体。
蒋辞的足尖点地时,全场屏住了呼吸。他的动作比从前缓慢,却带着种惊心动魄的美,每一个转体都精准地落在音符的节点上,像片被风托着的羽毛,明知会坠落,仍要完成最后一次飞翔。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蒋辞的膝盖一软,苏宴丢下小提琴冲过来,在他摔进怀里前稳稳接住。两人在掌声里对视,蒋辞的额头抵着他的锁骨,轻声说:你看,我跳完了。
苏宴的眼泪砸在他发顶,带着松香的气息:嗯,跳得比谁都好。
三个月后,蒋辞在晨光里停止了呼吸,苏宴趴在蒋辞的床头守了他一晚,也说了一晚的,我爱你还有对不起。之后苏宴在他枕头下找到本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小人,一个举着琴弓,一个踮着脚尖,旁边写着:原来双人舞的真谛,不是同步旋转,是有人愿意陪你摔倒。
葬礼那天,苏宴在墓前拉了整夜的琴。琴弦断了三根,他的指尖渗出血,混着松香凝固在琴身上。后来有人说,在维也纳国家剧院的深夜,总能听见段没结尾的旋律,像个75度的转体,永远悬在半空,等着谁来接住。再也没有了被阳光吻过的75度转体。
苏宴也永远失去了那个一直包容,等着他的蒋辞。
下次让我来等你吧!我爱你,蒋辞—苏宴
苏宴把蒋辞的舞鞋和自己的小提琴一起放进玻璃柜,摆在剧院的陈列室。标签上写着:《逆光》终章——献给所有没跳完的舞,和没说出口的惦念,还有请及时表达出你们的爱来!不要让他成为你这一生的遗憾。
阳光穿过玻璃柜时,舞鞋的缎带和琴弦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像段永远不会落幕的双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