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我没有犹豫,赤足踏上小丫鬟早已备好的脚凳。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生,所有人都被这辆突然出现的华丽马车震住了。
站住!
谢子瑜几步冲上来,拦在车前。
你是谁你要带这个男人去哪
小丫鬟眼皮都未抬一下:我家主子请陆先生上车,需要向你报备
这话说得谢子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低低的说了声:呸,有什么了不起的!贱人!
他还在恶心人,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直接掀起帘子进入了马车里。
马车缓缓启动,带我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羊毛毯,一位身着华贵衣裳的女子正端坐其中。
她气质雍容,眉眼间带着英气,举手投足间尽显不凡。
陆先生,久仰大名。
她的声音清雅有礼。
在下萧芷柔,京城华章阁的东家。
我心中一震,华章阁在京城的名声如雷贯耳,是皇家御用的官窑。
萧东家过誉了,云谦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窑工罢了。
萧芷柔微微一笑,递给我一双新鞋。
我来江南寻访名匠,听闻青云窑有位制瓷奇才,特地前来拜访。
没想到却见到了这般场景。
我苦笑一声。
萧东家若是为了制瓷技艺而来,恐怕要失望了。
我已不再是青云窑的人,也没有带走任何图纸和工具。
萧芷柔却不以为然:陆先生,真正的绝技在心不在手。
我看中的是你的才华,不是那些图纸工具。
我想邀请先生前往京城,执掌我华章阁的制瓷要务。
我抬头看她。
萧东家,你连我的瓷器都没见过,怎敢如此信任
她笑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况且,能在那般境地下依然不低头的人,必有过人之处。
一路上,萧芷柔向我详细介绍了华章阁的规模和运作。
华章阁虽是皇家御用,但近年来技艺停滞,急需革新血液。
我听着她的话,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萧东家,若我执掌华章阁,可有什么条件限制
她摇头:只要能让华章阁重现辉煌,你可全权处理。
这份信任,让我心中一暖。
那我便应下了。
抵达京城那日,恰逢春雨绵绵。
萧芷柔亲自带我参观了华章阁,那规模之大,远超青云窑。
从今日起,这里便由你全权负责。
她将华章阁的掌印交到我手中,眼中满是期待。
我没有辜负她的信任,立刻着手改革。
凭借前世的记忆,我推出了四季系列瓷器。
春有流光紫,夏有月影白,秋有金辉黄,冬有雪霁青。
每一件都色泽绝美,工艺精湛。
短短一个月,华章阁门前便排起了长队,京城权贵争相购买。
就在华章阁声名鹊起之时,江南传来了消息。
青云窑为皇帝寿宴烧制的雨过天青贡瓷出了大岔子。
所有瓷器在开窑瞬间尽数开裂,龙颜大怒,苏家全族下狱。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调试一种新的釉料配方。
萧芷柔看着我平静的面容,若有所思。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吗
我放下手中的调料勺,轻轻点头。
那张‘雨过天青的釉料配方,是我故意改动的。
那配方看似完整,实则暗藏机关。
若按方调制,在极致高温下瓷器必会开裂成废品。
萧芷柔没有责怪我的心狠手辣,反而露出赞赏的目光。
你早有准备,连退路都想好了。
我苦笑一声:不是我心狠,是他们逼我走投无路。
十年心血被他们一朝窃取,还要将我扫地出门。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芷柔看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灼。
陆云谦,你的才华和胆识,远超我的想象。
华章阁有你,是我萧芷柔的福气。
6、
寒风呼啸的大冬天。
苏晚晴跪在雪地里,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的双膝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嘴唇青紫,面容憔悴。
京城的寒冬比江南要刺骨得多,尤其是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华章阁的大门紧闭,门前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那扇精致的雕花窗后,那个曾经为她付出一切的男子,正冷眼旁观她的狼狈。
三个月前,青云窑的灾难来得猝不及防。
皇帝寿宴上的雨过天青瓷器在开窑瞬间全部碎裂,满窑贡品化为齑粉。
龙颜大怒,下令将苏家满门投入大牢。
一个月后若没有一个交代,便要抄家灭族。
若非苏晚晴提前察觉异样,恐怕苏家早已在牢中受尽折磨。
即便如此,苏家上下也被关押待审,朝不保夕。
而她,因告发有功,暂时免于牢狱之灾。
但时间紧迫,一个月的期限如悬在头顶的利剑。
苏晚晴知道这一切都是陆云谦的手笔。
那份核心釉料配方,是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不明白,为何他要如此狠心。
明明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她相信陆云谦对自己用情至深,才会因爱生恨。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来到京城,只为求他回心转意,交出真相,救苏家于水火。
时间所剩无几,她必须在一个月内让他松口,否则青云窑百年基业在所难免。
雪终于停了。
华章阁的大门缓缓打开。
陆云谦一袭深蓝长袍,缓步走出。
与记忆中的恭顺不同,如今的他气质出尘,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不迫的贵气。
云谦。苏晚晴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冻僵。
苏小姐,别来无恙陆云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晚晴强撑着跪直身体:云谦,我知道你恨我,但求你放过苏家。
他们对你不薄,老窑主待你如亲生儿子......
陆云谦冷笑一声:苏晚晴,你可知我为何要这样做
她急切地点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选择了子瑜表哥,你心中不平......
所以你以为我是因爱生恨
陆云谦缓缓蹲下身:苏晚晴,你可还记得我五十大寿那天,你对我说过什么
她的瞳孔猛然收缩:什么五十大寿
你说,我窃取了本该属于谢子瑜的才华。
你说,我那些独创的釉色和技艺,皆是窃取自谢子瑜的遗稿。
你还说,要将谢子瑜的牌位请入苏氏宗祠,取代我家主之位。
苏晚晴脸色惨白。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重生了,苏晚晴。
我们相守半生,患难与共。我将你与整个青云窑扛在肩上,呕心沥血。
而你,在我五十岁那年,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羞辱我,否认我一生的心血。
你说我窃取了谢子瑜的人生,你可知道,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制窑技术!
苏晚晴如遭雷击,整个人瘫坐在雪地上。
我亲手养大的儿子,也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鸠占鹊巢的卑鄙小人。
我含恨而终,重生至此,只为让你们尝尝背叛的滋味。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深情的妻子,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背叛者。
云谦,对不起......她痛苦地捂住脸。
陆云谦转身欲走。
云谦!苏晚晴突然爬起来,想要追上他。
站在后面的萧芷柔一个眼神,护卫立刻上前,一棍子重重打在苏晚晴的右腿上。
苏晚晴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雪地上。
萧芷柔冷冷地说道:这一棍,是让你记住,永远不要再踏入京城一步。
否则,下次断的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7、
苏晚晴拖着废掉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江南。
从前车水马龙的青云窑,如今窑火熄灭,门庭冷落。
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昔日的繁华已成过眼云烟。
她敲遍了江南城所有富商的门第。
这些人从前见到她,都是满脸笑容,争相巴结苏家大小姐。
如今却个个避之不及,生怕沾上晦气。
苏小姐,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可是得罪了皇家的大事,谁敢插手
您还是另想办法吧。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苏晚晴来到牢狱,见到了被关押的父亲。
老窑主憔悴不堪,花白的胡须凌乱着,再也没有从前的威严气度。
爹!
苏晚晴跪在牢门前,声音哽咽。
老窑主看到她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
晴儿,云谦呢他为何不来
爹,女儿无能,救不了咱们苏家。
苏晚晴痛苦地闭上眼睛。
陆云谦不肯相助,他说他也重生了。
老窑主一愣。
什么重生
爹,我们前世......
苏晚晴将前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陆云谦的五十大寿,她对他的指控,还有那些污蔑他的话语。
老窑主听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混账东西!
老窑主气得浑身发抖。
云谦待我们苏家如何他十年如一日地操劳,创下多少家业
你竟然这样污蔑他
还有我的好孙子,竟然也跟着你一起羞辱云谦
老窑主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爹,您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
老窑主指着苏晚晴,声音颤抖。
我苏家对不起云谦啊!
他救了我们全家,我们却恩将仇报!
如今他报复我们,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老窑主突然捂住胸口,面色发青。
然后老窑主身子一软,倒在了牢房的稻草上。
爹!爹!
苏晚晴撕心裂肺地喊着。
可惜为时已晚。
谢子瑜被关在男牢里,听到苏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彻底慌了。
他知道大限将至,苏家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为了活命,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大人!大人!
谢子瑜对着前来审讯的官差大喊。
草民有话要说!
关于贡瓷的事情,草民全都招了!
审讯官冷冷地看着他。
说。
一切都是苏晚晴指使的!
她说要报复皇上,故意在贡瓷配方上做手脚!
草民只是被她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她威胁草民,如果不听她的,就要杀了草民全家!
当苏晚晴被带到公堂上时,谢子瑜像疯了一样扑上去。
苏晚晴!你个毒妇!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指使我的!
苏晚晴见谢子瑜只顾自己安危开始乱咬便怒气上涌。
谢子瑜,你疯了吗
谢子瑜眼中满是恨意。
我疯了是你让我疯的!
你说要娶我为夫,结果却让我做这种事!
现在出了事,你想让我一个人承担
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公堂上一片混乱。
官差们好不容易才将谢子瑜拉开。
审讯官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半个月后,判决下来了。
苏家被判罚没家产。
谢子瑜被发配到最偏远的矿山做苦工。
苏晚晴因为失去了所有财产,又无一技之长,被判流放边疆。
但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长途跋涉。
最终,她只能留在京城,成了一个落魄的乞丐。
每天在街头乞讨,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8、
三个月后,华章阁的声名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我最新的作品流光紫·凤栖梧桐瓷瓶送到宫中,皇后娘娘看后龙颜大悦。
她亲自下旨,将华章阁册封为御赐华章阁,并赐下金字匾额。
消息传开,京城轰动。
我陆云谦,从一个被青云窑扫地出门的弃子,一跃成为御用制瓷大师。
萧芷柔站在我身边,眼中满是骄傲。
暮春时节,皇后娘娘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贵女参加。
我作为御用制瓷师,也在邀请之列。
萧芷柔特意为我准备了一袭墨青色的云锦长袍,剪裁得体,尽显男子的挺拔身姿。
衣料上以银线绣制的窑火图案精致典雅,腰间系着皇后赏赐的羊脂白玉佩,手上戴着一枚青白瓷扳指。
一入花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这就是那位陆大师吗
听说他的制瓷技艺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皇后娘娘对他赞不绝口呢。
我优雅地向众人行礼。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的我还是个被泼脏水羞辱的弃徒
皇后娘娘亲自起身相迎:陆大师来了,快请上座。
我在皇后娘娘的右手边坐下,这个位置比许多王公贵族都要靠前。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站住!不许进去!
疯子!哪里来的疯子!
下一刻,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披头散发,面容憔悴不堪。
满身的污垢遮掩了她曾经温婉的容颜,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云谦!云谦!
她一边喊着,一边朝我的方向爬来。
众人惊恐地后退,皇后娘娘皱起了眉头。
这个疯乞丐,正是苏晚晴。
三个月的流落街头,彻底摧毁了她的意志。
从前那个温婉的青云窑小姐,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疯女人。
云谦,求求你,原谅我!
她爬到我脚边,伸出枯瘦的手想要抓住我的衣摆。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你救救我,救救青云窑!
让我们回到从前,回到从前好不好
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掩鼻后退。
这疯子是谁
怎么敢闯入皇后娘娘的宴会
简直是大逆不道!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不认识你。
云谦!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忘记我们的情分
我真的爱你啊,我说过要和你白头到老的!
皇后娘娘冷冷开口:陆大师,这疯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平静地回答:回娘娘,下臣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胡话。
许是脑子有问题,在街上见过下臣,便胡乱攀亲带故。
苏晚晴听到我的话,眼中闪过疯狂。
云谦,你怎么能这样绝情
你忘记了吗爹待你如亲生儿子!
我为了你,连子瑜表哥都放弃了!
皇后娘娘彻底怒了:来人!把这疯子给我打出去!
十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对着苏晚晴就是一顿乱棍。
啊——
她的惨叫声在花园中回荡。
最后一棍重重砸在她的头上。
苏晚晴彻底失去意识。
9、
侍卫们将苏晚晴拖走后,宴会重新恢复了和谐。
皇后娘娘看着我,眼中满是怜惜。
陆大师,真是委屈你了。
竟然有这样的疯子来骚扰你。
我恭敬地行礼:多谢娘娘关怀,下臣无碍。
宴会结束后,萧芷柔在门外等我。
她看到我从御花园出来,快步迎了上来。
刚才那个人,是苏晚晴
我点了点头。
萧芷柔没有多问,只是轻抚我的肩膀。
回到华章阁,我正准备休息,却见院中站着许多人。
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我推开门。
满院的紫荆花,开得正盛。
紫色的花瓣如锦似霞,香气扑鼻。
萧芷柔一身月白色长裙,站在花树下。
她的身边摆着一张红木案几,上面放着一份厚厚的聘书。
云谦,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伤痛,也知道你未必能爱上我。
但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家。
我不求你爱我,只求你信我。
让我为你遮风挡雨,让我守护你的后半生。
华章阁的窑工们都聚在廊下,眼中满是羡慕。
萧芷柔取过聘书,亲手递到我面前。
陆云谦,你可愿意娶我为妻
前世的痛苦已经过去,我不能永远活在仇恨中。
我愿意。我把她拥入怀中。
三个月后,京城最盛大的婚礼在萧府举行。
皇后娘娘亲自为我赐婚,还送来了金冠玉带。
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穿着皇家定制的新郎礼服,上面以金丝银线绣制着龙腾云海的图案。
萧芷柔一身大红色凤冠霞帔,美若天仙。
她挽着我的手臂,眼中满是温柔。
夫君,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我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从今以后,我也是你的丈夫。
宾客们纷纷祝贺,称赞我们是天作之合。
萧小姐真是有福气,嫁到了这样才华横溢的夫君。
陆大师的制瓷技艺天下无双,萧小姐的眼光也是一绝。
然而,就在我京城举办盛大婚礼的同时,最偏远的矿山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谢子瑜被铁链锁着双脚,正在矿洞里挥舞着沉重的铁镐。
他瘦弱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重活,每一下都让他气喘如牛。
快点!偷懒是不是想挨鞭子!
监工凶狠地吼着,手里的皮鞭随时准备落下。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几个押送物资的商贩围在一起,正在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那个陆云谦今天大婚了!
娶了华章阁的东家,据说婚礼办得特别盛大!
连皇后娘娘都亲自赐婚呢!
谢子瑜听到这话,眼中闪过嫉妒的火光。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娶得这么好!
一个商贩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讥讽。
怎么不可能人家有真本事啊!
不像某些人,只会窃取别人的技艺。
谢子瑜气得浑身发抖。
上去就想和人理论。
监工不耐烦,直接一鞭子抽在他手上。
谢子瑜惨叫一声,右手瞬间鲜血直流,几根手指都被抽断了。
他痛得在地上打滚,再也无法握住铁镐。
监工看着他废掉的手,冷笑一声。
手都废了,还能干什么活
滚!别在这里碍眼!
谢子瑜就这样被赶出了矿山,拖着残废的手,成了流浪的乞丐。
那个曾经自视甚高的书生,不仅握不了笔,如今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
10、
五年后的暮春,我带着妻子和三岁的儿子,踏上了回江南的路。
华章阁要在江南开设分号,我作为总掌事,自然要亲自坐镇。
马车缓缓驶过熟悉的青石板路,两旁的柳絮飞舞,如同当年我离开时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我坐在雕花马车里,身着华贵的云锦长袍,怀中抱着我的儿子。
马车在江南最繁华的街道上停下。
下车时,我看到街对面围了许多人。
管家小声禀报:老爷,那边有两个疯乞丐在抢食,闹得不可开交。
我抱着儿子走过去,想要看看是何人在此闹事。
人群散开时,我看到了墙角蜷缩的两个身影。
一个是拖着畸形右腿的女人,头发花白,面容枯槁。
另一个是手指残废的男人,衣衫褴褛,神情痴呆。
他们正在为一个发馊的馒头撕扯着。
我怔在原地。
这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竟是苏晚晴和谢子瑜。
我抱紧怀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年后,原本的苏家旧宅和周围的窑坊全部被推平。
一座崭新的育幼堂拔地而起。
我亲手写下了慈幼堂的匾额。
这里收养了江南城里所有的孤儿,给他们遮风避雨的家。
我每个月都会来这里,教那些男孩子制瓷技艺。
记住,技艺在手,便不用仰人鼻息。
一个冬日,管家匆匆赶来禀报。
老爷,城外破庙发现了两具冻死的尸体。
我淡淡地说:既然无人认领,便让义庄处理了吧。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躬身退下。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两具尸体,定是苏晚晴和谢子瑜。
可那又如何
我不会为他们掉一滴眼泪,正如当年他们将我扫地出门时,也不曾有丝毫怜悯。
三年后,华章阁的窑坊遍布大江南北,连海外商贾都慕名而来。
我创制的陆氏天工制瓷法被誉为当世绝技,无人能及。
皇上亲自下旨,册封我为瓷圣,这是制瓷师能得到的最高荣誉。
华章阁创立十周年的庆典上,京城内外张灯结彩。
我怀中抱着已经会跑会笑的儿子。
萧芷柔一身粉色长裙,雍容华贵,站在我身旁。
我看着台下数百位各地分号的制瓷师,看着那些从慈幼堂走出来的男孩子们,看着怀中的儿子天真的笑脸。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我们身上,金辉点点。
我终于明白,最好的报复不是让仇人痛苦,而是让自己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
前世的屈辱和背叛,都成了今生最珍贵的财富。
它们教会了我识人,教会了我坚强,教会了我永远不要将命运交给别人。
我轻抚着儿子的小脸,在心中默念:
爹这一生,终于为自己烧制了一件最美的瓷器。
窑火灼心,涅槃之路。
这便是我陆云谦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