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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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里,吴青青尖利的声音炸开。
师傅你别管,这个地方叫神仙沟！
是小众景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视频里,她抱着手臂,下巴高抬,对王师傅颐指气使。
你就按我给你的这个地图开,出了事我负责！
王师傅无奈又担忧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姑娘,我开了二十年车,真没听说过金湖省有叫神仙沟的地方......
视频里的吴青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而现实里的吴青青,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视频播放完毕,我没有停,手指滑动,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截图。
那是吴青青发在班级群里旅行策划案的封面。
一页页翻下去,在第八页。
我的指尖在屏幕右下角缓缓画了一个圈,然后双击放大。
一串淡淡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AI-DEV1.2。
有人抖着声音念了出来。
AI......生成
我开了口。
神仙沟,是AI胡编乱造的名字。
我甩出路上准备好的资料和地图,继续展示。
它抓了几张希腊的图片,配上几句好听的话,就做出了这份连地名都错得离谱的策划案。
而吴青青,连核实一下都懒得做。
我顿了顿,眼神讽刺。
这里,当地人叫野人沟。
野人沟每年都有驴友失踪,是出了名的危险区域。
我的话音刚落,全场死寂。
下一秒,离吴青青最近的一个女生发出尖叫,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贱人！你还我毕业旅行！我杀了你！
同学们涌向吴青青。
他们推搡着,咒骂着,把吴青青围在中间。
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秀外慧中吗你这个蠢货！
你怎么敢用AI生成的东西带全班出来玩的啊
废物！旅游攻略都做不好！
小贱人,臭婊子,别以为自己是校花就了不起。
吴青青被一个男生狠狠一推,整个人滚进了旁边满是泥浆的水沟里,衣服沾满了污秽。
可同学们,压根没想放过她。
他们拉扯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把她的脸死死按在地上。
那些旅行时没来得及丢掉的饮料瓶和啤酒罐,雨点一样朝她身上砸去。
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嚎着求饶。
黄南亭试图护着她,嘶吼着辩解她也是好心,话没说完,一拳就砸在他脸上,把他后面的话全打了回去。
黄南亭你个瞎了眼的狗东西！为了这么个草包害死我们全班！
下半身主宰了上半身的脑残！
我站在混乱的圈外,看着这场闹剧。
吴青青在泥水里抬起头,隔着攒动的人群,用怨毒眼神死死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恨我。
但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她。
6
最终,是王师傅在山外等得心焦,看我们迟迟不归,果断报了警。
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人群中爆发出哭嚎,所有人都瘫软在地。
为期一周的毕业旅行,第三天就以闹剧收场。
我们被带到附近镇上的临时安置点,一人发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可没人吃得下。
吴青青缩在角落,头发里沾着泥和草屑,眼神空洞。
黄南亭靠着墙,低头不语,拳头紧握。
其余同学惊魂未定,眼神却开始游移,最终,不约而同地落在我身上。
学习委员陈琳是第一个走过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在我身边坐下。
沐岚......
你看......这次的事情,它真的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眼神热切：吴青青她......她肯定是不行了。我们这趟旅行总不能就这么散了吧多可惜啊。
后面几天,要不......还是你来安排吧我们都相信你,只有你才能带好我们。
其余同学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声音真诚。
是啊沐岚,我们知道错了,当时是被吓坏了,才信了吴青青的鬼话！
一个男生挤到前面,满脸懊悔。
我们不该对你动手！我们道歉,你打我们骂我们都行,求你别生气了！
另一个人紧跟着附和,甚至作势要扇自己耳光。
四年同学,你不能不管我们啊！这可是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
我心中冷笑,就在几十个小时前,也是这群人,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现在,他们又换了一副嘴脸,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抱歉。
我轻轻开口。
毕业典礼那天起,我就不是团支书了。我没有任何义务,为大家服务。
你！有人被我的话刺痛,立刻红了脸。
我没有理会他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屏幕上,是一张刚刚预定成功的机票信息。
出发时间,是三小时后。
目的地,是我家的城市。
各位,好自为之。
我收起手机,拉过行李箱。
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安置点的出口。
落地后,我没有回家,直接乘电梯上了国际出发大厅。
咖啡馆里,父母早已等在那里。
妈妈一看到我,眼圈就红了,快步走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爸爸跟在后面,目光落在我额头结痂的伤口上,眼神里是压不住的心疼和怒火。
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走,爸爸带你去欧洲玩,庆祝我的宝贝女儿大学毕业,开启新人生。
在飞往巴黎的头等舱里,空姐体贴地送来冰袋和药膏。
我靠着舷窗,看着下方城市灯火逐渐融成一片光海。
拿出手机,取出那张承载了大学四年所有联系的国内手机卡。
我将它放进随身的手提包深处。
我和父母在欧洲快乐地玩了半个月,从巴黎的香榭丽舍,到瑞士的雪山小镇。
美丽的风景,清新的空气,和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一点点抚平了我内心的创伤,额头上的伤疤也渐渐淡去。
这半个月,我没有联系过任何人。
7
半个月后,我下了飞机,换上了国内的手机卡。
信号恢复的瞬间,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屏幕上瞬间涌入上百条通知,几乎要死机。
最顶上的,是辅导员的未接来电,足足有二十多个。
我还没来得及回拨,他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咆哮。
姜沐岚！你还知道开机你到底在搞什么！立刻回学校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
紧接着,一个链接被他发了过来。
我点开,一个加粗的标题刺入眼中：《扒一扒那个贪污同学旅行款、心如蛇蝎的恶毒女同学！》
帖子已经被顶上了本地热搜,发帖人的账号名,是S大21届全体受害者。
他们以集体实名举报的口吻,控诉我利用团支书职务之便,在过去三年,贪污了班级巨额旅行款。
帖子写得图文并茂。
先是我每次组织活动前,收取班费的转账截图,每一笔都用红圈标出。
下面配着我平日里在图书馆、食堂被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我,穿着几十块的T恤,背着名创的帆布包。
配文是：家境贫寒不是你的错,但心生贪念就是罪大恶极！
帖子的最高潮,是一张精心制作的对比图。
左边,是我穿着几十块T恤在图书馆低头学习的照片。
右边,是一张不知何时被偷拍的、我手腕上戴着一条手链的照片。
那条手链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细碎而璀璨的光。
发帖人配文：一个穷学生,戴着这条卡地亚的手链,这手链这么贵,她的钱是哪里来的各位,细思极恐啊！
卡地亚我差点笑出声,他们还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退回微信。
班级群,年级群,所有相关的群聊,我都被踢了。
同学们也都把我删了。
看着一大片红色的感叹号,我的内心感到很悲哀。
大学三年的辛苦付出,换来的只有背刺。
我自嘲地笑了笑。
只有室友忘记了删除我。
我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班级群的聊天截图。
我放大查看。
我就说她平时装什么清高,原来是个贼！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一脸无辜,心比蛇蝎还毒！
那些钱可都是我们辛辛苦苦积攒的生活费。
黄南亭在群里发言：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这种女人在一起过。是我对不起大家,没能早点发现她的真面目。
我回到那篇帖子的评论区。
已经被各种恶毒的诅咒刷了上万条。
去死吧,贪污犯！
祝你全家不得好死！
出门小心点,别被车撞死！
甚至有人艾特了S大的官方,要求将我的学位收回。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恶毒的诅咒,要紧了牙关。
我原本以为毕业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既然他们不想结束,那我就陪他们斗到底。
8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登录上了我自己的账号。
沐光行记,一个我用来记录旅行风光的自留地。
目前这个账号有六十八万粉丝。
我没有发律师函警告,那太慢,也太便宜他们了。
我新建了一篇图文长帖。
《关于S大21届全体受害者所欠我的92855元,以及一些不得不说的细节》
第一部分,我没写一个字废话,直接甩出证据。
三年来每一次集体活动,账目我都留着底。
班级旅行所有活动的详细支出表格,被我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一一上传。
大到旅行社的合同,小到一瓶水的单价,所有支出都用红色字体清晰标注。
每一张付款发票的扫描件,每一份与酒店、餐厅确认预订的邮件截图。
所有电子版和扫描件,全部高清无码地罗列出来。
合同的签署方,发票的付款人,邮件的发件人,无一例外,都是我的名字。
账目清晰,每一分钱的去向都明明白白。
第二部分,是聊天记录。
我将同学们旅游前提出的各种要求,原封不动地截图了下来。
岚岚,我们想住海景房,预算五百能不能搞定五星级酒店啊你最能干了！
为什么这次的大巴车不是最新款的坐着好不舒服,团支书要给力点啊。
我想吃那家米其林,但预算只有两百,你能跟餐厅谈谈吗
这些奇葩又无理的要求,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屏幕。
紧接着每一张截图下面,都附带着一张对比图。
左边是他们的无理要求,右边是我一次次用自己账户转账补齐差价的记录。
酒店的差价,我补了三千。
大巴的升级费,我补了一千五。
那顿他们赞不绝口的米其林,人均消费六百,剩下的四百,是我悄悄买的单。
大大小小的花费我补贴了不少。
最后,我附上了一份清晰的Excel表格。
红色区域,是他们交的总班费。蓝色区域,是我个人倒贴的总费用。
蓝色的面积,几乎是红色的三分之一。
总计,92855元。
文章的末尾,我写道：感谢各位‘同学’帮我算了一笔账,让我知道原来我为这段廉价的友谊付出了这么多。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我附上了我的收款二维码：清单如下,请各位同学,在24小时内,将你们三年间享受的、由我个人垫付的补贴款,平均每人3095元,转还给我。一分不能少。
否则,我的律师团队已经将函件拟好,只等24小时后填上各位的大名。
发布,确认。我合上电脑,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好了,现在轮到他们着急了。
9
我的长文在网络上瞬间引爆。
我那个六十多万粉丝的账号,在短短半小时内,粉丝数冲破了百万。
网络上的风向180度逆转。
我自己账号的评论区,现在更多是的之前网暴者的道歉和粉丝的支持。
小姐姐自己就是旅游博主,接点广告都比他们的旅游钱多吧。
博主免费帮他们做攻略还被倒打一耙,真开眼了。
我靠,这是什么人间白眼狼图鉴！
这哪是同学,这是三十个吸血鬼啊！
小姐姐快把钱要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而那三十位同学的社交账号,瞬间被愤怒的网友攻陷。
就在这时,我刷新了一下微博,一个金V认证的账号,直接空降热搜第一。
恒力集团。
我爸爸的公司。
恒力集团的官方账号,直接转发了我的长文,并发表了一则声明。
一、博主@沐光行记
,系本集团董事长姜卫国先生之独女姜沐岚小姐。其生活朴素,是姜董事长的家庭教育理念。
二、网传贪污证据中的手链,为我集团旗下珠宝品牌‘世纪之光’的非卖品,是董事长赠予爱女的18岁生日礼物,公开估价超七位数。姜女士无需贪污各位同学的生活费购买珠宝。
三、集团法务部已正式启动程序,对此次网络事件中所有造谣、诽谤、泄露我司高管家属个人隐私的人员,将追究其全部法律责任,绝不姑息。
声明底下,还附了一张手链的高清细节图,那火彩的光芒非常璀璨。
网络彻底瘫痪。
豪门千金体验民间疾苦反被网暴、恒力集团公主、白眼狼同学等词条霸占了所有热搜。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熟悉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沐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现在才发现我爱你。我真的离不开你,我是被青青骗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是黄南亭。
当时分手以后就毕业旅游,事情太多,忘记拉黑了。
谁还吃回头草啊,真可笑。
我删掉短信,将那个号码拖进黑名单。
窗外天光正好,我换上运动服,出门。
去健身房流汗,比看这些垃圾浪费时间好得多。
10
我的手机不断响起收款提醒。
每一笔3095元的到账提醒,都伴随着一条好友申请和长篇大论。
沐岚求求你原谅我吧,我也是被吴青青骗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也是被大家胁迫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沐岚,我猪狗不如,我有眼无珠！是我该死,求你高抬贵手,把帖子删了吧,我给你磕头了！
岚岚我们四年感情啊,你忘了大一我帮你占过座吗这次是我鬼迷心窍了,我再也不敢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我们还年轻,不能没有未来啊！
看到他们拙劣的解释我有些想笑。
他们根本没找我询问就直接给我定了罪,还实名举报我。
根本没有一分顾忌到同学情谊。
现在解释自己是被骗了,早干嘛去了。
我开着免提,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微信到账三千零九十五元,一边慢条斯理地修剪绿植。
等到第三十声提示音响起,我点开收款记录,确认总额无误后,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至于那些好友申请小作文,我直接全部拒绝。
还有很多人不死心,多次发起好友申请,我将他们全部拉黑。
不久后,我正式进入恒力集团工作,爸爸将我带在身边亲自培养。
黄南亭和吴青青,作为主导造谣的核心人员,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恒力集团的法务部不是吃素的,首席律师亲自带队,以雷霆之势完成了取证和起诉。
最终,两人因诽谤和侵犯个人隐私,被处以罚款和十五日行政拘留。
这点惩罚,只是开胃菜。
他们的名字和光荣事迹,连带着其他二十八位实名举报的同学名单,成了一份业内流传的HR黑名单范本。
秋招季来临,他们迎来了真正的审判。
背信弃义、贪婪无度、忘恩负义,这些标签刻在了他们身上。
那些曾经梦想着进入大厂,指点江山的天之骄子,在面试官意味深长的审视中,溃不成军。
我听说,班里曾经最优秀的几个尖子生,简历投遍了所有知名企业,却都石沉大海。
最终,他们大多只能去一些没人听过的小工厂打螺丝,或者回到老家,在父母的安排下,找一份饿不死也发不了财的闲差。
他们为大学里最后的疯狂,用自己的前途付出了代价。
几年后,我从一位大学老师口中听到了黄南亭和吴青青的最终结局。
他们从拘留所出来后,成了过街老鼠,只能在城中村租了一间不见天日的房子,潦倒地生活在一起,终日争吵。
在又一次醉酒后,黄南亭将所有的不如意都归咎于吴青青,他红着眼嘶吼：如果不是你这个蠢货,我现在就是恒力的女婿！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吴青青也尖叫着反驳：你还有脸说我当初是谁像条狗一样去讨好我的现在后悔了晚了！
在酒精刺激下,黄南亭情绪失控,失手将吴青青殴打致死,自己也因此锒铛入狱,被判无期。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站在恒力集团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城市夜景。
我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不觉得震惊,也不觉得快意。
就像听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配得到救赎。
他们的结局,不过是咎由自取。
而我,早已飞向了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