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5、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停在不远处,马上之人身披玄色王袍,眉眼锋利。
是燕王萧北。
萧彻脸色瞬间惨白。
燕王殿下,此乃军机重地,你怎会在此
萧北翻身下马,目光越过萧彻,径直落在我身上。
我若不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周的女将军,被你折磨致死吗
萧彻握紧了拳,强装镇定道。
皇兄说笑了。
舒儿身中剧毒,我正为她忧心,何来折磨一说
萧北冷笑一声,俯身查看我的伤势。
忧心
忧心到让她身孕流产,经脉寸断,四肢萎缩
忧心到要将她定为叛将,另娶她人
萧彻的身体猛地一颤。
你......你怎会知晓
萧北的声音满是鄙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脱下自己的王袍,盖在我身上。
舒儿,我来接你回府。
我看着他,眼泪再也忍不住。
萧彻上前一步,阻拦道。
皇兄,魏云舒是我东宫的人,轮不到你来插手！
萧北猛地回头,眼神凌厉。
你的人
被你弃如敝履,差点死在你手上的未婚妻吗
你早已不配！
话音未落,萧北已将我从马车上抱起。
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我的伤口。
萧彻怒吼着,指挥亲兵上前。
放开她！
给本宫拦住他！
燕王身后的护卫拔出佩刀,与太子亲兵对峙起来。
萧北抱着我,看都未看那些人一眼。
萧彻,你若想在此地挑起内斗,让敌军看笑话,本王不介意奉陪。
他的话让萧彻僵住了。
父亲也从帐中冲了出来。
燕王殿下,请留步！
他看到我被萧北抱在怀里,脸上满是焦急。
舒儿,你不能跟他走！
我冷冷地看着他。
爹,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在你决定用我的命去换魏云晴的前程时,你就不再是我爹了。
父亲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我笑出了声。
好一个迫不得已。
那我如今跟他走,也是迫不得已。
我不再看他,将头靠在萧北的胸膛。
带我走。
好。
萧北抱着我,走上他的坐骑。
魏云晴追了出来,她看到这一幕,脸上血色尽失。
她抓住萧彻的衣袖,声音发抖。
殿下,不能让她走！
她要是走了,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萧彻没有理会她。
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萧北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我没有回头。
萧彻站在原地,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身边的魏云晴还在喋喋不休。
殿下,快去追啊！
不能让她就这么跟燕王走了！
萧彻烦躁地甩开她的手。
够了！
6、
到了燕王府后,萧北亲自端来一碗汤药,用勺子吹凉喂到我口中。
这是宫中御医调配的方子,对你的经脉有好处。
我点点头,顺从地喝下。
自从来到燕王府,他每日都这样亲力亲为地照顾我。
为我寻医问药,亲自喂我汤食,还会陪我说话解闷。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我萎缩的四肢竟慢慢恢复了些许知觉。
谢谢你,萧北。
我轻声说道。
他笑了笑,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当年在围场,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已是猛虎的腹中餐。
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
我微微发愣。
那只是举手之劳,他却记了这么多年。
反观萧彻,我为他挡下毒箭,换来的却是背叛。
其实,我才是魏家真正的嫡女。
我将自己记起的一切,包括平安玉和魏云晴的谎言,都告诉了他。
萧北脸上丝毫没有惊讶。
这些,我都知晓。
我愣住了。
你怎么会......
我奉父皇之命调查当年山洪一事,便查到了你的身世。
舒儿,你才是魏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属于你的一切,我会帮你全部拿回来。
他的话让我心中一暖。
在燕王府安心养伤的这两个月,我得知了不少北境的战报。
起初,魏云晴冒进轻敌,中了敌军的埋伏,折损了三千精锐。
又因军令朝令夕改,赏罚不明,导致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父亲和萧彻想尽办法为她遮掩,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将士身上。
可战败就是战败,丢掉的城池不会回来。
直到那日,萧北拿着一封加急密报,神色凝重地走进我的房间。
出事了。
我心中一紧。
魏云晴领着仅剩的五千残兵,孤军深入,被敌军围困在峡谷。
她兵败被俘了。
萧北继续道：
敌军主帅认出她是魏家军的统帅,为了羞辱大周,阵前废了她的手筋。
我冷笑一声。
真是天道好轮回。
萧北顿了顿,将密报递给我。
你父亲自带人将魏云晴从敌营中赎了回来。
军医为她验伤时,扯开了她的衣袖。
她手腕上,光洁一片。
魏家女儿代代相传的朱砂痣,根本没有。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喧哗。
管家匆匆来报。
王爷,不好了,太子殿下带兵把王府给围了！
萧北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倒是来得快。
他起身向外走去。
你安心休养,外面的事交给我。
我透过窗户,看到王府门外黑压压的士兵。
萧彻一身铠甲,骑在马上,满脸怒容。
萧北,把魏云舒交出来！
他高声喊道。
萧北站在府门前,神色冷峻。
太子殿下,舒儿是本王的客人,已与你再无关系！
她是本宫的未婚妻！本宫要带她回东宫！
未婚妻
萧北嗤笑一声。
萧彻,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萧彻被他说得脸色铁青。
这是本宫的家事,与你无关！快把人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
本王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整整三日,萧彻的兵马都未退去。
燕王府的守卫也寸步不让。
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第四日,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外。
父亲面容憔悴,被搀扶着下了车。
舒儿,你出来见见爹。
我让侍女将我推到门口。
看着这个曾让我无比敬爱的男人,我冷冷道：
我不是你女儿。
父亲身体一晃,站立不稳。
舒儿,别说气话了。
爹知道错了,爹对不起你。
你跟我回去,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一家人
我反问道。
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是魏云晴的替代品,还是她登上高位的垫脚石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狠狠扎在父亲心上。
在你为了魏云晴,任由我被灌下堕胎药的时候,我们就再也不是一家人了。
父亲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士兵和百姓都听到了我的话,议论声四起。
萧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宫中太监骑着快马而来,高声宣读圣旨。
陛下有旨,宣燕王萧北即刻入宫面圣！
他瞥了一眼我,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陛下还说,私藏叛将,可是等同谋逆的大罪。
萧北却神色不变。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舒儿,等我回来。
7、
金銮殿上,皇帝端坐龙椅,面色阴沉地看着萧北。
萧北,你可知罪
萧北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儿臣不知所犯何罪,请父皇明示。
萧彻立刻站了出来。
父皇,四皇兄私藏魏云舒,意图不轨,理应重罚！
朝中大臣也纷纷附和。
请陛下严惩燕王！
皇帝不悦地看着萧北。
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北直起身,朗声说道。
父皇,魏云舒并非叛将,她是被人陷害的。
一派胡言！
萧彻急忙反驳。
她通敌的书信笔迹确凿,岂容你在此狡辩！
是吗
萧北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儿臣查到的,当初舒儿写给太子殿下的情信。
请父皇和各位大人比对一下,这封情信的笔迹,与那封所谓的降书,是否完全一致
太监将两封信呈上。
皇帝仔细看过后,脸色愈发难看。
朝中善于模仿笔迹的官员也被传唤上来。
那官员看过后,跪地回禀。
启禀陛下,这两封信,确为同一人所书。
但......
他顿了顿。
微臣发现,那封降书上的字迹,虽模仿得惟妙惟肖,却在收笔处有刻意停顿的痕迹,明显是模仿之作。
而那封情信,笔锋流畅,一气呵成,才是真正的亲笔。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彻身上。
因为那封情信,是我写给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见过。
萧彻的额头渗出冷汗,双腿开始发软。
父皇,这......这一定是萧北伪造的！
他想陷害儿臣！
皇帝将那两封信狠狠摔在他脸上。
逆子！
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
父皇饶命！
萧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承认了自己模仿我的笔迹,伪造降书,陷害我的全部罪行。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怒骂。
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为了一己私欲,构陷忠良,残害手足！
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朕拖下去！
即日起,废除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
萧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魏云晴也被传唤上殿。
她为了自保,立刻跪下磕头。
陛下明鉴,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逼臣女做的！
臣女也是被他蒙骗了！
她哭诉着,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萧彻身上。
甚至为了撇清关系,还供出了更多阴谋。
她的背叛,成了压垮萧彻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我的父亲,作为同谋也被牵连入狱。
我在萧北的陪同下,去天牢见了他最后一面。
他戴着镣铐,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舒儿......
爹......爹对不起你......
爹错了......爹真的错了......
他最终气绝身亡。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三日后,皇帝下了新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魏氏云舒,忠勇无双,蒙冤受屈,朕心甚痛。
今真相大白,沉冤得雪。
特恢复其魏家军主帅之职,恢复其所有爵位与兵权。
钦此。
8、
萧彻被贬的消息传遍京城。
往日门庭若市的东宫,如今一片萧索。
而失去了最大靠山的魏云晴,也被魏家的族人扫地出门。
你这个假货,还敢赖在我们魏家！
滚出去！
魏云晴狼狈地趴在地上,曾经拥有的一切,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而我在萧北的陪同下,重新回到了魏家军。
将士们看到我,都热泪盈眶。
将军！
恭迎将军归来！
我换上铠甲,手握帅印。
那一刻,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回到京城的魏府,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府中所有关于魏云晴的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
第二日,萧彻出现在了魏府门外。
他穿着一身布衣,形容枯槁。
他跪在府门前,哀声恳求道。
舒儿,我知道错了。
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求求你,原谅我。
我站在窗边,冷冷地看着他。
以为几句廉价的道歉,就能抹去给我带来的伤害吗
简直可笑。
我没有理他。
他在府外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第四天,萧北来了。
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萧彻一眼,径直走进府中。
他从怀中取出锦盒,递给我,里面是精美绝伦的凤钗。
舒儿,嫁给我。
我愣住了。
萧彻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发疯似的冲了过来,却被护卫拦在门外。
云舒,你不准嫁给他！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我看着萧北,又看了看状若疯癫的萧彻。
我笑着接过那支凤钗,亲手戴在发间。
好,我嫁给你。
萧彻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绝望。
萧北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婚期就定在三月之后。
萧彻瘫倒在地,发出悲痛地哀嚎。
大婚当日,我身着凤冠霞帔,坐在花轿之中。
迎亲的队伍行至半路,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
为首的,正是萧彻。
把云舒交出来！
然而,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少的燕王府护卫。
萧北更是长剑出鞘,剑锋直指萧彻。
你真是贼心不死！
萧彻不愿束手就擒,反怒道：
你抢走了我的舒儿,我要杀了你！
他提剑冲了上去。
但他又怎会是萧北的对手。
不过三招,萧北的剑便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萧彻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将他拿下。
萧北冷冷吩咐道。
迎亲队伍继续前行,拜堂之时,一切顺利。
到了喜宴,一名伪装成侍女的女子,端着酒壶上前。
魏云晴将那杯有毒的酒,递到我面前。
王妃,请用合卺酒。
我看着她,笑了笑。
这酒,还是你自己喝吧。
魏云晴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都知道了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以为,你的这点伎俩,能瞒过谁
侍卫上前,将魏云晴死死按住。
她还在不停地挣扎和咒骂。
魏云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我懒得再听她聒噪。
拖下去,乱棍打死！
9、
洞房花烛夜。
萧北为我摘下凤冠,执起我的手,深情款款。
舒儿,从今往后,有我在,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此生,我只娶你一人,绝不纳妾。
我靠在他的怀里,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幸福。
而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萧彻被废去武功后,被关押进了城外的破庙。
重伤难愈,又无人问津,日子过得十分凄苦。
在我成婚后不久,收到了父亲的遗物。
那是一封他在天牢里写的忏悔书。
信中,他详细写了自己如何因为执念,错认了女儿。
因为私心,一步步将我推向深渊。
信的最后,他说,最大的心愿,便是我能原谅他。
我看完信,将信燃成了灰烬。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三年后。
燕王府的后花园里,传来阵阵孩童的笑声。
哥哥,等等我！
我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们,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这是我和萧北的孩子,一对龙凤胎。
萧北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夫人,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现在很幸福。
我回头看他,眼中满是喜悦。
是啊,很幸福。
有爱我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这便是我曾经奢求的一切。
而那些那些噩梦,早已烟消云散。
后来我听说,萧彻在那年的冬天,病死在了街头。
有人说,他临死前,嘴里还一直念着我的名字。
舒儿......我的舒儿......
可那又如何呢
他的人生,早已与我无关。
至于魏云晴,她的下场更为凄惨。
被乱棍打死后,尸体被随意扔进了乱葬岗。
无人收殓。
最终被饥饿的野狗啃食,连一具完整的骸骨都未能留下。
而魏家,因为父亲的罪行,最终被皇帝下令查抄。
偌大的府邸,就此败落。
如今,我依然是魏家军的主帅。
平日里,我在京中相夫教子。
若边疆有战事,我便披甲上阵。
萧北总会陪着我,与我并肩作战。
我们夫妻二人,一个镇守朝堂,一个威震边疆,成了大周的一段佳话。
这一日,是上元佳节。
萧北带着我,还有两个孩子,一同登上城楼。
俯瞰着京城万家灯火,璀璨繁华。
小女儿指着天上的明月,奶声奶气地问。
娘,月亮上面有神仙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神仙。
那有什么
小儿子也好奇地问。
我笑了笑：
那里有母亲曾经很重要的亲人,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我看向身边的萧北,终于明白。
真正的幸福,不是虚无缥缈的誓言,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权位。
而是有一人,能与你并肩,看尽这世间风景。
能与你携手,共度这漫长余生。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