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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继续回复,就被身边的同事拉过去：
意昭,你上热搜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热搜榜上的词条——
【女孩深夜买饭给环卫工被悄悄拍下】
【她的善良不止一件】
我一愣,点开视频,发现是我前不久夜跑时买水给环卫工的视频。
应该是别人随手拍下发到网上,配了句这姑娘真有爱心。
评论区瞬间热爆,网友开始人肉我。
很快,又有人发出之前我贴心帮盲人引路、在地铁让座、捡起路人丢失钱包归还的视频。
全部都是日常生活中我随手的小事。
但这一刻,被网友捧上了人间小天使的宝座。
上一世也有这样的情节出现,只不过上一世出现的契机是因为我给那个流浪汉急救被人拍下。
这一世不是我救下流浪汉,程若芸也没有被人拍到,我以为这是重生改变带来的蝴蝶效应,对我没有什么影响,我也就没在意。
我并不觉得这些是多么值得称赞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做过这些小事,只不过恰好是我被记录下来了而已。
视频拍的并不清晰,如果不是身边熟悉我的人应该很难认出来,所以我并没有去怎么公开回应,这是属于所有善意的热搜。
然而几分钟后,程若芸发了围脖：
【感恩世界温柔以待,愿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微光。】
配图是一张她精心布置的摆拍,身穿白裙、蹲在路边给乞丐递水。
评论迅速跟上：
【原来就是她！】
【真的像天使！妈妈！我看见天使了！】
【好美的小姐姐！她值得世间所有的美好！】
她甚至开了直播,标题是：【记录生活每一刻的温柔】
她模仿我递水的动作、模仿我买饭的路线,甚至还翻我小号早前晒过的城市角落图,特地去同一地点拍摄。
弹幕里一片像人机的水军一直刷些天使姐姐好美、我也想变得善良起来、人间天使营造形象,吸引了很多不明真相的路人。
她的粉丝数在一夜之间突破十万,接了三个公益短片和品牌软广。
程若芸身着白裙,像一朵恬淡的小白花,在屏幕里感谢礼物,笑得更甜：
谢谢大家的鼓励,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点亮别人的那盏灯。
然而,随着她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也有人渐渐发现了端倪：
【但是,她的身形和热搜爆出的照片还是有差距吧......】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是在蹭流量的吗】
【说实话,那张是摆拍吧,热搜里的女孩救人的时候整个人都不顾形象趴在地上了。】
【对对对,那一张幻视我的女神林氏夫人上次做公益的现场急救,真的好像。】
舆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屏幕前,我看着熟悉的陌生来电在跳动,我轻声开口：
程若芸,演够了吗该付出代价了。
06.
程若芸的人设,从平台首页坍塌到地缝,仅用了三天。
原本还有人为她辩解是善意误会,但舆论发酵之后,网友的愤怒成了洪水猛兽。
她曾炫耀的公益合影背景被扒出是商拍样板间,照片里的老人竟然是和她合作过的群演。
她晒出的转账图被专业博主比对,发现全部是修图拼接,金额都不一致。
直播中感动落泪的拾荒者在别的账号里演过贫病爷爷被资助、父女失联三十年重逢等七八个剧情视频。
网友愤怒了。
她是人设批发站
原来我们感动的是个演技奖得主。
建议封杀,涉嫌欺骗公众情绪。
还有人扒出她大学时匿名吐槽做志愿者的帖子,截图中她写道：
谁爱帮老头谁去,一身老人味臭死了还得拍照,感觉是对我相册的污染。
这条截图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品牌全线解约,账号封禁,合作中止。
然而现实世界的债务,比舆论更加致命。
她曾在多个网贷平台申请高额贷款,只为了营造天使暴富的人设,买包、租别墅、请摄影师跟拍。
短短一个月,她的债务高达百万,其中五十万是高利贷。
第一批催债短信在凌晨两点打爆她手机,第二批人在第二天早上堵上了她租住的楼道。
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感谢怎么会让自己等待这么久呢
她的善良怎么还没得到回报呢
程若芸再也打不出一通电话时,她才知道,真正的社会性死亡,不是账号没了,而是一身债务压得自己再也无法翻身,却一个朋友都联系不到的时候。
她开始四处找人借钱,但所有人都在下次一定中消失。
她彻底疯了。
那天晚上,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余额,想到了前世的我,想到了那个流浪汉。
他是她编造神话的起点。
对,她还可以找他......
她翻出他留下的那张皱巴巴的名片,发疯般拨通了电话。
嘟......
等待接通的每一声忙音都像是在程若芸紧绷的神经上凌迟。
电话的另一头过了很久才接起：哪位
对程若芸来说,这简直是天神降临,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哭着说：
是我啊！我是......那个帮过你的人。
那头安静片刻,男人用沙哑低沉的嗓音低低回应道：
周末,江景别墅区东侧门,五号边上的后院屋子。
到时候,我还你一个感谢。
程若芸信了,她激动地浑身发抖,因为那就是前世我的别墅位置。
她可以说是没有怀疑一个字,因为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她相信命运会眷顾真正善良的人。
所以,那天晚上,她发了朋友圈：
【因果不负善良,我会活得更好。】
她还在工作群里高调宣称：
我这周末要宣布一件人生大事,地点在江景别墅区,来的人都能见证。
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疯狂地相信——流浪汉要还她一栋别墅。
她花光卡里的最后两千块做了美甲,熬夜把白裙熨平,告诉自己：
这是我人生翻盘的时刻。
07.
第二天,程若芸穿着她最后一套高定白裙,踩着新擦的高跟鞋,带着四五个将信将疑的同事,一脸自信地出现在江景别墅区门口。
我不远不近地缀在最后,想看她还能演出什么幺蛾子。
安保拦下他们。
请出示预约二维码。
程若芸像一只矜傲的孔雀昂着头道：
我是五号别墅的主人。
抱歉,五号别墅主人在我们名单上是林意昭小姐。
程若芸脸色当场变了,很多天没休息好以至于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安保：
不可能！我是受邀的！
请联系屋主。
她不停地给流浪汉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程若云咽了咽口水,只能顶着同事们鄙夷的视线重新和安保掰扯。
正说着,一个穿着旧夹克的中年男人从远处走来,朝她挥了挥手。
程小姐是我,让你来的。
来人看清了我们一群人后,面色明显不善,暗暗磨牙,但显然程若云没有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她眼前一亮,认出那是那天的流浪汉,立刻招呼身后同事：
我就说我不可能骗你们！走,跟我来。
男人走在前面,对程若云的搭话兴致缺缺,甚至可以说是不耐烦,只将他们引进别墅边的后巷一间老旧废屋。
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程若云直到现在看到这个破败肮脏的老房子才开始有些迟疑,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走近。
当然是答谢你呀。里面都是惊喜。
里面没有开灯,男人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里,像毒蛇吐出信子,释放出了危险信号。
但程若云闻言,当即大喜过望,没有分毫犹豫地跟了进去。
流浪汉早有准备,他用手扶着门,等人一进,立马反手锁上门,忽地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你这个臭婊子,敢骗老子,耍老子好玩是吧。
程若云被这一巴掌重重扇倒在地,裸露在外的小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蹭破了一大块血口,她懵了：
你......你干什么！
男人咬牙切齿,眼底闪着险恶的凶光,一步一步逼近地上的程若云：
你带这么多人,是想抓我
你们这些人,穿得光鲜,满嘴仁义,其实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我十年前拐了个千金小姐,结果她跑了,我被她爸妈逼着当狗！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
吃垃圾、躲警察、被老鼠啃脚......我过得还不如狗！
现在好不容易她家认她了,却把我扔了！
你来了,我以为你送上门来让我卖出去赚钱的,结果你带了一群人,是不是报警的
他声音一提,眼中泛红：老子忍够了！老子不活了！今天就拉你陪葬！！
男人猛地将她推倒在地,骑身就打。
他扯破她的裙摆,当众骂她是贱人、白眼狼、狗改不了吃屎。
你不是天使吗！你不是说你会帮我吗！
你去死啊！你们全都去死啊！！
程若芸捂着脸在地上打滚躲避他的拳头,崩溃大叫：
我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疯了！！
疯的是你们！他疯狂地撕扯她头发,一大片一大片地撕下来,我活成这样,全是因为你们这些帮凶！
这时,外头传来喧闹。
程若芸痛哭失声,同事们惊呆在原地,有人在拍视频,有人报警,有人隔着铁栏大喊别打了。
男人心头一跳,以为是警方设局,手一抖,砸碎窗户想逃。
程若芸吓得尖叫,用尽全身力气爬到门边,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拼命拍打门大叫救命。
外头传来惊呼,安保冲进来,男人一脚踹翻警棍,抱着程若芸就往外跑。
路边刚好有一辆车开过,男人失控地把她推了出去。
砰！
程若云重重的撞到路边隔离栏,整个人滚出三米远,裙摆沾满血泥,头发散乱。
她整个人瘫软在泥水中,脸肿得像馒头,浑身都是青紫的痕迹,衣裙沾满尘土,形象全毁。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有眼尖的人认出她是网红白裙天使。
那不是那个东施效颦装好人的那个网红吗不是她吗前段时间网上那个作秀的
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啊,怎么混进来的安保该整顿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余窃窃私语时,最后面靠近别墅门口的地方突然传来保安一声掷地有声的问候：
林小姐,欢迎回来。
所有人闻声下意识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直在角落的我站在阳光中,对上所有人的目光,神色冷静地对安保颔首以表回应。
需要为您开车进门吗
隔着人群,我与狼狈的程若芸远远对视,看清她眼里的震惊、愤怒和屈辱,我微微一笑：
不用,我就在这看一会,不急着回去。
08.
程若芸抬起头看清了我的那一个瞬间,眼睛里像是爆出一团炸了的火花。
她踉跄着朝我冲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张牙舞爪地大喊大叫：
林意昭！！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故意的！！
我站在原地没有退后一步,气定神闲,只抬眸望着她。
我没做什么。我语气平静,是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我救过他,不代表我这个被你害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义务要提醒你你在自投罗网。
你想模仿我,但你从未问过,我经历了什么。
她气得发抖,嘶吼：你就是嫉妒我抢了你的热度！你就是见不得我翻身！
翻身我冷笑一声,你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谎言和他人的好意。
你不是翻身,是自毁。
就在她扑到我跟前想抓我时被保安轻而易举拦下,她的脸被用力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当她整个人被挣扎着压在地上,她的眼神反而突然清明了一瞬,她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线索,双眼死死盯着我：
你也回来了,对不对
很快,她又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推论,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不对,不对,不可能,你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去抢着救他......
我垂眸,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上了怜悯和同情：
谁告诉你,我的钱是这个流浪汉给的
我是孤儿,你一直都知道,我也跟你讲过我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故事,你救的这个流浪汉,就是当年的人贩子。
上一世救了他,他认出了我,帮我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恰好他们很有钱,仅此而已。
上一世,我在福利院长大,对来到福利院之前的记忆只剩下从人贩子手里偷偷逃跑的惊险。
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如愿从千军万马杀出重围,为自己打拼出光明的未来。
程若云是我从孤儿院起就一直在一起的朋友,我很在乎她,为了程若云可以说是愿意两肋插刀的程度,一直尽自己所能满足她的一切需要。
直到我在路边救助了那个流浪汉,第二天,他就带着我的亲生父母找上了门。
和他们一同去了私人医院做了加急的亲子鉴定后,看着报告上的数字,我终于确定了我的身份。
我的亲生父母在我被拐走后,出动所有力量找我,同时为了找我方便,在各个领域都有所拓展,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成了顶级富豪。
当初他们用尽所有渠道,只抓到了人贩子,而我早已经自己逃脱,没有实际证据,我的亲生父母无法让他伏法,于是要求他必须找到我,才能被允许逃出林家的监控。
所以,在救助完流浪汉,认亲结束后,我的亲生父母为了补偿我,将林氏的股份给我转了大半,还一人给了我一张不限额度的黑卡。
我的身价突然翻了好几百倍,对闺蜜更是出手阔绰。
但因为不想因此打破我已经维持了二十几年的生活节奏和社交圈子,我没有刻意对任何人宣扬,除了物质条件彻底升了好几级,搬进了别墅和父母一起生活,我的生活几乎没怎么变动。
就只是在某一次我又送了很多大牌化妆品给程若云时,她半开玩笑地问我是不是之前救助的那个流浪汉其实是隐藏富豪给我报恩了,我权当玩笑半真半假地应了。
没想到她不仅信了,还惦记了一辈子。
程若云听完突然发疯般在几个安保的钳制下拼死挣扎,大吼大叫,所有围观的人都在议论：
她疯了吧
居然真的去招惹人贩子
她当自己是主角啊现在被反噬了吧。
程若芸眼神涣散,像疯狗一样嘶吼着：
你们都等着！我还会回来！！我不会输！！
但没有一个人会听她的话了。
她的债务被起诉、朋友圈一个都不剩。
程若云的人生,彻底完了。
三个月后,一条新闻悄然登上围脖热搜尾部：
【白裙天使车祸身亡,疑似直播中遭遇事故】
网友点进去一看,就只能看见一个被打码的直播录屏片段——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国道边直播,脸上大片还有伤口未长好的结痂,衣服是一眼就看得出的廉价货,她高高举着手机,寻找拍出来好看的角度：
这世界还有人记得我吗
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我死了,我就能重来一次！
你们都给我等着！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砰！
直播间的画面在天空、地面、绿化中旋转着,最后悄无声息地中断。
那天,很多人转发、评论、议论。
但这个热搜只在热搜榜末尾待了半个小时,就悄无声息地被其他明星的新闻顶下,消失在浩浩汤汤的信息洪流中,再也没有踪迹。
一如程若云这个人。
我没发言。
只是关掉手机,站在天台上,看着这座城市灯光璀璨,车水马龙。
父亲走来：意昭,这一年你过得不容易。
我微笑：我只是,比别人早一点,看透了人性。
这一世,我活得清醒。
命运交到我手上。
再无值得可怕的地方。
09.
初冬,风过林梢,万物肃静。
我站在林氏分公司新落成的发布会现场,身着深色剪裁西装,脸上不再是曾经那个温顺乖巧的笑。
媒体区灯光聚焦,长枪短炮一齐对准我。
主持人声音温和,但掷地有声：
今天我们正式向外宣布——林家遗失多年的独生女林意昭,已正式回归,并且成为这家分公司的总裁。
这一刻,我终于不再是那个在出租屋里吃泡面都要纠结放不放火腿肠、深夜帮陌生人递水害怕地要死却无人知晓的普通女孩。
我回来了,回到了我本该拥有的世界,回到了本就属于我的位置。
即使我不是林家的大小姐,凭借我的能力,仍然能在这个社会闯出一片天地。
而我走到今天,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我一步一步从刀尖上爬出来的
我站在聚光灯中,直面片刻不停的闪光灯,扫了一眼台下,熟悉的身影一个都不在。
程若芸死了。
那些曾在朋友圈嘲笑我没用的人,如今要排队预约采访资格。
这一切,像是一场盛大的清算。
我走下发布台,母亲迎上来,为我披上外套,声音轻柔和蔼：
昭昭快披上,这里风大,别着凉。
我点头,温柔牵起母亲的手,忽然想起那天程若云国道车祸的新闻出来时,有人曾无意跟我说：
她和你长得好像。
我也曾问过我的亲生父母,怎么会见到我第一面就认定我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和我长得像。
母亲当时笑着摸我的头发,对我说：
我们找你太久了,连那些长相相似的女孩,我们都报了希望。
但是,昭昭从小养成的心气,不是谁都能有的。妈妈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没有回答,只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城市。
——那个我死去又活来的国道口,如今已经树起警示灯牌。
我曾经在那失去过一切,如今也在那里看清一切。
而程若芸,她在那个地方结束了她拼命想夺来的人生。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靠扮演就能得到答案的。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程若云最后直播那天,偷偷给我发了私信。
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想害你的。
我只是太怕再变穷了,太怕再过之前那样和老鼠抢饭吃的日子了。
对不起。
那一刻,我对她的情感再也没有最初的浓烈,我不再恨她了。
我看到她的信息后只是叹了口气,心里再翻不起什么波澜。
她不是没脑子,她只是输不起。
可偏偏,她拿自己的一生,赌上了别人的命。
我没有回她。
她的游戏结束了,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不久后,我带领的分公司推出了轰动整个市场的项目,并且大获成功,整个叶氏的地位都因此水涨船高。
所有人都奉承林父林母把宝贝找回来了。
再后来,《金融人物》专门来采访我,主持人问我：
你觉得,成功的关键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
不争一时,不争一人,只争命。
记者怔住。
我笑着补了一句：
争自己这条命,该活成什么样,自己定。
天光正亮,阳光穿透落地窗,将我的影子投在公司大厅大理石上。
那影子挺拔、清晰、不动如山。
就像我这一生,再不会被任何人践踏。
也不会是任何人想走就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