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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延卿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猛地抓住秘书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你说什么
秘书被他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重复。
学校......学校老师说,岑博士的儿子三天前在医院去世了,急性肾衰竭并发症,抢救无效......
不可能!
傅延卿猛地甩开秘书,自顾自地说,我昨天还在家做饭,他明明......明明......
他想说
明明还好好的,却突然卡住。
是啊,他昨天回家时,只看到了那张黑白照片,只听到了岑青那句没说完的话,却连儿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一直以为,岑青说儿子病重是为了阻止他和董迪结婚的借口,以为那孩子又在耍脾气闹着要爸爸......
他甚至觉得,等这场捧杀局结束,有的是时间去哄那个总缠着他的小不点。
可现在,傅延卿脑子里像是有根弦嗡
的一声断了。
他一把推开秘书,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转身开车去了医院。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比记忆中更刺鼻,傅延卿脚步踉跄地撞开护士站的玻璃门。
三天前去世的那个小男孩,叫岑念的,他的主治医生在哪
他抓住一个护士的胳膊,指节捏得对方脸色发白。
护士被他眼底的红血丝吓住,哆嗦着指向走廊尽头:李......李主任在办公室。
他一脚踹开主任办公室的门时,李主任正在写病历。
抬头看见傅延卿疯癫的样子,他皱紧了眉头,这位患者,现在不是就诊时间,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延卿打断。
我是岑念的父亲。
岑念在哪
你是岑念的父亲
李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终于舍得来了
当初就是李主任看着岑青一遍遍的打电话,借遍了所有人。
也是李主任看着岑青崩溃的大哭,一遍遍骂着傅延卿这个王八蛋。
傅延卿声音沙哑,他的病历,我要看。
厚厚一沓纸摔在他面前,记录着从入院到离世的全过程。急性肾衰竭、感染性休克、多器官衰竭......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得他指尖发颤。
孩子送到医院时肌酐已经爆表。
李主任抱臂看着他,他妈妈跪在地上求我们抢救,说就算卖肾也要救。
可你知道吗住院押金还是她刷信用卡凑的,最后连
ICU
的费用都缴不起。
傅延卿的视线落在最后一页的缴费记录上,签名处是岑青歪歪扭扭的字迹,日期正是他陪董迪挑选婚纱那天。
她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李主任突然提高声音,二十七个!从凌晨三点打到下午五点,你的手机永远关机!
我们医院的总机都帮她转接了,你助理说你在忙重要的事,没时间接!
重要的事......
傅延卿喃喃自语,眼前闪过董迪试穿婚纱时笑靥如花的脸,闪过自己为了哄她开心,亲手挂断岑青电话的瞬间。
原来他所谓的捧杀局,是用儿子的命做赌注。
瞬间他就红了眼眶,他抓住李主任的手,几乎是哀求着问,我儿子在哪
他在哪......
李主任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冷笑一声,早就火化了。
除了公墓还能在哪
傅延卿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办公室,直奔公墓而去。
公墓在城郊的山坡上,一排排望过去,傅延卿的心都像是要被人剜出来一样。
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墓碑间穿梭,手指抚过一块又一块冰冷的石碑,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岑念。
这个名字是岑青跟他一起取的。
当时他们通过抓阄确定了孩子的姓氏,可是名字却寄托了他们所有的感情。
小小的墓碑前,放着一束蔫了的小雏菊,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照片里的小男孩穿着蓝色校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正是他去年生日时,岑青硬拉着他去拍的。
傅延卿不受控制的扑通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石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念念......爸爸来了......
他的声音哽咽着,泪水砸在墓碑上岑念的小脸上。
爸爸错了......爸爸不该不接你妈妈的电话,不该......不该陪着别人......
可墓碑里的孩子不会回应,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举着满分的试卷追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快看,我又考第一了。
他想起儿子八岁生日那天,自己答应带他去游乐园,却因为董迪说
实验数据出了点问题,在研究所陪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回家时,儿子抱着他买的奥特曼,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
那时岑青红着眼眶说:他等了你一晚上。
他却不耐烦地说:多大点事,明天补给他不就行了。
现在他来了,带着整个游乐园的门票,可那个等他的孩子,永远不会醒了。
傅延卿几乎肝肠寸断,恨不得现在就扒开坟墓,好让自己能够重新抚摸一下孩子的脸颊。
傅延卿!你怎么在这!
你知不知道你突然走了,我有多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