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箱里的冰
凌晨一点十七分,玄关处的电子钟跳了一下,蓝光映在林哲眼底,像块冰。
他蜷在沙发角落,身上搭着条薄毯,电视开着静音,屏幕上的人影无声地晃。茶几上摆着两个菜,一荤一素,早就凉透了,汤汁在白瓷盘里结了层浅褐色的膜。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突然炸开,林哲几乎是弹起来的,手指在遥控器上乱按,把静音取消。嘈杂的综艺笑声涌出来,衬得他的心跳没那么明显。
苏晴走进来,带着一身酒气和某种陌生的香水味。她脱下高跟鞋,动作有些晃,精致的妆容花了一半,口红在唇角晕成模糊的红。
回来了。林哲走过去想接她的包,手伸到一半被躲开。
嗯。苏晴的声音很淡,径直往卧室走,经过餐桌时瞥了一眼,又等我
热了汤,你喝点再睡。林哲跟在她身后,今天谈项目
嗯。苏晴拉开衣柜门,把西装外套扔进去,不用,累。
林哲看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结婚三年,他越来越像个住家保姆,或者说,像这间高档公寓里的一件家具。苏晴是他的老板,也是他的妻子,但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仅限于领结婚证那天民政局门口,她出于礼貌挽过他胳膊的三秒钟。
卧室里的空气总是冷的。他们分睡两张床,中间隔着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苏晴洗漱完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穿着真丝睡衣,领口开得很低,却像裹着层无形的冰壳。
我帮你吹头发林哲拿起吹风机。
不用。苏晴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下,背对着他,明天早点叫我,九点有会。
吹风机的线在林哲手里绕了两圈,他放回去,轻声说：知道了。
关灯后,黑暗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林哲睁着眼,能闻到苏晴那边飘来的洗发水味,和晚上带回来的香水味混在一起,很陌生。他想起上周在公司楼下,看见苏晴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车窗降下,露出陆景明的侧脸。陆景明是苏晴的大学学长,也是她挂在嘴边的白月光,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
那天苏晴笑得很软,是林哲从未见过的样子。陆景明伸手替她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她没躲。
凌晨三点,林哲还没睡着。身边的人翻了个身,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消息进来。他看见苏晴摸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嘴角好像带着点笑意。
第二天早上,林哲煎了单面煎的鸡蛋,烤了吐司,冲好咖啡放在桌上。苏晴出来时已经换好套装,妆容一丝不苟,昨晚的疲惫和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那个雷厉风行的苏总。
陆总今天过来谈合作,你把资料再核对一遍。她拿起吐司咬了一口,看都没看林哲。
好。林哲点头,晚上……
有应酬。苏晴打断他,拿起手包,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林哲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鸡蛋,慢慢坐下。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明亮的光斑,却暖不了这间屋子。
下午在公司,林哲去茶水间打水,听见两个实习生在窃窃私语。
看见没陆总刚才来苏总办公室,两人站着聊了快半小时,苏总笑的样子,我入职一年都没见过。
他们以前是不是……
谁说不是呢,听说陆总当年出国,苏总难受了好久。现在回来了,说不定……
林哲端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水晃出来烫在虎口,他没觉得疼。
下班时,他在地下车库看见苏晴的车。陆景明站在车边,替她拉着车门,两人说着什么,苏晴低头笑,陆景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自然又亲昵。
林哲躲在柱子后面,直到那辆车开出去,才慢慢走出来。晚风从车库入口灌进来,带着点凉意。他想起三年前,苏晴的父亲病重,公司动荡,她走投无路,找他这个一直默默帮她的下属协议结婚,说等我稳住局面,就离婚,不会亏待你。
他答应了,不是为了钱,是因为从进公司第一天起,就喜欢上了这个闪闪发光的女人。
他以为日子久了,总能焐热她的心。现在才知道,有些冰,是天生的。
回到家,林哲把冷掉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然后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直到深夜。
苏晴没回来。
2
未拆的礼物
周三是林哲的生日。
他提前下班买了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摆在餐桌上,像个孤独的标点符号。
六点,七点,八点……苏晴的电话没人接。
林哲坐在餐桌前,看着蜡烛慢慢融化,在蛋糕上淌出蜡油。他拿出手机,翻到三年前的今天,那时候他们刚结婚不久,苏晴给他发了条信息：生日快乐,忙,下次补。
下次到现在也没来过。
九点半,门终于开了。苏晴看起来很高兴,脸上带着红晕,手里拿着个精致的礼盒。
生日快乐。她把礼盒放在桌上,语气比平时柔和些,刚和陆学长他们吃饭,聊得忘了时间。
谢谢。林哲拿起礼盒,指尖碰到盒子的棱角,吃饭顺利吗
嗯,陆学长答应注资了。苏晴脱着外套,语气轻快,对公司帮助很大。
林哲没打开礼盒,把它放到一边：我做了长寿面,给你热一碗
不用,吃过了。苏晴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换台,对了,下周末陆学长约我们俩吃饭,一起去。
林哲的手顿了一下：我就不去了吧,你们谈工作……
不是谈工作,就吃饭。苏晴打断他,眼睛看着电视,他说想正式认识一下我先生。
先生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点刻意的生疏。林哲低下头,轻声说：好。
那盒礼物被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一直没被拆开。林哲每天出门进门都能看见它,像个沉默的提醒。
周末的饭局定在一家私房菜馆。苏晴特意换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看起来温柔又得体。林哲穿着她去年给他买的西装——那是他衣柜里最正式的一件,还是公司年会时她让助理顺便买的。
陆景明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看见他们进来,起身笑着打招呼：苏晴,林先生。
陆学长。苏晴的笑容很自然,走近时,陆景明顺手帮她拉开了椅子。
林哲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熟稔的互动,像个局外人。
经常听苏晴提起你,说你把家里打理得很好,让她能专心工作。陆景明举杯,看向林哲的眼神带着点审视,辛苦你了。
应该的。林哲碰了下杯,酒有点辣。
席间,苏晴和陆景明聊起大学时的事,聊得眉飞色舞。陆景明说她那时候总爱逃课去画室,被教授抓了好几次；苏晴笑他打篮球崴了脚,是自己背他去的医务室。
那时候你还掉眼泪了,说怕留下疤,以后穿不了球鞋。苏晴看着陆景明,眼里有光。
哪有,是你看错了。陆景明笑着反驳,语气里的纵容藏不住。
林哲默默吃着菜,听他们回忆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过去。原来苏晴也会笑得那么灿烂,也会有那么多话要说,只是对象不是他。
吃到一半,苏晴去洗手间,包厢里只剩下林哲和陆景明。
林先生,陆景明放下筷子,看着他,你和苏晴,结婚三年,过得还好
林哲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挺好的。
是吗陆景明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重新追求苏晴。以前是我不好,错过了她。
林哲猛地抬头,对上陆景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掩饰的野心。
你们已经离婚了林哲的声音有点抖。
还没。陆景明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说,但我想,快了。苏晴心里的人一直是我,你不过是她当时无奈之下的选择。
林哲的脸白了,他想说点什么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
苏晴回来时,正好撞见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皱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陆景明立刻换上笑容,在夸林先生好福气,有你这么能干的妻子。
苏晴没怀疑,坐下继续吃饭,只是偶尔和陆景明对视时,眼里的笑意还是藏不住。
饭局结束,陆景明要送他们回家,苏晴说：不用,我们自己开车了。
那我送你到楼下。陆景明坚持。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陆景明下车替苏晴开门,凑近她说了句什么,苏晴笑着推了他一下。林哲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两个人,觉得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
上楼时,谁都没说话。进了家门,苏晴换鞋时突然说：陆学长人挺好的吧
嗯。林哲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当年出国,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苏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现在回来了,挺好的。
林哲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你是不是……想离婚了
苏晴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林哲低下头,我去洗澡了。
他逃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浇在身上,却一点都不暖和。镜子蒙上了一层白雾,他伸手擦掉,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
那一晚,两人依旧无话。林哲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直到天快亮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玄关的礼盒不见了。问苏晴,她说：哦,昨天好像落在车上了,回头让司机拿上来。
但直到周末,那个礼盒也没出现。林哲知道,它大概是被遗忘在某个角落,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3
突如其来的孩子
苏晴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晚归,有时甚至彻夜不归。林哲给她打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就说在陆景明那里谈工作。
谈工作需要谈到凌晨有一次林哲忍不住问。
林哲,苏晴的声音很冷,我的工作你别管太多。做好你该做的。
他该做的是什么守着这个空房子,等她偶尔回来歇脚林哲苦笑。
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也多了起来。有人看见苏晴和陆景明一起去看电影,有人说陆景明已经在苏晴的公寓楼买了房子。林哲每次听到,都觉得脸上像被扇了耳光。
他去找苏晴,想谈谈。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看见陆景明正坐在苏晴对面,手里拿着份文件,凑得很近,苏晴的头靠在他肩上,笑得很开心。
苏总,林哲的声音有些干涩,有份报表需要你签字。
苏晴猛地坐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放桌上吧。
陆景明抬头看了林哲一眼,眼神里带着挑衅的笑意。
林哲放下报表,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那天晚上,苏晴回来得很早,大概七点多。她坐在沙发上,没开大灯,只有电视的光映在她脸上,表情看不太清。
林哲做好饭,叫她：吃饭了。
林哲,苏晴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哲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心跳得厉害,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怀孕了。苏晴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林哲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孩子……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是……
是陆学长的。苏晴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犹豫,我和他……是认真的。
林哲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看着苏晴,这个他爱了五年、结婚三年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所以呢他问,声音抖得厉害。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苏晴的手指绞在一起,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林哲,我们还没离婚,从法律上来说,你是我的丈夫。
林哲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好像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这个孩子,需要一个名分。苏晴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能当他的父亲,抚养他长大。
空气仿佛凝固了。电视里的声音还在响,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听不真切。林哲看着苏晴的脸,她的眼神里有恳求,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好像他就该答应。
你让我……抚养你和别的男人的孩子林哲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
林哲,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苏晴的声音放软了些,但我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陆学长他……暂时还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公司这边需要稳定。
那我呢林哲终于忍不住,声音提高了些,苏晴,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工具一个摆设
我知道你委屈。苏晴避开他的目光,我会补偿你,钱,或者……
我不要你的补偿！林哲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滑了很远,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是人！不是你用来稳定公司、给你白月光养孩子的工具！
他的眼睛红了,胸口剧烈起伏着。结婚三年的委屈、隐忍、期待,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苏晴也站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林哲,你冷静点。我们是协议结婚,你当初答应过会配合我！
我答应配合你稳住公司,不是让你这样对我！林哲指着她,手都在抖,苏晴,你有没有心
苏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电视屏幕的光忽明忽暗,照在他们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上。
林哲转过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那些曾经让他觉得温暖的灯火,现在看起来只剩一片冰冷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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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三年前苏晴找到他,眼眶红红的,说：林哲,帮帮我,就当可怜我。
他心软了,答应了。他以为自己是她的救赎,没想到只是她人生剧本里,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配角。
我……林哲想说不,想说我们离婚吧,但话到嘴边,却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淹没。
苏晴走到他身后,轻声说：林哲,算我求你。等孩子生下来,等公司稳定了,陆学长那边……我会处理好的。到时候,如果你想走,我绝不拦你,还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林哲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窗外的风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得他浑身发冷。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拒绝她那这三年的付出算什么答应她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无辜的孩子,如何面对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4
律师楼里的冷光
夜色越来越深,客厅里的两个人,一个站在窗前,一个站在他身后,像两座沉默的孤岛,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答案,似乎还很远。第四章
律师楼里的冷光
林哲坐在律师楼的会客室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份皱巴巴的协议。三年前苏晴给他的,打印在烫金信纸上,条款写得清清楚楚：婚姻存续期间互不干涉私生活,待公司稳定后和平离婚,他将获得一套房产和五百万补偿金。
当时他没细看,只想着能陪在她身边就好。现在再看,每一条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他眼睛发疼。
林先生律师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抱歉久等了。
张律师。林哲站起身,声音有点哑。他是昨天在网上找到这位律师的,专攻婚姻纠纷,评价里说铁面无私,寸土不让。
两人坐下,张律师翻开文件夹：您说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协议婚姻,女方婚内与他人保持不正当关系,现在怀孕,要求您抚养非婚生子女。
林哲点头,喉结动了动：我想离婚,并且……不想承担这个孩子的任何责任。
这很合理。张律师推了推眼镜,但您需要证据。协议婚姻本身不违法,但如果能证明女方在婚姻存续期间存在过错,比如与他人同居,或者有明确的出轨行为,在财产分割上您会更占优势。
证据……林哲攥紧手指,我有她和那个男人的聊天记录截图,还有同事的证词,可以吗
不够。张律师摇头,聊天记录可以说是工作交流,同事证词效力太低。最好有更直接的证据,比如亲密的照片、视频,或者证明他们长期同居的物证。
林哲沉默了。他不是没想过收集证据,但每次举起手机想拍点什么,心里都像被针扎。那是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他做不到把她的狼狈暴露在别人面前。
或者,张律师看着他,您可以先和女方谈,试探她的态度。如果她急于让您接受孩子,可能会在财产上做出让步。
林哲想起昨晚苏晴的脸,她眼里的笃定和理所当然,心里一凉：她不会的。对她来说,公司和那个男人比什么都重要。
从律师楼出来,阳光刺眼。林哲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回那个所谓的家那里现在只剩窒息的沉默。去公司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和同情的目光。
他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拨了过去。
喂林哲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惊讶。是大学室友赵鹏,现在在做私家侦探。
赵鹏,是我。林哲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挂了电话,林哲走到街角的咖啡店,点了杯最苦的美式。他看着窗外,想起刚结婚时,苏晴偶尔会带他参加公司聚餐,介绍他时说这是我先生,林哲。那时候他以为,假以时日,她总会把先生两个字说得自然些。
现在才明白,有些角色,从一开始就定好了。
下午三点,赵鹏发来几张照片。是苏晴和陆景明从一家酒店出来的画面,陆景明搂着她的腰,两人笑得很亲密,照片拍得很清晰。
林哲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指尖冰凉。他把照片保存到加密相册,然后给苏晴发了条信息：晚上早点回来,我们谈谈。
苏晴很快回复：有事,晚点。
林哲没再回。他坐在咖啡店里,直到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才慢慢起身。
回到家,他把协议和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着苏晴。
凌晨十二点,苏晴终于回来了。她看起来很累,眼眶有点红,看见茶几上的东西,脚步顿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她拿起照片,声音发紧。
没什么意思。林哲抬头看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苏晴,我们离婚吧。
苏晴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林哲,你别闹。我知道白天的话让你不舒服,我……
我没闹。林哲打断她,拿起那份协议,这是三年前你给我的,现在,我同意离婚。
不行！苏晴突然提高声音,现在不能离！公司正在关键期,陆学长的注资还没到位,这个时候爆出离婚,别人会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跟我有关系吗林哲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苏晴,你只关心你的公司和你的陆学长,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晴的语气软了下来,林哲,再等等,就半年,不,三个月。等我把事情处理好,我们就离,我给你双倍补偿,好不好
补偿林哲拿起照片,用这些换吗苏晴,你觉得我稀罕你的钱
他把照片扔在桌上,照片散落开来,像一地破碎的镜子。
我从进公司第一天就喜欢你,你知道吗林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我答应和你协议结婚,不是为了钱,是想帮你,是想……或许有一天,你能回头看看我。
苏晴愣住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但我现在累了。林哲站起身,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寄给你,财产我一分不要,只求你别再打扰我。
他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都是些旧衣服,几本书,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的结婚证照片。照片上的苏晴笑得很勉强,他却笑得很傻。
林哲把相框放进垃圾桶,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林哲！苏晴突然叫住他,眼眶红了,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林哲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个他爱了五年的女人,此刻看起来那么陌生。
是你先做绝的。他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照着他孤单的背影。电梯下行时,林哲靠在轿厢壁上,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5
证据与告别
林哲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一室一厅,家具简单,但阳光很好。他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慢慢归置,像是在重新拼凑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去公司辞职,人事部的人很惊讶。毕竟他是苏总的先生,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层关系名存实亡,但主动辞职还是让人意外。
林哥,不再考虑考虑人事部经理递给他一杯水,苏总那边……
不用了。林哲笑了笑,手续麻烦尽快办,我想早点走。
他去收拾工位,东西不多,一个纸箱就装完了。路过总经理办公室时,门是开着的,苏晴坐在里面,对着电脑发呆,眼圈还是红的。陆景明站在她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声说着什么。
林哲收回目光,拉着纸箱,快步走出了公司。
刚走出大楼,手机就响了,是苏晴。他犹豫了一下,接了。
你在哪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
刚办完离职。林哲说。
你回来！我们再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了。林哲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发给你了,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林哲！苏晴的声音很激动,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为了那个协议,你就不能再忍忍吗
忍林哲笑了,苏晴,我忍了三年。看着你和别的男人约会,看着你半夜不回家,看着你对着他笑,对着我冷。我以为我能忍到你回头,可我错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苏晴压抑的哭声。
那个孩子,林哲顿了顿,你自己想清楚吧。但别指望我,我没那么伟大。
他挂了电话,把苏晴的号码拉黑,然后关机。
接下来的几天,林哲忙着处理离婚的事。张律师说苏晴那边一直拖着不签字,还说想和他见面谈。
她大概是怕事情闹大,影响公司。张律师分析,你手里的证据很关键,如果她再不配合,我们可以起诉离婚,到时候这些证据都会提交给法院。
林哲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张律师。
这天下午,赵鹏又发来一段视频。是苏晴和陆景明在公寓楼下拥吻的画面,时间是上周,也就是苏晴告诉林哲她怀孕的前一天。
林哲看着视频,心里没什么波澜,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他把视频发给张律师,然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他想起刚结婚时,苏晴的父亲还在世,偶尔会叫他们回家吃饭。老人家总是拉着他的手说：小哲啊,苏晴脾气硬,你多担待。她心里是有你的,就是嘴笨。
那时候他信了。现在才明白,有些嘴笨,其实是心里根本没装着你。
傍晚,林哲去超市买菜,遇见了以前的同事小李。小李是公司的老员工,知道他和苏晴的事,一直挺同情他。
林哥,你真辞职了小李惊讶地问。
嗯。林哲点头。
唉,小李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公司里都炸开锅了。陆总天天往苏总办公室跑,有人说……说他们早就住在一起了,苏总怀孕的事,陆总家里好像不同意,所以才想让你背锅。
林哲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原来她让他抚养孩子,不仅仅是为了公司,还有这层原因。
林哥,你别往心里去。小李看着他,不值得。
我知道。林哲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
回到公寓,林哲做了碗面,刚吃两口,门铃响了。他透过猫眼一看,是苏晴。
她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没化妆,脸色憔悴,和平时那个光鲜亮丽的苏总判若两人。
林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有事吗他靠在门框上,没让她进来。
林哲,苏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我们能好好谈谈吗就十分钟。
林哲侧身让她进来,关上门。
公寓很小,两人站在客厅里,显得有些局促。
我看了离婚协议。苏晴先开口,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嗯。
为什么苏晴看着他,我们好歹……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林哲笑了,苏晴,你摸着良心说,我们这三年,算夫妻吗
苏晴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我……我也是没办法。陆学长他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说如果我带着孩子,就不认他这个儿子。我不能失去他,也不能不要这个孩子……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林哲看着她,让我当这个冤大头,替你和他养孩子,还要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晴急忙解释,我以为……你对我还有感情,你会帮我的。
感情不是这么用的。林哲的声音冷了下来,苏晴,我对你有过感情,很深。但现在没有了,被你一点一点磨没了。
他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点开那段拥吻的视频,递给苏晴：这个,你解释一下吗
苏晴看到视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跟踪我她的声音发颤。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林哲拿回手机,苏晴,别再拖了,签字吧。对我们都好。
苏晴看着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林哲,我真的……后悔过。有一次你发烧,半夜起来给你倒水,看着你睡着的样子,我想,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可是……可是陆学长回来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后悔有什么用林哲打断她,苏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选了他,就要承担后果。别再把我拉进去了。
苏晴哭得更凶了,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
林哲看着她,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但很快被三年的委屈压了下去。他转身走进卧室,关上门,把哭声隔绝在外。
过了很久,外面没了声音。林哲打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茶几上放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苏晴的字迹：卡里有一百万,算我补偿你的。对不起。
林哲拿起银行卡,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早上,张律师发来消息：苏晴签字了,离婚手续办好了。
林哲看着屏幕,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心里空了一块,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收拾好行李,退了公寓,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林哲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后退,心里默念：再见了,苏晴。再见了,我这荒唐的三年。
6
老槐树下的重逢
林哲的老家在一个小县城,离市区不远,坐火车两个小时就到了。出了火车站,熟悉的乡音扑面而来,空气里带着点泥土和庄稼的味道,让他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没告诉家里人自己离婚的事,只说公司放假,回来住一段时间。父母很高兴,杀了只鸡,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他爱吃的。
在外面累坏了吧看你瘦的。母亲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念叨,别总想着工作,身体要紧。
知道了妈。林哲笑着点头,心里暖暖的。只有在父母身边,他才觉得自己是被疼爱的。
老家的节奏很慢,每天早上被鸡叫醒,吃过早饭去村头的河边散散步,下午陪父亲下棋,晚上和邻居聊天。林哲几乎忘了自己曾经是那个在大城市里,为了一个女人患得患失的林哲。
他把手机里的社交软件都卸载了,也不看新闻,就安安静静地待着。父母看他状态不错,也没多问。
这天下午,林哲去镇上的书店买几本书。刚走出书店,就听见有人叫他：林哲
他回头一看,愣住了。
是陈瑶。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点惊讶,还有点不好意思。阳光照在她脸上,皮肤白皙,眼睛亮晶晶的,和记忆里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重合在一起。
陈瑶是他的小学同学,也是他的邻居。小时候两人总在一起玩,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林哲去城里上高中,大学,就渐渐断了联系。
陈瑶林哲也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家就在这附近啊。陈瑶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林哲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回来住几天。
挺好的。陈瑶看着他,你好像没怎么变,就是高了点,瘦了点。
你也没变。林哲说。其实她变了,褪去了小时候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的温柔,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澈。
我在镇小学当老师,刚放学。陈瑶指了指不远处的学校,你呢还在城里上班
嗯,不过最近有点事,回来休息休息。林哲没说离婚的事。
这样啊。陈瑶点点头,那……有空吗前面有家奶茶店,我请你喝杯奶茶
林哲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不过还是我请吧。
两人走进奶茶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陈瑶点了杯珍珠奶茶,林哲点了杯柠檬水。
你这些年怎么样陈瑶搅动着杯子里的吸管,抬头问他。
就那样,上班,下班,平平淡淡。林哲笑了笑,你呢好像挺不错的,当老师挺好的。
还行吧,孩子们挺可爱的。陈瑶笑了,就是有时候有点累。对了,你结婚了吗我听阿姨说,你在城里成家了。
林哲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沉默了一下,说：分了。
陈瑶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林哲摇摇头,都过去了。
气氛有点沉默。陈瑶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没结婚。
林哲抬头看她,她的脸颊有点红,避开了他的目光。
以前谈过一个,不合适,就分了。陈瑶轻声说,觉得还是老家好,安安稳稳的。
7
槐花香里的试探
林哲没说话,心里却有点异样的第七章
槐花香里的试探
从奶茶店出来时,夕阳正把镇子染成暖融融的橘色。陈瑶要去对面的菜市场买菜,林哲顺道陪她走一段。
你爸妈身体还好吗陈瑶拎着空篮子,脚步轻快。
挺好的,就是我妈总念叨你,说小时候就数你懂事,帮她看菜地。林哲笑着说。
阿姨才好呢,总给我塞糖吃。陈瑶回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对了,明天周六,我们小学组织去后山摘槐花,孩子们吵着要请家长帮忙,你有空吗
林哲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这种热闹的活动了,在城里的三年,生活里只有苏晴的公司和空荡的家。
我……他刚想答应,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他之前待的城市。
他皱了皱眉,没接,直接挂断。
怎么了陈瑶问。
骚扰电话。林哲把手机揣回兜里,明天有空,我去帮忙。
陈瑶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暖意：太好了,孩子们肯定高兴。
走到菜市场门口,陈瑶停下脚步：就在这儿吧,你早点回去,阿姨该等你吃饭了。
我帮你拎东西吧。
不用不用,我买的不多。陈瑶摆摆手,明天早上八点,学校门口见。
好。
看着陈瑶走进菜市场的背影,林哲站了会儿才转身。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他索性关了机。
回到家,母亲果然在厨房忙活,父亲坐在堂屋抽烟,看见他进来,磕了磕烟灰：刚才谁的电话响了好几遍。
不知道,陌生号。林哲坐下,爸,明天我去镇小学帮忙摘槐花,中午不回来吃饭。
跟谁母亲从厨房探出头。
陈瑶,她在那儿当老师。
母亲眼睛一亮：小瑶啊那姑娘好,心眼实。你可得好好帮帮人家。
林哲笑了笑,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林哲七点半就到了学校门口。陈瑶已经带着十几个孩子在等了,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校服,叽叽喳喳像群小麻雀。
林叔叔！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仰着小脸看他,陈老师说你是城里来的大英雄,会爬树！
林哲被逗笑了：叔叔不是英雄,但爬树还行。
陈瑶走过来,递给她一顶草帽：山上太阳大,戴上吧。
草帽带着淡淡的肥皂香,林哲接过来戴上,尺寸刚好。
你怎么知道我头围他随口问。
陈瑶脸一红：猜的……小时候看你戴过类似的。
林哲心里一动。他都忘了自己小时候戴过草帽,她居然还记得。
后山不高,长满了槐树,这个季节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雪白的花串挂满枝头,空气里飘着甜丝丝的香。
孩子们兴奋地散开,陈瑶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然后递给林哲一个竹篮：我们负责那边几棵,别爬太高,够得着就行。
放心吧。林哲拎着篮子,走到一棵不算太高的槐树下,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哇！林叔叔好厉害！孩子们拍手叫好。
陈瑶站在树下,仰着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她的笑容比槐花还甜。
慢点！她忍不住喊。
没事。林哲笑着,伸手够下一串饱满的槐花,扔给她。
陈瑶伸手接住,放进篮子里,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两人配合着,一个摘一个接,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篮子。孩子们也收获颇丰,跑过来炫耀自己的成果。
老师,林叔叔,我们来比赛谁摘的槐花甜！一个小男孩举着手里的花串喊。
好啊。陈瑶笑着拿起一串,递给林哲,你尝尝。
林哲接过来,放进嘴里嚼了嚼,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他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和陈瑶在槐树下摘槐花,她总说他摘的不甜,非要把自己手里的塞给他。
甜吗陈瑶问。
甜。林哲看着她,比小时候的还甜。
陈瑶的脸又红了,低下头,假装整理篮子里的槐花。
中午,他们在山上的空地上野餐。陈瑶带了自己做的馒头和咸菜,孩子们带了零食,林哲则去附近的农户家里买了几个刚煮好的玉米。
林叔叔,你跟陈老师是不是认识很久啦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凑过来,小声问。
是啊,我们小时候就是朋友。林哲说。
那你为什么不娶陈老师呀小姑娘眨着大眼睛,我们班王老师说,认识久了就要结婚的。
林哲被问得一愣,陈瑶刚好走过来,听见这话,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在地上。
朵朵！不许胡说！陈瑶拍了拍小姑娘的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朵朵吐了吐舌头,跑开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哲看着陈瑶,她低着头,耳根都红了。
那个……林哲想打破沉默,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他昨天晚上开了机,想着万一有急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他皱了皱眉,走到一边接了。
林哲,是我。电话那头传来苏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林哲的心沉了一下：有事
陆景明……他家里还是不同意,他要跟我分手。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哲沉默了。他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觉得解气,但没有,只有一种莫名的疲惫。
苏晴,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事与我无关。
可我只有你了！苏晴突然拔高声音,林哲,你不能这么狠心！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林哲打断她,你自己做的选择,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别再找我了。
他挂了电话,把那个号码也拉黑了。
转身时,看见陈瑶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个玉米,眼神有些复杂。
谁啊她轻声问。
以前的一个同事,有点麻烦事。林哲不想提苏晴,没事了。
陈瑶点点头,把玉米递给他：刚剥好的,趁热吃。
林哲接过玉米,咬了一口,香甜软糯。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槐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他突然觉得,或许这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8
老屋里的答案
从后山回来后,林哲和陈瑶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有时他会去学校接她下班,有时她会带着孩子们来村里的河边写生,喊上林哲帮忙看孩子。
村里人见了,都笑着打趣,说他们俩像小时候一样形影不离。林哲的母亲更是高兴,拉着陈瑶的手就舍不得放,恨不得天天留她在家吃饭。
这天晚上,林哲正在院子里帮父亲劈柴,陈瑶提着一篮刚蒸好的槐花糕过来了。
阿姨说你爱吃这个,我做了点。她把篮子递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又让你破费了。林哲擦了擦手,接过篮子,进来坐。
不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呢。陈瑶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林哲,明天晚上我们村有露天电影,放《地道战》,你要不要来
林哲愣了一下。《地道战》是他们小时候最爱看的电影,那时候村里每次放这部,他们都会搬个小板凳,挤在最前面,看到半夜才回家。
好啊。他笑着点头,我去占位置。
陈瑶笑了：不用,我家有两个长板凳,我提前备好。
第二天晚上,林哲早早地就去了陈瑶村子的晒谷场。场地上已经摆满了板凳,孩子们追着跑着,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热闹得像过年。
陈瑶已经到了,正把两个长板凳并排放在中间的位置。看见林哲过来,她招了招手。
来得挺早。林哲在她身边坐下。
怕来晚了没好位置。陈瑶递给她一瓶汽水,刚冰的。
电影开始了,熟悉的旋律响起,场地上渐渐安静下来。林哲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总爱偷偷看陈瑶,她看得特别认真,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攥着块糖,舍不得吃。
他侧过头,发现陈瑶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陈瑶慌忙转过头,脸颊红了。
电影放到一半,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大家纷纷起身找地方躲雨,林哲和陈瑶也拎着板凳,跑到附近的一个老屋檐下。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屋檐下还有几个人,挤在一起聊天。
这雨怕是停不了了。陈瑶看着外面的雨幕,电影肯定看不成了。
没事,下次还有机会。林哲说。
两人靠得很近,能闻到陈瑶身上淡淡的槐花香。林哲的心跳有点快,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哲,陈瑶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打算一直留在老家吗
林哲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其实想过很多次。城里的生活已经让他厌倦了,老家的安稳和平静,反而让他觉得踏实。
嗯。他点头,我想留下来,找份工作,陪陪我爸妈。
陈瑶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镇上最近在招农技员,你不是学农业的吗挺合适的。
你怎么知道我学农业的林哲惊讶地问。
阿姨说的。陈瑶笑了笑,她说你大学学的这个,就是为了回来能帮上村里。
林哲心里一暖。他确实是学农业的,当初报考这个专业,就是想着以后能回老家,用自己学的知识帮村里人做点事。只是后来遇到了苏晴,才留在了城里。
我会去试试的。他说。
雨渐渐小了,屋檐下的人陆续走了。只剩下他和陈瑶。
陈瑶,林哲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瑶打断他,抬起头,眼神很认真,林哲,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多年了。
林哲愣住了,眼眶突然有点热。
小时候你说要娶我,我一直记着。陈瑶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后来你去了城里,我以为没希望了。但我还是不想嫁,总觉得……你会回来的。
对不起,陈瑶。林哲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微微在抖,我走了很多弯路,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你回来了就好。陈瑶的眼泪掉了下来,笑着说,以后不许再走了。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林哲把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老屋檐下紧紧相依的两个人。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香,还有淡淡的槐花香。
9
槐树下的约定
林哲果然去应聘了镇上的农技员,凭着扎实的专业知识,顺利通过了考核。上班第一天,他特意穿上了新买的衬衫,陈瑶笑着说他像个刚入学的学生。
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关照。陈瑶伸出手,一本正经地说。
林哲握住她的手,笑着点头：请多指教,陈老师。
两人的关系确定后,反而不像以前那样拘谨了。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就去村里帮农户看看庄稼,或者带着孩子们去河边写生。日子过得平淡,却充满了踏实的幸福。
这天,林哲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母亲突然打来了电话,语气很着急。
小哲,你快回来一趟！苏晴……苏晴来了！
林哲的心猛地一沉：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就在家门口坐着,说要见你。你爸把她拦在外面了,你赶紧回来！
林哲挂了电话,心里乱糟糟的。他跟同事交代了一声,就急忙往家赶。
快到村口时,他看见苏晴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头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色苍白,瘦得脱了形,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应该是刚出生的孩子。
林哲。苏晴看见他,站起身,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你怎么来了林哲站在她面前,语气很冷淡。
我找不到别人了。苏晴的声音很虚弱,陆景明彻底跟我断了联系,我爸妈也不认我了,公司……也被他们抢走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林哲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在睡觉。心里五味杂陈。
林哲,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苏晴的眼泪掉了下来,但看在……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给我个地方住,让我把孩子养大……
我帮不了你。林哲打断她,我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想再被打扰。
你就这么狠心苏晴看着他,你忘了当初你说过会一直帮我的
那时候我傻。林哲说,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该放下就得放下。苏晴,你已经成年了,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是我……
镇上有福利院,你可以去那里申请帮助。林哲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里面所有的现金,递给她,这是我能帮你的最后一件事。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苏晴看着他手里的钱,又看了看他决绝的眼神,突然笑了,笑得很凄凉。
我明白了。她没接钱,抱着孩子转身就走,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林哲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走远,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回到家,母亲在门口等着,一脸担忧：没事吧
没事了,妈。林哲笑了笑,都过去了。
那就好。母亲拍了拍他的手,小瑶刚才打电话来,说晚上来家里吃饭,让你早点回来。
好。
晚上,陈瑶果然来了,还带来了她亲手做的红烧肉。饭桌上,母亲一个劲地给她夹菜,把林哲晾在一边。
阿姨,您也吃。陈瑶有点不好意思。
哎,好。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小瑶啊,我跟你叔商量好了,想下个月就让小哲跟你订婚,你看怎么样
陈瑶的脸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我听阿姨的。
林哲也笑了,看着陈瑶泛红的脸颊,心里暖暖的。
吃完饭,林哲送陈瑶回家。月光洒在小路上,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却觉得无比安心。
走到陈瑶家门口的老槐树下,林哲停下脚步。
陈瑶,他看着她,我们结婚吧。
陈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好。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华丽的承诺,只有一句简单的好,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动人。
林哲伸出手,把陈瑶拥进怀里。槐花香在晚风里轻轻飘荡,像是在为他们祝福。
他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那些荒唐的、痛苦的、遗憾的,都成了过眼云烟。而未来,就在眼前这个人的笑容里,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在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