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香樟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晃时,我总想起十八岁那个傍晚。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从西南角传来,像某种隐秘的鼓点,敲在高三（1）班的窗玻璃上。我攥着笔的手突然顿住,看浅绿间白的校服掠过阳光,看
7
号球衣在风里扬起边角,看那个少年起跳时,发梢抖落的金辉正好落在我摊开的单词本上。
后来无数个日子里,我常常想,所谓一见钟情大抵就是这样
——
不是刻意寻找的目光交汇,而是某个寻常瞬间,对方的存在突然让整个世界有了清晰的轮廓。就像香樟叶总要落满篮球场,就像他总会在清晨把牛奶放在我课桌,就像我们隔着两个年级的时光,却总能在奔赴彼此的路上,找到同频的脚步。
那些藏在草稿纸背面的名字,那些跨过高三栅栏的眺望,那些在火车站台迟迟不肯放下的挥手……
原来早在初见时就已写好结局。
1
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穿过教学楼的走廊,溜进高三（1）班的窗户。我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笔尖在模拟卷的缝隙里悬了许久,墨迹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像老旧的录音机,嗡嗡地搅着昏沉的午后,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恍惚间竟和篮球场上飞扬的尘土重叠在一起。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我的思绪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飘向学校西南角的篮球场。那里有个穿着浅绿间白校服的身影,像株挺拔的白杨树,在阳光下舒展着蓬勃的生命力。
高三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又像是陷入了无限循环。每天清晨六点半,教学楼的灯光准时亮起,我踩着露水走进教室,迎接我的是黑板右上角鲜红的倒计时数字
——278
天。晚上十点半,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我又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校门,书包里装着没做完的试卷和明天要背的单词。
只有在傍晚那短暂的空闲里,我才能偷得片刻喘息。放下笔,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篮球场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像一串神秘的密码,召唤着我。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九月的一个周五傍晚。那天的数学周测刚结束,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最后一道大题无论怎么算都找不到头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放学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绕到了篮球场。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微风拂过,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篮球场上,一群穿着浅绿间白校服的男生正在激烈地对抗。他就在其中,穿着
7
号球衣,身形颀长,动作灵活。一个转身,躲过对方的防守,起跳,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周围响起女生的尖叫,他扬起嘴角,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阳光洒在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一刻,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刚才的委屈和烦躁仿佛被瞬间清空,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跳跃的身影和那抹灿烂的笑容。
从那天起,看他打球成了我每天释放情绪的方式。我总是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通常是篮球场边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下,假装在看单词书,实则目光早已锁定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打球很有节奏感,不像有些男生那样横冲直撞,而是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运球、突破、传球、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透着一股自信。偶尔失误的时候,他会懊恼地抓抓头发,然后很快调整状态,重新投入比赛。
篮球场边总是围着不少女生,她们应该是学妹,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时不时发出一阵尖叫。我感觉自己拿着单词书混在人群中,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你看
7
号好帅啊！那个三分球太绝了！
是啊是啊,他叫林辰,高二（3）班的,听说成绩超好,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呢！
真的假的学习这么好还这么会打球,也太完美了吧！
我不禁竖起耳朵,贪婪地捕捉着关于他的每一个信息。原来他叫林辰,高二（3）班的,比我小一级。原来他不仅球打得好,成绩也很优秀。原来有这么多女生注意到他。
心里既有一丝窃喜,又有些许失落。窃喜的是,我喜欢的人如此优秀；失落的是,他身边围绕着这么多比我年轻、比我活泼的女生,他会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有时候,当他投篮得分后,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我所在的方向。有一次,他罚篮的时候,视线竟然和我对上了。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电流击中,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单词书,耳朵却红得发烫。等我再偷偷抬起头时,他已经投进了球,正和队友击掌庆祝,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看我,也许只是巧合。毕竟,他那么耀眼,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学姐,淹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转凉,香樟树的叶子开始泛黄。我依然每天放学后去看他打球,只是有点不再满足于远远观望。
有次在楼梯间撞见他抱着篮球往下走,我攥着刚发的月考排名单,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页里
——
这次的总分比上次前进了十五名,距离年级前十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笑着跟我打招呼,乖巧地喊着：学姐好。
我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跳动的心跳声。
后来,同桌打趣我最近像打了鸡血,连最难啃的数学压轴题都敢主动挑战。她们不知道,我在草稿纸背面写满了他的名字和中山大学,那是他曾在和朋友聊天里提到过的理想学府。
每次解出一道难题,我感觉就像在地图上朝着他的方向又迈出了一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像是在为这场秘密的奔赴计数。
他就像一道光,激励、陪伴着我度过高三的第一个学期。
2
十二月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光秃秃的树枝呜呜作响。期末考试的脚步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教室里,同学们都在埋头苦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像春蚕在啃食桑叶。
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去看林辰打球了。不是不想去,而是实在抽不出时间。模拟考的成绩一次比一次不理想,班主任找我谈了好几次话,语重心长地告诫我要收收心,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父母也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营养餐,眼神里的期待和担忧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每天晚上,我都学到凌晨一点多才睡觉,早上五点半就起床背书。咖啡成了我的必需品,桌上的咖啡罐空了一个又一个,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重。有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都是做不完的数学题和背不完的英语单词。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我对着一道物理题苦思冥想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毫无头绪。烦躁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我把笔一摔,趴在桌子上,只想大哭一场。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篮球场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呐喊声,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我的心。鬼使神差地,我收拾好书包,提前离开了教室。
走到篮球场边的香樟树下时,我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一本英语单词书。大概是潜意识里,还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吧。
今天是周日,球场上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林辰还在,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外面套着
7
号球衣,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显然已经打了很久。
没有了平时那么多女生的围观,我站在树下,显得有些突兀。我翻开单词书,目光却忍不住越过书页,落在他的身上。
他正在和一个队友练习投篮,动作依旧那么帅气。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汗水在他的7号球衣上,晕开了深色的痕迹。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单词书,心脏却像要跳出胸腔一样,砰砰直跳。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我的面前。
学姐,经常能看到你呢。
我当时只来得及想,他的声音可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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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缓缓地抬起头,却猛地撞进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那是一双像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带着阳光的温度。我能清晰看到有一滴汗珠在他的脸侧滑落,看到他眼里倒映出的,我诧异、慌乱的模样。
他就站在我面前,离我那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一点也不刺鼻,反而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脸颊旁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语言都好像被冻结了。
我叫林辰,高二（3）班的。
他见我不说话,又笑着自我介绍道,你是高三（1）班的学姐吧我经常看到你在这儿看书。
嗯……
我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快要期末考试了吧看你最近好像很忙。
他又问道,语气很自然,像是在和一个熟悉的朋友聊天。
嗯,快了。
我点点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梨涡：加油啊,学姐。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好的。
说完,他转身跑回了球场,继续和队友练习投篮。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本英语单词书,心脏依旧在疯狂地跳动。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注意到我了,他真的注意到我了。他知道我是高三（1）班的学姐,他还祝我考试加油。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球场上,也洒在我的身上。我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刚才的烦躁和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喜悦和力量。
那天晚上,我学习的效率出奇地高。做数学题的时候,思路格外清晰,背单词也记得特别牢。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他的笑容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暖暖的。
我至今都不会忘记他那个时候的笑容,惊艳了我整个躁动的高三。
3
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放了寒假。我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但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没有了每天傍晚去篮球场的期待,没有了那个让我心动的身影,日子突然变得索然无味。我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拜年走亲戚,就是看书刷题,但总是静不下心来。
除夕夜,窗外烟花绚烂,家里灯火通明。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年夜饭,爸爸妈妈在讨论着我的高考,亲戚们也纷纷送上祝福。我笑着应和着,心里却在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
大年初二,我跟着爸爸妈妈去外婆家拜年。路过学校的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篮球场空荡荡的,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只有几只麻雀在地上啄食。
回到家后,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学校的贴吧,在搜索栏里输入了
林辰
两个字。没想到,关于他的帖子还真不少。有讨论他打球帅的,有打听他成绩的,还有女生匿名表白的。
我一条条地看着,心里既羡慕又有点小小的嫉妒。羡慕那些敢于表达自己心意的女生,嫉妒她们有更多机会接近他。
在一个帖子里,我看到有人留了他的
QQ
号,说是他朋友发的。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加了他的好友。
验证消息发出去后,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刷新着页面。过了大概十分钟,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
对方已同意你的好友请求。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揣了只小兔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后只发了一句
你好,我是高三（1）班的学姐。
没过多久,他回复了：学姐好,我知道你,经常在篮球场看书的那个。
看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他真的记得我。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从学习聊到生活,从兴趣爱好聊到未来理想。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他喜欢打篮球,我喜欢看篮球比赛；他喜欢听周杰伦的歌,我也喜欢；他想去南方的大学,我也一直向往着南方的城市。
聊天的时候,他总是很幽默,时不时会说些笑话逗我开心。和他聊天,我感觉特别轻松,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烟消云散了。
开学后,我们的联系更加频繁了。他会主动找我聊天,问我学习累不累,有没有什么难题。我也会跟他分享学习中的趣事和烦恼。
三月的模拟考,我的成绩不太理想,排名下滑了很多。我很沮丧,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很久。他知道后,不停地安慰我,给我发搞笑的表情包,讲笑话逗我开心,还把他整理的学习笔记拍照发给我,告诉我哪些知识点是重点,哪些题型需要注意。
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别太放在心上。
他发来了一条语音,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相信你再努力一点,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我把他的语音录了下来,存在了MP3里。
从那以后,每当我感到疲惫和迷茫的时候,只要听听那段语音,我就会重新振作起来。
后来我们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从学习聊到生活,从兴趣爱好聊到未来理想。我知道了他喜欢打篮球,是因为小时候看了一部关于篮球的动漫,从此就爱上了这项运动；我知道了他的理想是考上南方的某所985大学去学习计算机专业；我知道了他其实很内向,不像在球场上那样的张扬。
他也知道了我喜欢看书,尤其是散文和小说；知道了我的理想大学也在南方,我想进中文系；知道了我其实很胆小,害怕黑,害怕虫子。
我们像两个熟悉的朋友,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
即便我们在学校很少见面。
4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每个人都在埋头苦读,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
我也不例外。每天学习到深夜,睡眠严重不足,食欲也变得很差。有时候,我会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害怕自己考不上理想的大学,害怕自己会让父母失望。
那天下午,我正在做一套模拟卷,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我赶紧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多了一瓶牛奶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一行清秀的字迹：学姐,别太累了,注意休息。加油！
我抬起头,看到林辰站在教室门口,正朝我这边看。他看到我抬起头,对我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的心里暖暖的,像有一股暖流涌过。我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甜甜的,香香的。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我的桌子上都会出现一瓶牛奶或者一个苹果,有时候还有一张写着鼓励话语的纸条。我知道是他放的,但我没有戳破。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这种默契。
高考前一天,学校放假,让我们在家调整状态。我把所有的书本和试卷都收了起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像揣了只小兔子。
傍晚的时候,我给他发了条信息：有空吗出来散散步吧。
他很快回复：好啊,在哪里见面
我们最终还是约在了学校附近的江边见面。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江水波光粼粼,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曳。我们沿着江边慢慢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微风吹拂着我的头发,带来一丝清凉。
我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说：明天就要高考了,我好紧张啊。
别紧张,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你准备得那么充分,一定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他的话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我们继续沿着河边走着,聊了很多。聊高考后的打算,聊未来的理想,聊小时候的趣事。夕阳渐渐落下,天空变成了深蓝色,星星开始一颗颗地冒出来。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说。
嗯。
我点点头。
我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走到了我家楼下,他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明天高考加油,我相信你。
嗯,晚安！
我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地说。
他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那夜,黑漆漆的天空有几颗微亮的残星。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笑容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知道,我在他干净澄澈的眼神里,看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他也知道。
5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我走出考场,感觉浑身都松了一口气。阳光刺眼,天空湛蓝,空气里弥漫着自由的气息。
校门口挤满了人,有家长,有学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兴奋。
我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转过身,果然,是林辰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考得怎么样
他问。
还行吧。
我笑着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就好。
他说,我陪你回教室整理东西吧。
好啊。
我们并肩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校园里都是兴奋扔掉一把又一把教科书的学生,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离别的气息。
走到教室门口,我看到同学们都在互相道别,交换联系方式。我也加入了他们,和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同学拥抱、告别。
林辰站在教室门口等我,看着我和同学们道别,脸上始终带着笑。
收拾好东西后,我们走出教室。校园路上碰到很多认识的人,他们看到我们在一起,眼里都露出了暧昧的神色,还有人起哄说：哟,林辰,什么时候把我们学姐追到手啊
林辰的脸一下子红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觉得有些尴尬,赶紧拉着他往前走。
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校门,看了看保安室的爷爷,看了看保安室门口旁的猫窝,心里都是不舍。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辰问。
不知道呢,可能先在家休息几天,然后出去旅旅游吧。
我说,你呢马上要升高三了,学习压力会越来越大,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发信息给我......
我会朝着你的方向努力的。他突然打断我,坚定地说。
我因他的话愣了好些时候,反应过来时嘴角的笑容早已按耐不住。
我们又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着边走着,直到走到了我家楼下。
我到家了。
我说。
嗯,那我先走了。
他说。
好。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
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我们最终会不会在同一所大学,不知道我们之间会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但我知道,这段一起奋斗的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6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坐在电脑前,手指颤抖着输入准考证号和姓名,心脏砰砰直跳。
当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我愣住了。比我预想中高出了很多,完全可以上中大。
我激动得跳了起来,抱住了旁边的妈妈,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
妈妈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冷静下来后,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林辰。我赶紧给他打电话,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喂。
林辰,我考上了！比我最后一次模考高了快三十分
我激动地说。
恭喜你了。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亮起来,我就说你肯定可以的。
你要加油哦,我在中大等你。
我不忘鼓励他说。
我会努力的,你等着我。
他也回应着说。
7
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听到快递员的敲门声,我飞快地蹿到门口。
打开门,接过快递员手里的信封,我感觉手都在颤抖。回到家,我把信封放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给林辰打了电话。
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说。
好啊,我马上就来。
他说。
没过多久,我就在窗台看到林辰等在我家楼下的花坛边,手里还拿着几本习题册,显然刚从补习班回来。
我火速下了楼,出门前不忘照了下镜子。
当我把录取通知书递给他,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眼睛里闪烁着光。
真为你高兴,学姐。
他说。
等明年你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一定也要给我看。
我说。
会的,一定会的。
他坚定地说。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我知道,他一定会努力的。
8
离开家去上大学的那天,林辰来送我了。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
到了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别熬夜。
林辰叮嘱道,像个小大人一样。
知道了,你也要好好学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说。
嗯,我会的。
他点点头,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好。
——
大学的生活和高中截然不同。没有了堆积如山的试卷,没有了老师的耳提面命,我们有了更多的自由和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中文系,每天去上专业课,泡图书馆,参加文学社的活动。虽然每天的生活很充实,但我还是会时常想起林辰,想起他在篮球场上的身影,想起他温柔的笑容。
因为林辰学习任务繁重的缘故,我们不再像以前一样频繁联系。偶尔的几次聊天,也是他在跟我说他的学习情况,说他遇到的难题。
我常常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有那么几天感觉累了,我又会拿出手机看看他的照片,想着他此刻正在干什么。
他此时正在为梦想而努力,亦如我当年那样。
9
第二年的高考如约而至。林辰走进考场的那天,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加油,记得检查物品。
他很快回复：等我的好消息。
那三天,我坐立不安,比自己高考的时候还要紧张。作为坚定唯物主义思想的我,几乎每天都在拜托着各路神仙。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我手里紧紧握着手机,等着林辰的消息。很奇怪,心里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
直到中午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来赴约了。
林辰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得跳了起来,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10
林辰来中大报到的那天,我去车站接他了。看到他提着行李朝我走来,我忍不住小跑过去抱住了他。
广东欢迎你呢。
我说。
我终于来了。
他笑着拥住了我。
他考上了计算机系,我们的宿舍离得不远,走路只要十分钟。
开学后,我们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在周末的时候去逛公园、看电影。
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从最初的学姐学弟,到后来的好朋友,再到现在,一种情愫在我们之间越来越浓重。
我们会在过马路的时候,不自觉地靠近对方；会在看电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然后像触电一样缩回来；会在分别的时候,依依不舍,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但我们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好像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直到某个周末,我们在公园散步。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公园里人很多,有情侣在拍照,有老人带着孩子在玩耍。
我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的风景,沉默了很久。
林辰突然开口,声音有些紧张,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你说。
我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们在篮球场的第一次见面我就注意到你了。那会看见你时,心就像被猛地投进了空心球。
他喉结轻轻滚动,声音里裹着小心翼翼的珍重,你说你喜欢南方的天气,我们毕业后在南方定居好不好
听着他的话,心跳像被风掀起的书页,哗啦啦乱了节奏,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像含着两颗未敢落下的珠子。
好。
我哽咽着说。
林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轻轻地抱住了我,又好似紧紧地,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湖面波光粼粼,远处传来阵阵笑声。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的故事,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11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
从大学校园里的青涩懵懂,到步入社会后的成熟稳重,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有开心的,也有泪水,有矛盾争吵,也有和解。但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始终陪伴在彼此身边。
记得临近毕业的时候,我们各自都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随着工作压力的增大,我经常加班到深夜,情绪屡屡崩溃。我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跟林辰吵架,那时我对我们的未来感到疲惫和迷茫。
最后每次都是他最先按耐不住,哄着我逗我开心,明明那会他也时常因工作问题通宵干好几天。
后来,我们一起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虽然不大,但被我们布置得温馨而舒适。每天早上,我们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然后各自去上班。晚上,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分享一天的喜怒哀乐。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超市买菜,一起去公园散步,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做很多很多事情。平淡的日子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而变得格外温馨和幸福。
有时候,我会想起高中时候的日子,想起那个在篮球场上让我一眼心动的身影,想起那些我们互相鼓励的日夜。
初见的心动是颗种子,在最明媚的年华破土萌芽；时光则是位温柔的酿酒师,让并肩成长的岁月,酿成了此刻唇齿间的甘醇。
12
回忆至此,我转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他。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的脸上,记忆中那张青涩帅气的脸与现实重合,我庆幸地轻笑。
我也曾假设过,若那天他没有穿过香樟叶的缝隙朝我走来,我是否有勇气去主动。
答案在心跳里藏了很多年——我肯定会。哪怕只是红着脸递还他遗落的矿泉水瓶,哪怕只是在食堂排队时故意慢半拍,我也一定会找到借口,走向他。
毕竟,他投进三分球时仰头肆意大笑的样子,和我日记本里偷偷画过的月亮,早就重合了千百次。
在度过的这么多年里,我们好像自始至终都没跟彼此说过喜欢,很喜欢。
我们只是清楚地知道,往后的柴米油盐里,少了对方就会像解不出的函数题,总缺一个关键的解。
喜欢有理由吗我想是没有的。因为你的一切都可以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很喜欢杨绛先生说过的话
一见钟情,是灵魂认出了对方。
一见钟情是看一眼就深深沦陷的体验,是余生日后每每想起,都会不由自主被触动的瞬间。
我淡淡地笑了笑,替他盖好滑落的被子,伸手拿过薄外套披着起了身。
广东入了秋的清晨,多少是有些清冷,窗外还只是微亮。
今天做什么早餐呢总归是我们都爱吃的。
13
谨以此篇,纪念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