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好像连生气都不会了,看着他头上的白发一阵恍惚,这是我之前最担心的事情,害怕他一天天变老,担心自己对他的关心不够多。
可是我又何必费这种闲心呢,他这样的人,从来都只爱他自己。
对呀,多亏了你没把我饿死,我才能看见你有今天的下场啊。
我后退几步,跟走廊上的纸箱撞上,仓促转头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每天在走廊上等妈妈回来的小女孩。
我应该握住她的手,告诉她：
丫头,让你妈快点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
最好是没有你的存在,因为你会成为她此生最大的负担。
......
乔一轩果然说到做到,准备了厚厚的一叠检举信,跑到乔军的单位闹得不可开交。
乔军五十岁那年才当上了一个小领导,又爱在单位装腔作势,私底下看不惯他的人太多了。
乔一轩的诉求是让他停职,那几天我电话都要被乔军给打爆了,发来的短信尽是哀求,让我放他一马,把房子给他。
可是我的目光落向正和院长玩得正开心的小金女士时,内心的愤恨只会越来越深。
什么叫让我放过他今天的一切全都是他咎由自取,我放过他了,谁又来放过我妈的一辈子
最后乔军实在是受不了,主动提出给乔一轩补偿,想要和解。
他和我商量着卖房子,想拿那些钱和以后的养老金作担保,我没有拒绝。
这么些年,他也就只剩下了这套房子,失去了唯一的住处,乔一轩也不愿意接纳他,我这边已经走成死局,他只能自己租了一个便宜的出租屋度日。
很长一段时间里,乔军每天都会给我发好长的忏悔录,他的目的很明显,可我也没有任何闲心去看。
这样耗着,又是一个春节悄然而至。
年初的时候,我和老公的打算是带着乔军外出旅游,但我现在只想呆在疗养院,哪儿也不想去。
前些日子我带我妈去拍了写真,回来之后她挂在自己的床头处,宝贝得紧。
她并不排斥跟我接触,甚至见到我的到来会喜不自胜地笑出声来,可是除此之外,我仍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依旧横亘在我和她之间。
她从来不叫我名字,只把我当作一个年轻的朋友,而我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妈妈,也始终没有机会当面叫出口。
表姐知道了也只是叹着气安慰,我也只能鼓励自己,没关系,好歹有机会在一起,只要能呆在一起,总归就是好的。
大年三十的时候,大姨和我瞒着她,买了好多吃的想去陪她过年。
刚跨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她穿着我给她买的新衣裳在跟院长一起包饺子。
捏了几个不太好看的形状出来后,她叹了一口气擦了擦手上的面粉：
我包不好,这么难看她肯定不喜欢。要不我还是送饼干吧,我女儿最喜欢吃黄油饼干了。
我心下大喜,奋力跑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强忍住眼泪疯狂摇头：
喜欢,美的丑的,只要是妈妈给的我都喜欢！
周围有人在笑,也有人在流泪,人对同一件事情的感悟是不同的。
但庆幸的是,不管是眼泪或欢笑,都是因为美好而生。
有雪花从天上飘落,我环顾四周,珍惜的人都在此处。
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会是一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