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星禾假千金身份被揭穿那日,未婚夫江曜白当众承诺婚约不变。
可当洛星禾打开他书房深处保险柜的瞬间,一份胚胎冷冻协议刺入眼帘。
甲方:江曜白,乙方:陆时薇…受精卵已培养成功…
洛星禾脑中嗡地一声,血液瞬间冻结。
她的未婚夫,竟与那个刚刚回归的真千金陆时薇,早已有了孩子!
门外脚步声逼近,洛星禾慌乱躲进衣柜缝隙。
江曜白的声音平静无波,穿透柜门:妈,薇薇怀孕这事,绝不能泄露给洛星禾。
江母刻薄的声音紧随其后:放心,我绝不会让那贱人伤到我乖孙一根汗毛!
洛星禾眼眶刺痛,将手中冰冷的协议书狠狠揉成一团,指甲深陷掌心。
原来所有人,都在对她编织一场弥天大谎!
曜白,你究竟图洛星禾什么她哪点比得上薇薇江母追问。
江曜白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哪点也比不上。色彩混乱,不知所云。顶着陆家名头这么多年,画作却毫无价值,给薇薇提鞋都不配。
他随手抄起桌上一幅洛星禾的油画,看也未看,直接扔进角落的垃圾桶。
娶她,不过是为薇薇挡枪,省得落人口实,说她争强好胜,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衣柜狭缝里,洛星禾蜷缩着,寒意刺骨,直透心脏。
泪水无声滚落,她死死捂住嘴,将喉间的呜咽狠狠咽下。
听着男人冷嘲她色彩混乱,不知所云。
洛星禾想起不久前,江曜白还豪掷五亿拍下她的画,向全世界宣告她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他曾承诺包揽她未来所有作品,让她的名字闪耀艺术殿堂。
作为顶级收藏家,他一手将她捧上云端神坛。
如今却说,她毫无价值
江曜白瞥了眼腕表,语气急迫:时间到了,我去陪薇薇产检。洛星禾那边,你帮我稳住。
江母连声应承。
脚步声远去,洛星禾脱力般跌出衣柜,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协议书皱褶中,陆时薇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抖。
那是江曜白年少时的惊鸿白月光,他念念不忘的心尖痣。
奈何白陆两家世代血仇,得知陆时薇身份,他曾弃之如敝履。
转而接受家族安排,与洛星禾上演一场世人皆知的相爱戏码。
他斥巨资为她办全球巡展,让世界记住洛星禾这个名字。
他请来隐世大师为她点评站台,令她身价飞涨,一画难求。
他打通关节,让她得以与殿堂级画家促膝长谈,汲取养分。
江曜白的爱,世人皆知,轰轰烈烈。
他们的盛大婚礼,就在十天后!
可仅仅一月前,陆时薇携着亲子鉴定书闯入洛家,直指洛星禾。
爸!妈!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她是冒牌货!
一夜之间,洛星禾跌落云端,从洛家明珠沦为鸠占鹊巢的笑柄。
与江曜白的关系,也从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沦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洛家迫不及待迎回陆时薇,视若珍宝。
他们逼洛星禾让出精心布置的房间,将她所有私人物品粗暴地扔进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为陆时薇举办盛大的认亲宴,广邀名流,却将真正的女儿洛星禾锁在瓢泼大雨的门外。
洛星禾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泣不成声:我做错了什么
陆时薇当众一杯红酒泼下,染红她狼狈的衣衫。
赝品当久了,真以为自己是正主了
满堂的讥笑与冰冷的视线如刀,将洛星禾寸寸凌迟。
当全世界都背弃她时,唯有江曜白站了出来。
他脱下昂贵的外套裹住她,隔绝刺骨的寒意,声音掷地有声。
我与阿禾婚期不变,她仍是我江曜白的未婚妻。
谁再对她不敬,我让他在京城彻底消失!
原来,那看似温暖的庇护,也全是骗局!
洛星禾看着垃圾桶里被丢弃的、画着自己心血的画布,指甲深陷掌心,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她颤抖着手,迅速拨通那个早已存好却从未拨出的号码。
宋女士,我接受提议。抛弃身份,做你们的养女。
真的小禾,一旦答应,世上再无洛星禾,绝不后悔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惊喜和确认。
望着垃圾桶里那团刺目的垃圾,洛星禾语气斩钉截铁,字字如冰。
绝不后悔!
妇人声音惊喜更甚:太好了!我立刻办手续!十天,十天后我亲自去接你!
电话挂断,洛星禾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还好,只剩十天。
十天后,她将彻底消失,如烟散去。
死生不复相见!
第二章
江曜白彻夜未归。
洛星禾被手机密集的提示音吵醒。
消息框不断弹出,充斥着幸灾乐祸的文字。
小三还有脸赖着过了今晚,看江曜白还要不要你!
朋友圈消息99+。
点开,一张照片像淬毒的针,狠狠刺入眼帘。
陆时薇作为人体彩绘模特,姿态妖娆,正亲吻着另一位模特微启的唇角。
即便照片只捕捉到模糊的侧影,洛星禾也一眼认出,那个被亲吻的男人,是江曜白!
另一张照片紧随其后,陆时薇跨坐在他腿上,眼神挑衅地望向镜头。
赤裸裸的宣战!
洛星禾手指颤抖,本能地拨通江曜白的电话。
第一通,被无情挂断。
第二通,冰冷的忙音。
她咬着早已失去血色的唇,一连拨出二十个,电话终于被接通。
阿白,我……
陆时薇娇媚得能滴出水的声音截断她,带着胜利者的慵懒:姐姐,阿白在洗澡哦。
洛星禾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凝固,本能地按下了录音键。
陆时薇轻笑:另一条朋友圈,看到了吗仅你可见哦。
你不会不懂,洗完澡……要做什么吧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冒牌货,你怎么还有脸缠着他!
洛星禾猛地掐断通话,那两张照片却在脑中疯狂盘旋。
逃离的念头疯长。
她起身,打开衣柜,开始机械地收拾行李。
江曜白这些年送的天价珠宝、限量版包包,被她面无表情地统统拍照,挂上二手平台,标价20块。
最终,真正属于她的物品,不过塞满一只小小的行李箱。
次日清晨,江曜白终于归来。
满室的空旷让他心头莫名一紧:阿禾
洛星禾关好最后一件行李的拉链,闻声动作一顿。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在脸上挤出惯常的笑容:我在。
江曜白拧眉扫视空荡的衣帽间:东西呢
洛星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断舍离,想换新的了。
江曜白紧绷的神色略缓:想买什么就买,放不下再置办一套房产便是。
见她肩上背着包,随口问道:去哪
洛星禾下意识将包藏到身后,避开他的目光:画廊有点事,过去一趟。
江曜白最后一丝疑虑消散。
她的一切都依附于他,能去哪
我送……
急促的电话铃声骤响,看清来电显示,江曜白脸色剧变。
他疾步向外冲去,声音焦灼:薇薇别怕!我马上到!
自始至终,一眼未看僵立原地的洛星禾。
引擎轰鸣着远去,洛星禾心口传来迟滞的绞痛。
画廊里,洛星禾指挥工作人员将她所有画作取下,挂上待售区。
经理额头冷汗涔涔:洛小姐,这些…您不是说终生不售,是留给未来美术馆的珍藏吗
洛星禾攥紧背包带子,竭力维持声音的平静:人总会变的。
尖锐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打断对话。
姐姐!阿白说你在画廊,我特意来找你玩…呀,你的画怎么全卖了
洛星禾身体瞬间僵住,果然看见陆时薇亲昵地挽着江曜白的手臂走近。
江曜白盯着满墙刺眼的待售标签,面色不虞:你什么意思
洛星禾别开眼,声音干涩:寻求突破,告别过去。
江曜白皱眉,未及深想,陆时薇已踮起脚尖,好奇地取下墙上一幅尺寸较小的画。
这画真好看,色彩好特别。
看清那幅画的瞬间,洛星禾瞳孔骤缩,失声厉喝:
别碰它!
吼声惊得陆时薇手一松。
画框砸落在地,玻璃应声碎裂,精心绘制的画布被玻璃碎片划得面目全非。
啊!好痛!陆时薇纤细的指尖被玻璃划破,渗出一点血珠。
江曜白眼神骤冷,如利刃般射向洛星禾,带着骇人的怒意。
洛星禾!一幅画而已,你发什么疯!
至于!洛星禾双眼赤红,指着地上破碎的画面,声音嘶哑,你看清楚!这是我为你画的!唯一的一幅人像!
看清画布上那依稀可辨的、属于他的轮廓,江曜白微微一怔。
陆时薇的啜泣声更大了,举着那几乎看不见伤口的手指:血…流了好多…阿白,我好怕…
江曜白拳头紧握,猛地掏出黑卡,狠狠砸在洛星禾锁骨上,留下红痕。
够买下整个画廊!现在,薇薇想砸多少砸多少!随她高兴!
说完,他抬脚,毫不留情地碾过地上破碎的画布和玻璃渣,仿佛碾碎一件垃圾。
他抱起泫然欲泣的陆时薇,扬长而去。
留下洛星禾站在一地狼藉中。
经理战战兢兢地靠近:洛小姐,这…这些画还卖吗
掌心被迸溅的玻璃碎片割破,鲜血渗出,洛星禾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黑卡,指尖冰冷,决然起身。
烧了,全部。现在,立刻。
炽热的火光在画廊后院升腾,吞噬着她曾经视若生命的作品。
她没有回头。
第三章
深夜,江曜白归来,递来一个古朴的画框。
里面竟是一幅莫奈的遗作草稿。
赔罪。你不是最喜欢他。
这份草稿存世稀少,价值连城。
但洛星禾语调死寂,毫无波澜:哦,谢谢。
男人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不知道,就在他递出草稿的同时,洛星禾的手机屏幕跳出艺术界头条推送。
神秘藏家天价拍下莫奈遗作《睡莲》及珍贵草稿!
神秘藏家是江曜白,草稿在她手里。
那幅真正的、完整的传世遗作在谁手中,不言而喻。
陆时薇的信息适时弹出,带着炫耀。
画家姐姐,认得这是什么吧[图片]
图片里,正是那幅刚刚拍出的莫奈《睡莲》真迹。
洛星禾扯了扯嘴角。
价值连城的画是江曜白送给陆时薇的厚礼,她得到的,不过是附赠的草稿。
江曜白被她冷淡的态度激怒,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强行将草稿挂上空荡荡的墙面。
明晚江家有个重要宴会,音乐界名流云集。你给薇薇画幅肖像。他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聊天框里,陆时薇炫耀的信息还在不断轰炸。
洛星禾捏紧手机,指节泛白:你知道,我不画人像。那唯一的一幅,已毁在他脚下。
江曜白置若罔闻,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陆时薇发来的信息,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明晚六点前,我要看到画。他丢下命令,转身就走。
佣人立刻上前,半推半搡地将她拖进画室,强迫她对着陆时薇精心挑选的照片,连夜作画。
宴会当晚,衣香鬓影。
江曜白揽着陆时薇纤细的腰肢闪亮登场,接受众人的艳羡与恭维。
末了,他示意侍者搬上蒙着绒布的画架。
请诸位共赏!名画家洛星禾女士为我的未婚妻薇薇亲绘肖像!众所周知,洛小姐可是从不画人像的!
今天,我们真是有眼福了!
幕布被猛地揭开!
画布之上,并非端庄肖像,赫然是一幅女子承欢图!姿态放浪,细节不堪入目!
满座哗然!
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那画中女人脸上的痣,位置跟陆时薇一模一样!
陆时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尖叫一声,捂着脸冲了出去。
江曜白一脚狠狠踹翻画架,画布撕裂,他眼神凶戾地剜了洛星禾一眼,紧追着陆时薇而去。
当晚,热搜炸了,舆论沸腾。
江曜白带着一身戾气冲进洛星禾房间,死死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洛星禾!你好恶毒的心!你就这么想毁了她!
薇薇因此羞愤跳河,差点没命!你知道吗!
窒息感汹涌而至,眼前阵阵发黑。
我…不知道…她艰难地从齿缝挤出声音。
门外助理神色慌张地急报:江总!舆论对陆小姐极其不利!都在骂她……
江曜白眼神一厉,掐着她脖子的手松了几分,却更显冷酷。
洛星禾,你立刻发声明,就说画里那个女人,是你自己。
洛星禾艰难喘息。
江曜白冷笑,将手机屏幕粗暴地怼到她眼前。
看清上面早已编辑好的认罪声明,洛星禾心如死灰。
他要她亲口认下这淫画主角的身份,用她自己的艺术生命和清白名声,去洗刷泼在陆时薇身上的污水!
洛星禾唇瓣剧烈颤抖:不…我不认!这不是我画的…我画的是…她画的明明是一幅中规中矩的肖像!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他昂贵的西裤裤脚,卑微哀求。
一旦认下,我这辈子就毁了!我的画…我再也不能…江曜白,我不能…
助理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惊慌失措地喊道:江总!医院电话!陆小姐情绪崩溃闹跳楼!
江曜白脸色剧变,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殆尽。他强硬地拽过洛星禾的手,用她的指纹解锁手机,飞速点开编辑页面,将那份早已备好的认罪声明发了出去。
洛星禾发疯般扑过去抢夺,却被江曜白冰冷的一句话钉在原地。
不认我让你在整个艺术圈,永无立足之地!你的画,一张废纸都算不上!
她猛地抬眼,泪水滚落。
这张曾经温柔缱绻、令她沉沦深爱的脸,此刻陌生得如同魔鬼。
洛星禾想起两年前,她被竞争对手诬陷抄袭,身败名裂。
是江曜白动用所有人脉和资源,耗费巨大代价找到对方窃取底稿的铁证,为她洗刷冤屈。
他当时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会永远护着你。
短短两年,天堂地狱。
洛星禾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为另一个女人燃烧的怒火和焦灼,良久,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我认…
她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指尖颤抖着,亲自按下了那条毁灭性声明的发送键。
算你识相!
江曜白如释重负,再无一丝留恋,转身冲向医院。
什么艺术生命,比得上薇薇的名声要紧他冰冷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
第四章
负面舆论在江曜白的操控和洛星禾的认罪下迅速平息。
江曜白借势铺路,动用庞大资源,将毫无根基的陆时薇硬塞进一场世界级钢琴大赛的决赛名单。
反观洛星禾,画展被撤,奖项被拒,合作方纷纷解约。
一夕之间,她在艺术界声名狼藉,人人避之不及。
钢琴大赛决赛日,因陆时薇一句撒娇想要更多亲友见证我的荣耀。
江曜白强行将洛星禾带到现场。
陆时薇在万众瞩目的台上领取那枚充满水分的奖牌,江曜白在台下深情凝望。
洛星禾坐在角落,将一切看在眼中。
颁奖结束,台下嘘声四起,质疑声毫不掩饰。
这姓陆的谁啊弹的什么玩意儿也配拿奖
黑幕!绝对是黑幕!
表演环节,陆时薇幸运地抽中与洛星禾合奏。
江曜白眉头紧锁:她不会弹,换人……
话未落,洛星禾已面无表情地起身,径直走向舞台中央的钢琴。
陆时薇故作惊讶,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怎么是姐姐你根本不会弹钢琴呀。
不过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完成这首曲子。
洛星禾沉默落座,指尖轻触冰凉的黑白琴键。
悠扬纯净的琴声渐起,如同山涧清泉,灵动澄澈。
陆时薇试图跟上,却手忙脚乱,节奏混乱,音调飘忽,与洛星禾流畅的乐章形成惨烈对比。
一曲终了,观众的掌声只献给洛星禾,鄙夷目光和窃窃私语将陆时薇彻底淹没。
她捂着脸,哭着跑下台冲向后台。
江曜白狠狠瞪了洛星禾一眼,那眼神充满厌恶,随即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洛星禾跟到后台,只见陆时薇被江曜白紧紧拥入怀中安抚。
见她进来,陆时薇眼中闪过怨毒的寒光。
阿白!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藏拙,就是要我难堪!让我当众出丑!
现在所有人都嘲笑我!我还怎么弹琴!我再也不碰钢琴了!我的手指…好痛…她捂着手,哭得梨花带雨。
江曜白心疼地轻拍她后背:别怕薇薇,有我在。
转头看见洛星禾,声音瞬间淬上寒冰。
洛星禾,你很喜欢出风头很享受把薇薇踩在脚下的感觉
洛星禾心头一紧。
江曜白一挥手,四个保镖如狼似虎地冲上来,将她死死按住,不顾她的挣扎,粗暴地押上车,一路带回她的画室。
她被重重掼在冰冷的地板上。
江曜白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声音冷酷。
这么爱出风头这么爱展示你那点才华
他环视着这间曾充满灵感和色彩的画室,目光最终落在那堆幸存的画具上。
烧光这里,我看你还拿什么出风头!
洛星禾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他眼中那毁灭一切的疯狂让她如坠冰窟。
她没有选择,在江曜白冰冷的目光和保镖的监视下,只能亲手将自己珍爱的画具——调色板、画笔、刮刀、未开封的颜料管……一件件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盆中。
当最后一支陪伴她多年的画笔在火焰中扭曲、化为灰烬,她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视线模糊涣散的最后,是江曜白紧张地抱起因看到血而晕厥的陆时薇,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
第五章
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听见门外护士低低的交谈。
隔壁VIP病房那对真恩爱,男的亲手喂粥。
哪像这个306的,吐血晕倒,在地上躺了一小时才被送来,到现在连个探视的都没有。
洛星禾强撑着坐起,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向走廊尽头那间豪华病房。
虚掩的门缝里,江曜白正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吹凉一勺粥,喂到陆时薇嘴边。陆时薇娇笑着摇头,他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接着,陆时薇的手覆上江曜白的手背,引着他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
阿白,你喜欢收藏名画,以后让我们的宝宝也学画画好不好
洛星禾那么‘厉害’,让她当保姆教孩子,你说行吗
那清晰的隆起弧度,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洛星禾眼中。
想哭,却发现眼泪早已流干。
江曜白毫无迟疑,一口应下:当然,轮不到她说不。
陆时薇满意地笑了,凑过去亲他唇角,目光流连在他指间那枚象征他们婚约的订婚戒指上。
戒指真好看,什么时候我手上也能有一枚呀。
她伸手,带着试探去摘那枚戒指。
江曜白竟未阻拦!
戒指轻易滑落,叮一声轻响,掉进他手中那碗温热的粥里。
陆时薇满脸歉意,泫然欲泣:阿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曜白眉头都没皱一下,连粥带戒指,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脏了,不要了。
像说那枚沾了粥的戒指,更像说那个被他彻底厌弃的人。
洛星禾再听不下去,踉跄转身,却因虚弱和心口的剧痛,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掌心被粗糙的地面擦破,刺痛钻心。
出院那日,只有江家司机来接。
见他神色郁郁,面无人色,司机小心翼翼提议:城东别墅区今晚好像有宴会,挺热闹的,洛小姐要不要去沾沾喜气
洛星禾木然点头。
到了现场,彩灯闪烁,欢声笑语,她才惊觉,这竟是陆时薇的生日宴!
江总真是大手笔!为陆小姐办个生日宴,请遍了半个京城的名流!
洛星禾僵立在寒冷的夜风中,单薄的身躯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遍请名流,唯独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不知情。
洛星禾转身欲走,却被一群嬉笑着讨要喜糖和纪念品的人群裹挟着,身不由己地挤进了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一进门,正撞见江母满脸堆笑,褪下自己腕间那枚翠绿欲滴的玉镯,郑重地戴在陆时薇手腕上。
那是江家世代相传、只传儿媳的传家宝!
洛星禾与江曜白订婚多年,江母从不让她近观。
如今,却如此轻易地套在了陆时薇的手腕上!
薇薇,好孩子,等你生下我们江家的金孙,妈只认你这一个儿媳。江母拍着她的手。
陆时薇摩挲着温润的玉镯,喜色难掩,却故作担忧。
可…可洛星禾姐姐才是阿白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江母嗤笑一声,眼神轻蔑:放心,一个假货,鸠占鹊巢的东西!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离得干干净净!
洛星禾呆呆望着这母慈女孝的一幕,心口传来迟滞而尖锐的刺痛。
原来江家上下,只认陆时薇。
洛星禾感觉喘不过气,仓皇逃离喧闹的大厅,跌跌撞撞跑向花园深处。
夜风带着凉意,她靠在一棵大树后。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从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
江家女主人的位置,只能是我的。妈,下一步该怎么做是陆时薇的声音。
好女儿!妈就知道你能成!江家压了我们陆家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们血债血偿了!陆母的声音带着狠厉和兴奋。
洛星禾呼吸猛地一窒。
陆时薇接近江曜白,怀上他的孩子,竟是陆家精心策划的复仇!
陆母的声音更加阴冷:当年调换你和洛星禾,就是想安插一个我们的人接近江曜白,伺机而动。谁知那个蠢货不争气,顶着陆家千金的名头跟江曜白相处这么久,连他的心都抓不住,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拿不到。
还得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薇薇你争气!你放心,妈心里只认你这一个女儿,洛星禾那种废物,不过是颗棋子,她不配做我的女儿!
洛星禾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她成为洛家的女儿,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富贵,竟是亲生母亲一手策划的阴谋
凭什么
陆时薇的声音带着同样的疑惑:妈,洛星禾…她毕竟是你的…你怎么舍得用她去交换
陆母的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一夜情的产物罢了,一个错误。当年要不是为了稳住姓洛的,从他那里套取启动资金,你以为我会生下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后面的话,洛星禾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宴会厅,如同行尸走肉。
浑噩间,见陆母与陆时薇亲昵挽手,言笑晏晏地走回来。
洛星禾无法面对,猛地起身欲走。
门口人群突然爆发骚乱,惊恐的尖叫四起。
疯子砍人了!快跑啊!
人群如受惊的兽群般奔逃推挤,混乱中将洛星禾狠狠推倒在地。
两个持刀的蒙面男人在厅中疯狂劈砍,寒光闪烁。
警察很快赶到,控制住局面。
一片狼藉中,陆时薇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扑向不远处血泊中的两人。
爸!妈!
刺目的血色中,正是刚刚还在与她说笑的陆父陆母。
洛星禾双手颤抖,看着那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
她在世上,再无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第六章
葬礼肃穆,黑白遗像高悬。
洛星禾与陆时薇同立碑前。
陆时薇伏在冰冷的墓碑上嚎啕痛哭。
众人垂首默哀。
唯有洛星禾神色漠然。
陆时薇双眼红肿如桃,猛地转身,死死揪住洛星禾素黑的衣领。
洛星禾!爸妈死了,你很高兴是不是!冷血动物!你一滴泪都没有!
洛星禾沉默地看着她。
众人纷纷附和指责。
白眼狼!陆夫人当初就不该生下她!
真是养不熟!
洛星禾心中冷笑,她比谁都希望自己从未出生!
葬礼结束,江曜白亲自驱车前来。
陆时薇哭成泪人,柔弱无骨般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江曜白心疼地拥着她,随手一指旁边的洛星禾,语气冷漠:你开车。
洛星禾默默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一路上,后座传来暧昧的亲吻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陆时薇不安分地撩拨着江曜白。
洛星禾死死抓住冰冷的方向盘,强迫自己目视前方。
滴!
刺耳的汽笛声骤然响起!一辆失控的货车从侧面猛冲过来!
洛星禾瞳孔骤缩,猛踩刹车!
砰!
巨大的撞击声中,车子狠狠撞上货车尾部。
安全气囊爆开,世界陷入黑暗。
再醒来是在医院。
洛星禾刚睁开眼,病房门就被砰地撞开!
江曜白裹挟着一身戾气冲进来,将一袋腥臭黏腻、带着血污的东西狠狠砸在她身上!
毒妇!薇薇流产了!我的孩子没了!你满意了!
陆时薇脸色惨白如鬼,被佣人搀扶着跟进病房,她指着洛星禾,声音凄厉。
洛星禾!你恨我,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害死阿白的孩子!
说完,她竟双眼一翻,软软地晕了过去。
江曜白慌忙抱起她,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冰冷刺骨的威胁。
洛星禾!我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两个小时后,几个黑衣人闯进病房,不顾护士阻拦,强行将刚刚苏醒的洛星禾掳走。
她被带到一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江曜白站在昏暗的光线下,眼神阴鸷,他踹过一个罐子,里面装着暗红粘稠的颜料。
用这个画!这是用薇薇流掉的孩子…胚胎…做成的颜料!我要你用它画一幅画,挂在你房间里,日日忏悔!
浓烈的血腥味和无法言喻的腥臭扑面而来,洛星禾胃里翻江倒海,趴在冰冷的地上干呕不止。
呕…我…我没有画具了…她虚弱地喘息。
江曜白动作一顿,声音冷硬如铁:用手画!
保镖立刻上前,粗暴地抓住洛星禾的手腕,强行将她纤细的手指按进那罐冰冷粘稠、令人作呕的颜料里。
洛星禾拼命挣扎,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呕了出来,却被死死按住,被逼着用沾满那东西的手指,在惨白的墙壁上涂抹。
江曜白看着墙壁上那团污秽,满脸嫌恶与憎恨:恶心!你骨子里就流着肮脏的血!
临走前,他扔下命令:明天试婚纱。敢不来,后果自负。
第七章
婚期一天天临近,江曜白将繁琐的婚礼筹备工作全数丢给洛星禾。
为不露破绽,洛星禾按原定计划一丝不苟地准备着。
陆时薇却处处刁难,横加干涉。
一句轻飘飘的我不喜欢,洛星禾所有的心血便付诸东流。
洛星禾选定蓝色手捧花,陆时薇偏要白色。
洛星禾设计了立体雕刻的欧式请柬,陆时薇就要手写中式的洒金红帖。
洛星禾安排在交换戒指后播放两人成长视频,陆时薇偏要在走红毯时就放。
江曜白永远站在陆时薇那边。
最终,整场婚礼的细节全部按照陆时薇的喜好推翻重来。
宾客名单也由她一手拟定。
名单上全是她的亲朋故旧。
洛星禾仅有的几位好友,连一桌都坐不满。
她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忙前忙后。
洛星禾刚与花艺师沟通完回来,就听见休息室里陆时薇压低声音的通话。
放心,这场婚礼成不了。
我会让那个贱人知道,癞蛤蟆别妄想吃天鹅肉!她休想真的嫁给阿白!
洛星禾静静听完。她走到角落,拿出手机,给婚礼策划负责人发去消息。
之前准备的所有素材作废,重做。
策划很快回复:洛小姐,请问更换成什么内容
洛星禾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将手机里保存的、陆时薇与江曜白各种场合的亲密合照和视频发了过去。
婚礼主角,换成他们。
婚礼前日,江曜白终于想起要带洛星禾去拍结婚照。
摄影棚内,灯光璀璨,所有人却都围着江曜白与盛装打扮的陆时薇。
摄影师热情地指导他们摆出各种甜蜜亲密的姿势。
众人围着电脑屏幕盛赞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洛星禾被晾在冰冷的角落。
直到拍摄接近尾声,江曜白看着穿着普通裙装的洛星禾,面色阴沉如水。
现在才来不想拍就滚!
洛星禾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烦,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
即便她准时出现,盛装以待,有何区别
陆时薇立刻亲昵地挽住江曜白的手臂,娇声道:姐姐别生气嘛,是我想着马上要参加你们的婚礼了,想和阿白拍组照片留念一下,阿白才陪我拍的。
洛星禾咬紧下唇。
没有结婚照,明天的婚礼怎么办宾客怎么看
江曜白不耐烦地随手一指旁边的摄影师。
你,后期处理一下,从刚才拍的里面挑张顺眼的,把她P上去。
洛星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江曜白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她,温柔地拥着陆时薇走向化妆间卸妆。
摄影师拿着平板过来询问P图意见,洛星禾心烦意乱,耻辱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随手一指陆时薇依偎在江曜白怀中的一张照片,仓皇逃离。
婚礼当日,陆时薇竟身着与洛星禾主纱款式极为相似的奢华婚纱现身。
宾客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目光如芒在背。
洛星禾难堪地低下头,强撑着走向红毯尽头等待的江曜白。
就在司仪宣布仪式开始,洛星禾即将迈步的瞬间。
陆时薇霍然从宾客席前排起身,朝着礼台上的江曜白伸出手,声音凄楚而清晰:
阿白!你真要娶别人吗你真的要放弃我们多年的感情和失去的孩子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空气死寂。
毫无迟疑,江曜白利落地跳下礼台,在满场震惊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向陆时薇,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选你!我江曜白要娶的,从来只有陆时薇!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手牵手逃离婚礼现场。
宾客席瞬间炸开,许多人带着看好戏的神情起身离席。
啧,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某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只留下洛星禾独自一人站在布置华美却瞬间荒凉的礼台上,面对满场狼藉和讥讽的目光。
原以为心已死透,泪水却再次汹涌滚落。
手机在贴身的口袋里震动起来,她颤抖着接通。
小禾,所有手续都办好了!明天下午三点,机场VIP通道见!我们离开这里!
洛星禾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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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收拾完婚礼现场的残局回到江家,洛星禾立刻拖出藏在衣帽间深处的小行李箱。
正要离开,陆时薇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破门而入。
她绕着洛星禾走了一圈,然后得意地亮出两本刺目的红本。
可怜虫,看清楚了吗阿白一抛弃你,立马就跟我领证了。就在刚刚,民政局。
她凑近洛星禾,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还不明白吗只要我想要,他永远、永远只会选我。
看着那刺眼的结婚证,洛星禾竟感到一丝荒谬的释然。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陆时薇,由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祝你们,百年好合,锁死一生。
陆时薇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被狂怒取代。她猛地伸手,狠狠将洛星禾推倒在地!
洛星禾!你装什么清高!装什么不在乎!要不是你占着我的身份这么多年,我早就是名正言顺的江太太!
你偷了我的人生,抢了我的爱人,现在装什么委屈!你活该!
洛星禾不想再做无谓的辩驳,撑着地面想站起来:随你怎么想。
她只想立刻离开。
陆时薇挡住她的去路。
嘭!一声巨响,房门被暴力撞开!
几个蒙面黑衣人如鬼魅般冲入!
他们目标明确,两人迅速抬起尖叫挣扎的陆时薇,另外几人则对着地上的洛星禾拳打脚踢,直到她奄奄一息,无法动弹。
领头人将一张纸条拍在洛星禾染血的脸上。
告诉江曜白,想要他的女人活命,拿江家核心的30%股份转让书来换!
否则,就等着给他的心肝宝贝收尸吧!
洛星禾强忍全身剧痛,艰难地摸出手机,拨打江曜白的电话,被直接挂断。
她编辑短信,将绑匪的要求和地点发了过去。
下一秒,江曜白的电话如索命般飚回!
十分钟内,他带着一群保镖如狂风般冲回家。
看清洛星禾手中染血的纸条,江曜白双眼赤红。
他粗暴地一把抓起地上气息微弱的洛星禾,不顾她的伤势,像拖拽破麻袋般将她塞进车里。
抵达绑匪指定的废弃工厂,陆时薇被刀死死抵住脖颈,泪流满面。
股份转让书呢绑匪刀锋在陆时薇颈侧压出血痕,不给,我现在就杀了你最爱的女人!
陆时薇惊恐尖叫:阿白救我!我好怕!
江曜白拳头紧攥,指节发白,死死盯着那冰冷的刀锋。
半晌,他竟嗤笑出声,眼神转向被他拽着的洛星禾。
最爱他一把揽过洛星禾单薄的肩膀,将她推向绑匪的方向,语气带着刻意的亲昵,我最爱的是阿禾,我的未婚妻。
至于她他瞥了眼陆时薇,眼神淡漠,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杀吧,我不会为一个不爱的女人交出江家的根基。
刀锋瞬间逼近,陆时薇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撒谎!骗子!我亲眼看见我们刚领的结婚证!
江曜白神色依旧淡漠:哄她的玩意儿罢了,想离随时能离。他甚至不耐地催促绑匪,要杀快杀,别浪费我时间!
洛星禾被他揽着,肩膀传来剧痛。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绷紧到极致,心跳如擂鼓。若此刻被刀抵着的是她洛星禾,他会如此紧张吗
江曜白作势揽着洛星禾转身要走。
绑匪情急之下猛地松开陆时薇,持刀扑向近在咫尺的洛星禾!
就在绑匪松手的刹那,江曜白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将怀中的洛星禾狠狠推向扑来的绑匪,同时闪电般转身,一把将脱困的陆时薇紧紧护在怀里!
绑匪的刀锋瞬间划破洛星禾脆弱的脖颈,鲜血涌出!他气急败坏:敢耍我!真以为我不敢杀了她!
江曜白抱着陆时薇,头也不回地向门口冲去,冰冷的声音砸在洛星禾淌血的心上。
我只爱薇薇!这个恶毒的贱人,要杀要剐随你便!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
温热的血与冰冷的泪混合,洛星禾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去,化为灰烬。
绑匪看着被抛弃的洛星禾,眼中凶光大盛,咬牙切齿:好!那就先杀了你泄愤!
强烈的求生本能在此刻爆发!洛星禾用尽全身力气,屈膝狠狠踹向绑匪的下身要害!
啊!绑匪猝不及防,痛呼瘫倒。
洛星禾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不顾脖颈的剧痛和满身的伤,拼死向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光狂奔!
跌跌撞撞,用尽最后的力气,她逃离了那个地狱般的工厂。
当飞机冲上云霄,坐上去往大洋彼岸航班的洛星禾,望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
她缓缓抬起手,掩住布满伤痕和泪痕的脸。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指缝中溢出,流下最后一滴为过往而落的泪。
从此,地狱在身后,新生在眼前。
天大地大,世上再无洛星禾。
第九章
飞行十八小时后,飞机落地国外机场。
洛星禾刚走出闸口,便看见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手举着写有她名字的横幅,眼中盛满期待。
认出这是那对闻名遐迩的收藏家夫妇,她扬起笑脸朝他们走去。
对方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她。
然而下一秒,两人脸色骤变,疾步冲上前。
小禾,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伤林夫人声音发颤,目光落在洛星禾脖颈和手腕的淤痕上。
洛星禾这才后知后觉,被绑匪殴打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开口: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林夫人径直打断,心疼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林先生立刻掏出手机:立刻安排VIP病房!
两人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护着她,半扶半拥地将她送进等候的车辆。
洛星禾愣住,眼中一阵热流翻涌。
从前在洛家,家规森严,痛了累了都必须咽下。
她曾因画作达不到严苛要求,被罚在寒冬里彻夜练习,手脚冻得失去知觉。
后来与江家订婚,搬进江曜白的别墅,更是每日如履薄冰,生怕被江母挑出半点错处。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强势地将她纳入羽翼,不容置疑地给予庇护。
上车后,林氏夫妇注意到她两手空空。
行李落在机场了林夫人正要吩咐司机折返。
洛星禾轻轻挽住林夫人手臂,犹豫片刻,低声道:妈,不用,我没有行李。
林夫人动作一僵,眼眶瞬间通红。你……你再叫我一声
洛星禾耳尖发热,认真地又叫了一声:妈。
林先生背过身,快速擦去眼角湿润,迫不及待凑近:那我呢,小禾
洛星禾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爸。
哎!林先生与林夫人紧紧相拥。林夫人泣不成声:老天保佑,我的女儿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司机将车开到医院。
医护人员早已严阵以待,车门一开,便小心翼翼地将洛星禾抬上担架。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确认只是皮外伤。
林氏夫妇长舒一口气。
然而,联系她满身的伤和孤身远走异国却身无长物,两人对视一眼,忧心忡忡。
小禾,林先生试探着开口,在国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洛星禾垂眸,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那些经历,实在难以启齿。
林氏夫妇见她沉默,眉头紧锁,却不敢再追问,生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一个月前,他们联系上洛星禾,冒昧提出收养。
一是因为,洛星禾与他们早逝的女儿容貌惊人相似,且同样热爱绘画。
二则是,他们知晓洛星禾在国内的艰难处境——陆时薇认亲后,她孤立无援。
那时,他们确有趁人之危之嫌。
如今看来,洛家竟真让她受尽委屈。他们的选择,无比正确。
察觉到两人的欲言又止,洛星禾连忙解释:我没有不想说,只是……很难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缓缓道来。
从被揭穿假身份,到撞破陆时薇怀孕的秘密,再到最后被绑匪劫持,江曜白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她……
每说一件,林氏夫妇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最后,两人面沉如水,眼中是压抑的怒火。
荒唐!什么名门世家,简直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林先生怒斥。
林夫人将洛星禾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颤抖:孩子,苦了你了!
这温暖的怀抱,几乎将洛星禾的心融化。
她用力回抱林夫人。
从此往后,她将拥有真正爱她的父母,彻底斩断过去,开启新生!
第十章
另一边,江曜白将陆时薇抱上车。
立刻去医院检查。他吩咐司机,转身便要带着保镖返回仓库。
陆时薇一把拽住他手腕,哭得梨花带雨:阿白,你要去哪儿我好害怕,你别走好不好
若是往常,江曜白早已温言安抚。
可此刻,他心神不宁,目光死死锁在仓库方向。劫匪凶悍,洛星禾还伤着,不能不管。听话,你先去医院。
陆时薇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又是洛星禾!
眼看江曜白就要离开,陆时薇颤巍巍跟着下车。你要回去,那我也回去!我不能跟你分开!
江曜白心头掠过一丝强烈的不耐烦,却被他强行压下。
从将洛星禾推出去那一刻起,一股莫名的焦躁就啃噬着他。
看着她被劫匪挟持时,眼中那近乎麻木的平静,江曜白感到一阵心慌,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愧疚。毕竟相识近十年,她曾是他的未婚妻。
他不能真把她扔给绑匪。
见陆时薇非要跟随,江曜白心烦意乱,点头同意:随你。
陆时薇愕然,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江曜白却无暇顾及,大步流星朝仓库奔去。
陆时薇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跟上。
然而回到原地,只看见一个捂着下体、瘫软在地痛苦呻吟的劫匪。
洛星禾踪影全无。
江曜白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他冲上前,一把揪起劫匪的衣领,目眦欲裂:洛星禾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劫匪痛苦不堪,被他这一刺激,直接晕死过去。
保镖们搜索一圈,毫无洛星禾的踪迹。
废物!江曜白暴怒,狠狠一脚踹在劫匪身上。
找!扩大范围给我去找!找不到洛星禾,你们全都给我滚出京城!
保镖们四散开来,疯狂搜寻。
江曜白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在地。陆时薇几次去拉他,他都毫无反应。
直到一个保镖带回一小截被割断的线头。
江总,您看,这像是洛小姐衣服上的吗
江曜白一把抢过,瞳孔骤缩。是她今天穿的!在哪里发现的
保镖指向外围的灌木丛:洛小姐应该是自己割断绳子逃了,从这里穿过时,被荆棘刮破了衣服。
江曜白眼中重燃希望。顺着痕迹找!派所有人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把洛星禾给我找回来!
江家动用了所有力量,在京城搜寻了一天一夜,洛星禾却如同人间蒸发。
江曜白彻夜未眠,形容憔悴。
从小到大,他想找的人,从未失手。这是第一次,他感到如此无力。
洛星禾……你到底在哪里
身体透支,助理强行将他送回家。
踏入空荡的别墅,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将他淹没。客厅中央,孤零零躺着一个行李箱。
他认出是洛星禾的。
鬼使神差,江曜白打开了箱子。
里面只有几件她常穿的衣服,和一份被揉皱得不成样子的文件。
江曜白的呼吸瞬间凝滞。
那是……他和陆时薇做试管婴儿的协议书!
洛星禾知道了!
难怪她反常地卖掉所有画,收拾走所有东西。
她……是想离开吗
第十一章
江曜白跌坐在地,看着那份刺眼的协议书,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陆时薇认亲后,洛星禾承受了多少非议,他心知肚明。
他是她那时唯一的依靠。
而这份依靠,却在她筹备婚礼时,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当她发现这份协议时,该有多绝望
江曜白不敢深想。
难怪她想要离开……
离开
江曜白猛地惊醒。
在仓库,她拖着行李箱,是准备离开吗
她现在不在江家,不在洛家,也不在京城任何角落。
她真的走了
江曜白立刻拨通电话:查!所有航班、高铁站、长途汽车站!
又一天一夜过去,依旧没有洛星禾的购票记录。
但助理在机场监控里,发现了一个身形酷似洛星禾的女人。
他将监控片段带回。江曜白只看了一眼,便无比确定:就是她!
查!查清楚她进入机场后,所有离境航班的乘客信息!
她就算改名换姓,化成灰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助理面露难色。江曜白冰冷的视线扫过:有问题
没有!马上去查!助理慌忙退下。
助理刚走,陆时薇便闯了进来。
见江曜白死死盯着平板上的模糊影像,她娇嗔着夺过平板扔开:阿白,你两天没理我了……
她柔弱无骨地贴上来,试图解开他的衣扣。
若是从前,江曜白早已意乱情迷。
可此刻,想到洛星禾可能已远走高飞,他心中只有说不出的烦闷。
他一把推开陆时薇,扣好扣子:我没心情。这段时间,你回洛家好好养伤。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时薇几乎将嘴唇咬出血。
他让她回洛家养伤,而不是留在江家!
她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江太太!凭什么洛星禾能住在这里,她却不行
洛星禾!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陆时薇眼中满是怨毒。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当晚,江曜白回到别墅。
客厅一片狼藉,衣物散落一地。
他拧紧眉头: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从厨房出来,欲言又止地看向沙发方向。
沙发上,陆时薇正低头啜泣。
江曜白看清是她,转身就想走。
陆时薇却扑进他怀里,哭得委屈万分:阿白!我只是想搬进来住,洛星禾就把我的东西全扔出来了!
我才是江家女主人,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听到洛星禾二字,江曜白浑身一震。
他猛地抓住陆时薇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痛呼:你说洛星禾回来了她在哪儿!
陆时薇眼底阴郁,脸上却柔弱可怜:是……但骂完我,扔完东西,她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阿白,你要为我做主啊!
江曜白眼中的急切迅速冷却。
洛星禾若回京城,他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既然没有报告,说明她根本不在。
他看向陆时薇的眼神带着冰冷的审视。
一个不在京城的人,怎么扔掉她的东西
陆时薇毫无察觉,还在哭诉。
江曜白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敢这么对你好,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她。
第十二章
他伸手,状似温柔地抚摸陆时薇的头发。
陆时薇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瑟缩了一下。
江曜白立刻换上担忧神色。
陆时薇放下心来,只当自己多心。
江曜白三言两语将陆时薇劝走,脸色瞬间阴沉。
这时,公司财务总监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江总!大事不好!我们查账发现,陆小姐私下转移了您名下三成财产!
江家底蕴深厚,江曜白身家惊人。三成财产,已是天文数字!
陆时薇!她怎么敢!
江曜白脑中一片清明。
她急着赶走洛星禾,转移财产……背后必定有人!
单凭陆时薇,做不到如此缜密。是谁洛家
立刻保留所有证据!江曜白声音冰冷,查!查她背后是谁!
财务总监连声应下。
挂断电话,江曜白望向陆时薇离开的方向,眼神淬毒。
很快,更详细的调查报告呈了上来。
不止财产转移,生日宴当天陆时薇与陆母的密谈录音也被曝光。
听着她们如何计划一步步蚕食江家,助理冷汗涔涔。
江曜白额角青筋暴跳。
原来不止是财产,从一开始,他与陆时薇的相遇,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们为他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意图将整个江家吞噬!
陆时薇对他,从未有过真心!
可笑他这么多年,将她视作挚爱,甚至为她一次次伤害洛星禾!
助理还查到,生日宴上杀害陆家父母的神经病,实则是陆时薇雇佣。
结案后,她伪装身份给凶手家属送去巨额封口费。
杀人灭口。
江家父母是仅有的知情者。
看完报告,江曜白气得浑身发抖。心中那个清纯美好的形象彻底崩塌粉碎。
陆时薇,才是真正的毒妇!
来人!去洛家,把陆时薇给我‘请’回来,关进地下室!
几天过去,江曜白对陆时薇不闻不问。
陆时薇心中焦急,亲自熬了十个小时的鸡汤,等江曜白回家。
然而等来的,却是他手下那群面无表情的保镖。
你们干什么我是江太太!放开我!陆时薇尖叫挣扎,被粗暴地拖拽进别墅地下室。
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哐当关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江曜白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是冰冷的嘲讽。
陆时薇,地下室的滋味,如何
陆时薇如遭雷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你为什么阿白,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江曜白蹲下身,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你还有脸问我陆时薇,我才该问你!
我待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要孩子我也给你!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陆时薇脸色惨白,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你……你都知道了……
江曜白冷笑。勾结陆家,图谋江家,转移财产,陷害洛星禾……桩桩件件,我都知道了。
陆时薇伸手想抓他的衣角辩解:你听我解释……
江曜白一脚狠狠踩在她手背上,用力碾磨。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声音冷酷,我会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代价。
第十三章
陆时薇发出凄厉的惨叫。
黑衣保镖迅速上前,将她架上一张冰冷的金属椅,扣紧束缚带。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江曜白!我是洛家女儿!洛家不会放过你的!陆时薇拼命嘶喊。
江曜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洛家他脚步一顿,声音森寒,提醒我了。从今天起,洛家不必存在了!
地下室的门重重关上,隔绝了陆时薇绝望的尖叫。
电击的折磨持续了很久。
当门再次打开时,陆时薇已不成人形,瘫软在地。
江曜白走进来,将一叠文件扔在她身上。
陆时薇费力睁开眼。
这是洛家的股份转让协议。江曜白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你不是说洛家不会放过我吗可惜,现在是我不放过他们。
记住,陆时薇,洛家是因你而亡。
他们签下协议时,咒骂的人,不是我,是你。
陆时薇看着散落的纸张,嘴唇翕动,最终只能吐出几个字:你疯了……
江曜白招招手,助理捧着另一份文件进来。
陆时薇,你涉嫌巨额经济犯罪与教唆杀人,我司依法对你提起诉讼。
江曜白的笑容充满恶意。
往后余生,在监狱里好好赎罪吧。
我会特别关照,让人好好‘照顾’你的。
处理完陆时薇,江曜白将所有精力投入寻找洛星禾。
国内航班监控查遍,一无所获。
目标转向国际航班。
然而国外势力盘根错节,江家鞭长莫及,进展陷入僵局。
江母多次来电,甚至找到酒店。
江曜白的所作所为,已让江家沦为京城笑柄。
但他置若罔闻,关机避世。
江母好不容易堵到他,看到他憔悴不堪的模样,心又软了。
一个女人而已!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执着于洛星禾!
江曜白垂着眼,手腕内侧,一个新鲜的刺青赫然在目——那是洛星禾二字。
他将她的名字刻在骨血里,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相连。
摩挲着刺青,他声音沙哑:妈,她不一样。我爱她。
江母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爱阿白,你懂什么是爱你若真爱洛星禾,就不会有陆时薇!
江曜白想辩驳,却哑口无言。
我不知道……可妈,我确信我爱她。没有她,我会死。他眼神空洞。
江母又气又心疼,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扔在桌上。
我看你是魔怔了!不是要洛星禾吗我给你!
这是国外新冒头的画家林禾的画。手法跟洛星禾,不说十成,也有九成相似!
江曜白本不感兴趣,目光触及画作,却猛地定住。
他是业内顶尖收藏家,眼光毒辣。
这画风,绝非刻意模仿洛星禾,而是出自同一本源!
画作署名为——林禾。
你说她叫什么江曜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母没好气:林禾!跟洛星禾一个‘禾’字!
她失踪三个月,这个林禾正好是这三个月冒出来的。风格又这么像,说不定就是她!
江曜白将照片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阿禾……我很快就来找你。
得知洛星禾可能化名林禾远走海外,江曜白立刻派人调查这位新锐画家。
七天后,一场世界级画展将在林禾所在国举行。主办方力邀这位新星携作品参展,林禾已应允。
而江曜白作为知名收藏家,自然在受邀之列。
他连夜订好机票,提前飞往国外。
飞机上,江曜白紧握着一张林禾的模糊背影照,指腹反复摩挲。
阿禾,我来了。
第十四章
洛星禾抵达国外前,林氏夫妇已为她办好全新的身份。
夫妇二人低调,洛星禾也是住进那座宛如庄园的别墅时,才知养父母竟是隐世巨富。
收藏只是他们微不足道的爱好之一。
家中挂着他们早逝女儿的照片,与洛星禾惊人相似。
见两人目露哀思,洛星禾在照片前郑重起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爸妈!
夫妇俩感动又欣慰。
为她办理新身份时,特意保留了禾字。
禾,有收获光明圆满之意。希望小禾往后的人生,永沐光明。林夫人温声道。
接过崭新的身份证,看着上面陌生的名字和归属,洛星禾眼眶发热。
他们为她准备了一整层楼作画室和卧室,里面珍品无数。
赠予她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作为见面礼。
更举办了轰动全城的盛大宴会。
直升机在天空撒下糖果与彩带,宣告他们寻回了失落的珍宝。
洛星禾原以为养父母只是普通收藏家,被这阵仗惊得有些无措。
林夫人为她戴上家传的碧玉镯: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这一切本就该属于你,安心收下。
这份忐忑在日常相处中很快消散。
清晨,洛星禾特意早起做早餐,结果夫妇俩赖床不起,勉强吃完又回去补觉。
午餐时,洛星禾谨记餐桌礼仪,却见他们将精致西餐拌在一起,吃得无比满足豪爽。
毫无架子。
洛星禾很快放松下来,融入新家。
她明白,这是养父母在用他们的方式,让她卸下心防,自在生活。
在洛家、江家,从来只有她努力适应别人的份。
唯有在这里,她才真正体会到被全然接纳的、包容的爱。
抵新第七天,洛星禾重拾画笔。
得知她所有画作被毁、遭受恶评,养父母震怒又心疼。
有眼无珠!小禾的画,他们不配拥有!
他们为她重新置办画具。
世界顶级的画笔、画布、颜料,从全球各地空运而来。
甚至打通别墅另一层,专作她的画室。
感动之余,洛星禾灵感涌现,画下新生后的第一幅作品——《爱》。
一株伤痕累累的嫩芽,被两双温暖的大手小心托举,远离污浊腐烂的土壤,沐浴新生阳光。
这幅画是献给养父母的礼物。
两人看到画的第一眼,便相拥落泪。
好孩子,我们很喜欢,非常喜欢。
经养父母同意,洛星禾将画送去参展。
作品一经面世,迅速引爆艺术界。
她以林禾之名,正式开启璀璨的艺术新生。
此后,以林禾为名推出的每一幅画作,皆备受追捧。
她送展的画都标注非卖品。纵使富商一掷千金,洛星禾也从不松口。
众人以为价码不够,试图面谈。
养父母将洛星禾保护得密不透风,无人能窥见林禾真容。
洛星禾不堪其扰,在养父母筛选下,与一位家族世交的收藏家见了一面。
得知林禾真实身份后,对方再未提购买之事。
林家千金,岂会缺钱
从此,再无人提购买之事。
众人皆知,林家小姐是真正热爱艺术。
第十五章
那张引起风波的模糊背影照,正是此时被狗仔偷拍。
风波很快被林家压下,对洛星禾毫无影响。
她每日过得自在惬意。
灵感迸发时,能在画室不眠不休画上一整天。
灵感枯竭时,便外出采风,在河畔湖边静待日出日落。
新家坐落艺术之都,她随时可去各大画展汲取养分。
洛星禾爱上了这种被艺术浸润的生活。
完成又一幅新作后,她已连续十天未出门。恰逢之前作品被收录进一场小型展览,洛星禾欣然前往。
这场展览名不见经传,在这个艺术殿堂般的城市里毫不起眼。只因有林禾作品参展,才勉强维持。
而她选择这里,只因展览主题与她的画作内核隐隐契合。
展览已开幕七天,慕林禾之名而来者寥寥。
洛星禾步入展厅,所见观众屈指可数。
她特意要求主办方,不为她的画设特别展区。
那些慕名而来者,大多并非真懂她的画。混杂其中,反而能让观众更认真地欣赏每一幅作品。
这正是她想要的氛围。
走到自己作品前。
巨大的风景画与其他作品并列悬挂,毫无特殊标识。
洛星禾静静欣赏片刻,颇为满意。
正欲离开,身后传来一道温润低沉的男声。
这幅画,有点意思。
这场展览大多作品怪诞阴郁,这幅却色彩明亮,乍看只是寻常风景。
洛星禾脚步微顿。
但依我看,男人上前两步,声音带着思索,这幅画,才是整场展览里最‘怪诞’的。
同伴不解:为什么这不就是普通风景吗
男人轻笑一声,越过洛星禾,指向画面中央几乎与麦田融为一体的那抹暗红。
看这里。
他指尖虚点。这不是麦浪,这是一双眼睛。从这个角度看,整片麦田,其实是一个巨大怪物的脊背。
他指尖在空中勾勒,将深藏的隐喻揭示出来。
有意思。男人唇角微扬,转身之际,与洛星禾的目光撞个正着。
意识到打扰了他人,男人笑容微敛,立刻用异国语言致歉:抱歉女士,打扰您观展了。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洛星禾忍不住莞尔。她用中文回应:没关系先生。能遇见懂得这幅画的人,是缘分。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也笑了,同样切换成中文:一点拙见,班门弄斧了。我并非专业人士,若有说错,还请指教。
洛星禾有些惊讶,摇摇头:不,您的解读很新颖。而且,不瞒您说,我的想法与您不谋而合。
她同样望向那片麦田,在男人勾勒的怪物骨骼之外,轻点画中几个弯腰劳作的农人。
并且,在我看来,这些农人并非真正的农夫。他们是明知脚下是怪物,却仍冒险收割它血肉的人。
男人认真听着,眼中渐渐亮起光芒。原来如此!
两人身后,男人的同伴露出困惑表情。
那女士认为,他们为何要收割怪兽血肉我觉得,不像是为了生存。
洛星禾没有回答,反而看向男人,目露期待。
男人沉吟片刻:我觉得……他们是在圈养这头怪物。
洛星禾心头一震,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
第十六章
她眼睛发亮,追问:为什么
男人淡笑:直觉。人若想做成一件事,怪物亦可化为助力。可惜画上没署名,真想和作者聊聊这画的深意。
就是你想的那样。洛星禾在心中默念。但她没有暴露身份,只以交流为名,与这位偶遇的先生一同看完了剩余展品。
他虽自谦不懂艺术,但每每开口,总能带给洛星禾意想不到的启发,让她收获良多。
临别,两人互通姓名。
涂长风,幸会。
林禾,幸会。
涂长风神色如常,并未意识到这个名字的分量。
道别后,洛星禾在附近找了处安静角落,将方才捕捉的灵感飞快记录在随身的速写本上。
待到回神,天色已晚。
手机震动,是林母的消息,说晚上有客,盼她回家晚餐。
洛星禾连忙收拾东西赶回。
推开门,却见客厅沙发上坐着那位刚刚道别的男人。
她脱口而出:涂先生
涂长风也略显意外,随即了然微笑:真是巧。原来你就是林先生的千金。
养父母一脸惊讶。洛星禾忙将画展偶遇之事道来。
林父闻言大笑:缘分!我们还想介绍你们认识,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洛星禾微怔,看向林母:妈
林母笑着拍拍她的手:别多想,我们还没到催婚的年纪。更何况,她促狭地看向涂长风,我们可指使不动长风。
林父拍着涂长风的肩:长风的母亲是著名歌剧家,跟你妈妈是至交。长风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
涂长风笑容得体:这次主要是为生意上的事叨扰伯父伯母。他转向洛星禾,目光温和,能结识林小姐,是我的荣幸。知名画家,我算不算第一个有幸交流的观众
洛星禾耳根微热,偏开头:算……算是吧。
涂长风主动与洛星禾交换了联系方式。
晚餐时,他体贴地未将话题引向洛星禾,只在林氏夫妇问起画展偶遇时,才多说了几句。
提及他去看画展,林氏夫妇颇感意外。
你母亲熏陶多年都没能让你爱上艺术,怎么今天转性了
涂长风无奈一笑:本是帮朋友拿票,结果他被女友放了鸽子,两张票就落我手里了。
洛星禾心中那点微妙的怅然悄然散去。
他说自己不懂艺术,并非托词。
涂长风笑着看向洛星禾:不过阴差阳错,能遇见小禾,只能说是缘分使然。
突然被点到名字,洛星禾脸上那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郁闷被几人看得分明。
她羞恼起身:我有点闷,先失陪一下!
看着洛星禾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涂长风眼底笑意加深。
洛星禾坐在花园的秋千上。
手机屏幕亮起,是画展主办方发来的感谢信息,通篇客套赞美,看得她愈发烦闷。
这些空洞的赞美,远不及涂长风那几句门外汉的点评来得真切。
她随手将手机搁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晃着秋千。
在烦什么
涂长风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像一阵清风拂过,竟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洛星禾故意不回头。
不理我涂长风捡起她的手机,绕到她身后,轻轻推动秋千。
没有。洛星禾一把拿回手机,攥在手里。
沉默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你母亲是歌剧演员
嗯。她的歌声极具穿透力,据说站在歌剧院外都能隐约听到。
洛星禾瞪大眼:真的
骗你做什么。不信的话,过两天她全球巡演到这儿,我弄两张票,一起去听听
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却微微一怔。
洛星禾扭过头。谁要跟你去。
涂长风低笑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继续轻轻推着秋千。
暮色四合,晚风轻拂。
两人就这样,一个安静地坐着,一个耐心地推着,直到夜色渐深,涂长风才告辞离去。
第十七章
涂长风住进了林家。
他的新项目与林家合作,每日需与林父商讨。
项目尚处起步,并未忙到不可开交。
他对这座城市人生地疏。
养父母便让洛星禾与涂长风结伴出行,彼此照应。
他们一起在河边写生。
在大桥上手捧咖啡,看轮船驶过。
在广场喂食成群的海鸥。
也一起在陌生城市迷路。
面对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洛星禾举着地图,一拳锤在涂长风手臂。
看你带的好路!
涂长风身上挂满画具,脸上沾着洛星禾故意涂抹的颜料。
他忙不迭求饶: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请小禾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若被助理见到,定会大惊失色。
那个惯常假笑的总裁,与眼前的涂长风判若两人。
不知不觉,洛星禾与涂长风相处时间增多,关系愈发亲密。
她允许涂长风进入她的画室,观看她各种天马行空的画作。
几乎每一幅,涂长风都能解读出洛星禾暗藏的隐喻。
涂长风也允许洛星禾跟随他出入各种谈判场合,让她在旁静观。
助理直擦冷汗,生怕惹恼洛星禾,她却只在旁翻阅艺术杂志。
两人之间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无人能插足其中。
一月后,洛星禾收到国际画展参展邀请。
她本无意露面。
但涂长风看了一眼邀请函,随口提起曾与她同逛画展的那天。
洛星禾改变了主意。
这是她第一次以画家林禾的身份公开亮相。
画展首日,涂长风临时被事务绊住,未能同行。
洛星禾独自入场,踏上红毯。
在红毯尽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禾!我总算找到你了!
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如此鲜活。
江曜白冲到洛星禾身边,死死抱住她。
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弥补你!
现场记者众多,很快有人认出这位知名收藏家。
镜头纷纷对准他,拍下他狂热的神情。
洛星禾无法挣脱,直到四五个保镖上前,才将江曜白拉开。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洛星禾,口中不断大喊:放开我!我找我未婚妻,关你们什么事!
洛星禾惊魂未定,立刻被工作人员护送至后台。
自始至终,未与江曜白说一句话。
万分抱歉,林小姐!我们不知现场会发生这种事。江先生是知名藏家,他……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
林禾是他们费尽心力请来的贵宾。
她是林家千金,若在画展出事,他们难辞其咎!
江曜白亦是名人,怎会如此冲动!
两边都得罪不起!
工作人员不明内情,洛星禾却心知肚明。
江曜白终究识破了她的假身份,追到国外。
但他的态度令洛星禾困惑。
出国那日,江曜白分明已与陆时薇领证结婚。
可刚才,他竟称她为未婚妻。
他究竟想做什么
出国后,洛星禾决意与过去切割,不再关注国内消息。
看来此刻,不得不打探一二。
她致电林父,请他帮忙调查江家近况。
电话刚挂断,涂长风猛地推开门。
小禾!你怎么样
第十八章
涂长风将洛星禾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遍。
确认她毫发无伤,才重重松了口气,身体脱力般靠向她。
长风!洛星禾一惊,急忙搀扶他坐下。
松开手时,才发觉涂长风额间全是冷汗,后背衬衫也已被汗水浸透。
你这是怎么了她抽出纸巾,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珠。
手却被涂长风一把攥住,拉向他。
他将头埋在她手臂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以为……你又受伤了……
他的声音很轻,洛星禾却听得真切。
心中一暖,她轻轻拍抚涂长风的后背。
像是承诺: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谁都不行。
涂长风缓过神,抬起头。
他当时正与合作方争论合同条款。
助理惊慌闯入,将一则爆炸性传播的新闻举到他眼前。
涂长风一眼认出视频中的洛星禾。
而标题中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同样熟悉。
那个在国内辜负洛星禾的渣滓!
他怎敢追来!
刹那间,涂长风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绝不能让洛星禾再受伤害!
他连闯十八个红灯,被警车紧追不舍。
原本一小时的路程,他二十分钟便赶到。
确认洛星禾无恙,脱力感才后知后觉地袭来。
幸好她没事。
涂长风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旁边战战兢兢的一群人。
贵主办方就是这样将贵客置于险境今日若是恐怖分子闯入,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主办方本已焦头烂额,涂长风的出现更让他们绝望。
他们一眼认出,这是涂家那位年轻继承人。
更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
洛星禾拉住他的手臂,柔声安抚。
长风!别动气,此事不全怪他们,谁也料不到嘉宾会如此行事。
涂长风冷哼一声。
提到江曜白,他心中寒意更甚。
这次姑且作罢,若再有下次,我定让你们无法立足!
主办方连连点头应承。
虽有插曲,画展仍需继续。
稍作休息,洛星禾便与涂长风一同出席。
另一边,江曜白也被从休息室放出。
主办方依旧客气,语气却明显冷淡。
江先生,念在您是受邀贵客,我们衷心提醒您。
无论您曾与林小姐有何过往,如今的她,绝非您可以冒犯的。她的身份,远在你我之上。
您好自为之。
江曜白满眼都是再见洛星禾的渴望,闻言却狠狠怔住。
身份什么身份
他出国前调查过,林禾确实是这三个月突然出现。
关于她的身份众说纷纭,最被认可的一种说法是:林氏集团的千金。
因林氏多次出手警告媒体,清除网上关于林禾的消息。
但林氏掌权人已年逾六十。
而且,别人不知,江曜白岂能不知
洛星禾是陆家女儿,在洛家长大。
她与所谓林氏,毫无瓜葛。
然而,面对主办方的警告,他不得不正视这个猜测。
洛星禾能改换身份出国,背后必有助力。
她背后之人身份绝不简单,否则不可能瞒过江家。
若真是那个林家……
江曜白捏紧拳头。
即便再难,他也定要将洛星禾从林家手中夺回!
第十九章
涂长风虽未深究,允许画展继续,但主办方不可能再让江曜白自由行动。
主办方无法限制其自由,却能派人跟随。
一旦他靠近洛星禾或有异常举动,保镖便会立即制止。
江曜白不满,却无可奈何。
他在画展中焦急寻找,终于在一幅巨大的落地油画前,看到她的背影。
她正专注地看着油画旁的注解,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温柔宁静,一如往昔在他身边时。
他整理仪容,绽开笑容,正欲上前。
洛星禾身边却有人跨前一步,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隔绝了他的视线。
那人甚至将手搭在洛星禾肩上!
江曜白两步欲冲上前。
保镖早有防备,第一时间将他制在原地。
阿禾!阿禾你回头看看我!他放声大喊,引得众人侧目。
洛星禾身形微僵,身旁男人低头与她说了句什么。
只见她点头,男人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朝他走来。
而洛星禾,自始至终未曾回头。
男人走到他面前,彻底挡住他的视线。江曜白抬眼,终于看清来人。
这男人很眼熟,江曜白略一思索便认出,那是赫赫有名的隐世家族——涂家的继承人。
拥有世人难以企及的财富。
这样的人,怎会与洛星禾有交集
你……
涂长风直接打断:我没空与你废话。
他招招手,身后立刻涌上几名保镖。
你打扰我看展了。自己走,还是让人请你走
江曜白听出他并非玩笑,脸色骤变。
我是画展特邀嘉宾!即便是涂先生,也无权越过主办方赶我走!
涂长风点头。
确实。
听他这么说,江曜白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涂长风冷冷下令:动手。
几名保镖粗暴地架住江曜白四肢,强硬地将他往外拖。
涂长风转身,露出嘲讽的笑意。
但江先生恐怕不知,这场画展的出资人,正是我涂家。我,就是主办。
眼看离洛星禾越来越远,江曜白奋力挣扎。
不行!他绝不能再次失去洛星禾!
不知从何处爆发的力气,他竟挣脱了保镖的钳制,用尽全力奔向洛星禾。
却在距离她仅三米处,被保镖狠狠摁倒在地。
阿禾!阿禾求你回头看我一眼!他嘶喊着。
原本体面的人,此刻如同罪犯般被按在地上。
昂贵的西装皱褶不堪,精心打理的发型凌乱。
江曜白全然不顾!
他只求洛星禾能看他一眼。
哪怕一眼……
涂长风眉头紧锁,眸中杀意一闪而逝。
正欲开口,洛星禾轻叹一声,走上前。
长风,别冲动。记者都看着,对涂家名声不好。她低声劝道。
她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狼狈的男人,眼中无波无澜。
江曜白,你既已选择他人,就不该再来纠缠。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江曜白竭力抬头,终于看清洛星禾的面容。
她眼中的冷漠如同利刺,瞬间穿透他的心。
可他仍如饥似渴,不肯移开目光分毫。
他太久没有见到洛星禾。
自相识起,她就一直追随在他身后。
这是第一次,洛星禾离开他长达三个月。
也是在她离开后,他才明白自己早已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
第二十章
即便被陆时薇蒙骗时,他也从未想过让洛星禾离开他的家。
江曜白匍匐在地,抛弃所有体面。
我真的知错了,阿禾!我已看清,是陆时薇一直在背后作梗!
她是陆家安插的奸细,一直在挑拨离间!
我把她送进了监狱,她罪责难逃!
无论他如何恳切哀求,言辞如何真挚。
洛星禾脸上的神情始终未变。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扔在江曜白面前。
语气疏离:江先生,给自己留点体面。
说完,她挥了挥手。
保镖会意,立刻将江曜白拖出展馆。
这一次,他被彻底驱逐。
保镖下手毫不留情,将他粗鲁地摔在地上。
无数记者蜂拥而至,将这一幕全方位拍摄下来。
短短一小时,江曜白大闹画展被驱逐的新闻便在网上沸沸扬扬。
江曜白失魂落魄地在展馆外守候整个下午,试图等到洛星禾再次出现。
但不到半小时,展馆外迅速戒严,无关人等被清退至百米之外。
江曜白在附近徘徊,数次被人举着手机拍摄。
他毫不在意,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方向。
他固执地相信,洛星禾只是在生气,只要找到哄她的方法,她定会回到他身边。
直到国内江母的电话打来。
一接通,尖锐气急的声音便传来。
曜白!你究竟在国外做什么新闻传回国内,公司股价一夜暴跌!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妈……江曜白灰头土脸,声音哽咽,阿禾不肯认我,她身边……有别人了。
听到这个名字,江母怒气更盛。
洛星禾洛星禾洛星禾!又是这个洛星禾!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能抛下公司上万员工,跑去国外找一个替身
江曜白垂下头,手帕被他攥得死紧。
正失神间,身旁一阵喧闹。
有人将镜头怼到他面前,轻蔑地打量着他。
原来就是你大闹画展,袭击林禾小姐!
大家快看!这就是热搜上那个不要脸的渣男!
江曜白拍开镜头,想挤出人群。
众人不依不饶,镜头不断伸到他眼前。
电话里江母仍在尖声斥责。
江曜白!江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路人的谩骂与直播中滚动的弹幕,彻底击溃了江曜白最后的心防。
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
滚开!
路人被推倒在地。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愤怒。
他还敢动手!
群情激愤下,江曜白被围在路中央,拳脚相加。
身体的疼痛反而让精神更加清醒。
视线中,洛星禾挽着涂长风的手臂,一步步走远。
江曜白无力地伸出手。
阿禾……
然而那道身影,终究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最终,是路过的巡警呵斥驱散了人群。
江曜白拼命护住头部,未受致命伤。
但身上已无一处完好。
当天,他被紧急送往医院。
无论医护人员如何劝阻,希望他留院观察。
江曜白坚持离开,只做了简单包扎。
走出医院,江母的电话再次打来。
手机里充斥着各种信息。
短短一天,网友已将他扒得底朝天。
第二十一章
他在国内对洛星禾的种种行径,都有目击者出来作证。
他带陆时薇去画廊,用钱羞辱洛星禾。
他为陆时薇定制全城瞩目的婚纱,却让身为新娘的洛星禾穿伴娘服。
甚至在婚礼上,他公然跟随陆时薇逃婚。
更有人作证,曾在民政局开门时,亲眼看见江曜白与陆时薇第一时间办理结婚证,并晒出偷拍照片,时间就在他与洛星禾婚礼的次日。
一时间,网上对江曜白的批判铺天盖地。
江家股价受舆论重创暴跌。
竞争对手纷纷落井下石,江家元气大伤。
偏偏此时江曜白滞留国外,无法主持大局。
国内助理、股东、合作伙伴的电话,他无一例外全部挂断。
连江母的电话,他也不再接听。
不用猜也知道,江母只会命令他立刻回国。
但江曜白已知晓,洛星禾就在这里。
不求得她原谅,不带她回去,他绝不离开!
电话铃声一遍遍响起,信息轰炸一刻不停。
江曜白一眼也不想看,索性关掉了手机。
世界终于清静片刻。
画展结束后,洛星禾回归日常,采风、作画。
江曜白的出现,未能影响她分毫。
他已是过去式。
洛星禾很清楚,她已开启新生活。
她拥有爱她的父母,热爱的事业。
以及……相爱的人。
花园新栽种了一批鸢尾。
洛星禾提着水壶逐一浇灌,水珠在空中划出小小的彩虹。
身后脚步声渐近,直至那人的呼吸贴近耳畔。
涂长风手腕一翻,一条晶莹剔透的项链垂落在洛星禾眼前。
洛星禾眼前一亮,却故作不知,轻轻推开他走到一边。
做什么
涂长风紧跟上前,直接将项链戴在她颈间。
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洛星禾指尖摩挲着项链坠子上的浪花纹样。
为什么要喜欢你送什么我就该喜欢吗
虽嘴上这么说,涂长风却注意到,自项链出现那一刻起,她的视线就未曾离开。
口是心非。涂长风轻刮她鼻尖。
洛星禾作势张口欲咬。
原本只是玩笑,涂长风却当真不躲。
即便洛星禾及时收口,仍在他手指上留下浅浅齿痕。
她急忙放下水壶,捧起他的手指查看。
你是傻瓜吗怎么不躲疼不疼……
看她心疼的模样,涂长风反而笑了。
不疼。他握着洛星禾的手,轻轻吻上那齿痕的位置。
很甜。
心跳声如擂鼓,胸腔仿佛有千万只蝴蝶振翅。
滚烫的热意涌上双颊。
刹那间,洛星禾从脸红到了耳尖。
她猛地扭头,想抽回手。
却被涂长风一把攥住手腕,拉入怀中。
本不想这么快,怕吓到你。涂长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环抱着她。
但现在,我更怕你会被别人抢走。
小禾,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这突如其来的热烈告白令洛星禾措手不及。
她张了张口,不知所措地被他圈在怀中。
涂长风的怀抱并不紧锢,她若想,轻易便能推开。
可在他怀中,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她便能忘却所有烦恼,只记得他的温柔笑意。
她不想推开,也不愿推开。
即便从未宣之于口,洛星禾也无比清楚。
她同样喜欢着涂长风。
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谦谦君子的风度。
更喜欢他这个人本身。
可是她……如何配得上这样好的人
第二十二章
我……可是我……洛星禾眼眶微湿,心一横,决定将过往和盘托出。
那些困扰她的过去,亦是束缚她不敢再爱的枷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背叛,绝不能重蹈覆辙。
将一切悉数告知后,她心中一阵轻松。
至少,对他已毫无隐瞒。
洛星禾偷偷观察涂长风的神情。
只见他惯常的淡然微笑瞬间碎裂,被浓烈的愧疚、心疼与痛惜取代。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不顾任何礼仪,仿佛只有这炽热的拥抱,才能短暂抚平过往的伤痛。
洛星禾抹去眼角泪水,喉咙发紧:即便……是这样的我,你也还喜欢吗
当然。涂长风替她拭去所有泪痕,如同拭去过往的苦痛。我只是后悔,为何没能更早遇见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望着他眼中深切的哀痛,洛星禾捧住他的脸,轻轻踮起脚尖。
一个吻,落在涂长风的唇畔。
是你说喜欢我的。那未来如何,你都不准放开我的手。她脸颊绯红。
涂长风瞳孔微震,随即按住她的后脑。
唇舌交缠,落下更深更重的吻。
我不会放手。你永远只会是我的。
两人倒在花丛中。
涂长风护着洛星禾的头,用自己的身体做她的软垫。
那么,我亲爱的女朋友,今晚可否拨冗陪我去参加晚宴他轻声问。
身份骤然转变,洛星禾一时难以适应,却仍红着脸点了点头。
好。
晚宴是商务性质,养父母曾询问过她。
洛星禾自认在商务上对林家助益不大,便婉拒了。
但若是以涂长风女伴的身份前往,她愿意。
当晚,涂长风带洛星禾挑选礼服。
他买下店内所有礼服,任她挑选。
同时,赠予一套价值五亿的蓝翡翠首饰,亲手为她戴上。
宴会上,她风头无两。
连养父母见到她,也愣了片刻才认出。
我们小禾就是漂亮!还得是长风,不然我们两个老骨头可请不动她。林母笑道。
洛星禾嗔怪:妈!
一家人谈笑着步入宴会厅,很快被宾客团团围住。
无人注意的角落,江曜白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碎玻璃刺破手掌,他却浑然不觉。
目光死死钉在洛星禾身上,恨不能立刻将她带走,囚禁起来,只属于他一人。
明明从前,洛星禾眼中只有江曜白。
究竟何时起,她身边多了这么多人
嫉妒蚕食着理智。
江曜白捏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好在,他很快就能夺回她。
诸位!江曜白猛地将破碎的酒杯掷地,巨大声响引来全场侧目。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目光如刀直刺洛星禾。
我要揭露真相!林禾小姐,根本不是林家血脉!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可林家明明对外公布,林禾是走失的千金啊
但林家那位千金走失时年纪就不小了,过了十来年……难说这身份是真是假……
冒牌货三字,瞬间勾起洛星禾不堪的记忆。
被洛家人指着鼻子咒骂。
被陆时薇斥责她鸠占鹊巢二十年。
她仿佛被拉回那个孤立无援的地狱。
而始作俑者,正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江曜白。
何其荒唐可笑。
林氏夫妇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涂长风面露不悦,向厅内保镖示意。
保镖欲上前,江曜白攥紧了手中纸袋,随时准备撕开。
洛星禾抬手,拦下了所有保镖。
涂长风不解地看向她,她轻轻摇头。
她转向那个状若疯狂的男人。
江曜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眼神凌厉,是江曜白从未见过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
心脏如同被利刃穿透,痛得他浑身战栗。
江曜白强压情绪,看向洛星禾的目光既深情又痛苦。
这里面是一份亲子鉴定书,能证明你与林家毫无血缘!
阿禾,我不想做什么!只要你跟我走,我立刻收手,资料永不公开!
在他认知中,洛星禾是被林家错认的女儿。
只要拆穿身份,她就会被林家抛弃,回到他身边。
他从未想过,若真如此,在接连被洛家、陆家抛弃后,洛星禾将第三次被家庭抛弃。
洛星禾冷笑一声,向他逼近。
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证据。
她步步紧逼,江曜白额头渗出冷汗。
你别过来!他不住后退,直至撞上酒桌,退无可退。
洛星禾逼至他身前,一把夺过资料袋。
江曜白伸手欲抢,她轻巧转身躲开,被涂长风护在身后。
见洛星禾就要打开袋子,江曜白脑中一片空白,脱口而出:阿禾不要!
他只想逼她离开,并非真想公布她身世,让她沦为笑柄!
你心里清楚!你根本不可能是林家的女儿!
跟我走,就能避免这场闹剧,你为什么不肯服软!
但太迟了,洛星禾已撕开封口。
林母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上前按住她欲抽文件的手。
对上她不解的目光,林母温柔一笑,转身面对宾客时,眼神瞬间冰冷。
无论何人别有用心,都改变不了小禾是我孩子的事实!
今日若有人敢借此伤害小禾,我林家绝不姑息!
说完,她松开洛星禾,与林父一同站在她身后。
两人眼中饱含的关怀与支持,铸成洛星禾身后最坚实的后盾。
洛星禾眼眶发热,心中感动满溢。
她明白,无论血缘如何,他们都将是最亲密的家人!
洛星禾毅然抽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报告结果赫然显示:
洛星禾与林氏夫妇存在血缘关系!
这消息犹如惊雷,震得全场失语。
江曜白呆立当场,口中不断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洛星禾分明是陆家血脉,怎会与林家有关
当初陆时薇归家,陆家只让洛星禾与洛家做了鉴定,并未与陆家再做。
她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林家人!
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江曜白失神地重复。
连洛星禾与林氏夫妇也满脸错愕。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只是一场领养。
怎么可能真有血缘
可是……
林氏夫妇对视一眼,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浮现。
洛星禾与他们早逝的女儿如此相像,出生时间也在女儿失踪后不久。
会不会……洛星禾其实是他们女儿的孩子是他们的外孙女
这念头一经冒出,便挥之不去。
顾不上向宾客解释,夫妇俩立刻带上洛星禾,再次进行亲子鉴定。
当年女儿失踪后,他们保留了她的一些私人物品,其中包括一条用女儿头发编织的平安绳项链。
鉴定结果需一天后出具。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等在鉴定所外。
洛星禾心乱如麻。
她做了洛家二十年女儿,被告知非亲生。
在以为自己不被生父母所爱时,遇到了疼爱她的养父母。
如今又要被告知,养父母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真相究竟如何当年发生了什么
洛星禾头晕目眩,几欲跌倒。
涂长风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住她。
别碰她!不远处,被保镖按住的江曜白嘶声喊道。
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洛星禾开口讥讽:江曜白,你当自己是我什么人长风是我男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她挡在涂长风身前,宣示主权的姿态令江曜白心碎。
阿禾,你怎么能爱上别人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他声音颤抖。
洛星禾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冷笑出声。
爱你根本不配提爱!
第二十四章
难道过去的我不够爱你吗你想要我回到满心满眼都是你的过去,可那时的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你将我的爱弃如敝履,转头爱上他人,甚至一次次为了她伤害我!
她每说一句,江曜白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如果是这样的爱,我不稀罕!
此言一出,江曜白面如死灰。
他的阿禾,真的决心放弃他了。
喉咙像被堵住,江曜白望着她,心中只剩绝望。
这时,检测结果出来了。
众人一拥而上。
工作人员展开报告,露出笑容。
恭喜,鉴定结果已出。林禾女士与林灯女士,确认存在亲子关系!
刹那间,林氏夫妇喜极而泣。
时隔二十多年,他们竟找到了女儿的血脉!
他们将洛星禾——现在该叫林禾,紧紧拥入怀中。
小禾!你竟真的是我们林家的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林母泪流满面。
怔愣过后,洛星禾也泪如雨下。
从出生至今,她在多个家庭间辗转。
此刻,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
林父郑重宣布:明日,我要再为你举办一场认亲宴!彻底洗刷所有流言!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江曜白。
看还有谁敢构陷我林家的孩子!
江曜白无力地滑跪在地。
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带洛星禾回家的可能。
催命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江曜白行尸走肉般接起,江母带着哭腔的尖锐声音传来:阿白!我们家……破产了!
后面的话,他已听不清。
望着林家其乐融融的景象,他最终只留下一句。
我明天回国。
第二天的认亲宴上,林禾一袭高定彩裙,宛如落入凡间的精灵,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涂长风牵起她的手,一对璧人步入宴会厅中央。
经过江曜白身边时,他下意识伸出手。
指尖却只拂过一阵清风,转瞬成空。
阿禾……无人回应。
望着这对璧人,林氏夫妇笑容满面。
他们向所有人宣告,林禾是林家真正的血脉。
并指定林禾为林家下一任继承人。
同时,将林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入林禾名下。
这一刻,血缘的真假已无足轻重。
她是林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任何人若再敢妄动,得先掂量能否承受她的怒火。
宾客爆发出欢呼,纷纷举杯上前,欲与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攀谈。
唯有江曜白孤立于人群之外,格格不入。
手机跳出航班信息,提示最后一班飞机将于两小时后起飞。
若改签,只能等到次日。
江曜白深吸一口气,只求再见林禾一面。
不为别的,只为道一声别。
林家能为林禾做的,江曜白自认也能做到。
江家,他甘愿拱手相让。
他的一切,都可以交给林禾。
但这终究不同。
他想用所有换取林禾永远留在他身边。
而林家给予她的,是无条件的爱与自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们会放手,让林禾追寻自己的天空。
江曜白的私心太重,只想要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视线之内。
在国外这些日子,他看清了。
林禾在他们身边,才真正获得幸福。
若如此,他愿意放手。
还她自由。
回国时,江母没有来接。
江家别墅因破产负债已被抵押。
江曜白打车前往江母给的地址,抵达后,却只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陆时薇挥舞着染血的尖刀,癫狂大笑。
心头狂跳,不祥的预感攫住江曜白。
他声音干涩:你做了什么
陆时薇像是刚注意到他,沾血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叉。
当然是,都杀了!
她说完,大笑着冲出被瓢泼大雨笼罩的门外。
江曜白浑身颤抖,愤怒地追了出去。
很快,体力不支的陆时薇被他追上。
她疯狂挥舞尖刀,被江曜白死死抓住手臂。
两人在江边扭打。
你要报复,冲我来!其他人何辜!他怒吼。
陆时薇却只癫狂回应:活该!都是你们活该!
天边惊雷闪过,映亮陆时薇眼底一丝决绝。
江曜白意识到什么,为时已晚。
她骤然发力,两人一同摔入湍急的江水中。
冰冷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意识逐渐模糊。
走马灯般闪过的,全是洛星禾的身影。
江曜白无力地伸出手,只触及一片虚影。
弥留之际,他忽然悔悟。
唯余庆幸,庆幸洛星禾未曾跟他回国,落得同样下场。
阿禾,今生负你。
愿你余生,幸福安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