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那天,未婚妻沈若晴没有回来陪我。
我们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七年,从大学校园到步入社会,这还是第一次。
晚上八点,我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菜,收到了她发来的微信转账,1314元。附带的消息是简短的三个字:我爱你。
我没有点开那个转账。
转眼,她最得意的徒弟江驰,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背景是本市最难订位的江景西餐厅,烛光摇曳,沈若晴穿着我从未见过的晚礼服,笑靥如花,举着红酒杯,正对着镜头。而拍照的人,无疑就是江驰。
配文是意气风发的炫耀:感谢师父为我庆功,这个季度项目奖金直接拉满,爱您!
照片下面,还有一张转账截图,明晃晃的
52000元,转账人正是沈若晴。
圈子里我们的共同好友都在下面起哄:沈总大气!江驰年少有为,跟着沈总有肉吃!神仙师徒,羡慕了!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合照,将图片放大,沈若晴眼里的光彩,是我在家里许久未曾见过的。那是属于职场的、意气风发的、全然陌生的光芒。
她对我说我爱你,价值一千三百一十四块,甚至不配她打一个电话。
她为她徒弟庆功,是在顶级餐厅,穿着盛装,豪掷五万两千块。
一个是廉价的线上慰问,一个是隆重的线下狂欢。
一个是相守七年的未婚夫,一个是认识不到一年的徒弟。
多么讽刺的对比,多么清晰的量化。
我平静地将那桌子菜,连同盘子,一样一样地丢进了垃圾桶。七年的感情,在这一刻,也像这桌凉透的饭菜,被我亲手扔掉。
第二天早上,沈若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她看到空无一物的餐桌和焕然一新的厨房,愣了一下,随即带着一丝歉意和理所当然的口气对我说:阿御,对不起啊,昨天临时有个重要庆功宴,实在推不掉。江驰那个项目拿下来,对我们整个部门都至关重要。
她一边说,一边从玄关的衣帽架上取下家居服,自然的将换下来的昂贵外套递给我,就像过去七年的每一天一样。
我没有接。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只好自己把衣服挂好。
生日礼物我给你准备了,在你床头柜上,最新款的机械键盘,你不是念叨很久了吗她走过来,想抱抱我,语气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别生气了,好不好今晚我一定早点回来陪你。
我躲开了她的拥抱。
她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风御,你差不多行了。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我拼死拼活在外面工作,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我们这个家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无比可笑,沈若晴,在你心里,这个地方还算是家吗
你什么意思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笑了,从手机里调出江驰的那条朋友圈,递到她面前,这是重要的庆功宴沈若晴,你究竟是在庆祝项目成功,还是在给你的好徒弟过生日
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江驰的生日,和我,是同一天。
去年他还只是个实习生,怯生生地跟在沈若晴后面喊风哥的时候,我还好心提醒过沈若晴,说这小子生日跟我一天,到时候别忘了。
现在想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沈若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恼怒:你翻江驰的朋友圈干什么风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多疑了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庆功宴!至于转账,那是他应得的项目奖金!你不要把职场上正常的人情往来想得那么龌龊!
正常的人情往来我指着那张截图,转账五万二,备注一句‘爱您’,这就是你口中正常的人情往来
那是个口误!是输入法联想!我本来想打‘爱你哦’这种开玩笑的话,手滑了!她极力辩解着,眼神却有些躲闪,风御,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吗江驰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把他当弟弟看,当自己的接班人培养,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看着她那副我问心无愧,你无理取闹的样子,我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熄灭了。
七年了,她永远都是这样。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脉、自己的野心,永远放在我的前面。而我,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被牺牲、被延后、被轻易安抚的选项。
我以为我习惯了,或者说,我以为我能一直忍下去。
但这一次,我不想忍了。
沈若晴,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分手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
她脸上的怒气和不耐烦,在听到这四个字后,瞬间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分手你说什么为了这么点小事,你要跟我分手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风御,你是不是疯了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我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你的世界很大,大到可以装下你的事业、你的野心、你的徒弟……唯独给我的位置,越来越小,小到只剩下一个1314的红包和一句廉价的‘我爱你’。
我累了,不想再等了。不想再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的加班,不想再吃一顿又一顿的独食,更不想在自己的生日,看着我的未婚妻在为别的男人庆祝。
说完,我没有再看她,径直走进卧室,拖出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其实这箱子,我已经断断续续收拾了一个月。每当我深夜独坐,等到饭菜冰凉她还没回家时,我就会往里面放几件东西。直到昨天,它终于满了。
沈若晴彻底傻眼了,她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臂,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慌乱:阿御,你别闹了!我承认我昨天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你说,我都满足你!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轻轻掰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那张精致却陌生的脸上,沈若晴,你从来都不懂我想要什么。你以为我想要的是昂贵的礼物,是金钱的补偿。但其实,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在我生日那天,回来陪我吃一顿饭而已。
就这么简单。可是七年来,你做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拉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沈若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威胁和不敢相信的颤抖:风御,你今天要是敢从这个门走出去,你就永远别想再回来!
她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会被她一句话就吓住的风御。
我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回来。
还有,那套机械键盘,你自己留着吧。或者,送给你的好徒弟,他应该会很喜欢。
门咔哒一声关上,将她所有的震惊、愤怒和慌乱,都隔绝在内。
走出小区,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有些刺眼,却也带来了久违的轻松。
我知道,沈若晴现在肯定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过不了三天就会灰溜溜地回去求她原谅。
她总是那么自信,或者说,自负。
她笃定,我离不开她。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她沈若晴是业内知名的设计总监,年薪百万,前途无量。而我,风御,只是一个守着一家快要倒闭的漆器作坊的手艺人,收入微薄,不求上进,全靠她养着。
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真的离开后,她会慌成什么样子。
我没有回那个被我称为作坊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城郊的一处中式庭院。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推开厚重的木门,管家陈伯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接过我的行李:少爷,您回来了。
陈伯,帮我把东西放进东厢房吧。这段时间,我就住这儿了。
好的,少爷。陈伯看了一眼我风尘仆仆的样子,关切地问,需要我通知老爷子吗
不用,爷爷估计还在午睡,别打扰他。我先去看看我的工作室。
穿过游廊,绕过假山,庭院深处,有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那是我专门用来进行漆器创作的地方。一楼是材料和工具间,二楼则是我的工作室。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生漆和木胎的味道扑面而来。看着架子上一件件半成品,和满墙的设计图稿,我心中因为沈若晴而起的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平复了。
这,才是我真正的世界。
没错,我不是沈若晴以为的那个一无是处、需要靠她接济的小男人。
我姓风,风御。我的爷爷,是国内泰斗级的漆器艺术家风九龄,享受国家特殊津津贴的那种。我们风家,做漆器已经传了三百多年。
而我,从小耳濡目染,是爷爷唯一的传人。
之所以会和沈若晴在一起,并且伪装成一个落魄手艺人,完全是一场意外。
大四那年,我不想那么早接手家族的事业,偷偷跑出去体验生活,在一场校园招聘会上遇到了还是普通职员的沈若晴。她身上的那股拼劲和野心深深吸引了我。为了能和她门当户对,我隐藏了身份,只说自己家里是开小作坊的。
我们一起租房子,一起奋斗,她加班,我就给她做好饭菜等她。她升职,我比她还开心。看着她一步步从普通员工做到设计总监,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骄傲。
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爱情,平淡、真实。
我甚至天真地想,等她事业稳定了,我就告诉她一切,然后我们可以真正地开始规划未来。
可我忘了,人心是会变的。
当她站得越来越高,眼界越来越宽,她身边的那个我,在她眼里就显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拿不出手。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带我参加她的公司聚会,介绍我时也总是含糊其辞。她会给我钱,给我买名牌衣服,用一种近乎施舍的方式,来弥补她心中的那点愧疚,和维持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她不知道,她给我的那些钱,我一分都没动过,全部存在了一张卡里。而她以为我开的那个快倒闭的作坊,实际上是爷爷名下最不起眼的一个体验店,我偶尔过去坐坐,只是为了伪装得更像一点。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只要我足够爱她,足够包容,就能等来我们期待的结局。
直到江驰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之间早已千疮百孔的真相。
我删除了沈若晴所有的联系方式,手机号、微信、QQ……删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以她的性格,前两天绝对不会主动联系我,她要等着我认错。
我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专心完成我手头最重要的作品。
这是一套名为《山河日月》的漆砂砚,是为了参加三个月后的国匠杯全国工艺美术大赛准备的。这比赛是业内最高荣誉,我之前一直无心参与,但现在,我需要用一个全新的身份,来和我那段可笑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果不其然,整整三天,沈若晴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我乐得清静,每天泡在工作室里,从选材、制胎,到上灰、打磨,每一道工序都亲力亲为。漆器的制作过程极其繁复且枯燥,需要绝对的耐心和专注。这正好帮助我过滤掉了心中所有的杂念。
第四天上午,我的手机终于响起了一个陌生号码。
我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沈若晴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风御,你长本事了是吧把我拉黑了你人死哪儿去了
她的语气,不是关心,而是质问。仿佛我是一个不懂事离家出走,让她丢了面子的孩子。
我淡淡地回了句:有事吗
我的冷静显然让她更加恼火:你什么态度你还想不想过了赶紧给我滚回来!我已经让了一步了,你别得寸进尺!
我们已经分手了,沈总监。我提醒她,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电话那头的沈若晴似乎噎了一下,过了几秒,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上了一丝委屈:阿御,你非要这样吗这几天我回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没人给我做饭,没人等我下班,家里乱得跟猪窝一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毫无波澜。
她难受的,不是失去我这个人,而是失去了一个免费的保姆,一个情绪的垃圾桶,一个能让她心安理得在外打拼的后勤部长。
这些,你应该让江驰去做。我平静地说,他那么爱你,应该很乐意为你效劳。
你!沈若晴被我一句话噎得差点喘不过气,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油盐不进,风御,你别后悔!没有我,你连房租都交不起!你那个破作坊,一个月能有几千块收入你离开我,拿什么生活
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在她眼里,我就是一条离了水的鱼。
data-fanqie-type=pay_tag>
这个就不劳沈总监操心了。我笑了笑,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挂了,我很忙。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并将这个陌生号码也拉入了黑名单。
世界,再次清静了。
沈若晴的这通电话,反而让我更加确定,我的离开是正确的。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只是不习惯一个百依百顺的人突然失去了控制。她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和体面。
接下来的一周,她通过各种方式试图联系我。用公司的座机,用同事的手机,甚至注册了新的微信小号来加我。
但我一概不理。
终于,她黔驴技穷,开始急了。
她找不到我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作坊上。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体验店店长的电话,语气有些焦急:风……风哥,有个女的来我们店里,指名道姓要找你,还说她是你未婚妻,赖着不走,我们快打烊了,这……
我闭上眼睛,都知道那个人是沈若...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让她等着。我吩咐道,等我忙完就过去。
挂了电话,我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慢条斯理地把我手上的这道揩清工序做完,确保漆面均匀光洁,才换下工作服,开车前往那个作坊。
我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沈若晴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店里,脸色很差。看到我进来,她猛地站起来,眼睛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风御!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看着她,神色淡然:有何贵干
她被我陌生的态度刺痛了,眼圈一红:阿御,我们别闹了行吗跟我回家吧。你看你,都瘦了,在这里能吃好吗能住好吗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这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先拿着花,别委屈自己。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改,好不好
又是钱。
在她眼里,仿佛一切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我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突然笑了。
沈若晴,你知道这间店,一天的流水是多少吗我问她。
她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她轻蔑地瞥了一眼店里那些看起来古色古香的漆器,不屑地说:不就几千块了不起了。
那我让你见识一下。
我走到柜台,拿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黑漆小果盒,对她说:这个,售价十八万八。
沈若晴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疯了这么个破盒子要十八万抢钱啊!
破盒子我轻笑一声,将果盒递到她面前,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纹样。
在灯光下,原本纯黑的盒盖上,随着光线转动,竟然浮现出五彩斑斓、如星空般璀璨的光泽。那是嵌了螺钿的平脱工艺,而且是最上等的夜光螺,工艺极其复杂,早已濒临失传。
沈若晴是做设计的,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她看着那变幻莫测的光华,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这是……
这是我们风家的‘犀皮’工艺,结合了唐代的‘平脱’。我淡淡地解释道,这间店,不是作坊,是私人定制体验馆。这里任何一件作品,都够你那二十万买个边角料。
我将银行卡轻轻放在柜台上,推回到她面前。
所以,沈总监,收起你的钱吧。我风御,还不需要靠女人养。
沈若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震惊、羞辱、难以置信……各种情绪在她脸上交替出现,精彩纷呈。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直看不起的、认为需要靠她接济的男朋友,竟然守着一座她完全无法想象的金山。
你……你骗我她嘴唇颤抖着,说出了一句最可笑的话。
我从没骗过你。我看着她,眼神冰冷,是你自己,被你的傲慢和偏见蒙住了眼睛,从来没有真正地看过我一眼。七年了,沈若晴,你甚至不知道我真正的专业是什么。
你只知道我是个‘手艺人’,却不知道我是风九龄的孙子。
你只知道我守着个‘破作坊’,却不知道这只是风家产业中最不起眼的一角。
你以为你在养我,你以为你高高在上。其实,你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只剩下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才没有摔倒。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似乎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身对店长说:送客。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堂。
身后,传来沈若晴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喊。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游戏的攻守之势,彻底逆转了。
她不是慌了。
她是怕了。
那晚之后,沈若晴像是疯了一样。
她不再用钱来试图挽回我,而是开始了一种近乎偏执的考古行动。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去调查关于我,关于风家的一切。
结果可想而知。
她查到的越多,就越是心惊胆战。
风九龄,这个在艺术界如雷贯耳的名字,代表着国内工艺美术界的顶峰。他的作品,一器难求,动辄百万千万,被各大博物馆和顶级富豪争相收藏。
而我,风御,作为他唯一的嫡孙和传人,身价和未来,早已不是她那个年薪百万的设计总监所能比拟的。
这巨大的落差,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垮了她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她开始给我发一些语无伦次的小作文,通篇都是忏悔和道歉。
阿御,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狗眼看人低,是我配不上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忽略你了,我会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你。我辞职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七年的感情,难道真的抵不过这点误会吗阿御,你回来吧,我想你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我看着那些信息,只觉得讽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她以为我一无所有时,我的爱和等待一文不值。
当她发现我身价不菲时,我的所有缺点都成了低调,她的所有疏忽都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她的爱,廉价又势利,令人作呕。
我依旧没有回复,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山河日月》的创作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方漆砂砚的雏形已经越来越清晰。砚身以大漆为底,调和了金银粉末,营造出星河流转的深邃感。砚池如月,砚台似山,合起来,便是山河日月,尽在掌握的意境。
距离国匠杯的截止日期,越来越近了。
而沈若晴,在得不到我任何回应后,终于又想出了新的高招。
她竟然找到了我爷爷。
那天,我正在工作室里给砚台做最后的推光处理,这是最关键的一步,能让漆面呈现出镜面般的光泽。
陈伯突然敲门进来,面色古怪:少爷,沈小姐来了,在客厅,说是要拜访老爷子。
我皱了皱眉。
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客厅。只见沈若晴穿着一身得体的素色套装,正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她旁边坐着的,正是我爷爷。
爷爷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不出喜怒。
看到我进来,沈若晴像看到救星一样站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阿御……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爷爷身边坐下:爷爷,您怎么见她了
爷爷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人家小姑娘在门口等了三个小时,非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我这个老头子,我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沈若晴连忙开口,声音诚恳无比:风爷爷,我今天是特地来向您和阿御道歉的。以前是我不懂事,瞎了眼,没有珍惜阿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着,她竟然噗通一声,对着我爷爷就要跪下。
爷爷眉头一皱,旁边的陈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沈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爷爷的声音沉了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你这大礼。
风爷爷,只要您和阿御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我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
这出负荆请罪的戏码,演得可真卖力。她大概是觉得,搞定了我这个大家长,我就只能乖乖就范了。
沈小姐,爷爷终于开口了,他指了指我,对沈若晴说,阿御是我唯一的孙子,他的事情,我老头子从来不干涉。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纠葛,你们自己解决。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番话,说得客气,却也等于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
沈若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没想到,我爷爷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她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双手递到爷爷面前。
风爷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爷爷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沈若晴只好自己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项目计划书。
这是我们公司下半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东方意境’高端地产品牌的全案设计。我们已经和‘国匠杯’组委会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准备在获奖作品中,挑选最合适的一件,作为我们楼盘的艺术主题,并且愿意出八位数的价格,买断这件作品的商业合作权。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话却是对爷爷说的:
风爷爷,阿御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他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看到。如果……如果他愿意参加这次‘国匠杯’,以他的实力,拿奖肯定没问题。而我们公司,可以保证,会动用所有的宣传资源,将他和他的作品,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这也算是我,对他的一点点补偿。
我听完她的话,差点气笑了。
她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是为了我好,实则充满了算计和施舍。
第一,她是在向我爷爷展示她的能力和资源,证明她沈若晴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花瓶,她能为风家带来价值。
第二,她是在暗示我,只要我回到她身边,就能得到她身后公司的全力支持,名利双收。这是一种变相的、更高级的收买。
她以为我还在生气,她以为我需要她的帮助来证明自己。
她根本不知道,国匠杯,我本来就要参加。而我,也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帮助。
爷爷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拿起那份计划书,随意地翻了翻,然后放在了桌上。
想法不错。他淡淡地评价了两个字,然后端起了茶杯,陈伯,送客吧。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沈若晴彻底懵了。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和计划,结果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她精心策划的王炸,在别人眼里,仿佛一张无足轻重的废纸。
她失魂落魄地被陈伯请了出去。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爷爷,有些无奈:爷爷,您干嘛要见她。
爷爷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笑意:我不见她,怎么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这个女娃,野心不小,手段也不错,可惜啊,眼光太差,格局太小。
他顿了顿,指着桌上那份计划书:你打算怎么办
我拿起计划书,走到旁边的壁炉前,直接扔了进去。
蓝色的火苗瞬间吞噬了纸张。
我的作品,不需要任何人的商业包装来证明价值。它自己会说话。
爷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有骨气。不愧是我风九龄的孙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准备你的比赛,别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了心。你真正要征服的,是那些评委的眼睛,而不是一个女人的心。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此刻的我,还不知道,沈若晴被拒绝后,并没有死心。
她和我那位好徒弟江驰,正在酝酿一个更加阴险的计划。一场足以颠覆所有人预期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国匠杯的作品提交截止日很快就到了。
我将《山河日月》小心翼翼地封装好,亲自送到了组委会。
接下来的半个月,是漫长的评审期。
这段时间,沈若晴没有再来打扰我,仿佛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那样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而江驰,也变得异常安静。他的朋友圈,不再是炫耀和浮夸,而是充满了各种努力工作的正能量。
这反常的平静,让我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但我没有分心去理会,而是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回了趟风家的祖宅,整理爷爷的书房。在那些浩如烟海的古籍和手稿中,我寻找着新的创作灵感。
半个月后,国匠杯的入围名单公布了。
我的《山河日月》毫无悬念地名列其中。
紧接着,最终获奖名单公布的前一天晚上,一场针对我的舆论风暴,在网络上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一篇名为《惊天黑幕!国匠杯早已内定艺术泰斗之孙凭关系碾压寒门才子!》的爆款文章,在各大社交平台疯狂传播。
文章写得声情并茂,极具煽动性。
它先是将国匠杯捧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称其为国内工艺美术界的奥斯卡,是无数寒门手艺人实现梦想的殿堂。
然后,笔锋一转,开始揭秘今年的最大夺冠热门——也就是我,风御。
文章将我描述成一个仗着爷爷风九龄的名声,不学无术的艺三代。说我的作品《山河日月》其实是风家工坊的老师傅代工,我只是挂了个名。
为了增加可信度,文章里还煞有其事地贴出了一些模糊的、疑似工坊内部的照片,和我送展作品的细节对比图。
而与我这个资源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位悲情英雄——江驰。
文章将江驰塑造成了一个出身贫寒,却天赋异禀,勤奋刻苦的寒门才子。说他为了创作参赛作品,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呕心沥血,最终却因为没有背景,在初审就被黑掉了。
最恶毒的是,文章的结尾,放出了一段经过剪辑的录音。
录音里,是沈若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清晰:江驰,你放心,这次‘国匠杯’,我一定会帮你。我已经跟你师公(指我爷爷)打过招呼了,风御那边你不用担心,冠军一定是你的!
这段录音一放出来,瞬间引爆了舆论。
内定、潜规则、资本操控比赛,这些刺眼的标签,一夜之间全都贴在了我和风家的身上。
无数不明真相的网友被煽动,涌到国匠杯的官方账号和我那几乎不用的社交账号下面,开始了疯狂的谩骂和攻击。
肮脏的艺术圈!恶心!
心疼那个叫江驰的小哥哥,太惨了!
风九龄一生英名,就要毁在这个不孝子孙手上了!
抵制风御!还我们一个公平的比赛!
一夜之间,我从一个低调的艺术家,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关系户。
我看着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局,做得真够狠的。
江驰负责扮演受害者,博取同情。沈若晴负责作证,用那段掐头去尾的录音,给我和爷爷钉上内定的耻辱钉。
他们俩,一个想要名,一个想要将功补过,重新回到我身边,当真是天作之合。
陈伯气得浑身发抖:少爷!这……这简直是污蔑!是诽谤!我们马上发律师函!
不急。我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笑,让他们再飞一会儿。飞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张律师吗是我,风御。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可以启动了。
第二天,就是国匠杯的颁奖典礼。
典礼现场,聚集了国内各大媒体和无数业内人士。因为昨晚的舆论风波,今天的现场气氛显得格外紧张和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了评委席和我所在的位置。
我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仿佛外界的惊涛骇浪与我无关。
主持人上台后,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立刻切入了正题:在颁奖之前,针对网络上的一些不实言论,我们组委会和评委会,将在这里,给公众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现场所有镜头都对准了评委会主席,国家工艺美术协会的李会长。
李会长面色严肃地走上台,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针对网上流传的,关于本届大赛存在‘内定’和‘作品代工’的说法,我们评委会连夜进行了最严格的复核。现在,请大家看大屏幕。
现场的大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一段高清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我走进工作室,开始制作《山河日月》的画面。从最初的木胎设计,到一遍遍地上漆、打磨、描金、推光……整整三个月,近千个小时的创作过程,被浓缩成了十分钟的延时摄影。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打磨,都清晰地记录在案。视频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是风御选手的个人工作室安装的创作记录仪,所有素材都带有不可更改的时间戳。李会长声音洪亮地解释道,视频证明,《山河日月》这件作品,从头到尾,都由风御选手一人独立完成。所谓‘代工’,纯属子虚乌有!
现场一片哗然。
那些之前质疑我的媒体记者,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紧接着,李会长话锋一转:至于所谓的‘内定’,更是无稽之谈。风九龄老先生,德高望重,他虽然是风御选手的爷爷,但为了避嫌,从一开始就主动辞去了本届大赛的顾问一职。他本人,从未与任何评委就比赛事宜进行过接触。
那么,那段录音是怎么回事呢李会长看向台下,关于这一点,我想,有请录音中的另一位当事人,沈若晴小姐,上台来解释一下,可能会更清楚。
话音刚落,一道追光灯打向了观众席的某个角落。
沈若晴和江驰正坐在那里。他们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当众点名,两人的脸色瞬间煞白。
沈若晴大概以为,我会在舆论压力下崩溃,然后她再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摆平这件事,让我对她感恩戴德。
而江驰,则等着看我身败名裂。
他们谁也没想到,组委会竟然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在颁奖典礼上公开处刑。
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下,沈若晴和江驰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台。
沈小姐,李会长将话筒递给她,请问,网上那段录音,是你放出去的吗
不……不是我……沈若晴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江驰。
江驰更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会长冷笑一声:是不是你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把你跟江驰先生的通话录音,完整地播放一遍
说着,他示意工作人员,将一段完整的录音,通过现场的音响播放了出来。
录音的开头,是江驰充满嫉妒和怨毒的声音:师父,凭什么!凭什么风御那个废物能入围!他除了会投胎,还有什么本事我不服!
然后,是沈若晴安抚的声音:江驰,你冷静点。我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他爷爷是风九龄呢。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接下来,就是那段被掐头去尾,放到网上的话:我已经跟你师公打过招呼了,风御那边你不用担心,冠军一定是你的!
然而,完整的录音里,这句话后面,还有沈若晴紧接着的解释:
……这种话,我是不可能去说的。但是,我们可以制造一个‘我已经说过了’的假象。我会找人,把这段话录下来,稍微剪辑一下。你再去找媒体,把风御代工的‘证据’放出去。到时候,舆论一起,风御就百口莫辩。就算他最后没被取消资格,名声也彻底臭了。而你,作为被黑幕打压的天才,会获得所有人的同情。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操作得好,下一届的冠军,非你莫属!
后面,还有江驰欣喜若狂的声音: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个办法好!到时候,风御那个废物就是个笑话,而我,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完整的录音一放出来,全场死寂。
随即,是雷鸣般的愤怒和鄙夷之声。
卧槽!太恶毒了!自己不行就陷害别人
这个沈若晴和江驰,简直是蛇蝎心肠!
原来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贼喊捉贼啊!
沈若晴和江驰两人,面如死灰地站在台上,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着成千上万道鄙夷目光的审判。
沈若晴更是浑身瘫软,如果不是旁边的工作人员扶着,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我会有这段完整的录音。
她当然想不通。
因为从我离开她的那天起,我就让律师朋友对我所有的通讯设备进行了24小时的监控和录音。我早就料到,以她的性格和江驰的野心,他们绝对会用不光彩的手段来对付我。
我一直在等他们出招。
而他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鉴于沈若晴女士与江驰先生,以捏造事实、恶意诽谤等手段,严重损害了‘国匠杯’的声誉,并对参赛选手风御先生造成了巨大的人格侮辱。李会长拿起一份文件,当场宣布,我们组委会决定,永久将此二人列入行业黑名单,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同时,我们将此事通报给沈若晴与江驰所在的单位,建议其公司对此二人做出严肃处理。
这个宣判,无异于直接终结了他们两个人的职业生涯。
在设计这个圈子里,一旦被贴上抄袭、诽谤、无德的标签,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江驰当场腿一软,瘫倒在台上。
而沈若晴,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平静地说道:
沈若晴,你千算万算,算计人心,算计名利。但你唯一没算到的,是你从来看不起的那个我,根本不是你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
你以为你在第五层,可以俯视一切。但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大气层。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颁奖典礼继续。
毫无悬念,我的《山河日月》,获得了本届国匠杯的最高奖——金奖。
当我手捧奖杯,站在舞台中央,享受着全场的掌声和闪光灯时,我看到了台下,被保安架着离场的沈若晴和江驰。
沈若晴的目光,穿越人群,与我对视。
那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骄傲和算计,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哀求。
她终于明白,她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她失去的,不是一个身价不菲的富二代,而是一个曾经将她视若珍宝,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包容她所有任性,陪伴她从一无所有走到事业巅峰的,爱人。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就是后悔。
颁奖典礼的闹剧,让我在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不过这次,是正面名声。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寒门才子原是恶毒小人,豪门贵子竟是真正大师》之类的标题层出不穷。我的社交账号粉丝暴涨,无数人涌进来,为之前的谩骂道歉,并将我奉为德艺双馨的典范。
沈若晴和江驰的下场,也很快传来。
他们所在的公司,为了挽回声誉,第一时间就发布了声明,宣布将二人开除,并表示将配合组委会进行后续的法律追究。
江驰彻底社会性死亡,据说连老家都待不下去了。
而沈若晴,更惨。她不仅丢了工作,身败名裂,还因为之前策划的东方意境项目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被合作方追讨巨额的违约赔偿。
她卖了车,卖了房,才勉强堵上了这个窟窿,一夜之间,从一个光鲜亮丽的都市金领,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普通人。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只是遥远的新闻。
颁奖典礼后,爷爷把我叫到了书房。
阿御,这次的事,你处理得很好。爷爷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比我想象的,还要果断,还要干脆。
是他们自作自受。我平静地说。
嗯。爷爷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那个沈若晴,她既然能拿到你跟江驰通话的完整录音,证明她最后关头,是选择了你,想要帮你。你为什么,还要把她逼上绝路
当初,李会长在台上播放的那段完整录音,并不是我提供的。
而是沈若晴,在颁奖典礼开始前,匿名发给组委会的。
她大概是调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或者良心发现,意识到江驰的计划太过阴毒,会彻底毁了我,所以在最后一刻,选择了背叛江驰,想用这段录音来向我表忠心,戴罪立功。
她以为,她这样做,就能得到我的原谅,甚至还能赢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她以为,我最多会让江驰一个人滚蛋,而她,作为功臣,可以安然无恙,甚至和我重归于好。
多么天真,又多么可笑的想法。
我看着爷爷探寻的目光,缓缓开口了。
爷爷,您觉得,一只咬过人一次的狗,在被主人敲打过之后,向你摇尾乞怜,它就真的变乖了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爷爷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爷爷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没有说话,示意我继续。
沈若晴最后时刻把录音交给组委会,不是因为她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她还爱我。
她只是一个精明的投机者。她在我和江驰之间,做了一次风险评估。她发现,陷害我的风险和成本,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而‘拯救’我,所能获得的收益,却大得惊人。
如果她的阴谋成功,我身败名裂。她不仅得不到我,还会因为得罪了风家,在行业内寸步难行。这是她承担不起的后果。
但如果她反戈一击,帮我洗清冤屈呢她就成了我的‘恩人’。以我对她七年的‘感情’,我很有可能会原谅她,甚至因为愧疚和感激,重新接纳她。到那时候,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风家的孙媳妇。这笔买卖,对她来说,太划算了。
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所以,她的所谓‘背叛’,不过是另一场更加精明的算计。她想用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利益。她想用江驰一个人的‘牺牲’,来换取她自己的‘重生’。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我之所以要在颁奖典礼上,让李会长点她的名,把她也拖下水,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阴谋,她从头到尾,都是主谋之一。她和江驰,是一丘之貉,谁也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我就是要让她所有的算计都落空,让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我就是要让她为自己的贪婪、自私和恶毒,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至于我怎么知道她会把录音交出去我顿了顿,说出了最后的真相,因为,在她把录音匿名发给组委会的同时,我也收到了一份。发件人,是江驰。
爷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江驰
没错。我点了点头,那小子,比沈若晴想象的,要更加阴险。他大概是早就察觉到沈若晴有动摇的迹象,所以留了后手。他把同样的录音发给我,并且附上了一句话。
他说:风哥,我知道错了。这一切都是沈若晴指使我做的。她想毁了你,然后好让你回头求她。她现在肯定会把录音发给组委会,装好人。你别信她!我也是被她利用的!求你放我一马!
我看着爷爷震惊的表情,缓缓说完了最后的话。
您看,多精彩。一条船上的两个人,在船快要沉的时候,都想把对方推下水,好让自己活命。他们谁都不无辜,谁都该死。
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把他们两个,一起送进了地狱而已。
听完我的话,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爷爷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阿御,你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
在经历了这场背叛和算计之后,那个曾经天真地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的风御,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冷静、理智,甚至有些冷酷的,风家继承人。
我没有圣母心泛滥到去同情一个曾经想要毁灭我的人,也没有因为最后的胜利而感到空虚。
我只觉得,无比的轻松和解脱。
就像大扫除一样,我亲手将生命中所有的垃圾,都清扫得干干净净。
故事的最后,我的漆器作品《山河日月》,在一次国际拍卖会上,被一位神秘的欧洲富商以天价拍下,轰动了整个艺术界。
我的工作室,也成了无数人想要拜访的圣地,预约已经排到了三年后。
偶尔,我会从一些小道消息里,听到关于沈若晴的近况。
据说,她因为背负巨额债务,加上声名狼藉,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在一些小公司里打零工,过得非常潦倒。有好几次,有人看到她在我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区门口徘徊,形销骨立,眼神空洞,像个游魂。
但我一次也没有再见过她。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的世界,山河辽阔,日月同辉。
而她的世界,只剩下悔恨的尘埃和无尽的黑暗。
我不会同情她,更不会原谅她。
因为我知道,当她在我生日那天,为另一个男人举杯庆祝的时候;当她策划阴谋,想让我身败名裂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要给我留一条活路。
对于想要将你推入深渊的人,最好的报复,不是将她也推下去。
而是让她站在深渊底下,仰望着你,在云端之上,光芒万丈。
这,才是最解气,也最大快人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