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悬崖边遇见他时,我正卡在岩缝里动弹不得。他单手把我拎起来,语气冷得像冰:找死我气得直怼:多管闲事的大叔!他沉默离开,背影挺拔如松。后来我总在登山营地偶遇他——攀岩时他轻松超越我,野外露营他随手解决掉毒蛇。闺蜜尖叫:他看你的眼神带电!我嘴硬:老男人谁稀罕。却故意崴脚倒在他面前。他叹气蹲下:碰瓷却稳稳背起我。直到雪崩那天,他用身体替我挡住万吨冰雪。醒来时他满身绷带,声音沙哑:小混蛋,再乱跑试试我吻住他干裂的唇:大叔,这次换我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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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绝壁惊魂
风,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我裸露的皮肤上。脚下,是嶙峋突兀、被岁月和风霜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岩壁,每一次移动,靴底与岩石的摩擦都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头顶,那一片诱人的、象征着安全的岩顶平台,依旧遥不可及,悬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像一张沉默的嘲讽脸。
汗水糊住了我的睫毛,咸涩地蛰着眼睛。手臂酸胀得快要失去知觉,每一次向上引体,都感觉肌肉纤维在哀嚎着断裂。我,林溪,自诩为征服过好几座野攀难线的准高手,此刻却被困在这片该死的、名叫鹰喙的岩壁上,进退维谷。更准确地说,是卡住了——一块狡猾凸起的岩石,像魔鬼的獠牙,死死咬住了我背包侧面的挂环,把我钉在半空,像只可悲的、等待风干的壁虎。
见鬼!我低咒出声,声音在呼啸的山风里瞬间就被撕得粉碎。我徒劳地扭动身体,试图把背包从那个该死的凸起上挣脱下来。每一次用力,都只换来那獠牙更深地嵌入挂环,牵扯着我的重心,让身体在冰冷的岩壁上危险地晃荡。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而是源于下方那片令人眩晕的虚空。几百米的高度,足以把任何失足者变成一团模糊的肉酱。寒意,比呼啸的山风更刺骨,顺着脊椎一路爬升,冻结了指尖。
就在我咬紧牙关,准备拼死一搏再试一次时,一个巨大的阴影毫无征兆地笼罩下来。
不是乌云,是一个人。
他像是直接从嶙峋的岩壁里生长出来,又或是被这凛冽的山风塑造成型。古铜色的皮肤在稀薄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质感,深刻的脸部线条如同刀劈斧凿,下颌绷紧,没有丝毫多余的弧度。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崖底终年不化的寒潭,此刻正落在我身上,没有惊慌,没有好奇,只有一片沉冷的、能冻住心跳的审视。
他甚至没有借助任何绳索!就那么徒手,只用指腹和脚尖精准地扣住那些微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岩点,身体紧贴着陡峭的岩壁,稳得像一块生了根的磐石。山风卷起他黑色战术长裤的裤脚,露出同样坚实的小腿线条。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我甚至忘了自己危险的处境,只是呆愣地看着这个仿佛从天而降、又或者从地狱爬上来的男人。
他动了。
没有言语,没有询问。一只骨节分明、布满新旧伤痕和厚茧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探了过来。不是抓我的手臂,而是精准地、粗暴地揪住了我后颈的衣领!
一股巨大的、蛮横的力量瞬间把我向上提起。我的双脚瞬间离地,整个人像一只被命运扼住后颈皮的小猫,毫无反抗之力。那死死咬住背包的岩凸,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发出一声不甘的嘎嘣脆响,挂环应声撕裂。
下一秒,天旋地转。
我感觉自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甩了上去,重重地落在相对平坦的岩顶边缘。粗糙的砂石隔着冲锋衣硌得我生疼,肺里的空气被这一摔挤压殆尽,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眼前金星乱冒。
咳咳…咳…你…!我狼狈地撑起上半身,又惊又怒,胸口剧烈起伏,瞪向那个已经轻松翻上岩顶、正拍打着手上灰尘的男人。
他站直身体,挺拔如崖顶最孤傲的劲松。山风将他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吹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依旧冰冷的眼睛。他垂眸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出了故障、险些报废的装备。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和他的人一样,带着高山寒冰的质地,又冷又硬,砸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找死
简单两个字,像两颗冰弹,精准地命中了我那点惊魂未定后残存的自尊心。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感激涕零,瞬间被这赤裸裸的轻蔑和冷漠烧成了灰烬!
谁找死了!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顾不上膝盖的刺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多管闲事的大叔!我自己能上来!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带着被羞辱后的愤怒和强撑的倔强,在山顶的风里显得格外刺耳。
大叔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峰似乎极其细微地挑动了一下,快得像是我的错觉。深邃的目光在我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像是穿透了我色厉内荏的伪装,看到了我还在微微发颤的小腿肚。没有反驳,没有解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欠奉。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摇了下头,动作轻得像是拂过一片羽毛。然后,他干脆利落地转身。
黑色的战术外套勾勒出宽阔平直的肩膀和劲瘦有力的腰背线条,那背影在苍茫的山脊背景下,透着一股无法撼动的沉稳和……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绝。他迈开步子,步伐稳健而迅捷,仿佛刚才徒手拎起一个人不过是掸掉了一粒灰尘。风卷起他外套的下摆,猎猎作响,几个呼吸间,那挺拔的身影就消失在下山的陡峭小径尽头,融入了灰褐色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丛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我,还有那句带着刺骨寒意的找死,在空旷的崖顶盘旋不去。
呼…呼…我大口喘着粗气,不是因为累,是气的。心脏还在胸腔里怦怦乱撞,一半是劫后余生的余悸,一半是被那个大叔点燃的熊熊怒火。我低头检查,背包侧面那个铝合金挂环彻底扭曲变形,宣告报废。
混蛋!我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恨恨地骂了一句,声音却虚得很,被山风一卷就散了。
2
篝火夜话
鹰巢营地的篝火跳跃着,舔舐着微凉的夜色。木头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混合着隔壁帐篷营地传来的吉他声和低低的笑语。空气里弥漫着松枝燃烧的焦香、烤红薯的甜腻,还有一种属于山野的、自由散漫的气息。
我抱着膝盖坐在折叠小马扎上,手里机械地转动着一根穿着棉花糖的树枝,眼神却有点飘。金黄的糖絮被火舌温柔地舔舐着,边缘卷曲焦黑,散发出诱人的甜香,但我却有点食不知味。
白天崖顶那惊心动魄又憋屈无比的一幕,像卡在心里的刺,时不时就冒出来扎一下。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粗暴的动作、还有那句该死的找死,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喂!林溪!回魂啦!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在我眼前用力晃了晃。是苏晓晓,我的死党兼本次登山之旅的队友。她凑近我,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快说!白天救你那个超级大酷哥,到底怎么回事英雄救美啊!浪漫爆了有没有!
浪漫个鬼!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手里的棉花糖差点戳进火堆里,那就是个野蛮人!自大狂!老男人!我把树枝往火堆旁一插,焦黑的棉花糖像个委屈的煤球,你是没看见他那态度!跟拎小鸡似的把我甩上来,还骂我找死!谁稀罕他救了我自己能行!我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引得旁边几个烤火的人好奇地看过来。
苏晓晓一脸你继续编的表情,慢悠悠地啃着自己烤得恰到好处的棉花糖,含糊不清地说:得了吧林溪,你就嘴硬。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人家那身手,啧啧,徒手攀岩啊,比猴子还利索!那身材,那气质…隔着几百米都感觉荷尔蒙扑面而来!特别是他最后看你那一眼…她故意停顿,促狭地眨眨眼,那眼神,啧,简直了!噼里啪啦的,跟通了高压电似的!要不是你当时气得像个河豚,估计当场就被电晕了!
苏晓晓!我恼羞成怒,抓起手边一个没拆封的压缩饼干袋子砸过去,再胡说八道我跟你绝交!什么高压电!那是鄙视!赤果果的鄙视!眼神不好就去看眼科!
苏晓晓灵活地躲开暗器,咯咯笑个不停。
就在这时,营地入口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夹杂着几声低低的惊叹。我和苏晓晓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篝火跳跃的光影边缘,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走进来。正是白天那个野蛮人。他换下了那件黑色的战术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贴身速干T恤,清晰地勾勒出宽阔厚实的胸膛和壁垒分明的腹肌轮廓。手臂的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古铜色的皮肤在火光下泛着温润又充满力量感的光泽。他手里拎着一个军绿色的水袋,径直走向营地角落那个相对安静的水源补给点。
他目不斜视,仿佛周围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都不存在。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像一只巡视领地的、沉默的豹子。篝火的光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高挺的鼻梁投下小片阴影,薄唇依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白天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似乎收敛了一些,但那份沉静和孤高感却更加凸显。
苏晓晓猛地掐住我的胳膊,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用气声在我耳边尖叫:啊啊啊!快看快看!是他!白天那个!我的天!近看更绝了!这身材是真实存在的吗!行走的荷尔蒙啊!溪溪!他是不是在看你这边!
我胳膊被她掐得生疼,心里也莫名地有点发紧。他确实朝我们这个方向扫了一眼,目光似乎在我脸上停顿了零点一秒。那眼神深邃依旧,但篝火的暖光似乎融化了些许白天的冰冷,多了点难以捉摸的意味。仅仅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
看个屁!我用力甩开苏晓晓的手,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脸上有点发烫,赶紧别过脸去,抓起那根插在火边的、已经焦黑成一团的棉花糖树枝,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又苦又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老男人一个,有什么好看的!肌肉发达,头脑简单!我嚼着焦炭,含糊不清地嘟囔,像是在说服苏晓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苏晓晓看着我别扭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3
宿命交点
接下来的几天,鹰巢营地仿佛成了某种宿命的交点。无论是我和苏晓晓去挑战营地附近那条号称新手毕业线的风之脊,还是去后山探索那个隐秘的小瀑布,甚至只是在营地的公共洗漱区排队打水,那个沉默挺拔的身影总会不期然地出现在视野里。
在风之脊的起步点,他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看着他完全不用绳伴,只凭双手双脚,在近乎垂直、布满了光滑岩面和微小裂缝的岩壁上如履平地。他的动作精准、流畅、高效,没有丝毫花哨,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仿佛身体与岩石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引力法则。那些让我和苏晓晓需要反复尝试、小心翼翼寻找平衡点的难点,在他脚下就像平坦的阶梯。他很快就消失在岩壁上方,留下我和苏晓晓在下面仰着脖子,目瞪口呆。
我的妈呀…苏晓晓喃喃自语,这…这还是人类吗
我抿着嘴没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白天崖顶被他像拎小鸡一样提上来的画面又浮现出来,对比此刻他在岩壁上展现的绝对力量和掌控力,那点被轻视的愤怒里,悄然混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原来,他真的有资格说那两个字。在他眼中,我白天的挣扎,大概真的和找死无异。
一次午后,我和苏晓晓坐在营地边缘一片相对平缓的草坡上晒着太阳,啃着能量棒,分享着刚拍的照片。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有点昏昏欲睡。突然,苏晓晓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身体瞬间僵住,眼睛死死盯着我脚边的草丛,脸色煞白。
溪…溪溪…别动…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一条足有手腕粗细的蛇,正盘踞在我登山靴旁边不足半米的地方!三角形的脑袋高高昂起,颈部扩张成令人心悸的扁平状,猩红的信子快速吞吐着,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了我。是毒蛇!而且看那样子,极具攻击性!
时间仿佛凝固了。巨大的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脏,我连呼吸都忘了,全身的肌肉僵硬得如同石头,大脑一片空白。苏晓晓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窒息时刻,一道黑影带着风从我侧面掠过!
快!快到只留下残影!
那个沉默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他甚至没有弯腰,只是右腿如同鞭子般迅猛弹出,精准无比地扫在毒蛇昂起的七寸位置!
啪!
一声闷响,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前一秒还凶相毕露、蓄势待发的毒蛇,像一条被抽掉了骨头的软绳,瞬间被踢飞出去好几米远,瘫软在草丛里,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我反应过来,心脏重新开始疯狂跳动时,只看到他收回腿,动作自然得像是掸掉了一片落叶。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那条蛇,目光落在我惨白的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没事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驱散了我心头的惊悸。
谢…谢谢…我惊魂未定,声音还在抖。
他没回应,只是淡淡地丢下两个字:小心点。然后,像来时一样突兀,转身就走,留下我和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苏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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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晓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感叹:我的老天爷…太帅了!简直天神下凡啊!溪溪,你看到没那动作!那速度!帅炸了!她激动地摇晃着我的胳膊,他刚才看你的眼神!绝对绝对不一样!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我敢用我下半年的奶茶发誓,里面有关心!有在意!啊啊啊,这什么神仙剧情!冰山酷哥只为你融化!
闭嘴吧你!我甩开她的手,脸上烫得厉害,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膛。这一次,那句老男人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看着他再次消失在营地帐篷间的背影,挺拔、沉默,却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心安的强大气场,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又滚烫的情绪,悄然在心底某个角落滋生、蔓延。
那个沉默、强大、行动永远快于言语的男人,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自以为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涟漪。苏晓晓每天在我耳边循环播放的他绝对对你有意思的洗脑包,更是让那点涟漪渐渐变成了汹涌的暗流。
溪溪,今天去攀‘小鹰嘴’那条线不听说风景绝了!苏晓晓一边收拾背包一边问。
我正对着小镜子整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闻言动作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哦那条线…难不难人多吗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营地入口的方向。这几天,他好像习惯在清晨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晨跑或者负重攀爬营地后面的陡坡。
新手友好!而且这个点人少,清净!苏晓晓没察觉我的小心思,兴致勃勃。
行吧。我慢吞吞地拉上冲锋衣拉链,心不在焉地应着。
当我们走到小鹰嘴岩壁下方时,果然人不多,只有一对情侣在另一头慢悠悠地爬着。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给嶙峋的岩石镀上一层金边。我系好安全带,检查好主锁和快挂,抓住第一个岩点。
爬了不到三分之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岩壁下方。他依旧是那身简单的深灰色速干衣裤,背着一个轻便的战术小包,正仰头观察着岩壁线路,侧脸在晨光中显得轮廓分明,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专注的力量感。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下一个不稳,差点打滑。
专心点,林溪!下面的苏晓晓喊道。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下方。只见他动作利落地挂好绳子,甚至没有热身,便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瞬间启动。他的攀爬动作带着一种教科书般的美感,却又充满了野性的爆发力。指力、脚法、重心转移,精准流畅得令人窒息。那些我需要仔细琢磨、甚至需要苏晓晓在下方提醒的难点,在他面前如同虚设。他上升的速度快得惊人,很快就逼近了我所在的高度。
就在他即将从我侧下方超越时,我脚下踩住一个光滑的小点,身体重心突然有点偏移。几乎是本能地,我轻哼了一声,眉头微蹙,身体晃了一下,手紧紧抓住岩点,努力稳住。
下方那个专注攀爬的身影,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他没有抬头,但攀爬的速度明显放慢了。在我稳住身形,继续向上时,他才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节奏,但始终保持着与我近乎平行的位置,不再试图超越。
一股微妙的、带着甜意的暖流悄然滑过心尖。苏晓晓在下面激动地对我做着口型:他、在、保、护、你!!
我假装没看见,但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傍晚,营地组织了一场小型的篝火烧烤晚会。气氛很热闹,烤肉的香气弥漫,有人弹着吉他唱着民谣。我和苏晓晓领到几串烤好的肉串,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角落坐下。
嘿,林溪,晓晓!这边!一个相熟的驴友招呼我们过去他们那堆篝火旁,那边人多更热闹。
来了!苏晓晓拉着我起身。
从我们坐的位置到那堆大篝火,需要绕过几顶帐篷,中间有一段是略有些湿滑的草坡。我捧着肉串,心里想着刚才在岩壁上他那细微的停顿和守护般的平行,有点走神。走到坡顶时,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
哎呀!我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旁边栽倒!手里的肉串飞了出去。
就在我闭上眼准备迎接草地亲密接触的瞬间,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猛地横亘过来,稳稳地揽住了我的腰!
一股带着淡淡汗味和山野气息的、极其强烈的雄性荷尔蒙瞬间将我包围。我的后背撞进一个坚实宽阔得如同岩石壁垒般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下面蕴藏的、爆炸性的力量与灼人的体温。
时间仿佛静止了。
篝火的喧闹、吉他的旋律、人群的笑语,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全世界只剩下我狂乱的心跳声,和他胸膛沉稳有力的震动。我的脸颊紧贴着他T恤下贲张的胸肌线条,热度惊人。
头顶传来一声极低、极沉的叹息,带着一丝无奈,一丝了然,还有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微不可闻的纵容
碰瓷
两个字,低沉沙哑,带着他特有的磁性,像带着细微电流的砂纸,轻轻擦过我的耳膜。那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瞬间从耳根蔓延到全身。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红得能滴血。一半是窘迫,一半是…被戳中心事的羞恼。腰间那只手臂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隔着衣物传递来的热度和力量,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熔断。
谁…谁碰瓷了!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扎起来,想从他怀里挣脱,声音带着自己都嫌弃的虚张声势,意外!是意外!放开我!
他手臂的力道纹丝不动,像钢铁铸就的镣铐,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掌控下的温柔,并未弄疼我。他低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近距离地锁住我,篝火的光芒在他眼底跳跃,映出我此刻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狼狈样子。那眼神深邃难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早已看穿了我这笨拙的小意外背后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小心思。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会毫不留情地拆穿我,或者干脆把我丢开时,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没了刚才那点戏谑的尾音,只剩下不容置疑的沉稳:
脚。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扭到没有他言简意赅,目光扫向我刚才崴了一下的右脚脚踝。
没…没有!我立刻否认,想证明自己碰瓷得不够专业。
他不再多问,那只揽在我腰间的手臂蓦然松开。我身体晃了一下,还没站稳,就见他极其自然地、行云流水般地在面前蹲了下来。
宽阔的背脊瞬间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那肩背的线条在篝火映照下起伏如山峦,深灰色的速干T恤被绷紧,清晰地勾勒出背阔肌和斜方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仿佛蕴藏着足以背负千斤的沉稳力量。
上来。简单的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不用!我真没事!自己能走!我慌了,看着他近在咫尺、充满压迫感的背脊,心跳快得像要爆炸。周围似乎有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他蹲在那里,纹丝不动,像一座等待的沉默山峦。篝火的光影在他身上流动,那份无声的坚持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我僵在原地,脸烫得能煎鸡蛋。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在他那无声的、磐石般的坚持下败下阵来。认命般,我磨磨蹭蹭地,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双手刚环住他温热的脖颈,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身下传来。他稳稳地站起,动作轻松得像是背起一片羽毛。我的身体瞬间拔高,视野开阔起来,整个喧闹的营地和跳跃的篝火尽收眼底。可我的感官却完全被身下这个人所占据。
他的背脊比想象中更宽阔、更坚实。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熨帖着我的胸口和腹部,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热度。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山野、篝火烟尘和一种独特冷冽气息的味道,强势地侵占了我的呼吸。手臂下是他脖颈处贲张有力的斜方肌,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起伏。
他迈开步子,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得很实,仿佛无论背负什么,都无法撼动他的平衡。人群的喧嚣和好奇的目光被隔绝在他身后,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沉稳的心跳,透过紧贴的背脊传递过来,咚咚,咚咚,一下下,敲打着我的耳膜,也敲打在我混乱的心上。
苏晓晓追了上来,把掉在地上的肉串捡起来,冲我挤眉弄眼,做着夸张的你赚到了的口型。
我羞得把脸埋进他颈后的衣领里,布料摩擦着脸颊,能感受到他皮肤散发的热度。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那点被戳穿的羞恼和强撑的倔强,在这坚实温暖的背脊和沉稳的心跳声中,渐渐化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柔软,像初春的溪流,悄然融化着心底最后一点坚冰。
他没有把我送回我们自己的帐篷,而是径直走向营地边缘那顶孤零零、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墨绿色单人帐篷。在帐篷门口,他微微屈身,小心翼翼地将我放下。双脚重新接触到坚实的地面,那令人晕眩的温暖和安全感瞬间抽离,夜风的凉意立刻侵袭过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心里竟生出一丝空落落的不舍。
进去。他指了指帐篷,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听不出情绪。
哦…谢谢。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冲锋衣的下摆,不敢看他。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转身,身影很快融入营地昏黄的光影和喧闹的人声中。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属于他的气息,冷冽而干净。我坐在防潮垫上,抱着膝盖,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退,腰间仿佛还残留着他手臂的力量,后背似乎还烙印着他胸膛的轮廓和温度。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彻底冲垮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堤坝。
苏晓晓掀开帐篷帘子钻进来,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贼笑:怎么样近距离接触‘人间兵器’的感觉是不是被帅晕了背着你的时候,心跳有没有一百八
闭嘴!我抓起睡袋砸她,脸更红了,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甜蜜和慌乱的悸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接下来的两天,营地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微妙粘稠起来。我和他之间,仿佛有了一条无形的丝线。他依旧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但我总能感觉到那道沉静的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我身上。在公共区域打水时,他会默不作声地排在我后面,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也带来一种隐秘的心安。去挑战新的攀岩线路,当我卡在某个难点,眉头微蹙时,总能瞥见他就在不远处,攀爬的速度会不着痕迹地放缓,目光偶尔扫过,带着一种无声的关注。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刻意的靠近,只有那些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和守护。这种沉默的、带着距离感的在意,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心尖,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跳失序。我像揣着一个滚烫的秘密,既想靠近,又怕被那火焰灼伤。
4
雪崩生死
溪溪,明天去‘鹰冠峰’东侧冰坡训练吧气象站说未来几天天气都不错,难得的机会!苏晓晓翻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眼睛发亮。鹰冠峰是这片山脉的主峰之一,东侧有一片不算特别陡峭但颇具挑战性的冰坡,是练习冰爪和冰镐使用的好地方。
我有些犹豫。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沉默的身影。他这两天似乎一直在营地后山进行更极限的徒手攀岩训练,不知道他会不会去…
去嘛去嘛!苏晓晓摇晃着我的胳膊,装备都带了,不去多可惜!而且,她凑近我,压低声音,促狭地眨眨眼,说不定你的‘守护神’也会去哦冰天雪地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大大滴有!
胡说什么!我瞪她,脸上却有点发烫。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被点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寒气刺骨。我和苏晓晓全副武装,冰爪、冰镐、头盔、安全带一件不落,跟着一支由经验丰富领队带领的小队伍出发了。队伍里大多是像我们一样来体验学习的,气氛既紧张又兴奋。
接近中午,我们终于抵达了鹰冠峰东侧冰坡的下方。抬头望去,一片巨大的、覆盖着粒雪和硬冰的斜坡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蓝白色光芒,坡度大约在四十度左右,对于新手来说,既不会过于危险,又足够练习技巧。
领队老张是个四十多岁、经验丰富的登山向导,开始给大家详细讲解冰爪的踢入技巧、冰镐的挥动和制动方法,以及滑坠制动的重要性。我和苏晓晓听得很认真,反复练习着冰镐制动姿势。
好了,大家两人一组,互相检查装备,我们准备上冰坡!记住,每一步都要踩实!保持间距!老张的声音洪亮有力。
阳光很好,冰面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我小心地跟在苏晓晓后面,按照要领,将冰爪前齿用力踢入冰面,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冰镐也稳稳地挥入。冰坡的寒意透过靴底传来,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新奇又刺激的征服感。
就在我们攀爬了大约三分之一高度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头顶极高处的雪檐传来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
轰隆隆——!!!
仿佛沉睡的白色巨兽骤然苏醒!整个山体都随之震动!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轰鸣声如同天崩地裂的丧钟,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我惊恐地抬头,瞳孔骤然缩紧!
视线所及的最高处,那万年不化的积雪和冰川,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推倒!铺天盖地的、万吨重的冰雪混合着巨大的冰块,如同决堤的白色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雪尘瞬间弥漫,遮蔽了阳光,世界陷入一片末日般的灰白!
雪崩!
滑坠!!制动!!快制动!!!领队老张撕心裂肺的吼叫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
队伍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哭喊声、绝望的咒骂声响成一片!有人试图挥动冰镐制动,却被高速冲下的雪流瞬间吞没!有人直接被冲击波掀飞!
冰冷的、窒息的白色巨浪,带着千军万马的咆哮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下来!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扼住了我的咽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白色洪流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那毁灭性的白色洪流即将吞噬我的前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来!
天旋地转!
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狠狠扑倒在地,冰冷坚硬的冰面撞击着身体,疼得我眼前发黑。但更强烈的感觉是瞬间笼罩下来的、沉重而灼热的覆盖!一个坚实得如同钢铁壁垒的身躯,带着山崩海啸也无法摧毁的力量,将我严严实实地压覆在身下!
是那个熟悉的气息!混合着冰雪的冷冽和他身上独有的、如同硝烟和烈日炙烤过的岩石般的味道!
抱头!蜷缩!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我耳边响起,盖过了雪崩的轰鸣!那声音因为极致的爆发而撕裂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那个沉默的男人!是他!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我死死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后脑勺。下一秒,万吨冰雪的恐怖力量如同无数座大山,轰然砸落!
砰——!!!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和死寂。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冰冷刺骨的雪疯狂地灌入我的口鼻、耳朵、衣领!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压殆尽,尖锐的耳鸣占据了一切感官。沉重的雪块和冰块不断砸落在他覆盖在我身上的背脊上,发出沉闷可怕的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
黑暗、冰冷、窒息、无尽的压力…还有他身上传来的、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在绝对的黑暗和重压下,唯一清晰的感知就是他沉重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顽强地敲打着我的背脊,像在绝望深渊中唯一跳动的生命之火。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丝。覆盖在我口鼻处的雪似乎被艰难地挖开了一点缝隙。一丝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涌入。
咳…咳咳…我剧烈地呛咳起来,贪婪地呼吸着这救命的空气。
别动…头顶上方传来他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等…救援…
他还在!他还活着!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被压抑的恐惧瞬间化作滚烫的液体,冲破眼眶汹涌而出。我想抬头看他,想确认他的伤势,但身体被他沉重而虚弱的身躯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滴落在我的后颈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大叔…你怎么样…你别吓我…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雪水糊了满脸。
他没有回答。只有那沉重的心跳和艰难粗重的喘息,证明着生命的存在。那压抑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下都牵扯着我的心脏,疼得无法呼吸。
时间在冰冷、黑暗和浓重的血腥味中煎熬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不知过了多久,上方终于传来嘈杂的人声、呼喊声和雪铲挖掘的声音!
这里!快!下面有人!
坚持住!我们来了!
救援队来了!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厚重的雪层照射下来,当压在我们身上的雪块被奋力挖开时,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我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努力睁开被雪糊住的眼睛。
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沉重而虚弱的身躯从我身上移开。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身坐起,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边。
眼前的一幕,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仰面躺在雪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墨绿色的冲锋衣几乎被染成了暗红色,胸前、肩背、手臂…到处都是被尖锐冰棱划开的口子,深可见骨,皮肉翻卷,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他的额角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污和雪水糊了半边脸。一条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他闭着眼,眉头因为剧烈的痛苦而紧紧锁着,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大叔!大叔!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扑过去,颤抖的双手悬在半空,不敢触碰他满身的伤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巨大的恐惧和从未有过的悔恨几乎将我淹没。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来,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哭喊,长长的睫毛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那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有些涣散,失去了焦距,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终于聚焦在我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审视,只剩下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执拗的担忧。
他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发出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气音,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小…混蛋…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再…乱跑…试试…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沾满血污和雪泥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珍视和颤抖,碰了碰我的脸颊,似乎想擦掉我汹涌的泪水。
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指尖触感,像一道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所有压抑的情感,所有劫后余生的恐惧、失而复得的狂喜、无边无际的心疼和汹涌的爱意,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所有堤坝!
我再也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满腔滚烫的泪水,吻住了他干裂冰冷、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唇!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那紧绷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一瞬。
冰冷的唇瓣,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他微弱的气息…这个吻,没有丝毫浪漫可言,却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灼热和不顾一切的力量。
我在他唇边哽咽着,泪水滚落,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大叔…声音破碎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这次…换我追你!
5
抢救时刻
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地将担架抬上救援直升机。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卷起的雪尘漫天飞舞。他安静地躺在担架上,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身上缠满了绷带和固定夹板,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救援人员动作麻利地固定着担架,进行最后的检查。
家属!你是家属吗快上来!一个穿着橘红色救援服、满脸焦急的工作人员在机舱口对我大喊,声音在轰鸣中有些失真。
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泪痕,用力点头,手脚并用地往机舱里爬。苏晓晓在下面用力托了我一把,声音带着哭腔:溪溪!照顾好他!也照顾好自己!
机舱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凛冽的风雪和苏晓晓担忧的目光。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引擎的巨大噪音、消毒水混合着血腥的刺鼻气味,还有担架上他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我跪坐在他旁边的金属地板上,双手紧紧握住他那只没有打夹板、冰冷的手。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此刻却虚弱无力地任由我握着,指尖冰凉。各种监护仪器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滴声,屏幕上的线条微弱地跳动着,显示着他岌岌可危的生命体征。
大叔…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求你了…我把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滴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腕上。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他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样子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触碰和泪水,那只被我握着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仿佛想回握,却终究没有力气。氧气面罩下,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我凑近去听,只听到微弱的气流声。但那口型,我认出来了。
他说的是:别…哭…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也像微弱的火苗,点燃了我心中不顾一切也要留住他的火焰。我用额头抵着他冰冷的手背,无声地重复着:我不哭…我不哭…你也不许有事…你答应我…
漫长的飞行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当直升机终于降落在城市医院顶楼的停机坪,舱门打开的瞬间,刺骨的寒风灌入,早已等候多时的医护人员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冲上来,动作迅捷而沉稳地将担架接了过去。
多处骨折!内出血!低温!快!送抢救室!医生快速检查着,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
我被汹涌的人潮和担架车推挤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眼睛死死盯着那迅速远去的担架,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在刺眼的医院灯光下一闪而过。
家属请在抢救室外等候!一个护士拦住了试图跟进去的我,语气不容置疑。
冰冷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令人心慌的冷光。抢救室门上那三个猩红的手术中大字,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粘稠。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我蜷缩在走廊冰冷的塑料排椅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内心巨大的空洞和恐惧。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他徒手攀岩的利落背影,他踢飞毒蛇的迅猛一脚,他背着我时宽阔温暖的背脊,还有…雪崩压顶那一刻,他用血肉之躯为我撑起一方生天时,那沉重的心跳和压抑的闷哼…
大叔…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藤,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如果不是那点隐秘的、想要靠近他的小心思…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神情疲惫但眼神平静。
我像被弹簧弹起一样猛地冲了过去,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他…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中年男人沉稳的脸:放心,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悬在头顶的利剑骤然消失,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巨大的虚脱感让我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连忙扶住冰冷的墙壁。
但是,医生的声音带着凝重,伤势非常重。左侧三根肋骨骨折,其中一根差点刺破肺叶。左臂尺桡骨粉碎性骨折。右小腿胫骨骨折。全身多处肌肉撕裂和挫伤,失血过多。还有中度失温。他顿了顿,看着我煞白的脸,语气缓和了些,手术很成功,骨头都复位固定好了。但后续恢复会非常漫长,而且会非常痛苦。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尤其是…病人自己的意志力,至关重要。
谢谢…谢谢医生…我哽咽着,除了重复感谢,说不出别的话。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再漫长的痛苦,我都陪他熬过去!
当我被允许进入重症监护病房时,已经是深夜。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各种仪器的指示灯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发出规律的、令人心安的滴答声。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氧气面罩覆盖着他英挺的鼻梁。手臂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吊带固定着。露在被子外的肩膀和胸膛也缠满了厚厚的白色绷带,隐隐透出血迹。
他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的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慢慢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沉睡的轮廓,那深刻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每一处都让我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一缕碎发。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为失血和药物而显得有些涣散,带着初醒的茫然和虚弱。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着,终于聚焦在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他看着我,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渐渐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干裂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俯下身,凑近他的唇边,屏住呼吸。
他积聚起全身的力气,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难以忍受的痛楚,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小…混蛋…氧气面罩下,他的气息微弱,追人…不是…这么…追的…
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独属于他的、带着血腥味的温柔。
巨大的酸楚和汹涌的爱意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我的眼泪再次决堤,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背上。
对!我就是混蛋!我紧紧握住他那只没有打石膏的手,将脸颊深深埋进他冰凉的手心里,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我就要这么追!死缠烂打!追到你跑不掉为止!大叔,你认命吧!
他的手指,在我的泪水和紧握中,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回握了一下。
力道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注入了我冰冷的心房。
6
指相扣
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监护仪的指示灯依旧在规律地闪烁,发出低微而稳定的嗡鸣,成了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弥漫着,混合着药物特有的苦涩气息。
他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身上厚重的石膏和层层叠叠的绷带像一层坚硬的茧,将他禁锢在方寸之间。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苍白瘦削了许多的脸颊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下颌的线条依旧清晰,却少了往日的冷硬,多了几分大病初愈的脆弱和疲惫。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落在我身上。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笨拙地削着一个苹果,果皮断了好几次,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喏,吃苹果!我把那卖相凄惨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他嘴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明快,像窗外的阳光,补充维生素C,好得快!
他垂眸,看了看那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苹果块,又抬眼看了看我,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顺从地微微张口,任由我把苹果喂了进去。咀嚼的动作很慢,每一次牵动面部肌肉似乎都带着隐忍的痛楚。
怎么样甜不甜我紧张兮兮地问,像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他咽下苹果,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和虚弱,却比之前有力了不少:嗯。还行。
只是‘还行’我故意撇撇嘴,装出不满的样子,心里却因为他能正常说话而雀跃不已,我可是削了十分钟呢!手都酸了!我夸张地甩了甩手腕。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我因为削苹果而微微发红的手指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沉静依旧,却像平静的湖面下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暗流。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打石膏的右手,朝我伸来。
他的动作因为伤势而显得僵硬迟缓,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我看着他骨节分明、却因为长期卧床而显得有些苍白的手,迟疑地、带着点颤抖地,将自己的左手放了上去。
指尖相触的刹那,一股微弱的电流仿佛窜过全身。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带着薄茧和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浅淡伤痕,有些干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热。他轻轻地、极其珍重地合拢手指,将我的手包裹住。力道很轻,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无比坚定,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声。阳光暖暖地洒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
林溪。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唤我的名字。
嗯我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冰封的寒潭,而像是融化的春水,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郑重。
我的名字,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聚力量,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认真,陆铮。铮铮铁骨的铮。
陆铮。
这两个字,像带着棱角的金石,沉甸甸地落入我的心湖,激荡起层层涟漪。不再是模糊的大叔,而是带着他骨血烙印的名字——陆铮。
我的鼻子猛地一酸,眼前瞬间蒙上一层水雾。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涌上来的泪意逼回去,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灿烂笑容:
陆铮。我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更多的却是满满的甜意和坚定,记住了!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阳光正好,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将病房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仪器的滴答声像是轻柔的伴奏,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被阳光冲淡了些许。
他看着我带泪的笑脸,紧握着我的那只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珍视和力量,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粗糙的薄茧划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深邃眼眸中的温柔,如同无声的海啸,彻底将我淹没。
窗台上,一盆小小的绿植舒展着嫩叶,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喧嚣而充满烟火气。
而窗内,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温暖,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劫后余生、彼此认定的故事,才刚刚写下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