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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飘在宋清清身后,看着她护着怀里的骨灰盒跑得跌跌撞撞。
她的眼睛红得吓人,但直到坐到车上,她都不敢看一眼手里四四方方的盒子。
那搭在骨灰盒上的手细细密密地不停颤抖着。
我不再看她,跟她一样把视线投向车窗外。
车里渐渐响起了压抑的呜咽声。
我喉咙也梗塞起来。
可鬼魂没有眼泪,我连难过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宋清清。
宋清清带着我回了安城。
她抱着我的骨灰盒在我家楼下坐了一整晚。
直到天亮了,她才动了动僵直的身体,轻声说:
我带你去找你爸。
我爸状态依旧很差。
他在看见我的骨灰盒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只是一遍遍摸着那个小盒子,喊着我的名字。
予安,回家了,别怕。
宋清清垂着头静静站在玄关,突然开口问。
林予安,是怎么死的
我爸顿了一下,平静地看了一眼宋清清。
予安后来情绪一直不是很好,过马路的时候有点恍惚,一辆车闯了红灯。
那辆车撞了予安之后,还倒车在予安身上再碾了一遍。
我爸话音刚落,宋清清就有些脱力地靠在了墙壁上。
她哑着声音短促地笑了一声。
不可能。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林予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我爸小心地放下骨灰盒,走过去打开大门。
宋小姐,谢谢你把予安带回来。
我不知道予安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予安已经不在了。
从今往后,你们就尘归尘,土归土,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宋清清捂着脸滑坐在地上,声音似哭似笑,好一个一笔勾销。
不,叔叔,永远都不可能一笔勾销的。
我要带林予安走。
我爸警惕地看着她,要跑过去抱住桌子上的骨灰盒。
宋清清快他一步,提前把小盒子紧紧抱进了怀里。
她脸上依稀带着泪痕,声音却平静了下来。
他永远都欠我的。
一开始我还不明白她说的我欠她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翻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我家茶几上。
我才失笑地明白。
她还记得我收了她妈一张卡。
她始终耿耿于怀。
即使我死了,她也过不去。
宋清清带着我回了她家。
她把我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
她背对着我的骨灰盒坐在床尾。
我则看着自己骨灰盒上的照片。
笑得傻乎乎的。
予安。
听到宋清清喊我名字的时候,我心一抖。
几乎要以为她看见了我。
可她只是一遍遍地低声喊着我的名字。
就像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
她也最喜欢拖长了声音带着笑意喊予安。
那时,我总会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应声。
然后又会忍无可忍的把她拽到怀里堵住她的嘴。
可现在,那一声声名字只能毫无回应地飘在空气中。
那样灿烂的日子,以后永远不会再有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宋清清她妈也是这样和宋清清说的。
她在知道她女儿在家里摆了一个骨灰盒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捂着胸口,看着宋清清。
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家里摆这样一个东西,你也不嫌晦气!
宋清清充耳不闻地打着碗里面的鸡蛋。
她妈忍无可忍地拽住她的胳膊:宋清清,说话!
宋清清手里的玻璃碗飞了出去,蛋液洒了一地。
她有些迟钝地看着地上的蛋液,洒了。
她妈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鸡蛋。
洒了就洒了,你赶紧把林予安的骨灰盒扔出去。
宋清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失神地看着地面的鸡蛋。
然后,她茫然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清清她妈原本喋喋不休的嘴却陡然停了下来。
我下意识看向宋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