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鸢睁眼时,眼前是一片翻滚不息的红色。
不是火焰,也不是血——而是一匹疾驰的红纱嫁衣,在风雪中猎猎飞舞。
她的身体正被人拽着,披着喜帕,双手被绑,脚步虚浮地站在京城最冷的一夜。
鼓声隆隆,万民空巷,却不是贺喜,而是代天行刑。
摄政王妃沈氏,勾结敌国,意图弑君谋逆,罪当斩。
刽子手话音落下,刀锋在她脖颈上方三寸,寒光凛冽。
她还来不及尖叫,脑海里就弹出一串冷冰冰的提示音——
【欢迎绑定反剧情生存系统。请注意:你是本书第一章出场,第七章被斩的替身女配。主线任务:苟命!苟住才能通关!】
沈知鸢:……
她穿书了。还是穿成了自己昨晚刚吐槽完的那本古早狗血小说里,最惨的工具人女配。
原剧情中,她是男主心中白月光的替身,摄政王为制衡皇权,娶她为妃,只为了借她的身份做一场局。
局破人死,谢幕干净。
她——替身,替得干脆,死得体面。
现在,是剧情第六章末。
也就是说,她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香消玉殒。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身体本能地冷得打颤。
她听到刽子手磨刀霍霍的声音越来越近,摄政王高坐刑台之上,目如寒潭,神色无波。
身披玄衣,银纹绣蟒,黑靴踏雪,杀意入骨。
那是男主——萧庭晟,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原书最疯最狠的反派。
在原剧情中,他为了权谋逼疯白月光,转而强娶沈知鸢,又在完成戏码后冷眼看她死在午门。
沈知鸢眼角余光望他一眼,那男人仿佛也察觉了什么,低眸看她。
——在那一刻,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劲。**
这个角度,这场景,这雪夜。
她昨晚还在微博上骂这段戏写得离谱:一个疯批男主,能眼睁睁看着替身死在台上,不心动,不崩溃作者要不回炉重造
她的槽点刚打完,就穿过来了。
现在她知道了:不是男主不崩,是因为替身从头到尾太听话了,按照剧情原路走,一步不差。
但她不一样。
她是现代社畜,生存能力拉满,骂过剧情BUG,知道接下来每一步。
**她要——改命。**
刽子手高举刀刃。
沈知鸢突然跪地,抬头仰望摄政王那双冰冷的眼。
王爷。她声音颤抖,眼泪顺着下颌滴在雪地里,我有话要说——
刀锋骤停!
台下一片哗然。
摄政王缓缓站起身,雪落在他肩头,他却未动分毫。
他俯瞰着她,半晌,冷声道:
说。
沈知鸢咬牙,那日夜宴,并非我暗通敌国,而是太子故意诬陷,我有证人,有书信,可还来得及昭雪
这句话是她临时编的。原剧情里她没有证据,只是被硬扣了罪名。
但她知道,**剧情中太子确实动了手脚**,萧庭晟也只是冷眼旁观,没有救她。
而现在——
摄政王的眼神终于动了动。
他缓缓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踩得极沉,像是踏在她心上。
你说……你有证据
沈知鸢拼命点头。
她赌对了。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剧情偏移5%。生存值+10。请继续保持改命态度。】
【新支线触发:逃出午门,逆天而生——成败取决于接下来的三分钟行为判断。】
沈知鸢:三分钟你让我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逃狱
她刚吐槽完,那双凉薄的手却已扶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雪地上拖起。
既有冤屈,本王自会审清。萧庭晟冷声道,先押回王府。
周围群臣交头接耳,太尉当即上前反对:摄政王,此案乃圣上亲裁,擅自带人回府,有违法度——
话音未落,萧庭晟反手拔剑,横在空中。
谁敢拦我
他眸光森冷,杀气如潮,太尉噎得连退三步。
沈知鸢站在他身后,眼前这一幕,已完全超出原小说情节。
——原剧情中,摄政王甚至未发一言。
现在,不但亲自救她,还拔剑威慑百官。
【剧情偏移10%。生存值+20。】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沈知鸢几乎快哭出来。
她知道,她活下来了。
但这只是开始。
摄政王不是怜她,而是怀疑她知道一些他也没掌握的信息。
**她只是从弃子,变成了可用之人。**
下一步,该如何苟下去……
她必须比剧情更快一步。
马车驶出午门时,天光已彻底暗下。
夜风卷着雪,扑打在车帘上,发出簌簌声响。帘子隔出一片黑暗,外界喧哗被隔断,车厢里安静得出奇。
沈知鸢坐在那张雕花木榻上,指节青白,额角已渗出冷汗。
她还没缓过来。
她从行刑台上被救下来,不代表她已经安全——这是萧庭晟的地盘,他若生疑,反手一个冷箭,她照样交代在王府。
她得时刻记住,现在剧情偏离的,是她知道剧本这一点。
而摄政王——不是男主,是反派。真正意义上那种为了达成目标可以牺牲一切的人物。
你说你有证据。
低沉嗓音响起。
沈知鸢猛地抬头,才发现对面那张靠垫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萧庭晟。
他的发冠微微歪着,显然是一路疾驰未曾调整。盔甲外覆披风,风雪未褪,整个人却无比冷静。
他就这么盯着她。
目光锋锐,仿佛要将她连皮带骨地剖开,看看她心口到底藏着几层。
沈知鸢强迫自己稳住气息,心里迅速推演。
我有信物,但不在我身上。她咬牙,我娘留下的嫁妆中藏了一封信,是夜宴当日,一位暗线传来的情报。只是……如今怕是早被抄家清洗。
萧庭晟神色未变:谁传的信
叫‘驹儿’。府里贴身丫鬟。她故意用原剧情里提过但极边缘化的一个丫鬟名字,那日她偷偷塞进我袖中,我未及细看就被太子带走。
那丫鬟呢
沈知鸢眼眶泛红,声音低下去:……我听说,她被灭口了。
【剧情偏移15%。你使用了剧本外未提及的自导叙述,生存值+5。】
【建议:立刻构建可信辅助线索,避免被反审讯。】
沈知鸢在心中暗骂。
这系统活像个求生欲导师,关键时候就跳出来提醒你编得不够真诚。
她转了转眼珠子,又加上一句:
王爷若不信……可派人查查我娘的旧物。嫁妆中有一只紫檀木匣,里头藏的,是驹儿亲笔所写的情报内容。若还在,可验字迹。若不在……那就是有人比王爷快了一步。
这话算是高招。
她把一个完全虚构的情报箱设成了埋点,既能引导王府去查,又能顺势甩锅给别人。
她赌,萧庭晟宁可多信一分,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条可能牵出太子的线。
果然,摄政王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你倒是演得滴水不漏。
沈知鸢抬眼与他对视,眼眶里却含着泪。
王爷,妾身若真与敌国勾结,何苦在刑台上演此一场
你知道自己在赌命吗萧庭晟低声道。
她突然反问:可王爷刚刚,也赌了。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凝住。
马车停下了。
萧庭晟率先起身,掀开帘子走出。
沈知鸢也知道,这一场狡辩求生算是暂时过关了。
可就在她准备跟上时,那道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恭喜触发男主A初步疑情进度,生存值+15】
【提示:你将在王府遇见第二个变量人物,剧情进入修罗场线索。请保持情绪张力。】
她脑子里一懵:第二个谁
可还没等她细想,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从庭中传来:
王爷回来了今日宫宴劳顿,妾为王爷煮了热酒暖身。
是女主角。
原书正宫女主——林若薇。
也是沈知鸢在剧情中从未能正式交手的终极剧情点,唯一能让摄政王动情的人。
沈知鸢一脚刚踏下马车,正巧看见那女子迎面而来——
一袭水蓝宫纱,眉目温婉,举止端庄,盈盈拜下:
妾身,见过姐姐。
——她喊的是姐姐。
沈知鸢一时间脑中一炸。
这剧情,彻底脱轨了。
因为原书中,沈知鸢死后,林若薇才入府。
而现在,她提前登场了。
系统提示音猛然跳出:
【高能警告:主线剧情全线偏移,生存走向无法预测】
【注意!你已经不在原书设定里了!】
沈知鸢脸色一白。
她意识到,她不仅在演错了戏。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这本书还剩下多少剧本可供参考了。
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月光洒落,照在满地狼藉上,也照在谢无妄那双沉黑的眼里。
沈知鸢几乎是被那股浓烈的气息压得无法呼吸。
他站在她面前,身上满是血,手中长剑仍滴着血珠,那不是装出来的疯意——是货真价实的杀人凶器,刚刚取过人命。
谢无妄原剧情中是疯批二号男主,前期几乎没有戏份,出场就是带着沈知鸢的尸体夜逃三千里,然后替她报仇一百章,最后落得个自焚祭骨的结局。
是个令人哭唧唧的纯情疯子。
但此刻,沈知鸢看到他,只有一个字——
跑。
她猛地向后退去,几乎是本能地抓住椅背,借力翻过屏风,就想从偏殿后门绕出去。
可她忘了,谢无妄是个疯子。
疯子从不按理出牌。
她才跑出两步,一道劲风便从身后袭来,拂面带血,猛地拦腰将她扯了回来。
鸢儿。他低头,声音低哑到几乎颤抖,你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我……她只来得及开口,话未出口,就被他死死抱住。
这力道,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死的……谢无妄的声音带着颤音,像是用尽所有理智在克制自己,我找到你的那一刻,你的棺是空的。
沈知鸢脸色一变。
他查过她的棺
原剧情中确实有这么一笔,但当时作者没细写,她也没注意这个细节。
她艰难开口:你是怎么进来的王府侍卫……
我杀了。
他回答得极轻,却让她头皮发麻。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道:谢无妄,你疯了。这是王府,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知道。他看着她,眼里有火,我知道我闯入的是龙潭虎穴,我知道我现在已经被满城通缉,但鸢儿,你不该在这里。
你不属于这里。
我来接你走。
她看着他眼里的疯狂,心里警铃大作。
这疯子跟剧情里完全不同。
他提前出场,也提前认定了她。
系统提示音忽然跳出:
【危险预警:谢无妄已将你标记为唯一信仰。若其情绪值过载,将直接触发极端行为线。】
【建议:暂时稳定其情绪,拖延时间。】
沈知鸢心中暗骂:我他娘的是在穿书,还是在驯疯狗
她迅速换上一副柔弱神情,轻声道:你杀了人……王府不会放过你。你现在不走,就是送死。
谢无妄却像没听见一样,盯着她的脸,目光温柔又偏执。
鸢儿,你怕我
我不怕你……她扯出一丝笑,只是你现在救不了我,反而会害了你自己。
他沉默了。
沈知鸢趁势又道:你要想救我,就别现在动手。
王府里还有人盯着我,今天能活着回府,是摄政王亲自开口。你若杀了侍卫,被他知晓……你以为我还能保得住命
谢无妄低下头,像是在权衡。
过了一瞬,他轻声开口:他亲自救你
……是。
他碰你了吗
沈知鸢:
这什么修罗发问方式
她还来不及回答,谢无妄眼神骤然阴沉,咬牙一字一句:他对你动手了
没有!她赶紧否认,他只是……利用我。
谢无妄却笑了,笑得疯意更盛:鸢儿,我可以接受你被别人利用,但我不能接受他碰你一根指头。
沈知鸢觉得,这疯子恐怕不是来救她的,是来引爆剧情的。
她灵机一动,反手按住他的手臂:无妄。
你若真的想我好,就信我一次。
我现在不能走,也不能被发现你来过。
你走后,我会找办法与你联络。
谢无妄望着她,眼里一片翻涌不息的情绪,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
她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鸢儿……他低声道,你骗我也好,真心也罢,只要你开口,我便信。
我走。
他起身,衣袍一晃,掠出窗外,瞬间无踪。
沈知鸢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她成功拖住疯子了。
可她也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疯子。
而是疯子——开始深信你了。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恭喜触发双男主初交线:谢无妄信任+30,萧庭晟疑心+20。】
【修罗场计时开始:请在三日内做出初始选择——绑定谁的阵营,或彻底脱离二人掌控。】
【注意:三日后若仍未决断,将触发双男修罗模式主线,走向不可控。】
沈知鸢坐在地上,额头冒冷汗。
三天。
她要在三天内,选择站队、逃跑,还是杀出一条新路。
王府,晨未亮。
空气中还带着昨夜未散的血腥气。
沈知鸢坐在铜镜前,任婢女替她梳发,眼神却空落落的,像是灵魂还没归位。
昨晚的事像梦魇。
谢无妄来过。
还亲口对她说:你若开口,我便信。
那一瞬,她是真的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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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信了——因为疯子信你,比疯子不信你,更可怕。
他不是为了你讲理,他是为了你毁天灭地。
可这不是小说。
她现在不是隔着屏幕看戏的人,而是戏中人。
她会被牵连,会被杀头,会在疯批修罗的地狱循环里碎骨。
她得活。
而且得赢。
王妃……婢女小心翼翼道,摄政王请您移步前殿,说是要亲审昨夜侍卫遇袭一事。
沈知鸢心口一沉。
来得这么快。
她拢了拢披风,站起身:走吧。
——
前殿之上,气氛肃杀。
地上跪着两排侍卫,个个战战兢兢,额头贴地,背脊发颤。
而高座之上,摄政王萧庭晟身着银纹玄袍,面无表情,手中细细拨弄着一串血玉佛珠,杀气四溢。
沈知鸢一入殿,众人齐齐低头。
她慢慢走到正中,目光一一扫过地上的血迹、断剑、破门。
这一切,都是谢无妄昨夜留下的。
而她知道,他是故意没收拾干净的。
疯子在留下痕迹。
他要告诉王府——他来过,他来带走沈知鸢,只是她劝他离开。
沈知鸢站定,正对着萧庭晟。
王爷。
萧庭晟缓缓抬眸,盯着她。
那眼神冰冷中透着压迫,仿佛能穿透她伪装的皮。
昨夜,何人闯你偏殿
她心中一凛,却平静答道:不知。
你不知
是。她低眉,当时房中烛火已灭,我只感一阵风声,便昏了过去。醒来时……院中侍卫已倒。
萧庭晟冷笑一声。
你倒是运气好。
王爷何出此言
来人不杀你。
沈知鸢抬眸,眼神带了些受伤:王爷怀疑我与刺客有勾结
若真有勾结,你还活着作甚她反问。
一句话,让殿中众人皆是一惊。
这句话太大胆。
可萧庭晟却没有怒,反而笑了。
那笑意,不达眼底。
你倒比昨日,更像个活人了。
妾身昨日濒死,今日重生,自当惜命。她回得滴水不漏。
惜命他缓缓起身,你知不知道,你昨日那一跪,救了你自己。
也救了太子。
沈知鸢神色微变。
他这是……在试探
她故作茫然:妾身不明。
太子本意,借你一死逼本王让权。
而你偏不死。
本王便有理由,将案彻查到底。
沈知鸢屏息。
他这是在说——她活下来,不只是自己苟住,而是撞破了别人设下的局。
他打算反杀。
她意识到一件事:
**她不是他要杀的那枚棋子。**
**她是他要借刀反制朝堂的棋眼。**
王爷可有吩咐她直视他,语气柔软,却不再唯唯诺诺。
萧庭晟却忽然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道:
你,陪我去祠堂一趟。
今晨,有人往先王灵前投书。
署名——谢无妄。
沈知鸢瞳孔骤缩。
谢无妄这是……故意炸场
投书投的什么遗书血书挑战书
系统提示跳出:
【提示:主线变动,双男主暗战提前爆发,祠堂将为首个修罗交锋场。】
【建议:立刻准备破局发言或生存策略。你必须在祠堂事件中选择站队or破局。】
沈知鸢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想起昨夜谢无妄眼中的执念,想起萧庭晟方才言语中的杀机。
——两个疯子都在等她动。
她若不动,就是死棋。
王爷请。
她低头,声音坚定。
妾身愿随。
——
祠堂静谧,白绸飞舞。
香烟缭绕间,一封朱红色的信摆在先王灵位之前。
落款:谢无妄。
内容,只有短短几句:
【沈知鸢之命,非摄政王能掌。】
【若她死,吾将屠尽王府。】
【王,敢否】
萧庭晟冷笑,指节攥紧血玉,骤然开口:
来人。
是。侍卫跪下。
封城三日。
谢无妄若再敢出现——就地格杀。
王府偏殿,夜已深。
沈知鸢浑身湿透地站在窗前,手握着热茶却没有喝一口。
屋内温暖,红泥炭炉烧得正旺,可她指尖仍是冰的。
她能感觉到,林若薇看她的目光并无敌意,甚至真诚得让她不敢轻易否定。
对方是那种书里典型的白月光女主模版:端庄、识大体、不争不抢、不骄不躁,连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语气。
姐姐这一日必是受惊了,我让人送些参汤过来暖身。林若薇坐在她对面,说这话时眼眸澄澈,摄政王一向心细,也不曾怠慢姐姐。
沈知鸢盯着她:你叫我姐姐
妾身入府晚,论辈分自然该尊称一声。林若薇垂眸笑道,况且王爷今日那般护你,王府上下,谁敢怠慢姐姐
这句轻描淡写,却带着极强的分寸感。
她没提沈氏叛逆案,也没指涉今日刑场之乱,一句话将所有尴尬都包裹在体面之中。
沈知鸢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这女人,不是单纯的剧情NPC。她,是活人。是真正懂进退的深宫贵妇。
可也正因如此,更难对付。
林若薇见她不语,也不恼,笑着起身:姐姐早些歇下,明日王爷要召你问话,我先告退。
她走得温婉,步态轻盈,却在即将迈出门槛时,轻声补了一句:
姐姐若觉得今晚难眠,可随时遣人来唤我。王府这般大,妾身一个人也觉冷清得紧。
妾身……总归也是为了王爷好。
话音落下,她已走远。
沈知鸢猛地回神。
这话,像是随口一句安慰,但掀开的,却是另外一层意味。
为了王爷好——那她呢她是害王爷的那位吗
她被设成反派了吗林若薇知道多少或者说,这本书现在的所有人,都在逐渐拥有非剧本行为逻辑
她不能再等了。
她不能继续在剧情脱轨中等着看,她要主动出击。
系统冷不丁再次冒头:
【提示:是否使用生存值20,开启剧情回溯功能】
【可选择回溯原书第七章至第十章内容,获取未展开区域线索。是否开启】
沈知鸢:……
她蹙起眉头。
这是系统第一次主动提供超限能力。
她迟疑了两秒,脑中飞快权衡。
开启。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下一秒,她的意识仿佛被拉进黑暗的回廊。
场景如投影般刷刷闪现:
第七章:沈氏行刑,萧庭晟未曾动情,林若薇登场。
第八章:太子布局欲除摄政王,林若薇明里劝和,暗中送信给禁军统领。
第九章:摄政王权势遭削,开始怀疑王府内有内鬼,沈知鸢尸身遭起棺验伤,竟发现毒死痕迹……
第十章:谢无妄登场。
沈知鸢心头一紧。
谢无妄,她记得这个角色。
原剧情中是第二男主,身份神秘,疯批疯得彻底,出场就是一人一剑夜闯太医院,将沈知鸢尸身抢走。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但他却在沈知鸢死后念她念了整整十章。
那会儿她还在书评区留言:男二你疯什么疯,人都死透了!
现在她才明白——
疯的是她。
因为那会儿的沈知鸢,并不是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还活着。
那疯子……还没来。
可他,很快就会来。
她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跳乱如擂鼓。
王府不能留。
必须逃。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当棋子,必须另寻退路,至少,要抢在谢无妄登场之前,把自己的命牢牢掌握住。
系统却突然跳出一个红色警告:
【警告!检测到第二男主谢无妄,已提前出场!】
【警告!剧情时间线彻底崩解,已进入无脚本生存模式!】
下一秒——
窗外忽然传来破空而至的尖锐声响!
沈知鸢猛地转身,衣袖拂过烛火,烛焰噗地灭了。
黑暗中,一道黑影如风掠入内殿,带着森冷杀意直扑而来。
她来不及尖叫,只听得耳边一声低笑,沙哑又缱绻:
鸢儿。
你还活着啊。
那人一身夜行衣,手中握着长剑,剑尖正滴着鲜血。
他没有蒙面,月光照亮他一双漆黑的眼,那眼里疯意肆意,情绪翻涌,像是下一刻就会将她撕裂,又或者——
拥入怀中。
我来接你。
谢无妄。
疯子,提前杀到了。
而沈知鸢,知道自己所有筹码……全部失效。
这个故事,真正的失控——
才刚刚开始。
沈知鸢离开王府那日,雪下得尤其大。
宫门之外,百姓纷纷避让,她一袭白衣,披着绣金狐裘,脚步不疾不徐地踏在台阶上。
王府侍卫亲自押送,摄政王未露面,只送来一句话:
鸢儿既想自立,便让她自生自灭。
听起来似是冷语,可沈知鸢听得出——这句话不是驱逐,而是默许。
她知道,她赌对了。
她从棋子变成了一个变数。
如今的她,不再属于任何一方,却也被所有人盯上。
—
京中北隅,有座废园,名为清居。
原是先帝宠妃的别院,先帝崩后,无人问津,二十年间荒草丛生,树倒墙裂,如今被摄政王赏给她。
众人都道是贬地冷宫,可沈知鸢却心知——这是个好地方。
地处偏远,不属宫辖;通往外城的小道与水道密布,最适合做——自己的局。
她进府第一日,便唤来王府旧账房:
我如今是王府庶出夫人,应有多少月例银
账房被吓得脸都白了:回、回禀王妃……摄政王并未批拨具体数目,只让属下照旧供奉。
那就按正院妃例给。
沈知鸢一锤定音。
若账不清、账不明——我亲自进王府账房查。
账房差点吓瘫,连连应下。
她知道,这一招狠在不怕。
过去的沈知鸢是个顺从的影子,如今的沈知鸢是个拎账本、要权利的疯女人。
疯的,不是发狂。
是清醒地掀桌子。
她要银子,要人,要地。
不为享乐——为活命。
—
谢无妄是她住进清居后的第一个访客。
当然,他是破窗而入的。
你想吓死人沈知鸢怒极。
怕你被杀。谢无妄云淡风轻。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意义
我就把摄政王剁了,和你陪葬。
……疯子。
她懒得与他斗嘴,递了个药瓶:你身上的伤没处理完,三日后就会溃烂。
谢无妄眸光一闪:你担心我
我担心你死了我又得背锅。
他盯着她,忽而轻笑。
鸢儿,你比以前更好玩了。
沈知鸢揉了揉太阳穴:别来烦我了,我这几天要谋事。
谋什么
谋命。
她指指窗外:你不觉得,我这座清居,就像是一口深井我若不往里蓄水,迟早渴死。
谢无妄若有所思。
你要蓄什么水
人心。
她淡淡一笑,还有刀。
—
她的第一把刀,叫李慎。
是朝中礼部侍郎,亦是昔年沈氏外戚一系残存的一支。
原本早被清洗干净,如今隐姓埋名,在都中做一个落魄书吏。
她花了三日,让人捧着自己从王府偷出的旧账本,亲自登门。
李大人,你好久不见。
李慎一见她,面色大变:沈……沈家……你是……
沈知鸢。她坐下,沈家女,前朝之血。
我不想造反。
我只想——活着。
她不动声色地将账本摊开:我手上有王府十年暗账,有你们族中旧系的名单,有摄政王那几年收拢旧部的痕迹。
我不想逼你。
但你若帮我,我便保你族人周全。
李慎沉默许久,终于苦笑一声:你真是沈家女。
能咬,又能忍。
沈知鸢轻声道:能活下来的女人,都得学会这两样。
—
沈知鸢的第二把刀,是梁七。
一介贱籍的杀手。
她曾在原书注脚里看到他一次——谢无妄昔年救下过他一次,后来成为谢无妄的死士。
而现在,他流落街头,被贩奴之人低价卖出。
她半夜去救人时,梁七浑身是伤,却眼神凌厉如野狼。
你是何人
你未来的主子。
凭什么
沈知鸢从袖中掏出一封血书。
是谢无妄亲手写的那封,原本投在王府祠堂,如今被她截胡留下副本。
凭他信我。
你,也该信。
梁七看了半晌,终于单膝跪地。
属下听命。
—
摄政王是在第四日晚派人来的。
那人叫苏止舟,是王府总管,外人皆以为他是账务中人,其实是萧庭晟最信任的左手。
他手执王印,亲临清居。
王爷说:若你能撑过三月,他准你挂号入户,脱离沈氏名下。
从此——你便是你自己。
沈知鸢垂眸不语。
苏止舟又道:但若你撑不过,王爷说,你还是他的王妃。
不能脱,也不能死。
只能困着。
沈知鸢微微一笑:那我更不能死。
得活着——狠狠活着。
她起身,转身进屋:苏总管请回吧,我明早还要开账。
王爷说,他很期待你这三月的账。
苏止舟忽然低声一笑。
因为,他从未见过,有女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起势。
你是第一个。
王府封城的第三日,风雪如刀,天光未亮。
整个京城仿佛被什么压着,压得人心口发闷。
禁军调动,街口设卡,王府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沈知鸢被软禁在栖霞阁内。
说是软禁,不如说是保护。
王爷说,您一日不出阁,便一日无恙。
贴身婢女轻声转述,却避开她的眼神。
沈知鸢心中冷笑。
保护这个词,有时和囚禁是同义词。
她坐在窗下,目光看向王府高墙之外。
谢无妄……真的会闯吗
她赌他会。
因为他疯,也因为他信她。
她手中轻轻把玩着一枚玉佩——昨夜被偷偷送进来的。是谢无妄留下的信物。
玉背上刻着一行小字:酉时·落凤台。
他真是疯子。她低语。
那是王府后山祭天台,一旦去了,就是陷阱中央。
她若不去,他必死。
她若去了——也许连自己都保不住。
可她不想再做棋子。
哪怕再小,也要落子成局。
她轻轻将玉佩藏入袖中,起身吩咐婢女:替我更衣。
王妃
我要去赴一场旧人之约。
可王爷吩咐,您不能离阁……
沈知鸢淡笑:我若要离开,他拦得住
婢女不敢再劝,只得颤颤巍巍替她披上狐裘大氅。
她换了一身素白衣裙,裹着雪色披风,像极了某种注定赴死的祭品。
却没人知道,她袖中藏着匕首,心里装着算计。
酉时,落凤台。
沈知鸢悄然绕出内苑,躲开巡逻侍卫,一路潜至后山。
雪落得深,踩在枯枝上发出脆响。
而远处那座石阶之上,黑影如鬼魅立着。
鸢儿。
他站在雪中,没穿披风,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浑身都是风尘与血气。
她缓缓走上台阶,在他三步之外站定。
你来了。
你以为我不会来
谢无妄轻笑,眼神疯得温柔。
你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你还是信我的。
我是信你。沈知鸢语气柔和,却低下头,但我不能跟你走。
谢无妄面色骤变。
为什么
因为走了就全输了。她抬头,我成了棋子,成了弃子,再没有立场。
你不必立场,你只需活着。
那不是我要的活。
她望着他,一字一句:我不是替身,我不是祭品,我也不是谁的附庸。我不想活在你或他给的笼子里。
谢无妄盯着她,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步:你变了。
是,我变了。她语气坚定,我如今宁愿为局中人,也不为人所控。
他看着她,笑了,笑中带了点癫。
好。那我成全你。
沈知鸢一怔:你什么意思
你不想逃,我便不带你逃。他轻声,但我要毁了这个局。
说罢,他转身走向台阶边缘,从石台下揭起一块沉重的玄石。
石下是血红的引线、埋藏的火油、和密密麻麻的火药包。
沈知鸢瞳孔骤缩:你疯了!
王府杀你一次,我就让他倾塌一次。谢无妄语气平淡,鸢儿,你说你不愿逃,我便让你有一个全新的局。
只要这王府没了,你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谁敢再控你
谢无妄!她怒吼,你再动一下我就不认你!
他停住手。
回头看她,眼中是深海般的执拗。
你从不认我。
我现在认你了。她缓缓走近,声音发颤,你冷静一点,好吗
她走到他面前,忽然伸手,拥住他。
那一刻,谢无妄身体明显一震。
鸢儿……
我不想你死。她低语,也不想……再有人为我疯。
他眼眸颤了颤,终究缓缓松开引线。
可下一瞬——
咔。
机关启动声从山腰响起。
无数火折从四面八方点燃,将落凤台彻底围住。
沈知鸢心头一凉。
果然是局中局。
他设了引爆之局。
摄政王,也早设下埋伏。
谢无妄,束手就擒!山下,王府亲卫统领高声喝令。
山风卷过,火光映出那座阴影之中,玄袍墨发、眉眼如刀的摄政王。
他一步步踏上石阶,眼神如冰。
沈知鸢。
你果然——与他勾结。
沈知鸢抬头,眼底浮现一丝极轻极淡的笑。
不。
我不是他的。
我也不是你的。
我是谁的——我自己说了算。
萧庭晟眯起眼,正欲挥手下令,谢无妄忽地拔剑,将沈知鸢挡在身后。
你若敢动她一步,我便与王府共葬。
沈知鸢一把拉住他的手:够了!
她转身挡住谢无妄,对着摄政王朗声开口:
王爷要杀的是谁是谢无妄,还是……不听话的女人
萧庭晟眉头微动,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留他,不是为了与王爷作对。她目光坚定,而是为了告诉王爷——你要我活着,不该是囚我如笼中雀。
而是——给我一个活人的身份。
给我一个局中人的身份。
我要的不多:我出王府,独立为户,不入内院,不入朝堂。
若你应允,我替你安抚疯魔之人。
否则,他不疯,我也疯。
山风卷过,火光摇曳。
她一袭白衣,站在两个男人之间,宛如白雪染血,傲然不屈。
长久的沉默后——
摄政王忽然轻笑一声:沈知鸢,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一抖袖,冷声落语:
成。
但若你再越线一步,本王——亲自灭你。
谢无妄猛地扯住她:鸢儿,你不能信他。
可我也不能再只信你。
沈知鸢转身看他,语气平静:我要活得久,得靠我自己。
春寒料峭,清居之内,炉火微暖。
沈知鸢披着厚披风,手中却握着最锋利的一把刀——王府十年暗账。
梁七跪在她身前,将几份新收集来的名册呈上。
属下已查明,账中‘松雾银庄’背后实际掌柜,是户部侍郎叶同舟。
此人,正是太子心腹之一。
沈知鸢扫了一眼,语气淡淡:继续追。我要知道他这些年吃了多少银子,谁替他遮掩,谁从中分润。
她目光微冷,像极了一个在行刑前摩挲长刃的刽子手。
动太子不是小事。李慎在她身后低声劝道,你若动错了人,只怕王爷也不会保你。
我不需要王爷保。
我只需要——这个天下知道,他不是唯一的刀。
她将所有证据汇拢、誊录,重新装订成册,密封上印,送往左都御史案台。
她知道,自己不是官,不入朝,不登殿。
但她可以做那滴水——滴穿石,滴破局。
—
两日后,朝堂震动。
松雾银庄案一朝爆出,牵连户部、礼部、工部共三位侍郎,皆与太子暗中有关。
御史台按律调查,一夜之间抄出三十万两银票,震惊朝野。
更惊的是——这份揭案密信,署名者不是沈知鸢,而是她亲手扶起的李慎。
朝廷只知,是礼部旧臣血泪反弹,无人怀疑背后是她。
但摄政王知道。
—
沈知鸢被召入王府那日,天光正好。
她身着月白绣鹤衫,头发挽作宫云髻,既不张扬,也不卑微。
萧庭晟坐在正堂,手中执着那本账册复印本。
他没开口,先盯着她看了许久。
你很聪明。
妾身只想活。
你知道你这一步,打痛的是谁
太子。她坦然。
那你知道你也惹怒了谁
她望着他:王爷
他缓缓开口:你替本王动手,却未请示,也未告知。你以为这样就能安全
妾身若请示了,还能动吗
这句话让厅内一阵寂静。
片刻后,萧庭晟轻笑:沈知鸢,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大胆。
可你若失控一步,便是死。
她屈膝施礼:若真如此,妾身愿死。
但若王爷要的,是一枚能动的棋子。
那妾身……只是照剧本演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脱缰的野马。
不再听话,不再可控,却极具价值。
你要什么
沈知鸢沉声开口:
我要——三月后的自由身。
我要,过去沈家一案的卷宗。
她目光灼灼:我要知道,我的家人,死得是冤,还是该。
—
沈家一案,是她原身份的主线伤口。
也是整个剧本里,从未真正展开的伏笔。
系统曾提示过一次:【隐藏主线——沈氏灭门旧案,已激活。】
如今,她自己揭开了这条线。
她要亲手——走进去。
—
而谢无妄,是第三个知情人。
那天夜里,他破窗而入,重重摔下一封密信在她桌上。
你在做什么
他一身风雪,眼神泛着血光:你不是说不站队不是说要自保
你这一步,是送死。
沈知鸢不语。
你不该卷入朝局。他逼近她,他们不是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我宁愿你逃、你死、你消失,也不愿你把自己送到狼窝里去。
你变了。
你也变了。沈知鸢望着他,你从来不问我想不想活,只问我死得够不够体面。
谢无妄身形一震。
我不是你心里的白骨花,也不是你记忆里的替身。
我活着,是为了活。
不是为了成全你救人的执念。
气氛瞬间冰冷。
谢无妄眼神剧烈动荡,喉结上下滚动:你……不需要我了
她望着他良久。
缓缓开口:
我不再需要任何人‘为我疯’。
我只需要,我自己‘不疯’。
—
谢无妄那晚没再说话。
只是走时留下一句话:
若你被狼群撕碎——我会替你烧尽这个天下。
—
次日,摄政王送来一封亲启密函。
封面只有三个字——
【沈家案】
她的手指轻颤,缓缓打开信封。
入目一纸残卷,模糊血字,赫然写着:
【沈氏未叛,供词伪造。】
【幕后之人:不详,但牵连王府旧人——苏止舟。】
沈知鸢眸色猛然一凝。
苏止舟。
摄政王最信任的左手
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踩进真正的泥沼。
而她已经无法退。
这一场剧本——
她,才是作者。
雨下了一整夜。
京中惊雷连绵,一如十年前那场笼罩沈家的大火,至今仍无人敢提。
沈知鸢坐在清居的书房中,手边摊着那封密函,指尖覆着墨迹未干的朱笔批语。
她知道,接下来这一步,不只是赌局,而是清算。
苏止舟。
那个自始至终都笑得温和、替摄政王掌控王府大权的左手。
也是十年前,沈家供词伪造案中的送押使臣。
她忽然意识到,萧庭晟早就知道。
只是一直在等她主动出手。
她若选择揭,他便放权;
她若选择沉默,他便彻底收编。
可她选择了——亲手揭。
—
次日,御史台弹章上殿:
臣奏请查明先沈氏一案中供词真伪,是否存在私押胁供之嫌。
涉案供词押注之人,为时任刑司校尉——苏止舟。
朝堂震动。
摄政王未发一言。
而苏止舟,跪在殿中,目光沉静。
臣无愧。
若有半字伪供,愿即刻伏诛。
一瞬之间,整个朝堂陷入僵局。
众臣不敢发声,唯有太子陡然而起,落井下石:
王府用人,果然擅权枉法,今已牵出前案,岂能坐视不察
这是明晃晃的反扑。
萧庭晟微眯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止舟:你还有何话可说
苏止舟忽然抬头,缓缓开口:
臣有一封旧信。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陈旧的竹简,上书八字:
【为王谋之,非身谋也。】
此信,摄政王十年前亲笔。
朝堂一片哗然。
那是——
摄政王的命令。
十年前,他亲令苏止舟毁证、夺案、逼供,为的是在沈家案中抢先卡住言官之口,收拢兵部残权。
也就是说——
沈家死,是他亲手授意。
沈知鸢在御史台外静静站着。
信,是她送的。
真相,是她揭的。
但她没有想到——
苏止舟,会反手拉萧庭晟下水。
系统提示:
【关键抉择已到达:是否公开幕后真相,彻底将摄政王拉入血案】
【或选择掩盖真相,以沈家遗孤之名,接手朝中沈氏旧系】
沈知鸢闭上眼。
她知道,这不是单选。
这是生死抉择。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入殿中。
—
大理寺尚未入案,沈知鸢,尔是何人,岂能擅入此殿
太子喝斥,众臣一片哗然。
沈知鸢却毫无惧色,行礼而语:
臣女沈知鸢,沈氏旧族之后,今日前来陈情。
我有证——可洗沈氏之冤。
一声惊雷劈下。
她将所有账册、供词、王府送押往返文书,一一呈上。
每一纸皆盖有真章,每一页皆无法反驳。
而最后一封,是苏止舟那封竹简。
她缓缓开口:
臣女不愿将一切归咎于苏止舟。
十年前的沈案,不是一个人的罪。
是整个权力结构的罪。
若今日,臣女也如先母一样沉默。
那来日,必有更多冤魂重蹈覆辙。
臣女愿以此身为局——还沈氏清白。
这一番话,震动朝堂。
萧庭晟未言。
太子暴怒。
而就在此时——
御道之外,一声尖锐的破风之音划破天光!
鸢儿——
那是谢无妄。
疯批出场。
他一身黑袍,脚下是血。
身后是死去的三十禁军。
他一剑劈开朝门,踏血入殿!
沈知鸢在哪!
殿前守卫仓皇阻拦,却被他挥剑劈退。
他一步步踏入殿内,浑身是杀气。
谁敢动她!
众臣惊呼,太子怒斥:来人!拿下疯魔!
可就在这时,萧庭晟忽而起身。
退下。
所有人一震。
谢无妄走到沈知鸢面前,盯着她:
你明知道这是局,你还是来了。
你知他杀你父母、灭你全族,你还留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知鸢轻轻开口:
我不想杀人。
我想杀……这个制度。
杀这个只容得下强者、却不会听弱者之音的局。
杀这个让你为我疯、他为我算、我为自己痛的局。
我不是你们的信仰。
也不是你们的影子。
我,是我自己。
从今日起,沈知鸢脱离沈氏旧户,不归王府,不归朝堂,不归任何门派。
我以清居之名,自立门户。
我,是这天下最小的一方独局。
萧庭晟望着她,良久,轻声一笑:
沈知鸢,你赢了。
谢无妄低头,看着她,眼中翻涌。
你若孤身一人,我便为你守门。
你若成独局之主,我便为你执刀。
她缓缓点头。
我只求一点。
别再——为我杀疯。
三月初八,清居门前栽下一株海棠。
那日正午,细雨连绵。
沈知鸢着一身素青,亲手插下一枚竹牌,牌上只三字——
【清居府】
从此,这座本应荒废于旧帝余晖下的废园,正式立为府号。
没有诏命,没有敕封,连名字也是她一人定下。
可这三字,却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震动朝野。
因为从那日起,陆续有朝中旧部、外放边吏、被贬小官、自请退职者,悄悄登门入居。
清居府——成了整个天子脚下,第一个不归任何权力名册、却汇聚最多非主流力量的独立结社。
没有旗号,没有兵权,但每一个人都带着不能言说的真相和伤口。
他们没有退路,只能来投她。
沈知鸢,那个从权谋局中咬牙活下来的女人,如今成了所有失语者的主心骨。
—
你想做皇帝吗
谢无妄站在竹林外,夜风拂动长发。
他已经三天未入府,只远远看着。
沈知鸢正在清点新入府的账册,头也不抬:我若想,当初便不会弃局。
可你现在,比皇帝更受信。
那又如何
她轻声道:我能受他们信,是因为我替他们活出了一口气。
但我若称王,他们便又得再一次低头。
那样,他们会恨我。
我若要什么,都必须自己建。
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明。
你也是。
谢无妄沉默许久,忽而笑了。
所以,你宁愿我走
不。
我宁愿你留,但别再问我‘是不是还需要你’。
你愿意在,就在。
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为我疯。
谢无妄眼里情绪翻涌,却终究轻轻点头。
好。
那我就,安安静静为你执刀。
—
而摄政王萧庭晟的告别,更加寂静。
他那日没有来见她,只送来一封信,一枚印章。
信中五言——
【沈知鸢,愿你活成天下。】
印章是王府右印,从此,沈知鸢可调王府三分之一账目、五分之一人脉、但不再归其辖制。
是割权,也是割爱。
沈知鸢望着那封信,沉默良久,将它焚于香炉。
她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情意表达。
但她不需要情意。
她要的,是清明、是自由,是一个只属于她的局。
—
春末,清居迎来第一位公开来访者。
是户部旧臣,曾主审沈家案者。
他白发苍苍,跪在清居门前,磕头三次。
沈氏旧案,臣等无能。
今朝堂翻覆,唯女公子独撑正道。
愿往后之世,再无无冤者无声。
沈知鸢扶他起身,只道一句:
从此,清居门常开。
但凡有冤者,皆可来。
—
而她真正的称主之日,不是在朝堂,不是在殿上。
而是在那年秋后。
清居府庇护了一名流亡边臣,被朝廷定为勾结敌国之徒,通缉榜连日贴满。
摄政王下令不得动清居一草一木。
太子之党震怒,奏请严查。
皇帝闭口不言。
整个天下第一次意识到:
那个没有兵权、没有朝籍、甚至不曾上殿的女人,竟成了所有权力都避之三分的第三势力。
她不出手,不造反,不争位。
但只要她站在那里,清居未倒——谁也不敢说天下已定。
—
那一年,谢无妄隐居清居后山,日日为她练剑;
那一年,摄政王彻底不问政事,将权交还皇帝,自请外调;
那一年,沈知鸢带着一群被遗弃的普通人,建起田、开水渠、设义仓,做的不是江山,而是——避风港。
她从替身女配而来,穿过修罗、谎言、权谋与疯爱。
最后站在山巅,不是为了主宰,而是为了告诉所有人:
——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成为谁的附庸。
有的人,也能活成自己的主角。
—
最后的一个夜晚,她在纸上落下最后一句:
【我不是谁的信仰。】
【我是信自己。】
清居灯火未眠,竹影横窗,远山沉寂。
她合上册页,抬头看天,目光安宁如水。
谢无妄在后院撑伞为她守夜,萧庭晟远在千里之外,却每月准时寄来账册与山茶。
所有旧事,都随风去。
唯有她,活成了所有疯子心中最稳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