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落榜之痛
蝉鸣聒噪的夏日,空气里弥漫着毕业季的喧嚣与燥热。我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薄薄的高考成绩单,红色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眼眶发酸。纸页边缘被捻得起了毛边,仿佛连纸张都在替我承受这份灼人的难堪。曾经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喊出的必上XX大学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此刻却像个荒诞的笑话——距离那所梦想中的校园,我差了整整六十分。
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欢呼声,玻璃反射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那些细碎的笑声钻进耳朵,竟比盛夏的蝉鸣还要刺耳。我猛地捂住耳朵,指节抵着太阳穴用力按压,可那笑声像长了脚似的,顺着指缝往骨头缝里钻。我把自己摔进被子里,任由泪水浸湿枕套,咸涩的液体渗进棉布纤维,在深色枕套上洇出不规则的水痕。脑海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十二年的寒窗苦读,难道就以这样潦草的结局收尾吗书桌上堆成山的习题册还散发着油墨味,草稿纸背面密密麻麻的倒计时数字,如今看来都成了无声的嘲讽。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昏暗中,只有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光晕里浮沉的尘埃像是被困住的时光。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班级群里正热闹地讨论着志愿填报,有人晒出精心规划的未来蓝图,有人互相调侃着即将开启的大学生活。我一条一条往上翻,指尖划过屏幕时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在触碰滚烫的烙铁。
手指停在班长发的合照上——那是高考前最后一次班会,我们挤在教室后排,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傻乎乎的期待。而我站在最中间,举着写有XX大学等我的牌子,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照片里的阳光正好,落在我扬起的嘴角,连牙齿都泛着白亮的光。可现在再看那张照片,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仿佛能听见当时快门按下时,自己心里炸开的烟花声,与此刻的寂静形成了残忍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门板被轻轻敲响。母亲的声音隔着布料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要吃点西瓜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我没应声,把头埋得更深了,被子上的花纹硌着脸颊,带来细微的痛感。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是冰箱门打开又关上的轻响,再后来,是客厅里电视被调至静音的沙沙声。我知道她就坐在外面,像过去无数个等待我晚自习回家的夜晚一样,用沉默的陪伴给我留着余地。黑暗中,我仿佛能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手里捧着遥控器,却始终没有换台,就那样守着满屏无声的光影。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阳光晒醒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条缝,金色的光线斜斜地打在地板上,扬起无数飞舞的尘埃。那些细小的颗粒在光里翻滚、跳跃,像是在演绎一场无声的狂欢。床头柜上放着一碗清粥,白瓷碗沿凝着细密的水珠,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父亲的字迹:锅里有鸡蛋,凉了就自己热一下。
我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纸页边缘有些微卷,大概是父亲写完后反复摩挲过。突然想起高三下学期的某个深夜,我趴在书桌上打瞌睡,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给我披了件外套,带着淡淡的樟脑味。睁眼时看见父亲正往我的保温杯里倒热水,他眼底的红血丝比台灯的光晕还要浓重,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变形,却稳稳地握着水壶,水流涓涓地注入杯底,发出细碎的声响。
第三天傍晚,我终于推开了房门。母亲正在厨房煲汤,砂锅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浓郁的香气顺着锅盖缝隙钻出来,在鼻尖萦绕。她转过身时,眼底的红血丝比我还重,眼下的乌青像晕开的墨团。想好了吗她递来一碗晾温的绿豆汤,汤匙碰到碗沿发出轻响,清脆得像敲在心上。
我望着碗里沉浮的绿豆,翠绿的豆粒在琥珀色的汤里打着转,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父亲每天凌晨五点起床给我煮的鸡蛋,蛋白总是煮得刚刚好,剥开来光滑完整;想起班主任在作业本上写的再坚持一下,钢笔字的笔画里藏着温柔的鼓励;想起自己无数次在草稿纸上写下的大学名字,笔尖划破纸页的力度,仿佛能刻进骨头里。
我想再试一次。说出这句话时,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却有种破釜沉舟的轻松。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肩上卸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些。
2
复读之路
母亲的手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把整碗绿豆汤往我面前推了推:锅里的汤还得炖会儿,我去给你找去年的复习资料。她转身时,我看见她用围裙擦了擦眼角,布料蹭过皮肤的声响,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那天晚上,父亲特意提前下班回家,带回来一沓崭新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钢笔字力透纸背,墨色里藏着沉甸甸的期待。
复读学校的校门比想象中肃穆。朱红色的大门上爬满了爬山虎,深绿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门柱上挂着的牌子已经有些褪色,却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字:有志者,事竟成。走进教室的那天,三十张陌生的面孔齐刷刷转过来,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相似的疲惫与倔强,像是一群受伤后重新集结的战士。
我的课桌在靠窗的位置,窗台上摆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叶片边缘卷着枯黄的边,像极了此刻的自己。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叶片上,能清晰地看见那些枯萎的纹路,像刻在时光里的伤痕。我轻轻碰了碰蜷曲的叶尖,指尖传来干涩的触感,心里忽然生出些莫名的期待——或许它能活过来,或许我也能。
第一堂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函数与导数几个大字,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我低头翻着课本,突然发现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公式变得陌生起来,像是隔了层磨砂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摸不清细节。笔尖悬在笔记本上空,迟迟落不下去,手心渐渐沁出冷汗,把笔杆洇得有些发潮。
下课铃响时,同桌的女生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你也是这一年没发挥好吗她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毛边,手指关节因为长期握笔而有些发红,指腹上还带着淡淡的茧子。
data-fanqie-type=pay_tag>
差了六十分。我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脸颊发烫,仿佛那数字是刻在额头上的烙印。
我差了四十分,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角弯成了月牙,不过没关系,今年咱们一起把它挣回来。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橘子,剥开时发出清新的果香,橘瓣上的白丝缠缠绕绕,像我们剪不断的执念。她分了一半给我,橘子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时,我突然没那么紧张了。她叫林溪,名字和人一样,带着种清澈的韧劲,像山涧里的溪流,总能绕过礁石向前流淌。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发下来时,我盯着排名表上那个比去年同期还要靠后的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晚自习时,我把错题本翻得哗哗作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明明是熟悉的三角函数,怎么换了个角度就认不出了明明背过的古诗文,怎么到了默写题就卡壳了那些熟悉的知识点像故意躲猫猫似的,藏在记忆深处不肯出来。
凌晨一点的宿舍楼道里,我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听着远处传来的火车鸣笛声,悠长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扩散开,带着种说不出的苍凉。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黑暗中,楼道的回声把呼吸声放大了好几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玻璃碴,刺得喉咙生疼。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绿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孤单的惊叹号。不知坐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林溪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怎么不回宿舍她把外套披在我肩上,衣服上还带着她身上的体温,混杂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我刚起夜,看见你在这儿。
我是不是很笨我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发颤,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哭腔,明明已经学过一遍了,还是考成这样。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砸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人心慌。
林溪在我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水果糖,糖纸在黑暗中发出窸窣的声响:你知道吗我去年这个时候,数学才考了七十分。她剥开一颗糖塞进我嘴里,柠檬味的酸甜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苦的回甘,后来我每天晚自习都留到最后,把课本上的例题抄下来重新做,做错一道就罚自己抄十遍。今年第一次月考,我数学考了一百零三分。
她的手电筒在地上照出一圈光晕,光晕里有只小蚂蚁正拖着比自己大两倍的面包屑,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动,触角不停地试探着方向。你看,林溪碰了碰我的胳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它也没觉得自己不行啊。我看着那只蚂蚁费劲地爬坡,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悄悄松动了。
3
逆风翻盘
转折点出现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数学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他的办公桌上摊着我的试卷,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低级错误,红墨水像醒目的伤口。你看这道解析几何,他用铅笔在图上画出辅助线,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去年你就错在这一步,今年换了道题,还是栽在同一个陷阱里。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纸页已经发脆,边缘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个叫阿明的学生在页边写着:2018年9月15日,今天又错了三道数列题,原来我总是忘了验证n=1的情况。下面还有一行老师的字:记住这种痛感,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那行字像针一样扎进心里,突然想起每次犯错后那种懊恼的心情,胸口发闷,眼眶发热。原来那些疼痛的感觉,都是在提醒我该如何成长。那天傍晚,班主任路过教室,看到我还在演算题目,递来一杯热奶茶,杯壁上凝着水珠,握在手里暖烘烘的。我带过的学生里,有个孩子第一年差五十分,第二年超了录取线三十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像冬日里的阳光,他说复读不是重复去年,是带着经验重新出发。温热的奶茶在手心里发烫,我突然明白,比起分数,更该在意的是那些曾经跌倒的地方,有没有长出新的力量。
我开始重新整理错题本。不再是简单地抄题和答案,而是在每道题旁边写下错误原因和避坑指南。三角函数错了,就标注注意角度范围是否需要分类讨论,用红笔在旁边画个醒目的感叹号;古诗默写错了,就用荧光笔标出易错的同音字,旁边画个哭泣的小人儿自嘲。林溪看到我的错题本,眼睛亮了起来,像发现了宝藏:我们可以搞个错题共享库啊!每个人把自己最容易错的题目整理出来,大家一起避坑。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全班同学的响应。后排的男生赵磊主动把自己的物理错题本贡献出来,他的本子上画满了受力分析图,每个力的方向都用不同颜色的笔画出,红色代表重力,蓝色代表支持力,像一幅严谨的科学画卷;前排的女生苏晓晓整理了厚厚的英语作文模板,用荧光笔标出了不同话题的万能句式,页边还画着可爱的小插图,励志类画星星,环保类画小树;就连最沉默寡言的学霸陈默,也在课间主动给大家讲解化学推断题的解题技巧,他说话时语速很慢,每个知识点都讲得清清楚楚,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们成立了错题互助小组,每天晚自习后聚在一起,把当天最棘手的题目拆解成得分步骤。有次我发烧请假,第二天回到教室,发现课桌里塞满了同学的笔记。物理课代表在我的错题本上补了整整三页解题思路,字迹工工整整,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加油,等你归队。深冬的夜晚格外冷,我们裹着厚外套在走廊背书,哈出的白气模糊了眼镜片,却没人愿意先回温暖的教室——因为总有人在背完一段课文后,转身问一句:这句古诗的意象,你记住了吗清冷的月光洒在走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串紧紧相依的省略号。
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第三次模考时,我竟然提前十分钟答完了数学试卷,检查时发现曾经让我头疼的概率题,如今一眼就能看出突破口。笔尖在试卷上流畅地游走,那种掌控感让心跳都变得轻快起来。语文老师在我的作文评语里写:你的文字里有了韧性。我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作文里写过破茧成蝶,当时只觉得是华丽的辞藻,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力量。
我开始享受解开难题的快感,就像在迷宫里找到了隐藏的出口,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比吃了蜜还甜;也学会了和错题和解,把它们当成认识自己的镜子,照出不足,也照见成长。某次模拟考后,我在操场跑步,突然发现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而自己的影子,正坚定地向前移动,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跑道旁的公告栏里贴着最新的排名表,我的名字往前跳了二十个位置,旁边用红笔标着进步显著,那红色不再刺眼,反而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林溪从后面追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到没我们的努力没白费。她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我望着她灿烂的笑脸,突然想起初见时她分我的那瓣橘子,酸甜的味道仿佛还在舌尖萦绕。
春天来临时,窗台上的绿萝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片卷着,像婴儿的拳头,充满了生命力。我每天都会给它浇水,看着它一点点舒展、生长,仿佛在见证另一个自己。教室里的倒计时牌数字越来越小,空气里却没有去年的焦虑,反而弥漫着一种沉静的期待,像即将破土的种子,在黑暗里积蓄着力量。
高考前最后一次班会,我们又拍了一张合照。这次没有举着大学名字的牌子,只是紧紧地靠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从容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在我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复读这一年,我们收获的不仅是分数的提升,更是面对挫折的勇气,和在困境中彼此扶持的温暖。
进考场的那天,母亲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剥得干干净净,递到我手里时,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放轻松,正常发挥就好。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准考证,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又把保温杯塞到我手里:里面是你爱喝的蜂蜜水。我望着他们鬓角新增的白发,突然鼻子一酸,却笑着说:放心吧,我准备好了。
走进考场的瞬间,阳光正好,落在崭新的试卷上,泛着温暖的光泽。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笔。这一次,没有焦虑,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踏实的笃定。因为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这一年的汗水与成长,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4
金榜题名
成绩出来那天,我正在给绿萝浇水,手机震动起来。看到屏幕上的分数时,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捂住了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温热地划过脸颊,带着释然的甜味。我比去年多考了八十分,远远超过了XX大学的录取线。
客厅里传来母亲的惊呼声,接着是父亲激动的咳嗽声。我拿着手机跑出去,看见母亲正捂着嘴哭,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父亲站在窗边,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颤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乾坤未定的笔记本。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像一个迟到了太久的拥抱。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特意带着它回到了复读学校。林溪也收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我们在那棵爬满爬山虎的校门前合影,背景里有志者,事竟成的牌子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我们鼓掌。
离开时,我最后看了一眼那间教室,窗台上的绿萝已经长得枝繁叶茂,翠绿的藤蔓顺着窗框蔓延,充满了生机。突然明白,那些看似灰暗的日子,那些咬牙坚持的时刻,都在悄悄孕育着希望。就像蝉鸣聒噪的夏日终会过去,只要不放弃,总有属于自己的秋天在前方等待。而那些陪我们走过黑暗的人,那些温暖的瞬间,都会成为生命里最珍贵的光,照亮往后漫长的人生路。
回到家时,父亲正在阳台摆弄花草。他把那盆我养了一年的绿萝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给它换了个更大的花盆。这绿萝长得好,他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骄傲,跟你一样,都熬过来了。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的侧脸上,鬓角的白发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可那双眼睛里的光亮,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母亲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我走进去时,正看见她把一碟剥好的虾仁倒进锅里。油星溅起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手腕上还留着去年给我炖补品时被烫伤的浅褐色疤痕。明天去买只鸡吧,她转过身冲我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温柔,你爸说要给你好好补补,这一年瘦了太多。
我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复读时每个周末回家,她总会变着花样做我爱吃的菜。有次我随口说想吃城南的糖糕,第二天清晨五点,她就骑着自行车跑了三公里买回来,塑料袋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她的额头上却沁着细密的汗珠,在晨光里闪着光。
志愿填报那天,我在XX大学的名字旁郑重地打了个勾。鼠标点击确认的瞬间,手心沁出了汗,却没有丝毫犹豫。班级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有人@我,问我最终选了哪所学校。我截了张图发出去,很快收到了满屏的祝贺。林溪发来消息:我说过我们一定可以的!后面跟着一串庆祝的表情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雀跃。
班长私聊我,说要把我现在的照片和去年举着牌子的照片拼在一起做纪念册。这才是最动人的成长啊,他发来一个感叹号,你不知道,你决定复读那天,好多人都在偷偷佩服你的勇气。我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突然想起复读班的教室后墙,不知何时贴满了我们写的便利贴,有的写着明年必上岸,有的画着简单的笑脸,我的那张上面,画着一株小小的绿萝,旁边写着慢慢来,会好的。
开学前一天,我收拾行李时翻出了父亲送我的那沓笔记本。最后一本的扉页上,除了那句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还有一行新的字迹,是母亲写的:无论走多远,家永远是你的港湾。墨迹有些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我把笔记本放进背包最里层,仿佛揣着整个世界的温暖。
去XX大学报到那天,父亲执意要帮我扛行李箱。他的背有点驼了,爬楼梯时脚步有些沉重,可无论我怎么说要自己来,他都不肯松手。让爸再为你做点什么,他喘着气笑,等你以后出息了,想让爸扛,爸都扛不动了。阳光穿过教学楼的走廊,在他汗湿的后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望着那片晃动的光斑,突然想起复读时每个深夜,他房间的灯总会亮到我睡熟后才熄灭。
报到处的学姐递给我一枚校徽,金色的字体在阳光下闪着光。别在校服上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像是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林溪发来她在新学校拍的照片,背景是一栋红砖教学楼,她站在树荫下比着剪刀手,笑容灿烂得晃眼。我们都在新的地方努力啊,她写道,明年寒假见!
5
秋日收获
走在陌生的校园里,秋风卷起落叶,在脚边打着旋。我想起复读时那个飘着细雨的午后,数学老师说的记住这种痛感;想起深冬的走廊里,大家呵着白气互相提问的模样;想起母亲围裙上的汤渍,父亲眼底的红血丝,还有窗台上那株从枯黄到繁茂的绿萝。
原来成长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那些跌倒的瞬间,那些痛哭的夜晚,那些咬着牙坚持的日子,都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刻度。它们让我们看清自己的软肋,也让我们长出更坚硬的铠甲;让我们懂得失望的滋味,也让我们更珍惜如愿以偿的甘甜。
路过图书馆时,我看见玻璃幕墙上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挺拔而坚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家里的绿萝又长新芽了,等你放假回来看看。我笑着回复好,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阳光正好,就像此刻的心情,坦荡而明亮。
蝉鸣聒噪的夏日早已过去,属于我的秋天,正铺陈开一片金黄。而那些在黑暗里照亮过我的光,会永远留在记忆深处,成为我面对未来的勇气,陪着我,一步步走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