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扫帚站在台阶上。
青石板缝隙里卡着片枯叶,死活扫不出来。
台阶尽头那扇雕花木门紧闭,里面正在开什么门派大会。
关我屁事。
我只关心这个月被扣掉的十块下品灵石。
【玄霄师尊真有病,自己养的灵鹤啄坏了药圃,账算我头上】
【他那宝贝鹤拉屎怎么不扣他自己灵石】
【还有脸开会,开个会能开出灵石来】
我用力怼着那片顽固的叶子,心里翻江倒海。
【这破台阶天天扫,扫个鬼!】
【后山悬崖跳下去算了,说不定能穿回去。】
【穿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举报这破地方非法雇佣童工!】
叶子终于松动了。
我直起腰,刚想喘口气。
吱呀——
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开了。
走出来一群人。
打头的,正是我那便宜师尊,玄霄。
他一身白衣,仙气飘飘。
只是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此刻有点僵硬。
嘴角,好像……在抽
他身后跟着几位长老,还有那个总用鼻孔看人的大师姐明瑶。
他们的表情,都很精彩。
红的,白的,青的,紫的。
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我手里的扫帚,和我脚边那片刚被征服的枯叶上。
空气,凝固了。
风都停了。
一只不知死活的灵蝉在树上叫得撕心裂肺。
【看我干嘛】
【脸上有花】
【还是我扫地的姿势特别帅】
玄霄师尊的目光,极其复杂。
他盯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这个记名弟子。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干涩:清焰。
弟子在。我赶紧低头,装乖。
【叫什么叫,灵石又不还我。】
【嗓子卡鸡毛了】
我看见师尊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旁边胖胖的丹霞长老,一张圆脸憋成了酱紫色,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大师姐明瑶,死死咬着下唇,眼神像刀子,要把我凌迟。
玄霄师尊深吸一口气,那吸气声,响得有点刻意。
今日议事……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下去的波澜。
散了吧。
说完,他深深地,又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难以形容。
然后,他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以一种不太符合他仙尊身份的僵硬姿势,快步走了。
背影,透着一股……仓皇
剩下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眼神乱飞,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他们飞快地交换着眼色,又迅速瞥我一眼,接着像被火烧了屁股,纷纷架起剑光,咻咻咻地遁走了。
眨眼间,偌大的殿前广场,就剩下我和大师姐明瑶。
她没走。
她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里面燃烧着愤怒,震惊,还有一丝……惊恐
【她瞪我干嘛】
【我又没欠她钱。】
【哦,上次帮她跑腿买凝香露的跑腿费还没给。】
【一块下品灵石呢!】
明瑶师姐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涂着漂亮丹蔻的手指,用力攥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指节发白。
清!焰!她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师姐我一脸无辜加茫然。
【吃火药了】
【更年期提前修仙的也有这毛病】
明瑶师姐的脸,唰地一下,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像是想冲过来掐死我,又硬生生忍住。
身体微微发着抖。
最终,她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猛地一跺脚,脚下剑光暴涨,嗖地一声,也化作流光飞走了。
带起的风吹得我额前碎发乱飞。
留下我一个人,握着扫帚,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上。
还有那片孤零零的枯叶。
【神经病啊】
【一个个的。】
【开个会把脑子开坏了】
我弯腰,捡起那片叶子,随手丢进旁边的草丛。
拍拍手上的灰。
【散了好,省得听他们啰嗦。】
【该去后山喂灵猪了。】
【希望今天那头最肥的花猪别又拱我一身泥。】
我扛起扫帚,转身往杂役峰走去。
没注意到,远处山巅的云层后,几道隐晦的神识波动,剧烈地碰撞了一下。
接下来几天,整个青岚仙宗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具体表现为:
第一,玄霄师尊再也没扣过我灵石。
不仅没扣,负责庶务的执事师兄,还一脸便秘表情地给我多发了五块下品灵石,说是勤勉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他终于良心发现,觉得压榨童工不对】
当时执事师兄端着灵石托盘的手,抖得像帕金森。
第二,大师姐明瑶,彻底把我当成了空气。
远远看到我,要么立刻掉头,要么瞬间加速御剑飞走,快得像逃命。
有一次在炼丹房外窄路上迎面碰上,实在避不开。
她脸色煞白,屏住呼吸,贴着墙根,以一种极其别扭的螃蟹步,迅速从我身边挪了过去。
眼神飘忽,坚决不跟我有任何视线接触。
仿佛我是什么剧毒瘟疫。
【至于吗】
【不就一块下品灵石的跑腿费】
【小气鬼!】
我清晰地听到她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挪动的速度更快了。
第三,长老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
对,就是敬畏。
尤其是那位胖胖的丹霞长老。
每次在传道堂远远瞥见我,他都会立刻挺直腰板,表情变得无比严肃正经,讲课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唾沫星子横飞。
仿佛在向谁证明什么。
【他是不是偷偷克扣了炼丹材料,怕被查心虚】
有一次,丹霞长老正讲到一种冷门丹药凝碧丹的炼制要点。
【凝碧丹上次明瑶师姐不是炼废了一炉,怕丢人,偷偷把药渣倒进后山寒潭了】
【那潭水养着师尊喜欢的冰晶鱼呢。】
【啧,鱼没毒死吧】
噗——咳咳咳!
讲台上,丹霞长老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满脸通红。
他惊恐地望向我这边,手忙脚乱地抓起茶杯猛灌。
台下弟子们面面相觑。
我低下头,假装在认真记笔记。
【看来鱼没事。】
【有事他早跳脚了。】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发现自己走到哪里,都特别清净。
方圆十丈之内,鸟兽绝迹,人踪罕至。
连最爱偷懒打盹的杂役弟子,只要看到我扛着扫帚或者提着泔水桶出现,立刻精神百倍,干活麻利得飞起。
【挺好,省得挤。】
【就是有点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我坐在后山灵猪圈旁边的石头上,托着腮帮子,看着那群哼哧哼哧抢食的灵猪。
花猪果然又拱了一身泥。
【蠢猪。】
【就知道吃。】
【跟某些人一样。】
我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丢过去。
石子砸在花猪肥厚的屁股上,它不满地哼唧了一声,扭了扭,继续埋头苦吃。
【没心没肺,活得真自在。】
我叹了口气。
【要是我也能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就好了。】
【不用扫地,不用喂猪,不用看人脸色。】
【更不用被莫名其妙扣灵石。】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香风飘来。
是明瑶师姐。
她今天穿了一身簇新的月白流仙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发髻高挽,插着一支碧玉玲珑簪,衬得她肤白胜雪,气质清冷出尘。
她不是冲我来的。
她径直走向灵猪圈旁边那片小小的药圃。
那里种着几株稀有的月见草,是炼丹的好材料,平时由她亲自照料。
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给其中一株略显蔫巴的月见草,滴一种淡绿色的灵液。
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阳光洒在她身上,侧脸线条柔和美好。
【装,继续装。】
【谁不知道那瓶‘凝露’是兑了水的。】
【一滴真正的百年石钟乳,兑了十滴山泉水。】
【糊弄草呢】
【难怪这草半死不活。】
【中看不中用的草包,配兑水的凝露,绝配。】
我清晰地看到,明瑶师姐捏着玉瓶的手指,猛地一抖。
一滴珍贵的(兑水)凝露,啪嗒,滴在了旁边肥沃的……猪粪上。
她整个人僵住了。
那张精心描绘过的俏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惨白。
她猛地扭头,看向我。
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愤怒和厌恶。
而是……一种近乎崩溃的、难以置信的惊恐。
仿佛看到了什么洪荒巨兽。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看看我,又看看地上那滩沾了凝露的猪粪。
再看看手里那瓶宝贝。
哐当!
玉瓶脱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淡绿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迅速渗入泥土。
明瑶师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踩到了自己华丽的裙摆。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失去平衡,整个人狼狈地朝后摔去。
噗通!
不偏不倚,正好跌坐在我刚才丢石子驱赶花猪的那片……泥泞里。
月白色的流仙裙,瞬间染上了大片污浊的黄泥。
高高挽起的发髻也散了,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脸颊。
那支碧玉玲珑簪,叮一声,掉在泥里。
她呆呆地坐在泥水里,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又看看摔碎的玉瓶,再抬头看看依旧坐在石头上、一脸无辜(实则内心翻腾)的我。
那眼神,从惊恐,到屈辱,再到一种彻底的茫然和绝望。
最终,她眼圈一红。
哇——
毫无预兆地,这位向来眼高于顶、清冷自持的大师姐,竟像个孩子般,坐在灵猪圈旁的泥地里,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惊得旁边抢食的灵猪都停了下来,哼唧着,好奇地看着这个发出奇怪噪音的两脚兽。
我:……
【至于哭吗】
【不就是摔了一跤,弄脏了裙子】
【那凝露反正也是兑水的,碎了就碎了呗。】
【等等……她哭得这么惨……】
【该不会那瓶子里,其实……有那么一两滴是真的】
明瑶师姐的哭声,骤然拔高了一个调门。
撕心裂肺。
她手脚并用地从泥水里爬起来,看都没看我一眼,也顾不上去捡泥里的簪子,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了。
华丽的、沾满泥污的裙摆,在风中凌乱地飘着。
背影充满了悲愤和仓皇。
我挠挠头。
【好像……闯祸了】
【但我明明啥也没干啊】
【就坐这儿看猪来着。】
我起身,走过去,捡起泥水里那支碧玉簪子。
用袖子擦了擦。
嗯,成色还不错。
【应该能换几块灵石吧】
【抵上次的跑腿费绰绰有余了。】
我把簪子揣进怀里。
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看着那群又开始哼哧哼哧的灵猪,也觉得顺眼多了。
【花猪,看在你间接立功的份上,今天给你多加勺豆粕!】
流言像长了翅膀,在青岚仙宗每一个角落疯狂滋生。
听说了吗明瑶师姐在后山灵猪圈那里……失态了!
何止失态!哭得可惨了!衣服都摔破了!
据说是被清焰师妹气的!
清焰那个扫地的记名弟子她能把明瑶师姐气哭开什么玩笑!
data-fanqie-type=pay_tag>
千真万确!丹房的刘师兄亲眼所见!明瑶师姐哭着跑走的!
嘶……这清焰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邪门得很!现在长老们见了她都绕道走!
对对对!玄霄师尊都不扣她灵石了!还倒贴!
还有还有!丹霞长老上次在传道堂,被她看了一眼,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的天……她该不会是……会什么邪术吧
嘘——!小声点!别被她听见!
两个躲在回廊柱子后面窃窃私语的内门弟子,猛地打了个寒颤,惊恐地左右张望,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跑掉了。
我扛着扫帚,慢悠悠地从柱子另一侧晃出来。
【邪术】
【想象力真丰富。】
【我要会邪术,第一个把扣我灵石的都咒秃头。】
【尤其是那个管库房的赵执事。】
我晃到库房门口。
今天要领新的扫帚和簸箕。
库房管事赵执事,一个四十多岁、头发浓密、很在意自己形象的中年修士。
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面,悠闲地嗑着瓜子。
看到我进来,他脸上的悠闲瞬间凝固。
噗!嘴里的瓜子皮喷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脸上堆起一个极其夸张、甚至带着谄媚的笑容。
哎哟!清焰师妹!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他殷勤地搬过一张椅子,还用袖子使劲擦了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上次领扫帚还给我脸色看,嫌我领得太勤。】
赵执事的笑容僵在脸上,额头肉眼可见地渗出汗珠。
清、清焰师妹,您需要点什么尽管说!尽管说!
他搓着手,腰弯得更低了。
领扫帚和簸箕。我把旧扫帚往柜台上一放。
好嘞!马上!马上!赵执事如蒙大赦,转身就在库房里翻找起来。
动作快得像屁股着了火。
很快,他抱着一堆东西跑回来。
不是一套。
是三套。
崭新的青竹扫帚,精编的簸箕,还附带两块擦地用的细绒布。
师妹!您看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他小心翼翼地问,眼神充满期待。
【搞批发】
【我用得完吗】
【不过……细绒布倒是好东西,可以垫猪圈草窝。】
我点点头:行吧。
赵执事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笑开了花。
好!好!师妹您拿好!慢走啊!
他几乎是双手把东西捧给我,点头哈腰,一直把我送到库房门口。
直到我走远了,才听到身后传来他劫后余生般、夸张的呼气声。
我抱着三套清扫工具往回走。
路过传道堂后面的小花园。
远远看见玄霄师尊和几位长老站在那里,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神情严肃。
我本想绕道。
【麻烦。】
【又要行礼。】
【膝盖疼。】
念头刚闪过。
那边,玄霄师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过身。
目光精准地锁定我。
他脸上的严肃瞬间融化,换上一个……呃,堪称温和(甚至有点僵硬)的笑容。
朝我微微颔首。
其他几位长老也齐刷刷地看过来,脸上纷纷挤出类似的笑容,点头致意。
动作整齐划一。
丹霞长老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头发。
【集体抽风】
【还是被明瑶师姐的哭声传染了】
长老们的笑容集体僵在脸上。
玄霄师尊的嘴角又抽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对几位长老说了句什么。
然后,那几位长老如释重负,纷纷架起剑光,咻咻咻飞走了。
速度之快,堪比逃命。
玄霄师尊却没走。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
眼神复杂得能写一本《情绪解析大全》。
有探究,有忌惮,有无奈,还有一丝……认命
他朝我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步伐稳健,但仔细看,似乎有点同手同脚的趋势。
【他过来干嘛】
【要回那五块灵石】
【门都没有!进了我口袋就是我的!】
玄霄师尊的脚步顿住了。
停在我面前五步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保持了仙尊的威严(),又似乎……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心理距离之外
他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他俊逸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终于,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
清焰。
弟子在。我抱着扫帚簸箕,微微低头。
心里琢磨着新扫帚的竹枝好像有点硬,不知道好不好用。
你……他斟酌着词句,似乎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在宗门内,可还习惯
【习惯】
【天天扫地喂猪看人脸色,你说习惯不习惯】
【废话。】
我恭敬回答:回禀师尊,习惯。
玄霄师尊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嗯……习惯就好。他点点头,目光扫过我怀里抱着的那三套崭新的清扫工具,眼神微妙。
若有什么……难处,或需要之物,可直接……禀告于我。他说得有些艰难。
【难处】
【最大的难处就是缺灵石。】
【你能把扣我的都还我,再预支一百年的工钱吗】
【算了,说了也白说。】
谢师尊关心,弟子暂无难处。我答得标准。
玄霄师尊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紧张了。
他沉默了几秒。
空气有点凝滞。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那个……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目光看向我身后,明瑶她……
【哦,告状来了】
【她摔泥坑里关我屁事】
【自己走路不长眼。】
【还哭,哭就有理了】
玄霄师尊的话戛然而止。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一丝疲惫。
罢了。他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放弃治疗的释然。
你……好生做事。
是,师尊。
他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可控的、但又不得不供着的……祖宗
然后,他果断转身,白色衣袂翻飞,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御剑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比长老们溜得还快。
我:……
【莫名其妙。】
【一个两个的,都病得不轻。】
我耸耸肩,抱着我的新扫帚,继续往杂役峰走。
心里盘算着,那支碧玉簪子,找谁出手比较稳妥。
平静(诡异)的日子没过几天。
更大的风暴来了。
青岚仙宗十年一度的仙门纳新大会,要开始了。
这是整个修真界东域的一大盛事。
各大小仙门、修真世家,甚至一些皇朝权贵,都会把自家适龄的、有灵根的子弟送来。
期望他们能被青岚仙宗选中,一步登天。
宗门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张灯结彩,洒扫庭除,布置会场,准备测试灵根的法阵和问心石……
连我们这些最底层的杂役弟子,都被支使得团团转。
我被分到的任务是——打扫主峰凌云殿前那片巨大的、能容纳数千人的广场。
以及,负责维持广场外围区域的……清洁。
通俗点说,就是哪里脏了扫哪里,哪里乱了捡哪里。
大会当天。
天还没亮,我就被管事师兄从被窝里薅起来。
清焰!快!广场那边人手不够了!你去盯着点!千万别出岔子!
管事师兄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一脸憔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敬畏
哦。我打着哈欠,扛起我那把崭新的青竹扫帚。
来到凌云殿广场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
巨大的汉白玉广场上,按照不同的测试区域,划分出不同的区块。
测灵根的巨大水晶柱矗立在中央,流光溢彩。
问心石黑黢黢地立在一旁,透着神秘沧桑的气息。
四周高台环绕,那是各峰峰主、长老以及重要宾客的观礼席。
此刻,高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个个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下方广场上,则是人头攒动。
穿着绫罗绸缎的世家公子小姐,布衣荆钗的寒门子弟,还有不少一看就是仆从护卫打扮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阶级分明的隔阂。
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根巨大盘龙石柱的阴影里,把扫帚往地上一杵。
背靠着冰凉的石柱。
【吵死了。】
【跟菜市场似的。】
【这帮人是来修仙还是来赶集的】
【赶紧测完赶紧散,我还要回去补觉。】
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测试开始了。
流程很常规。
先测灵根属性。
水晶柱亮起各色光芒,引发阵阵或惊叹或惋惜的喧哗。
天灵根、地灵根、双灵根、三灵根、杂灵根……
几家欢喜几家愁。
接着是过问心石。
考验心性意志。
大部分人都能顺利通过,少数几个心志不坚或心中有鬼的,会被问心石投射出的幻象吓得瘫软在地,丑态百出,引来一片鄙夷的哄笑。
高台上的大人物们,则神色各异。
有的捻须微笑,频频点头。
有的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
有的则与邻座低声交谈,显然是在物色好苗子。
玄霄师尊作为掌门,坐在最中央的主位上。
他今天穿了一身更加庄重的玄色掌门道袍,金线绣着云纹,气势迫人。
只是,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极其隐晦地,扫向我所在的这个角落。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我干嘛】
【我又不上去测。】
【再说了,就我这扫地的资质,测出来估计能把水晶柱憋黑了。】
玄霄师尊端起茶杯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茶水差点漾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目光投向别处。
只是侧脸线条绷得有点紧。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
直到——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粗布衣服、身材瘦小的少年,走到了测灵根的水晶柱前。
他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面黄肌瘦,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
负责主持测试的执事师兄,例行公事地让他把手放上去。
少年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按在水晶柱底部。
一秒。
两秒。
三秒……
水晶柱毫无反应。
一片死寂。
执事师兄皱起眉,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没反应凡俗浊体,下一个!
人群里传来几声嗤笑。
穷酸样,还想修仙
白占个位置!
少年脸色瞬间惨白,明亮的眼神黯淡下去,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他倔强地没有动,再次用力把手按在水晶柱上。
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说了,下一个!执事师兄声音拔高,带着呵斥,别耽误时间!
他伸手就要去推搡那少年。
【啧。】
【狗眼看人低。】
【这水晶柱年头太久,底部的感应法阵有处裂纹,灵力传导不畅。】
【得用力按住左上角那个不起眼的凹槽才行。】
【上次丹霞长老喝多了,抱着柱子吐的时候,我亲眼看见的。】
【那裂纹旁边还有他吐的菜叶子呢,虽然被清理了,但痕迹还在。】
我的念头刚闪过。
高台上。
一直闭目养神的炼器峰峰主,赤阳真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精光四射!
他死死盯住测灵根的水晶柱底部!
仿佛要把它盯穿!
旁边,丹霞长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玄霄师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下方。
那执事师兄的手已经快碰到少年的肩膀了。
突然!
一道浑厚如洪钟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慢着!
是赤阳真人!
他直接从高台上飞身而下,落在水晶柱旁。
宽大的袍袖一拂,那执事师兄就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了好几步。
赤阳真人看都没看那吓傻了的执事,目光如电,扫向水晶柱底部。
他蹲下身,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精准地按在了我想的那个不起眼的凹槽上。
同时,对那完全懵了的少年沉声道:小子,再试一次!用力按住这里!
他粗糙的手指,点着凹槽旁边,那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处。
少年愣住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照做。
他瘦小的手,死死按住赤阳真人指的地方。
这一次——
嗡!
沉寂的水晶柱,陡然爆发出刺目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纯净!炽烈!带着一种直冲霄汉的磅礴气势!
先是璀璨的金色!如同初升的骄阳!
紧接着,是厚重的土黄色!如巍峨山岳!
两色光芒交相辉映,冲天而起!
整个广场,瞬间被这夺目的光芒笼罩!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呆了!
金、土……双系天灵根!
我的天!纯度好高!
这光芒……百年难遇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那执事师兄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脸色惨白如纸。
高台上,所有峰主、长老都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狂喜!
玄霄师尊的眼中,也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赤阳真人收回手,看着眼前被光芒笼罩、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少年,那张向来严肃古板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极其欣慰的笑容。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声音洪亮,响彻全场:
好!好苗子!此子,我炼器峰要了!
赤阳老儿!你休要抢人!又一个身影从高台飞下,是剑峰峰主,他两眼放光地盯着那少年,此等灵根,天生就该练剑!
放屁!他土金双系,分明最适合我炼器峰的庚金锐气!赤阳真人毫不相让。
我符阵峰也需要这等稳固根基的苗子!
都别争了!此子心性坚韧,合该入我戒律堂!
几位峰主差点当场打起来。
广场彻底沸腾了。
那瘦小的少年,站在光芒的中心,沐浴着所有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听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他争抢。
他茫然,无措,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
最终,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投向了我所在的角落。
那个不起眼的、石柱的阴影里。
他看着我,眼神充满了纯粹的、巨大的感激。
然后,他朝着我的方向,深深地、极其郑重地,鞠了一躬。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声,跟着他的动作,聚焦到了我身上。
我:……
【看我干嘛】
【又不是我让他按的。】
【是赤阳老头自己发现的。】
【虽然……嗯……跟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但鞠躬就免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真想谢我,以后发达了,记得赔我一把新扫帚就行。】
【这把新的好像也被我杵坏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杵在地上、因为刚才太用力而裂开一道小缝的青竹扫帚柄。
高台上。
玄霄师尊看着我,又看看那光芒渐渐收敛、正被几位峰主围在中间嘘寒问暖的少年。
他长长地、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充满了认命、疲惫,以及一丝……诡异的如释重负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手,很稳。
纳新大会的高潮过去了。
那个叫石头的少年(他坚持用这个土气的名字),被赤阳真人如获至宝地带回了炼器峰。
广场上依旧喧嚣。
测试还在继续。
但所有人的心思,似乎都被刚才那戏剧性的一幕带偏了。
高台上的大人物们,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我这边。
带着探究、好奇、忌惮,还有深深的困惑。
下面的弟子和参选者们,更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看到没刚才那小子就是朝她鞠躬的!
她谁啊穿得像个杂役
嘘!小声点!就是她!那个扫地的清焰!
嘶……就是她把明瑶师姐气哭……
何止!听说连掌门和长老们都……
各种压低却依旧能听清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地钻进耳朵。
我面无表情。
【烦。】
【吵得脑仁疼。】
【还是灵猪圈清净。】
【至少猪不会碎嘴。】
我扛起我那把裂了缝的新扫帚,准备换个更清净的角落猫着。
刚走出石柱阴影。
让开!都让开!
一声骄横的厉喝传来。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
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几个气息彪悍的护卫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他下巴抬得老高,满脸倨傲。
手里还牵着一头……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灵兽
那灵兽形似狮子,却头生独角,四蹄踏着淡淡的火焰,皮毛如雪,没有一丝杂色。
一双冰蓝色的兽瞳,冷漠地扫视着四周。
是雪焰狻猊!
天!这可是顶级灵兽!有上古血脉的!
这少年是谁好大的排场!
人群响起惊呼。
少年显然很享受这种注目,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牵着狻猊径直走向测灵根的水晶柱。
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
连负责维持秩序的弟子都不敢阻拦。
闪开!别挡我家公子的路!一个护卫蛮横地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
其中有个瘦弱的小女孩,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啧。】
【哪家的二世祖,这么横】
【遛狗不牵绳……哦,牵了,但跟没牵一样。】
【这雪焰狻猊看着神气,左后蹄有旧伤,发力不匀,走快了会有点瘸。】
【而且它好像很烦躁耳朵一直在抖。】
【哦,脖子上那圈御兽环嵌了根倒刺,扎进肉里了。】
【难怪。】
【虐待动物】
我的目光落在那头漂亮神骏的雪焰狻猊脖子上。
那里套着一个华丽的、镶嵌着宝石的御兽环。
在鬃毛的掩盖下,似乎有一处细微的凸起。
狻猊的步伐,确实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协调。
冰蓝色的兽瞳深处,压抑着痛苦和暴戾。
那锦衣少年毫无所觉。
他走到水晶柱前,倨傲地对执事抬了抬下巴:轮到本公子了。
执事显然认识他,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是是是!司徒公子您请!
少年随意地伸出手,按在水晶柱上。
光芒亮起。
赤色,带着灼热的气息。
火系单灵根。
纯度……尚可。
人群中响起还算热烈的掌声和恭维声。
司徒公子果然天赋异禀!
火灵根如此精纯!前途无量啊!
少年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得意。
他收回手,轻蔑地瞥了一眼旁边还在排队的、穿着朴素的参选者们。
牵着狻猊,就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狻猊也跟随他动作的瞬间。
狻猊的左后蹄,似乎因为发力牵扯到了旧伤,又或者是脖子上那根倒刺被猛地勒了一下。
它庞大的身躯,极其轻微地趔趄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只有靠得极近才能听到的痛苦低吼。
冰蓝色的兽瞳瞬间充血!
狂暴的戾气一闪而逝!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失控。
它强大的血脉压制住了痛苦,很快恢复了冷漠高傲的姿态。
继续迈步。
然而——
高台上。
一直沉默端坐、仿佛超然物外的万兽宗宗主,猛地站了起来!
他是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此刻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头雪焰狻猊!
眼神锐利如刀!
且慢!
苍老却蕴含强大威压的声音,响彻全场。
正准备离开的司徒公子和他那群护卫,都愣住了。
万兽宗主直接从高台飞身而下,落在狻猊面前。
他无视了那锦衣少年,目光如电,紧紧锁住狻猊的脖颈和左后蹄。
宗、宗主司徒公子有些懵,也有些不满,您这是
万兽宗主没理他。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拨开了狻猊脖颈处浓密的雪白鬃毛。
露出了底下那个华丽的御兽环。
以及,御兽环内侧,一根几乎完全嵌入皮肉、被血痂和皮毛覆盖的、细小的金属倒刺!
吼——!
狻猊被触碰痛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充满警告。
万兽宗主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锦衣少年,眼神冰冷刺骨!
司徒家的小子!
你司徒家,便是如此对待契约灵兽!
以倒刺入环,强行压制,虐其筋骨!
简直辱我御兽之道!
他的声音蕴含着雷霆之怒,强大的气势压迫得那锦衣少年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他身边的护卫想要上前,却被万兽宗主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顿时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广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
刚才还在恭维司徒公子的人,此刻眼神都变了。
鄙夷,厌恶,幸灾乐祸……
司徒公子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他指着万兽宗主,又惊又怒:
你……你血口喷人!我司徒家……
住口!万兽宗主厉声打断,他指着狻猊脖子上那根被挑出来一点点的、带着血迹的倒刺,痛心疾首,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此等行径,与邪魔何异!
滚!带着你的狻猊,立刻滚出青岚仙宗!我万兽宗耻于与你司徒家为伍!
司徒公子被骂得狗血淋头,羞愤欲绝。
他怨毒地瞪了万兽宗主一眼,又猛地扭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射向人群。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
最终,那怨毒的目光,定格在了……扛着扫帚、正默默后退、试图溜走的我身上。
【看我干嘛】
【又不是我给他装倒刺的。】
【自己不做人事,怪谁】
【万兽老头眼神还挺好使。】
司徒公子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最终,在万兽宗主冰冷的注视和全场鄙夷的目光下,他咬着牙,牵起那头依旧冷漠、但似乎眼神里多了一丝什么情绪的狻猊,在护卫的簇拥下,灰溜溜地、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广场。
留下满场的议论纷纷。
万兽宗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余怒未消。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然后,他的目光,也转向了我。
那双充满威严和阅历的老眼,此刻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
有感激,有探究,还有深深的……敬畏
他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
动作很轻,但很郑重。
我:……
【又来了。】
【今天鞠躬批发吗】
【万兽宗……听说他们养了好多好吃的灵禽】
【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万兽宗主脸上的郑重,瞬间僵住。
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迅速移开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转身飞回了高台。
只是背影,似乎有点仓促。
玄霄师尊端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一波三折的闹剧。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深深的、无法言说的疲惫。
他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他默默地放下空杯。
目光投向广场上喧嚣的人群。
眼神放空。
仿佛在思考一个极其深奥、又极其无解的哲学问题。
比如——
这掌门,还能不能干下去了
纳新大会终于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据说收获颇丰。
除了那个叫石头的双系天灵根,还收了好几个天赋不错的苗子。
当然,最大的收获,可能是我。
一个让掌门头疼、让长老敬畏、让师姐崩溃、让世家子弟社死的……扫地杂役。
我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
相反,更清净了。
清净到……方圆二十丈内,除了灵猪,几乎没有任何活物敢靠近。
连最爱八卦的杂役弟子,看到我都像见了鬼,绕道三里。
我也乐得自在。
每天扫扫地,喂喂猪,偶尔去后山悬崖边坐坐,吹吹风。
【跳下去,真的能穿回去吗】
【算了,万一摔成肉饼呢】
【还是老实待着吧,至少包吃包住。】
这天,我刚喂完猪。
揣着怀里那支明瑶师姐的碧玉簪子(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手),准备去山下坊市碰碰运气。
刚走到山门附近。
远远看见玄霄师尊站在那里。
他负手而立,白衣胜雪,望着远处翻腾的云海。
仙气飘飘。
背影……似乎有点孤独
【又装深沉。】
【掌门当得这么闲】
玄霄师尊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我撇撇嘴,打算悄悄溜过去。
清焰。
他还是没回头,声音淡淡的,飘过来。
弟子在。我停下脚步。
他沉默了片刻。
山风卷起他的衣袂。
后山悬崖,风大。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声音依旧平淡。
【废话。】
【风不大能叫悬崖】
【我又不傻,不会真跳的。】
我心里嘀咕。
玄霄师尊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这个,拿着。
他依旧没回头,只是袍袖向后轻轻一拂。
一道流光,稳稳地落在我脚边。
是一个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布袋子。
我低头,捡起来。
入手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
里面是……灵石。
满满一袋子下品灵石。
粗略一看,至少……两百块
我愣住了。
【几个意思】
【封口费】
【还是提前给我发百年工钱】
【良心发现了】
玄霄师尊的背影,在风中,似乎又僵硬了一分。
好生修炼。
他丢下最后四个字。
然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溜得飞快。
我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灵石袋子。
又摸了摸怀里那支温润的碧玉簪子。
【簪子好像不用卖了】
【也好。】
【留着,万一哪天又扣我灵石呢】
我把簪子往怀里揣了揣。
扛起扫帚。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晃晃悠悠往山下坊市走。
【有钱了。】
【先去‘百味斋’买只荷叶鸡。】
【再给后山那群猪加个餐。】
【花猪应该能再胖一圈。】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扫帚的影子在地上拖曳着。
像扛着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