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胎记是缺陷,是在小学三年级的美术课上。那天老师让大家画我最喜欢的人,前排的男生抢过她的画纸,指着画中女孩脸颊上那块赭红色的印记大笑:林微画的是妖怪吧!这里长了块脏东西!
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她脸上,那块从眼角蔓延到颧骨的胎记像片顽固的污渍,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她猛地把画纸揉成一团,眼泪砸在课桌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从那天起,她学会了低头走路,用长发遮住半张脸,在人群里像只受惊的兔子,总觉得所有投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刺。
高中时收到第一封情书,她看完就冲进厕所撕碎了。隔壁班那个篮球打得很好的男生堵在楼梯口叫住她,她攥着书包带往后退,声音发颤:别耍我了,你们都觉得我脸上的胎记很可笑,对不对男生愣住的表情,在她看来就是被说中心思的难堪。
后来再遇到示好的男生,她都用最刻薄的话把人推开。她像只刺猬,把柔软的肚皮藏得严严实实,坚信那些说你其实很好看的人,不过是想看看她卸下防备后,会不会因为一句玩笑就崩溃大哭。
二十二岁那年,她在图书馆的社科区遇见了陈默。
那天她蹲在书架前找一本旧书,额前的碎发滑下来,遮住了脸颊。有人蹲在她旁边,递过来一本烫金封面的书:你要找的是不是这本上周我见过有人放在这里。
她抬头时,长发没能完全遮住胎记。男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眼神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没有她熟悉的惊讶、怜悯或嘲弄。他只是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我叫陈默,计算机系的。
林微慌忙低下头,把书往怀里一抱就想走,却被他叫住:你的发绳掉了。
他捡起地上那根黑色的发绳,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像触电般缩回手。他没在意她的闪躲,反而指着她怀里的书说:这本书里有几页注释很有意思,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那之后陈默总在图书馆、食堂、教学楼偶遇她。他从不说关于她容貌的话,只和她聊书里的观点,讲编程时遇到的趣事,偶尔分享一袋甜度刚好的橘子糖。
林微渐渐发现,和陈默在一起时,她不用时刻想着把头发拨到前面。他看她的眼神始终平和,像在看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有一次她鼓起勇气问:你……不觉得我脸上的胎记很奇怪吗
陈默正在剥橘子,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把一瓣橘子递到她嘴边:胎记哪里有胎记
林微下意识地摸向脸颊,他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你说这里啊我不太看得出来颜色,我是色盲。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林微却愣住了,心里某个紧绷的角落忽然松了松。原来如此,难怪他从不避讳看她的脸,难怪他的眼神里从没有她害怕的情绪——在他眼里,那块让她自卑了十几年的胎记,或许和正常的肤色没什么两样。
这个发现让她卸下心防。她开始敢在他面前扎起马尾,敢抬头听他说话,甚至敢在他讲冷笑话时,笑着捶他的胳膊。陈默会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来例假时要喝温的红糖水,记得她随口提过想看的老电影。
他第一次牵她的手,是在冬夜的操场上。他说:林微,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是很认真的那种。
林微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却还是忍不住问:你……你真的不觉得我不好看吗
陈默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他低头看着她,路灯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
这一次,林微没有怀疑。因为他是色盲啊,他看不到那块丑陋的胎记,他看到的只是她本来的样子。她点点头,眼泪掉下来,却带着笑。
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约会。陈默会在过马路时紧紧牵着她的手,会在她加班时送来热乎的饭菜,会在睡前给她讲程序员才懂的睡前故事。林微越来越依赖他,也越来越相信,是命运让她遇到了这个能看见她美好的色盲男孩。
求婚那天,陈默在江边放了烟花。他单膝跪地,举着戒指说:林微,嫁给我吧。我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你。
林微哭着点头,觉得前半生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婚礼很简单,林微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没敢化太浓的妆。陈默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溢出水来。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今天真美。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温暖。陈默果然如他所说,每天早上都会在她醒来前,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她手里;会在她做饭时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会在睡前给她按揉因为长期低头看书而酸痛的脖颈。
林微彻底放下了过去的自卑。她开始尝试穿亮色的衣服,开始在和朋友聚会时大大方方地笑。朋友们都说她变了,眼里有了光。她知道,这都是因为陈默,因为那个在他眼里,她毫无瑕疵的男人。
直到那个下雨的傍晚。
他们下班后一起去超市买东西,走出超市时,雨下得正急。过马路时,林微习惯性地停住脚步,等着陈默判断红绿灯——以前每次过路口,她都会悄悄留意他的反应,想知道色盲是怎么分辨红绿灯的,可他总能准确地在绿灯亮起时牵起她的手,她只当是他记住了灯的位置。
但那天,路口的信号灯因为下雨出了点故障,绿灯闪烁了几下,忽然变成了黄灯,紧接着又跳回红灯。林微正愣神,陈默却轻轻拽了她一把,把她拉回人行道:红灯了,等一下。
他的语气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有点冷,可林微的血液却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她猛地抬头看他,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贴在额头上。他正看着路口的信号灯,眼神专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林微却像被一道惊雷劈中,脑海里翻涌出无数被忽略的细节——
他送她的第一支口红,是她无意中说过喜欢的豆沙色,他准确地从专柜琳琅满目的色号里挑了出来;
他给她买的围巾,是她最爱的雾霾蓝,他说这个颜色看起来很温柔;
他帮她整理书架时,能清楚地说出哪本书的封面是红色,哪本是绿色;
还有无数次过马路,无论信号灯的位置怎么变,无论有没有其他行人,他总能在绿灯亮起的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牵着她走过去。
那些她曾归结为巧合记住了位置的细节,此刻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拼出了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真相。
绿灯亮了,陈默牵起她的手往前走,浑然不觉身边的人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回到家,林微把自己关在浴室里。镜子里的女人,脸上那块赭红色的胎记依然清晰。她看着它,忽然觉得陌生又刺眼。十几年来的自卑、不安、恐慌,像潮水般重新将她淹没。
原来他不是色盲。
原来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脸上的胎记,看到那块让她自惭形秽的印记。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
是为了可怜她吗是觉得她太可怜了,所以编造一个色盲的谎言来安慰她还是……他和那些曾经戏弄过她的男生一样,只是想用这种方式,看她卸下防备后,会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值得被爱
浴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陈默的声音带着担忧:微微,你洗了很久了,没事吧我给你热了牛奶。
林微打开门,眼睛红得像兔子。陈默看到她的样子,立刻慌了:怎么了是不是淋雨着凉了
他伸手想碰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声音发颤:陈默,你根本不是色盲,对不对
陈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深深的无奈。他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林微的眼泪掉了下来,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觉得我因为一块胎记就自卑的样子很滑稽,所以编个故事来耍我
不是的!微微你听我解释!陈默急忙上前想抱住她,却被她用力推开。
那是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明明能看到,你看到了那块那么丑的胎记,为什么还要说我好看为什么要娶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不是的!陈默的声音也带上了急切,我从没有觉得你丑,从来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色盲
陈默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疼得像被针扎。他叹了口气,声音放得很轻: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在意那块胎记,知道你有多怕别人嘲笑你。我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你,就注意到你总是用头发遮着脸,注意到你看我的时候,眼神里全是防备。
他往前走了一步,这次林微没有躲开。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胎记上,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我想告诉你,你真的很美,那块胎记一点都不影响你的好看。可我知道,如果我直接这么说,你肯定不会信,你会觉得我在骗你,在同情你。就像以前那些想靠近你的人一样,被你当成坏人推开。
我那时候急得要命,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我的真心。后来看到你因为我‘看不到’你的胎记而慢慢放下防备,看到你在我面前笑得越来越多,我就……我就没敢告诉你真相。
我怕一旦你知道我能看见,你就会变回原来那个紧闭心门的林微,会再次把我推开。我宁愿让你以为我是色盲,也不想失去你。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落在那块她厌恶了十几年的胎记上,没有丝毫的嫌弃。林微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难过。
那你看到它的时候,不觉得……不舒服吗她哽咽着问,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陈默把她紧紧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傻瓜,我看到的是你啊。是那个看书时会皱眉的你,是吃到好吃的会眼睛发亮的你,是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的你。那块胎记,只是你的一部分,就像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一样,早就和你融为一体,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样子。
我知道你以前受过很多委屈,所以我想让你相信,真的有人会因为你是你而爱你,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玩笑,就是单纯的,爱你的全部。
浴室里的水汽氤氲,模糊了窗外的雨景。林微靠在陈默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心里那块坚硬了十几年的冰,终于彻底融化了。
原来他不是看不到她的胎记,他只是看到了被胎记困住的她,然后用尽全力,把她从那个自卑的牢笼里,一点一点地拉了出来。
她想起他第一次牵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想起他求婚时,眼里的认真;想起他无数个清晨递过来的牙刷,无数个夜晚揉着她脖颈的手。那些被她当作因为他是色盲所以才纯粹的爱意,其实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因为他看得见,却依然爱得毫无保留。
林微抬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闷闷地说:那你以后不许再骗我了。
陈默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不骗了,再也不骗了。
雨还在下,但浴室里却温暖得像春天。林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脸上那片皮肤传来的、属于陈默指尖的温度。她忽然觉得,这块跟着她十几年的胎记,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
毕竟,那是被爱意亲吻过的地方啊。
后来,林微依然会偶尔在意那块胎记,但再也不会因此自卑。她知道,爱她的人,从来都不是因为看不见,而是因为看得太清楚,却依然觉得,她就是这世间最值得被爱的存在。
过马路时,陈默还是会紧紧牵着她的手,在绿灯亮起时迈步。林微偶尔会故意问:你怎么知道现在是绿灯呀
陈默会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然后轻轻捏捏她的手心:因为我眼里的绿灯,就是牵着你的时候啊。
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像一个刚刚开始的,再也没有谎言,只有真心的未来。
入秋后的第一个周末,阳光透过纱窗筛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微蹲在整理箱前翻找冬装,指尖触到一个硬壳相册,是大学毕业时做的纪念册。
她抽出来翻开,扉页上是全班合影,她缩在最角落,长发几乎遮住半张脸,只有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往后翻,单人照里的自己更是拘谨,要么低头盯着脚尖,要么侧着脸,想尽办法让那块胎记藏在阴影里。
在看什么陈默端着两杯温水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相册上时顿了顿。
林微指尖划过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高中校服,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脸上的胎记没遮住,旁边有人举着手机,屏幕反光里能看到她们促狭的笑。那是高三那年,有人偷偷拍了她的侧脸发在班级群里,配文班上的‘红斑狼疮’小姐。
那时候真傻。林微轻轻合上相册,声音有点闷,总觉得全世界都在盯着这块胎记看,走路都怕踩到影子里的自己。
陈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从整理箱里抽出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围巾——是去年冬天他给她买的,她说过这个颜色衬得皮肤亮。现在不傻了。他把围巾围在她脖子上,指尖擦过她脸颊的胎记,现在的林微,敢穿正红色的裙子,敢在视频会议里大方露脸,还敢抢我的最后一块红烧肉。
林微被他逗笑,抬手拍掉他的手:谁抢你肉了明明是你自己说‘微微多吃点’。
是是是,陈默笑着点头,顺势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我家微微吃多少都可爱。
温热的呼吸扫过发间,林微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上周去超市,遇到高中时那个发照片的女生。对方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匆匆躲开了。
换作以前,她大概会立刻低下头,回家后对着镜子懊恼半天。但那天,她只是牵着陈默的手,继续往前走,甚至在经过那个女生身边时,还平静地说了句好久不见。
其实那天在超市,我看到李婷了。林微忽然说。
陈默嗯了一声,指尖在她胳膊上轻轻画着圈:就是那个总爱揪你辫子的女生他从她嘴里听过不少高中往事,知道哪些名字代表着温暖,哪些藏着刺。
是她。林微蹭了蹭他的肩膀,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自然。
因为你本来就该这么自然。陈默拿起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你脸上的胎记,就像我左手虎口的疤痕——小时候爬树摔的,丑得很,但它就是我的一部分。你会因为这个疤痕觉得我不好看吗
林微摇头。她记得那个疤痕,浅褐色的,像片小小的树叶,她总爱用指尖去摩挲,觉得那是属于陈默的、带着烟火气的印记。
所以啊,陈默低头看她,眼里的认真像落满了星光,在我眼里,你的胎记也是这样。它不是‘瑕疵’,只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月亮有圆有缺,可缺的时候,不也照样被人写进诗里吗
林微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颤。她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那里有淡淡的胡茬,扎得她唇尖发痒。陈默,你以前是不是偷偷学过情话
没有,他笑着回吻她的额头,只是想到你,就有好多话想说。
下午他们去了家附近的公园,枫叶刚染上浅红,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林微坐在长椅上,看陈默给一个举着棉花糖的小女孩捡气球。阳光落在她脸上,那块胎记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赭红色,她没有像以前那样下意识地转头,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陈默。
小女孩的妈妈走过来道谢,目光在林微脸上停了一瞬,随即温和地笑了笑:你先生人真好。
嗯。林微点头,心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升起一股柔软的暖意。
陈默回来时,手里多了支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刚看到卖这个的,想着你小时候爱吃。
林微咬了一颗,酸得眯起眼睛,却笑得眉眼弯弯。她忽然想起刚认识那会儿,陈默约她去看画展,她特意穿了高领毛衣,还在胎记上遮了层厚厚的遮瑕膏。那天美术馆的光线很暗,她却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手心一直冒汗。
而现在,她穿着露颈的针织衫,在秋日的阳光下坐得笔直,连头发都扎成了利落的丸子头,胎记大方地露在外面。风拂过脸颊时,她甚至觉得,这块皮肤和其他地方一样,都在感受着这世间的温柔。
在想什么陈默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渣。
在想,林微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我们明天去拍张合照吧,挂在卧室墙上。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好啊,要穿你新买的那条红裙子吗
嗯!
第二天去照相馆,摄影师是个年轻姑娘,看到林微时眼睛亮了亮:姐姐你这胎记好特别啊,像片小小的枫叶,和今天的天气好配。
林微怔了怔,这是第一次有人用特别来形容她的胎记,而不是可惜遗憾或还好。她下意识地看向陈默,他正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浸了蜜。
是吧,林微抬起下巴,对着摄影师笑了,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拍照时,陈默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摄影师说靠近一点,他就往她颈窝里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弄得她发痒,忍不住笑出了声。快门按下的瞬间,阳光刚好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落在林微脸颊的胎记上,也落在陈默含笑的眼睛里。
照片洗出来那天,林微特意选了个胡桃木相框,挂在卧室床头正对面。晚上躺在床上,她侧身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笑得眉眼弯弯,胎记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色泽,陈默的侧脸贴着她的头发,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爱意。
你看,林微戳了戳照片里的胎记,真的像片枫叶。
陈默从身后抱住她,手轻轻覆在她脸上的胎记上,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嗯,是我见过最美的枫叶。
林微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她想起刚结婚时,总在夜里偷偷摸自己的脸颊,担心陈默会不会在某天醒来后,忽然觉得她丑了。而现在,她能坦然地枕着他的手臂入睡,甚至会在他熬夜工作时,故意凑到他面前晃悠:快看我,是不是比你写的代码好看
她终于明白,陈默的谎言从来不是欺骗,而是温柔的铠甲。他知道她浑身是刺,就假装自己戴了手套,一点点靠近她,等她放下防备后,才悄悄告诉她:其实我不怕疼,我只是怕你扎到自己。
后来有一次同学聚会,有人半开玩笑地问陈默:当初怎么就看上林微了她脸上那块……
话没说完就被陈默打断了,他揽过林微的肩,语气自然又坦荡:因为她好看啊,哪儿都好看。
林微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和初见时一样,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她忽然笑了,抬手捂住他的嘴:别夸了,再夸我要飘了。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那些曾经带着探究或同情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善意的打趣。林微端起果汁,轻轻碰了碰陈默的杯子,在心里悄悄说:谢谢你啊,让我终于敢相信,我值得被这样爱着。
data-fanqie-type=pay_tag>
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陈默牵着她的手,在路灯下慢慢走。林微忽然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干嘛突然偷袭陈默笑着捏她的脸。
奖励你的。林微仰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奖励你看得太清楚,却还是爱得这么认真。
陈默低头吻住她的唇,晚风卷起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红绿灯明明灭灭,陈默牵着她的手,在绿灯亮起时稳稳迈步。林微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忽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的色彩,都不及身边这个人眼里的光。
因为那光里,有她全部的样子,无论是明亮的,还是曾被她视为黯淡的,都被好好地、温柔地,珍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