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姐逃婚,我被迫在深夜被塞进一辆军用吉普,嫁给那个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活阎王——陆振国。
新婚夜,这个高大如山的男人捏着我的下巴,满身的硝烟味混着烈酒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烫得我心尖发颤。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新婚的喜悦,只有审视和冰冷的警告:苏家送来的女人,最好安分点。
我垂下眼,遮住眸中的盘算。
安分这辈子都不可能安分。
我不仅要搅动这军区大院,更要搅乱他这颗封冻的心。
01
向晚,你姐跑了!算父母求你了,替你姐嫁过去吧!
我刚从田里干完农活回家,一口水还没喝上,我妈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死死抱住了我的腿。
我爸则锁死了大门,一脸决绝地看着我:你要是不答应,今天我就吊死在这房梁上!
三句话,像三记惊雷,把我整个人都炸懵了。我那从小就被全家捧在手心的亲姐姐苏向晴,在出嫁当天,跟着她的相好——一个从城里来的知青,跑了。而她的新郎,是西北军区最年轻的团长,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据说能止小儿夜啼的活阎王,陆振国。为了不让苏家成为整个军区的笑柄,为了不得罪手握重权的陆家,他们决定让我这个不起眼的养女,替嫁。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着我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妈,还有一脸为了家族你必须牺牲的爸,只觉得荒谬又可笑。我叫苏向晚,从小体弱多病,是苏家为了给宝贝女儿苏向晴冲喜才从外面抱回来的。她们说我命硬,能挡灾。这些年,苏向晴闯的祸,我背的锅,数都数不清。我像个影子,活在她耀眼的光芒之下,没想到连婚姻都要替她承受。
他会发现的。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不会!我妈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从箱底翻出一件崭新的红棉袄,胡乱地往我身上套,陆振国常年在部队,跟你姐也就见过一面,隔着老远!他分不清!你只要咬死了你就是苏向晴,谁也拆不穿!
她一边说,一边粗鲁地把我推到镜子前。镜子里,一张蜡黄瘦弱的脸,头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干枯,只有那双眼睛,黑得吓人。这就是我,苏家见不得光的工具。而这件本该属于苏向晴的红棉袄,穿在我身上,像偷来的戏服,滑稽又讽刺。
妈求你了,陆家我们得罪不起啊!
你姐姐只是追求她的爱情,她没有错!向晚,你最懂事了,帮帮你姐,也帮帮家里!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在用亲情这把最钝的刀子,一刀刀凌迟我的心。我懂事我只是没有选择。
门外,军用吉普的喇叭声不耐烦地响了起来,像催命的符咒。
我没再挣扎,任由他们把我打扮成一个拙劣的替代品,推搡着送出了门。临上车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第一次,我没有丝毫留恋。
车子一路颠簸,开进了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我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女兵带进一间贴着大红喜字却毫无暖意的房间。房间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对着我,军装还没换下,宽肩窄腰,光是一个背影,就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压迫感。
他就是陆振国。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一股劣质烟草的气息,那是属于这个时代男人的独特标记。我攥紧了衣角,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许久,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将一张本该英俊的脸庞切割得犹如地狱修罗。他的眼神,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直直地刺入我的心底。
这就是我的丈夫,一个能让全军区女人做噩梦的男人。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我被迫仰起头,看着他在我面前投下的巨大阴影。
他捏住我的下...巴,指腹粗糙的像砂纸,摩挲得我生疼。他凑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我看不懂的暗流。
苏家送来的女人,他开口了,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嘲弄,最好安分点,不然,我不介意让你真的‘冲冲喜’。
他的话里有话,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让我瞬间汗毛倒竖。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02
冲喜两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却像两座大山压在了我的心头。我强迫自己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听……听团长的。
陆振国松开了我,眼神里的探究却未减分毫。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军绿色的被子,扔在了靠墙的一张小小的行军床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你睡床,我睡这。他丢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脱下军装外套,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白色背心。结实的肌肉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身上那股强大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几乎要把这间小屋子撑爆。
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这和我想象中的新婚之夜完全不一样。没有愤怒的质问,也没有暴力的对待,只有冰冷的疏离和一道无形的墙。
还站着干什么等我请你他拧开一个军用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水,喉结滚动,野性十足。
我赶紧手脚麻利地爬上那张唯一的木板床,和衣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呼吸都放轻了。房间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他擦拭身体的水声和偶尔响起的金属碰撞声。我悄悄掀开被子一角,看见他正坐在桌前,用一块白布,极其专注地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军用匕首。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擦拭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地冷冷说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吓得立刻闭上眼,心脏狂跳。这个男人,果然是个活阎王。
一夜无话,也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窗外的军号声吵醒了。身边的行军床已经空了,被子叠成了整整齐齐的豆腐块,棱角分明,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我爬起来,看着这间简陋到极致的婚房,心里五味杂陈。桌上放着几个白面馒头和一碗稀粥,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吃了。
字迹遒劲有力,几乎要穿透纸背。
我捧着那碗尚有余温的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算是……来自活阎王的关心吗
吃完早饭,我刚准备收拾一下屋子,门就被敲响了。我打开门,门外站着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军嫂,为首的是一个烫着卷发、嘴唇涂得鲜红的女人,她是后勤处王干事的爱人,刘嫂。
刘嫂一双精明的眼睛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嘴角撇了撇,那眼神里的轻蔑和鄙夷毫不掩饰:哟,这就是陆团长的新媳妇啊长得……可真朴素。听说你是城里来的,怎么看着比我们乡下丫头还瘦
她身后的几个军嫂也跟着窃笑起来。
就是啊,听说还是苏师长家的千金呢,怎么穿得跟个灰老鼠似的。
陆团长那是什么人物,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啧啧。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进我的皮肤里。我知道,她们是来看我笑话的。苏向晴的美貌在来之前就被传遍了整个大院,如今看到我这个替代品,她们的失望和幸灾乐祸都写在了脸上。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在苏家,我忍了十几年,但在这里,我不想再忍了。我不是苏向晴,我是苏向晚。
我抬起头,迎上刘嫂挑衅的目光,微微一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嫂子们说笑了。我们家老陆就喜欢我这样的,说我长得有福气,旺夫。不像有些人家,看着花枝招展的,中看不中用,自家男人在单位天天被领导穿小鞋,我看啊,就是家里那口子长得太‘破费’了。
我这话一出,刘嫂的脸瞬间就绿了。谁不知道她家王干事最近因为账目问题,天天被领导训得跟孙子似的。我这番指桑骂槐,直接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刘嫂气得浑身发抖。
我可没指名道姓,嫂子这么激动干什么我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还是说,您觉得我说得特别对
你……刘嫂被我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涨红了脸,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尖锐地反击别人。很刺激,也很爽。
我正喘着气,一回头,就对上了陆振国深不见底的眼眸。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就站在屋子中央,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静静地看着我。
他听到了多少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刚升起的那点小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在他面前,我所有的伪装似乎都无所遁形。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边,拿起那把昨晚擦拭过的匕首,用指腹轻轻滑过锋利的刀刃。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缓缓地问:你不是她。你是谁
03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
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了。他知道了,他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陆振国向前一步,巨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他身上的压迫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那道疤痕在他紧绷的脸上扭曲着,像一条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毒蛇。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会毫不犹豫地扭断我的脖子。
求饶解释还是继续伪装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终,我选择了一种最危险也最直接的方式。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苏向晚。苏向晴的妹妹。
与其被他揭穿,不如自己坦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陆振国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过。他捏着匕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苏家好大的胆子。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姐姐……她有喜欢的人了。如果她不走,就是三条人命。她,她的心上人,还有被悔婚的你,陆团长。你的尊严,难道比人命还重要吗
我这是在赌,赌他作为一名军人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会压过被欺骗的愤怒。
呵。陆振国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恐怖,用我的尊严来换所有人的安宁苏向晚,你倒是很会偷换概念。
他没有暴怒,这种冷静的审视比狂风暴雨更让我心惊。
我不是在偷换概念,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挺直了脊梁,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追究谁的责任都没有意义。你需要的,是一个‘陆太太’来堵住悠悠众口,维持陆家的颜面。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我摆脱苏家的身份。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陆振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用那把锋利的匕首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冰冷的触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
就凭我是苏向晚。我的声音在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比苏向晴更适合当这个陆太太。她娇生惯养,受不了一点委屈,连一根针都拿不稳。而我,我会做饭,会干活,会缝补,还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像刚才对付刘嫂那样,帮你挡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最重要的是,我安分,不惹事,绝对不会给你戴绿帽子。
我说完这番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陆振国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翻涌,复杂到我根本看不懂。
许久,他收回了匕首,转身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三个月。他吐出一个烟圈,声音沙哑,三个月后,我会申请调去更远的边防。到时候,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我愣住了。
这算是……同意了
我不敢相信,这个活阎王,竟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荒唐的现实。他没有把我赶出去,也没有去找苏家算账,只是给了我一个三个月的期限。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出口。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需要一个妻子,任何一个听话的女人都可以。你是谁,不重要。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丝侥幸。是啊,对他来说,妻子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摆设。苏向晴也好,苏向晚也罢,都没有区别。
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我暂时安全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陆振国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早出晚归,忙于部队的事务,而我则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军嫂。
我把那个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我用攒下的布票,扯了新的床单和窗帘,虽然是最便宜的粗棉布,但明亮的颜色让整个屋子都鲜活了起来。我摸清了他的作息,每天掐着点做好饭菜等他回来。他吃饭很快,从不挑食,也从不评价,但空掉的碗筷说明了一切。
大院里的军嫂们见我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对我的态度也渐渐从鄙夷变成了好奇。特别是刘嫂,自从那天被我怼了之后,虽然看我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找茬。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直到那天,我收到了苏向晴的来信。
信是托人偷偷带来的,信纸上满是她自我感动的文字:向晚,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我和他是真爱。等我们安顿下来,我一定会补偿你的。陆振国那个人又凶又丑,你千万要小心,别爱上他……
我看着那句别爱上他,只觉得可笑。
我怎么可能会爱上那个活阎王
我把信撕得粉碎,扔进了灶膛里。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将那些虚伪的字句吞噬殆尽。
就在这时,陆振国回来了。他似乎是刚从训练场下来,满身泥泞,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他看到灶膛里的火光,皱了皱眉:烧什么呢
没什么,一点废纸。我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去给他打水洗漱。
他没再追问,只是在我转身的时候,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掌很大,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到我的皮肤上,让我心头一跳。
手怎么这么冷他蹙眉看着我,然后,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竟然伸出另一只手,将我冰冷的双手都包裹在了他的大掌里。他的掌心布满了厚厚的枪茧,粗糙却异常温暖。
一个女同志,身体这么差怎么行明天跟我去团部,让卫生员给你看看。他的语气依然是命令式的,但那份不容置疑里,似乎藏着一丝……笨拙的关心
04
第二天一早,陆振国果然言出必行,开着那辆颠簸的军用吉普,直接把我拉到了团部卫生所。
给她看看,身体太虚。他对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卫生员,言简意赅地下达了命令。
女卫生员叫陈曦,看到陆振国时脸颊微红,再看到我时,眼神里就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敌意和审视。整个军区大院,谁不知道陈曦是军区一枝花,家里有点背景,一直倾心于陆振国。
陆团长,这位是……嫂子陈曦推了推眼镜,语气酸溜溜的。
嗯。陆振国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陈曦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拿着听诊器,在我身上不轻不重地戳来戳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气血亏虚。我给她开点维生素吧。
她的态度敷衍又轻慢,仿佛在说一个乡下来的病秧子,也配让陆团长亲自带来看病。
我默不作声,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大院里的女人缘,看来我是彻底败光了。
陆振国显然也看出了她的态度,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分:营养不良那就开最好的药。需要什么,直接去后勤开条子,记我账上。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陈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去药柜里翻找起来。
给你。她把几瓶药啪地一下拍在桌上,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正要伸手去拿,陆振国却先一步将药全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看着我,命令道:以后每天三顿饭,我盯着你吃。再敢瘦得跟豆芽菜一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依旧是凶巴巴的,但我的心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回去的路上,吉普车里一片沉默。我偷偷看着他开车的侧脸,刀削斧凿般的轮廓,紧抿的薄唇,还有那道狰狞的疤痕。这个男人,虽然冷漠、霸道,却似乎并不是真的毫无人情味。
看什么他目不斜视,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
没……没什么。我赶紧收回目光,脸颊发烫。
苏向晚,他忽然开口,在苏家,他们是不是经常不给你饭吃
我的心猛地一沉,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那些在苏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是我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绞着衣角。
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陆振国转过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是不是
在他的逼视下,我无所遁形。我点了点头,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看着我泛红的眼圈,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才重新发动了车子,声音低沉沙哑:以后不会了。
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从那天起,陆振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开始监督我吃饭。他会把碗里大部分的肉都夹到我碗里,眉头紧锁地命令我吃掉。如果我吃得少了,他就会沉下脸,用那种再不吃我就要收拾你了的眼神盯着我,直到我把饭吃完为止。
在他的高压喂养下,我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人也长了点肉,不再是那副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模样。
大院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变了风向。
看见没,陆团长天天逼着他媳妇吃饭呢!
可不是嘛,上次我还看见陆团长去供销社,给媳妇扯了二尺的‘的确良’花布呢!
看来这活阎王,是被那病秧子给拿捏了啊!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只是一笑置之。拿捏我不过是在他划定的安全区里,努力地活着而已。
这天,部队组织家属去靶场体验射击,也算是拥军活动的一部分。刘嫂她们几个军嫂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看到我时,眼神又带上了几分挑衅。
哟,苏向晚也来啦你这小身板,拿得动枪吗可别被那后坐力给震飞了!刘嫂阴阳怪气地说道。
就是,别到时候吓得尿了裤子,给咱们陆团长丢人。
我懒得理她们,径直走到队伍里。陆振国作为靶场的总教官,正在给家属们讲解动作要领。他穿着一身迷彩作训服,身姿挺拔如松,手持步枪的姿势标准又有力,引得在场的年轻军嫂们频频侧目,连陈曦都看得一脸痴迷。
轮到我的时候,我学着他的样子,趴在地上,举起了那支沉重的步枪。
腰塌了!手肘再开一点!眼睛、准星、目标,三点一线!陆振国严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弯下腰,温热的胸膛几乎贴住了我的后背,一只手按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覆在我的手上,调整我握枪的姿势。他的气息包裹着我,那股熟悉的硝烟混合着汗水的味道,让我心跳加速,脸颊滚烫。
集中注意力!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走神,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满。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按照他的指导,瞄准了远处的靶子。
砰!
一声枪响,子弹脱膛而出。
报靶员的声音远远传来:十环!
整个靶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包括刚才还在嘲笑我的刘嫂,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连陆振国都愣了一下,他松开我,退后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惊异和探究:你……以前练过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着他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们家老陆教得好。
说完,我没再看他,转身走进了人群。我能感觉到,他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着我,久久没有移开。
其实,他不知道,我那个早逝的爷爷,曾经是远近闻名的老猎人。我从小就跟着他,摸过枪,也打过鸟。这点本事,是我藏在心底,从未对人言说的秘密。
而现在,这个秘密,似乎成了吸引他注意力的第一个锚点。
05
靶场十环的壮举,让我一夜之间成了军区大院的焦点人物。
以前那些看不起我、嘲笑我的人,现在见到我都会客气地叫一声小苏,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畏。刘嫂更是彻底熄了火,见到我都绕着道走。
这种被人正视的感觉,很新奇,也很不赖。
最高兴的莫过于陆振国。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说,但那几天他走路都带着风,下巴抬得高高的,浑身散发着一种看,这是我媳妇,厉害吧的得意劲儿。他甚至破天荒地从战友那里换来了几斤猪肉,回家红烧了一大锅,霸道地命令我必须吃三大碗。
立了功,就得有奖励。他一边给我夹肉,一边振振有词地说道,那样子,活像一个给打了胜仗的兵庆功的将军。
我看着他笨拙又别扭的关心方式,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们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他不再仅仅把我当成一个听话的女人,会偶尔跟我聊几句部队里的趣事,也会在我洗衣服的时候,一声不吭地把沉重的水桶拎过去。
而我,也不再把他看作一个需要时刻警惕的活阎王。我发现他其实很孤单,那道疤痕和冷硬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渴望温暖的心。他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喜欢看我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喜欢在我灯下缝补衣服时,静静地坐在旁边抽烟,一看就是半天。
这天,军区要组织一场大型的军演。陆振国作为主力团的团长,提前半个月就进了山,进行封闭式训练。
他走的那天,天还没亮。我被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看着我。
我走了。他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低沉。
嗯,我坐起身,要……要去多久
半个月,也许更长。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和粮票,塞到我枕头下,钱和票都给你,想吃什么自己买,不准再饿着。
他又恢复了那种命令式的口吻,但我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小声说。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陆振国!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从床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踮起脚,笨拙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领章。
等你回来。我说。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走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我每天按部就就地生活,只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我会习惯性地做好两个人的饭菜,然后看着空荡荡的对面发呆。我也会在夜里惊醒,下意识地去看那张空着的行军床。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男人,不知不含糊间,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块不小的位置。
军演进行到第十天的时候,天降暴雨,山洪暴发,通讯也中断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听说一营被困在山里了!
通讯全断了,联系不上啊!
老天爷啊,可千万别出事啊!
整个军区大院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军嫂们聚在一起,哭成一团。陈曦作为卫生所的骨干,脸色惨白地组织着救援物资,但她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我的心也揪成了一团。陆振国,他就在一营!
我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只会哭。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我能做点什么。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带我进山,教过我一些草药知识和简易的急救方法。他说,在山里,这些东西能救命。
陈医生!我跑到陈曦面前,我懂一些草药,也知道怎么处理外伤,让我跟救援队一起去吧!
陈曦愣住了,她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你苏向晚,你别添乱了!山里那么危险,你一个女人家进去能干什么
我能救人!我的态度异常坚决,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如果你不让我去,万一陆团长他们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陈曦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师长亲自带队,准备组织第一批敢死队进山救援。我直接冲到了师长面前,把我的请求又说了一遍。
师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军人,他审视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首长!让她去吧!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是团里的一个老兵,他曾经看过我利落地处理一只被夹伤的野兔,嫂子真的懂这些!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
师长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丫头,你跟上!但是,一切行动必须听指挥!
是!我激动地敬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穿上雨衣,背上急救包,我跟着救援队,义无反顾地踏进了风雨飘摇的大山。
陆振国,你千万不能有事。
我,苏向晚,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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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山路泥泞,暴雨如注。
进山的艰难远超我的想象。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陷进泥里,狂风卷着雨水,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救援队的战士们都是铁打的汉子,可在这天灾面前,也显得无比渺M渺小。
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跟在队伍后面。好几次脚下打滑,差点滚下山坡,都被身边的战士一把拉住。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怀疑,渐渐变成了敬佩。
嫂子,歇会儿吧,你脸色都白了。一个年轻的战士劝我。
不行,我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早到一分钟,他们就多一分希望。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陆振国。
在泥石流冲垮的半山腰,我们终于找到了被困的一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帐篷被毁,物资冲散,不少战士都受了伤,躺在临时的避雨棚里呻吟。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陆振国。他正在指挥战士们转移伤员,一条胳膊用布条简易地吊在胸前,军装上满是泥浆和血污,那道疤痕在惨白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
陆振国!我喊了一声,朝他跑了过去。
他看到我,先是震惊,随即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里满是怒火:谁让你来的!胡闹!马上给我回去!
我不回!我倔强地看着他,我是来救人的!
说完,我不再理他,径直走到一个腿部被石头砸伤、血流不止的战士面前。陈曦和其他卫生员正在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但血根本止不住。
让开!我挤了进去,看了一眼伤口,立刻做出判断,伤到动脉了,必须立刻压迫止血!
我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的石缝里发现了一丛不起眼的植物。我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连根拔起,在手里搓揉出汁液,然后果断地敷在了战士的伤口上。
你干什么!陈曦尖叫起来,你疯了!用野草敷伤口,会感染的!
这是‘一点红’,可以快速止血消炎!我头也不抬地解释道,再不止血,他这条腿就废了!
我的动作迅速而专业,没有丝毫犹豫。神奇的是,那绿色的汁液敷上去之后,原本汹涌的血流,竟然真的慢慢变小,最后止住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一直用怀疑眼神看我的陈曦。
陆振国也走了过来,他蹲下身,看着我沉着冷静地处理伤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接下来,我成了整个营地的主心骨。我指挥战士们去采摘我认识的草药,分类处理,给伤员们敷上。我用爷爷教的土办法,给骨折的战士做了简单的固定,给发烧的战士熬了驱寒的姜汤。
我的镇定和专业,安抚了所有人的恐慌。就连陈曦,也从最初的敌视,变成了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给我打下手。
忙碌了一天一夜,所有伤员的情况都稳定了下来。雨也渐渐停了。
我累得几乎虚脱,靠在一棵大树下,刚想喘口气,一件带着体温的干燥军大衣就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回头,就对上了陆振国那双深邃的眼眸。
谢谢。他坐在我身边,声音沙哑。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我是你媳妇,谢什么。我小声嘟囔了一句,把脸埋进了带着他气息的大衣里。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地、笨拙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视。
苏向晚,他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缓缓开口,等这次回去,我们……我们去拍张结婚照吧。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07
我们回去后,陆振国真的带我去了县城里唯一的一家照相馆。
我换上了他特意为我买的蓝色的确良衬衫,他则穿上了笔挺的军装,挂上了军功章。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连笑都笑不出来。
笑一笑。陆振国在一旁低声提醒。
我努力地扯了扯嘴角,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
摄影师不耐烦地催促着。陆振国忽然伸出手,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我整个人都僵住了,鼻尖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闻到的全是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和淡淡的烟草气息。
别怕,有我。他在我耳边低语。
咔嚓一声,相机定格了这一瞬间。照片上,他英武挺拔,眼神坚毅中带着一丝柔情,而我,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是未经掩饰的错愕和羞赧。
这张有点奇怪的结婚照,后来被陆振国放大,挂在了我们卧室最显眼的位置。他每天看着照片,嘴角都会不自觉地勾起。
山洪救援事件后,我在军区大院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人再叫我病秧子或者替代品,所有人都客气地称呼我陆太太或小苏医生。陈曦见到我,也不再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甚至会主动向我请教一些草药的知识。
我和陆振国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蜜里调油的状态。
他不再睡那张行军床了。用他的话说,放着自家媳妇不抱,去睡那破床,是脑子有病。他会在夜里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让我彻底告别了多年的失眠。
他依然不善言辞,却会用行动来表达他的爱意。他会笨拙地学着给我梳头,结果把我头发弄得跟鸡窝一样;他会把部队里发的每一个水果都留给我,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他会骑着自行车几十里路,就为了去镇上给我买一块我随口提过的桂花糕。
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活阎王,在生活中,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又真诚地爱着我。
我以为,我的幸福生活就要这样开始了。
然而,我那个死了很久的姐姐,苏向晴,却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晒被子,一辆轿车停在了家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憔悴、眼神躲闪的男人。
是苏向晴和那个知青。
苏向晴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那窗明几净的屋子,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向晚,我回来了。她摆出一副姐姐的姿态,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意味,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觉得讽刺。
不辛苦,我淡淡地回答,这是我的家,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你的家苏向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笑了起来,指着自己说,苏向晚,你别忘了,你只是个替身!现在我回来了,这里的一切,都该物归原主了!
她身后的那个知青也跟着附和:是啊向晚,向晴才是陆团长的未婚妻,你……你还是把位置还给她吧。
我看着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做梦!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里是我的家,陆振国是我的丈夫!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哟,翅膀硬了啊苏向晴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信不信,只要我跟陆振国说我回来了,他会立刻把你这个冒牌货赶出去
她笃定陆振国爱的是苏师长的千金这个身份,爱的是她苏向晴的美貌。她笃定,只要她出现,我这个又黄又瘦的替代品,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就在我们争执不下的时候,陆振国回来了。
他刚训练结束,一身汗水,手里还提着一只刚打来的野鸡,显然是想给我加餐。
看到苏向晴,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苏向晴立刻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泪说来就来:振国!我回来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她一边说,一边就想往陆振国怀里扑。
陆振国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他看都没看苏向晴一眼,径直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把我护在身后。然后,他才抬起眼,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他皱了皱眉,用一种询问的语气,对我——而不是对苏向晴——开口道:这谁啊你家亲戚看着不像什么好人,让她赶紧走,别把咱家院子弄脏了。
08
陆振国的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苏向晴的脸上。
她脸上的楚楚可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振国……你,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向晴啊!苏向晴!
陆振国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把我往身后又拉了拉,仿佛苏向晴是什么病毒一样。他上下打量了苏向晴一番,眼神里满是嫌弃和不耐烦:什么向晴向晚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媳妇叫苏向晚,是军区医院都盖章认证的‘小苏医生’,能上山采药,能下靶场打枪,不是你这种涂着一脸白面、穿得花里胡哨的女人能比的。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气: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来干什么。现在,立刻,从我家门口消失。不然,我就以‘破坏军婚’的罪名,把你和你旁边这个小白脸一起抓起来,关进禁闭室!
破坏军婚四个字,像四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苏向晴和那个知青的头上。他们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在八十年代,这个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足以毁掉一个人的全部前途。
振国,你不能这么对我!苏向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喊道,她是个冒牌货!她骗了你!我才是真的!
真的假的,我心里有数。陆振国冷笑一声,他忽然低下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动作虽然生疏,却充满了霸道的占有欲。
我的媳妇,我自己认得。她给我做饭洗衣,为我担惊受怕,陪我上山下水。在我心里,她比金子还真。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坚定,苏向晚,你听好了。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你就是我陆振国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妻子。这辈子,都是。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这不是委屈的泪,而是幸福的泪。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惧,都在他这番话里,烟消云散。
苏向晴彻底崩溃了。她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和身份,在陆振国眼里,竟然一文不值。她更没想到,这个她弃如敝屣的男人,竟然会把那个她一直看不起的病秧子,宠上了天。
她指着我们,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她身边那个知青,早就被陆振国的气势吓破了胆。他拉了拉苏向晴的衣袖,小声说:向晴,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走我们能去哪儿!苏向晴甩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我为了你,抛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你现在却让我走
原来,她跟着知青私奔后,日子过得并不好。知青家里成分不好,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两人坐吃山空,很快就陷入了绝境。听说我在军区大院过得风生水起,苏向晴便动了心思,想回来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可惜,她算错了一切。
周围的邻居们早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对着苏向晴指指点点。
哎哟,这不是那个逃婚的大女儿吗还有脸回来
就是啊,自己不要的男人,现在看人家过好了又想来抢,真不要脸!
还是我们陆团长有眼光,现在这个媳妇,比那妖妖娆娆的强多了!
一句句议论,像一把把尖刀,刺进苏向晴的心里。她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脸,哭着跑了。那个知青也灰溜溜地跟在后面,狼狈不堪。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陆振国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纷纷扰扰。
他转过身,用他那粗糙的指腹,轻轻地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
哭什么,他的声音有些笨拙,被欺负了,应该打回去,而不是掉眼泪。以后再有这种不长眼的东西上门,直接拿扫帚打出去,打坏了,我赔。
我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我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都听你的,陆团长。
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他拎起手里的野鸡,在我面前晃了晃:走,回家,给你炖鸡汤补补。
阳光下,他的笑容,比我见过的任何风景,都要好看。
我知道,从今天起,苏向晚这个名字,将不再是一个替代品的符号。
而是陆振国心尖上,唯一的烙印。
09
苏向晴的闹剧,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一阵涟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平静之下,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我和陆振国之间,仿佛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他不再掩饰对我的占有欲和爱护,我也彻底放下了心防,全心全意地依赖他,爱着他。
他开始教我一些真正的本事。
不再仅仅是射击,还有格斗,擒拿,甚至是如何在野外辨别方向,寻找水源。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他一边纠正我出拳的姿势,一边严肃地说,你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我们家的人,不能被欺负。
他的训练严苛得像对待一个新兵,但我却甘之如饴。我能感觉到,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赋予我站在这世上的底气和力量。我的身体越来越好,眼神也越来越亮,不再是那个初来时怯懦自卑的苏向晚。
大院里的军嫂们看我的眼神,也从敬佩变成了……仰望。
天哪,陆太太竟然会过肩摔!
上次我还看见她跟陆团长对打,那架势,啧啧,太帅了!
她们开始叫我晚姐,遇到什么家长里短的烦心事,都喜欢来找我拿主意。我成了军区大院里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不好惹的大姐大。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叫陆振国的男人。
他给了我新生。
三个月的期限早就像一阵风一样吹散了。他再也没提过调走的事,反而向上面递交了申请,要长期驻扎在这里。
这天,我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是我的一些旧衣服,还有一封信。信是我妈写的,信里,她不再是那个逼我替嫁的母亲,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恨和歉意。
她说,苏向晴回来后,在家里大闹了一场,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我们身上。我爸一气之下,心脏病复发,差点没抢救过来。她说,那个知青也早就抛下苏向晴跑了,苏向晴现在成了村里的笑话,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信的最后,她用颤抖的笔迹写道:向晚,是爸妈对不起你。我们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拿着信,心里五味杂陈。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陆振国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上,声音低沉:想回去看看吗
我摇了摇头,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不了。都过去了。
苏家于我,早就是前尘往事。我现在拥有的,才是我的全世界。
陆振国,我转过身,仰头看着他,你后悔过吗娶了我这么一个冒牌货。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了我很久。
然后,他低下头,用一个滚烫而绵长的吻,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一吻结束,他抵着我的额头,气息微喘,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陆振国这辈子,打过上百场仗,杀过数不清的敌人,立过无数次功。但最让我骄傲的,不是那些军功章,而是娶了你,苏向晚。
你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的,最好的礼物。不是冒牌货,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青涩和试探,而是带着我全部的爱意和热情。
窗外,月光如水,岁月静好。
我知道,我和这个男人,将会纠缠一生一世,再也分不开了。
10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
陆振国因为军功卓著,再次被提拔,成了整个西北军区最年轻的副师长。而我,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师长夫人。
但我更喜欢的,还是大家叫我苏医生。
在陆振国的支持下,我在军区医院里有了一个小小的中医诊室。我利用爷爷教我的知识和这两年不断学习的成果,结合西医的理论,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尤其擅长跌打损伤和战后心理疏导。
我不再是谁的附庸,谁的影子。我叫苏向晚,我靠自己的双手和大脑,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这天,我刚从医院下班,就看到陆振国开着那辆熟悉的吉普车,在门口等我。他倚在车门上,穿着一身常服,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
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我笑着走过去,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想你了,不行他挑了挑眉,那道疤痕在他脸上,早已没有了最初的狰狞,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行,怎么不行。我靠在他身上,心里甜滋滋的。
回到家,他却神神秘秘地让我闭上眼睛。
搞什么我有些好笑。
别问,跟我来。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进卧室。
可以了。
我睁开眼,瞬间愣住了。
我们那张挂着奇怪结婚照的墙上,多了一幅更大的照片。照片上,是穿着情侣装的我们,笑得灿烂又幸福。而照片的背景,是天安门。
上个月,他休了年假,第一次带我去了首都。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逛了故宫,爬了长城,在天安门前,拍下了这张照片。
好看吗他从身后抱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邀功的得意。
好看。我看着照片里的自己,那个笑靥如花、眼底有光的女人,感觉有些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苏向晚,他把一张化验单塞到我手里,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喜悦,我们有孩子了。你要当妈妈了。
我低下头,看着化验单上那个小小的加号,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
我抬头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那双鹰隼般的眼眸里,此刻满是化不开的柔情和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陆振...国,我的声音在颤抖,我……
我知道。他打断了我,用一个深情的吻,堵住了我所有未尽的话语。
窗外,军区大院里炊烟袅袅,孩子们的嬉笑声和军人们嘹亮的口号声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最动听的生命交响乐。
我靠在陆振国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他身上那让我无比安心的气息。
回首过往,我曾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一场笑话,一个拙劣的替代品。可命运却用一种最奇特的方式,把我送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他治愈了我童年的创伤,给了我无尽的宠爱和底气,让我从一株见不得光的野草,成长为一棵可以独当一面的向阳花。
亲姐逃婚,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因为,它让我嫁给了爱情,嫁给了这个叫陆振国的,我的男人,我的英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