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妹妹林想被拐卖的那个午后,我浑身燥热,不是因为八零年的毒太阳,而是因为滔天的恨与狂喜。
上一世,妹妹被拐,我们家散了,我被卖了,死得像条野狗。
这一世,我看着满院子慌乱的家人,以及那个躲在角落里,嘴角带着诡异微笑的熟人,我笑了。
死鬼,你们的报应,来了!
这一次,我不仅要让妹妹安然无恙,还要踩着你们的尸骨,带全家暴富,走上人生巅峰!
01
身上黏腻的汗水和破旧床板的吱呀声,将我从二十一世纪的ICU病房,猛地拽回了1982年的夏天。
念念!你妹妹不见了!我的香香不见了啊!我妈张桂芬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我的耳膜,也割开了我血淋淋的前世记忆。
就是这个午后,六岁的妹妹林想失踪,从此人间蒸发。为了找她,家里被骗光了积蓄,爸妈一夜白头,最后郁郁而终。而我,被狠心的亲戚卖给了一个瘸子,受尽折磨,三十岁就死在了出租屋里。
哭什么哭!哭能把人哭回来吗我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神里的狠厉让我妈都吓得噎住了哭声。
我环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土坯房,墙上贴着发黄的报纸,空气里满是贫穷和绝望的味道。
这就是1982年,我的家。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干嚎!我冲出门,对着院子里同样手足无措的爹林建国吼道,爸!去找村长借广播,就说谁家孩子吃了陌生人给的糖,立刻送到卫生所洗胃,医药费我们出!
我爹被我吼得一愣,念念,你疯了咱们家哪有钱……
没钱就去借!妹妹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我一步上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快去!
我那老实巴交的爹,从未见过我这般模样,竟被我镇住了,拔腿就往村委会跑。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碎片里,有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邻居小孩说,他看到有个开货车的叔叔给了香香一块大白兔奶糖。在那个年代,一块奶糖足以骗走一个孩子。而洗胃这个词,对淳朴的村民来说,有着巨大的威慑力。
果然,广播一响,整个村子都炸了锅。
不到十分钟,邻居王婶就拽着她儿子狗蛋冲了过来,哭喊着:念念啊!我家狗蛋也吃了陌生人的糖,肚子疼!
我心里一沉,面上却稳如泰山,抓着狗蛋的肩膀问:狗蛋,告诉姐姐,给你糖的叔叔开着什么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是……是绿色的解放卡车,车上好像……好像还有个麻袋在动。狗蛋被吓得不轻,但还是说出了关键信息。
就是它!
我转身就往村口跑,跑到一半,腿一软,前世被瘸子打断的腿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我咬着牙,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往前冲。
就在这时,一道挺拔的军绿色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同志,你冷静点。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像带着钩子,一下就稳住了我慌乱的心。
我抬起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是他,陆阎。那个前世仅仅是路过,却帮我们报了警,后来成了军区最年轻团长的男人。只是那时的他,眼中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而我,也只是一个绝望的、不起眼的受害者家属。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那么狼狈。
解放军同志,我喘着气,语速极快,我妹妹被拐了,上了一辆绿色的解放卡车,往西边出村的土路去了,车上应该有两个男人,求你帮帮我!
陆阎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审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了。我不能暴露重生的秘密。
于是我急中生智,眼眶一红,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我……我刚在村口的草垛里,捡到了我妹妹的红头绳……
我摊开手心,一根鲜红的头绳静静地躺在那里,这是我重生后,凭着记忆提前去放下的证据。
看着我哭得发抖的肩膀,陆阎的眼神柔和了一丝。他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在这等着,我去追。
说完,他转身,那双蹬着军靴的长腿迈开,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感。
我看着他奔跑的背影,知道这一世的棋局,已经因为我的重生,落下了第一颗完全不同的棋子。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
香香,等着姐姐。
这一世,姐姐一定让你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
02
陆阎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并没有原地等待。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我妈和我闻讯赶来的几个亲戚说:妈,二叔,三姑,我们不能干等着,分头去村西头那片废弃的砖窑找!香香被拐,绝不是意外!
我特意加重了绝不是意外这几个字,眼神扫过人群里一个不起眼的身影——我那平日里最爱占小便宜的堂婶,李翠花。
前世,就是她,为了二十块钱的好处费,把香香的行踪告诉了人贩子。
我看到李翠花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很好,慌了就好。
念念说得对!我们分头找!我爹林建国借来了村里唯一一辆二八大杠,带着几个壮劳力,也朝着西边追了过去。
整个林家村,因为我的重生,提前上演了一场全村大搜救。
我领着我妈和几个女眷,直奔记忆中的那个废弃砖窑。那地方偏僻,是人贩子最理想的临时藏身点。
念念,你慢点……我妈张桂芬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她想不通,一向文静内向的大女儿,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冷静、果断,甚至带着一股让人不敢违抗的狠劲。
我没回头,因为我知道,时间就是生命。
当我们赶到砖窑时,远远就看到那辆绿色的解放卡车停在窑洞口,两个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想把一个挣扎的麻袋往车上扛。
香香!我妈惊叫一声,就要冲过去。
站住!我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妈,你带人去路口堵着,别让他们跑了!我去引开他们!
说完,不等我妈反应,我抄起地上的一块板砖,悄悄地摸了过去。
前世的惨死,让我骨子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懦弱,只剩下复仇的野火。
我绕到卡车后面,用尽全身力气,一板砖狠狠砸在车窗上!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砖窑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两个男人吓了一跳,扔下麻袋就朝车后冲过来。
我转身就跑,故意放慢速度,把他们引向另一条岔路。
臭丫头!找死!一个刀疤脸男人追在后面怒骂。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风声,但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我知道,陆阎一定会来。他那身军装,就是正义的通行证。
果然,就在刀疤脸的手即将抓到我头发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陆阎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直接将刀疤脸狠狠地掼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另一个男人见状,吓得腿都软了,转身想跑,却被及时赶到的我爹和村民们团团围住。
危机解除。
我冲向那个还在蠕动的麻袋,颤抖着解开绳子。
姐姐……妹妹林想那张沾满灰尘的小脸露了出来,她吓得瑟瑟发抖,但看到我,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姐姐,我没吃他的糖,我吐掉了……
我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香香不怕,姐姐在。
没事了,我的香香,这一世,你安全了。
陆阎将两个人贩子捆结实了,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我通红的眼睛和怀里发抖的妹妹身上,他那张一向冷峻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
你很勇敢。他开口道。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故意露出一副后怕的、柔弱的模样:解放军同志,谢谢你……我……我刚才腿都吓软了。
说着,我还配合地晃了晃身子。
陆阎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我一把,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我胳膊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僵了一下。
他很快松开手,耳根处泛起一丝不自然的微红。
这个年代的男人,纯情得可爱。
我心里暗笑,嘴上却继续我的表演:同志,这两个人贩子,肯定是被人指使的!我们家在村里从不跟人结怨,谁会这么害我们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围观的村民都听见。
尤其是,让站在人群后面,脸色煞白的李翠花听见。
陆阎的眉头再次皱起,他审视地看了一眼被捆住的两个人贩子,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他似乎在说: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就是要让他觉得我不简单。
一个柔弱无助,却总能预知危险、洞察人心的村姑,这人设,才够带感,才够吸引他这个心思缜密的军人。
就在这时,那个刀疤脸或许是被陆阎的军威吓破了胆,突然喊道:别看我!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是……是你们村一个姓李的婆娘,给了我们二十块钱,让我们把这女娃‘请’出村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李翠花的身上。
李翠花扑通一声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而我,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对着她,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03
李翠花被扭送到了村委会,在陆阎和我爹的双重审视下,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把事情全招了。
原来,她嫉妒我家虽然穷,但爸妈恩爱,儿女双全,而她家只有一个儿子,男人还好赌。前阵子,她听说县里有个大老板丢了女儿,正在用钱悬赏长得像的女孩,就动了歪心思。
二十块钱,在1982年,是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为了这二十块,她就能卖掉自己的亲侄女。
人性的恶,有时候廉价得可笑。
事情水落石出,人贩子和李翠花都被随后赶来的派出所同志带走了。
我家的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妈抱着惊魂未定的香香,不住地掉眼泪。我爹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的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家里的顶梁柱,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力。
陆阎作为报案人和关键证人,录完口供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我家院子门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给他倒了碗水,递过去:解放军同志,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
我叫陆阎。他打断我,接过碗,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我的。
我叫林念。我轻声说,迎上他的目光。
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情愫在流动。
你家里的情况,我听说了。陆阎喝了口水,沉声道,以后多加小心。
小心有什么用我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苍凉,陆阎同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没有权,我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谁都能来踩一脚。今天我们能侥幸救回香香,那下次呢
我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爹猛地站起来,将烟头狠狠地踩在脚下,眼眶通红:念念说得对!这个家,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了!
我妈也止住了哭泣,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时机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我的重磅炸弹:爸,妈,我们不能再守着这几亩薄田和工厂里那点死工资了。我们去城里,做生意!
做生意我爹和我妈同时惊呼出声。
在那个年代,个体户还是个带有贬义色彩的词,是投机倒把,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放弃工厂的铁饭碗去做生意,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念念,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妈急道,我们都是本分人,哪会做什么生意
不会可以学!我斩钉截铁地说,妈,你做的卤味那么好吃,十里八乡谁不夸爸,你木工活那么好,打的家具又结实又好看。这些都是我们的本钱!
可……可是启动资金呢我爹犹豫了。
我笑了。
钱,我来想办法。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爸,妈,你们就说,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赌我们林家,能换一种活法!
我的眼神里燃烧着火焰,那是一种对未来的绝对自信。
我爹和我妈被我彻底震住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女儿,陌生,却又充满了力量。
许久,我爹一咬牙:好!念念,爸听你的!赌了!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我知道,我们家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起,将驶向一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方向。
而站在门口的陆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审视、探究、惊讶,最终都化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碗递还给我,转身离开。
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充满了疑问。
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为何有如此的胆识和魄力为何能说出那番关于钱和权的言论又为何对做生意有着如此的执念
这一个个的谜团,就像一个个钩子,会牢牢地钩住他的好奇心。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陆阎,这一世,我不但要我的家人都好好的,我还要你,成为我的裙下之臣。
夜深人静,我悄悄地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子。
这是我奶奶去世前留给我的,上一世,我直到死,都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还是后来听亲戚说起,才知道奶奶给我留了一笔嫁妆。
我打开箱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几件旧衣服,而在衣服下面,是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打开红布,里面是几张大团结,还有一些散票,加起来足足有三百块钱!
在人均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1982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我攥着这笔钱,感觉像是攥住了整个未来。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我爹,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我们要在城里,打响我们林家逆袭的第一枪!
可我们都没想到,这一枪,会打得如此艰难。刚到县城,我们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了一个下马威。
04
县城的客运站,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尘土味和廉价雪花膏的味道。
我和我爹林建国背着大包小包,一脸茫然地站在人群中,像两棵被拔出泥土的树,不知该往何处扎根。
念念,咱们……咱们先去哪儿我爹有些局促不安,紧紧攥着兜里那三百块钱,生怕被偷了。
先去找个地方住,然后去市场看看。我拉着他,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朝着记忆中那个最便宜的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条件很差,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墙壁上满是霉斑。
但我爹却觉得很满足:念念,这可比咱们家强多了。
安顿好之后,我便拉着我爹去了县里最大的农贸市场。
八十年代初的市场,充满了野蛮生长的活力。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虽然大多是农产品和手工制品,但已经能看到一丝市场经济的雏形。
我妈的卤味手艺,就是我们的第一个爆款产品。
我拉着我爹,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仔细观察着哪些摊位生意好,哪些东西卖得快。
就在我专心致志地做着市场调研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建国大哥吗怎么着,不在村里种地,跑城里来长见识了
我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正抱着胳膊,一脸讥讽地看着我们。
是我那个嫁到县城工厂厂长家的远房姑姑,林淑芬。
前世,她就最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村亲戚,每次回村都趾高气昂,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过得好。我们家出事后,她更是躲得远远的,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淑芬啊。我爹老实巴交地打招呼,我和念念来城里……办点事。
办事林淑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不屑,一个丫头片子,能办什么事建国哥,我可得劝你一句,别听孩子的瞎胡闹。城里可不是那么好待的,一不小心,连回村的路费都挣不着。
她的话尖酸刻薄,引得周围的人都朝我们看来。
我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却笑了,走上前,不卑不亢地看着她:姑姑说的是。不过我们年轻人,总想着‘富贵险中求’嘛。万一,就让我们闯出点名堂了呢
我故意把富贵险中求这句从网络上看来的骚话说了出来,果然,林淑芬愣了一下,显然没听过这种说法。
她随即嗤笑一声:口气倒不小。行啊,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说完,她扭着腰,一脸优越感地走了。
念念……我爹有些难过地看着我。
爸,别理她。我拍了拍他的背,咱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受气的。走,我们去买东西,明天就出摊!
林淑芬的出现,反而激起了我的斗志。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和我爹就用一个简易的炉子,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卤制了第一锅卤味。
香气很快就飘了出去,引得不少住客都来围观。
小姑娘,你这卤的是什么啊这么香!
卖不卖啊给我来一块尝尝!
我笑着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小块品尝。我妈的秘制卤料,加上我从后世学来的改良配方,味道简直一绝。
所有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我趁热打铁:叔叔阿姨,我们今天第一天出摊,就在前面市场口,大家捧个场,保证好吃不贵!
有了第一波种子用户,我们的开局异常顺利。
我们在市场口支起一个小摊,摊位上挂着我用毛笔写的四个大字——林氏卤味。
浓郁的香气就是最好的广告。不到一上午,我们带来的二十斤卤味,就被抢购一空。
数着手里那十几块钱的毛票,我爹激动得手都在抖:念念,我们……我们一天就挣了十几块
这比他在工厂干半个月还多!
爸,这只是开始。我笑着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了不少回头客。
我爹的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然而,好景不长。
第五天,我们照常出摊,刚把东西摆好,一群流里流气的青年就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黄毛,他一脚踹翻了我们的炉子,滚烫的卤汁洒了一地。
妈的,谁让你们在这儿摆摊的交保护费了吗黄毛嚣张地用脚踩着我们的招牌。
我爹吓坏了,连忙上前:同志,我们……我们是小本生意……
少废话!今天不拿出五十块钱,你们就别想在这儿混了!黄毛恶狠狠地说。
五十块!这简直是抢劫!
周围的摊贩都敢怒不敢言,显然对这群人非常忌惮。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黄毛,心里一片冰冷。
我知道,这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一个外来户,生意这么好,早就被人盯上了。
就在我准备开口跟他们理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是陆阎。
他换上了一身便装,但那挺拔的身姿和锐利的眼神,在人群中依旧格外醒目。他似乎只是路过,但目光却牢牢地锁定了我们这边。
我心里瞬间有了底气。
我上前一步,挡在我爹面前,直视着黄毛的眼睛,冷冷地开口了。
保护费我倒想问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有收费许可吗现在可是新社会了,敲诈勒索,可是要坐牢的。
我的话,让黄毛和他的同伙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敢跟他们叫板,还说得头头是道。
臭丫头,你他妈吓唬谁呢黄毛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打我。
我没有躲。
因为我知道,我的骑士,会出手。
果然,黄毛的手还没落下,手腕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给攥住了。
陆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黄毛,声音冷得像冰:你想干什么
05
陆阎的出现,像是一座山,瞬间镇住了场子。
他那身军人特有的煞气,是这些街头混混无法比拟的。黄毛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脸都白了。
你……你谁啊少管闲事!黄毛嘴上还硬撑着。
陆阎手上微微用力,黄毛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啊!疼疼疼!松手!快松手!
滚。陆阎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黄毛甩了出去。
那群混混吓得屁滚尿流,扶起黄毛,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场危机,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周围的摊贩们都投来感激和敬佩的目光。
我爹更是激动地拉着陆阎的手:陆同志,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举手之劳。陆阎抽回手,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低下头,露出一副委屈又倔强的表情,我跟爸来城里做点小生意,想给家里多挣点钱,保护我妹妹。
我特意提到了妹妹,提醒他我们家之前的遭遇。
一个为了保护家人,不惜抛弃一切,勇敢闯荡的姐姐形象,就这么立住了。
陆阎的眼神果然柔和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我们被踹翻的摊子,眉头微蹙:你们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我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可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没门路,没靠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的示弱,恰到好处地勾起了他的保护欲。
我……我在这边有个战友,在工商所有点关系。陆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或许,可以帮你们问问,看能不能租个固定摊位。
我心里一喜,鱼儿上钩了!
但我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真的吗那……那太麻烦你了,陆同志。
不麻烦。他看着我,耳根又开始泛红,就当是……军民互助了。
说完,他像是怕我再说什么,匆匆留下一句我先去办事,有消息了再联系你们,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看着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
这个男人,外表冷硬如钢,内心却柔软得一塌糊涂。
念念,你笑什么我爹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摇摇头,帮着他一起收拾,爸,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陆阎的办事效率极高。
三天后,他竟然亲自找到了我们住的招待所。
工商所那边有个摊位空出来了,位置不错,我已经帮你们打好招呼了,你们明天直接去办手续就行。他言简意赅地说。
我爹激动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儿地道谢。
我看着他,由衷地说:陆阎,谢谢你。
这一次,我没有叫他陆同志。
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闪躲开:不用谢。
为了感谢他,我爹非要留他吃饭。我们就在招待所旁边的小饭馆,请他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我爹不停地给他夹菜,讲述着我们家的不容易,和我这个女儿有多懂事。
我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那种柔弱的、依赖的,又带着点崇拜的眼神,我拿捏得死死的。
我知道,对于陆阎这种钢铁直男来说,这比任何花言巧语都管用。
一顿饭下来,他虽然话不多,但紧绷的嘴角,明显柔和了许多。
临走时,他突然对我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那些小混混,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有了固定摊位,林氏卤味的生意更加红火了。
我趁热打铁,又推出了几样新品:麻辣兔头、五香花生、泡椒凤爪……这些都是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儿。
我们的摊位前,每天都排着长队。
钱,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流进了我们的口袋。
我爹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然而,我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我总觉得,那天来找茬的黄毛,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会是谁呢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还是……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我的那个远房姑姑,林淑芬。
她一改往日的嚣张,竟然提着一篮水果,笑脸盈盈地来到了我们的摊位前。
念念啊,听说你们生意做得不错,姑姑真为你们高兴!她热情地拉着我的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姑姑,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嘛!林淑芬的眼睛在我们的摊位上滴溜溜地转,哎呀,你们这生意也太好了!念念,你真是太能干了!比你那些堂哥堂姐强多了!
她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那个……念念啊,你看,我们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这个卤味的方子,能不能……也教教姑姑让姑姑也跟着你沾沾光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贪婪的脸,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那些小混混,会不会是她找来的先打压我们,再假惺惺地出现,用亲情来绑架我们,谋夺我们的秘方。
这个念头一出,我后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真是小看了人性的险恶。
我看着林淑芬,缓缓地笑了。
好啊,姑姑。既然您都开口了,我这个做晚辈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林淑芬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但我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06
不过,姑姑,我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声音却冷了下来,我这个方子,可是我奶奶托梦给我的,她说,只能传给我妈,再由我妈传给我。要是给了外人,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在这个迷信思想还很普遍的年代,托梦和天谴这两个词,威力巨大。
林淑芬的脸,瞬间就白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有些色厉内荏。
我有没有胡说,姑姑心里最清楚。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就像有些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就能找人砸自己亲戚的摊子一样。这种事,做得多了,晚上……会睡不着觉吧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林淑fen的心上。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她失声叫道。
我笑了,笑得像个妖精: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指使你的人,是你那个宝贝儿子的岳父,县食品站的刘主任吧他看我们生意好,眼红了,想把我们的方子搞到手,给他那个半死不活的食品站创收,对不对
这些信息,都是我根据前世的记忆,和我这几天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拼凑、推理出来的。
前世,这个刘主任就因为贪污腐败,在我家出事后没几年就下了马。他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而林淑芬,就是他最好用的那把刀。
林淑芬彻底傻了,她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想不通,这些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谁她颤抖着问。
我是谁不重要。我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冰冷,重要的是,你回去告诉刘主任,我们的方子,他拿不走。我们林家的人,也不是他能随便欺负的。这次是砸摊子,下次……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我的话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这是我学来的,对付恶人,你就要比他更恶。
林淑芬被我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爹担忧地问:念念,你这么跟她说话,她会不会……报复我们
爸,你放心。我摇摇头,对付这种人,你越是软弱,她越是得寸进尺。我们就是要让她怕,让她知道我们不好惹。
我顿了顿,看着我爹,认真地说:爸,从今天起,我们林家,再也不要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了。我们要变成,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
我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欣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林淑芬虽然被我吓跑了,但她背后的刘主任,却是一只老狐狸。
第二天,我们的摊位前,就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工商管理人员。
有人举报你们卫生不达标,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男人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漠。
我知道,报复来了。
这就是权力的碾压。在这个年代,一个领导,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的生死。
我爹慌了,想上去塞钱,却被对方一脸嫌恶地推开。
我拦住我爹,冷静地对那两个人说:同志,我们有合法的营业执照,也一直很注意卫生。你们说我们不达标,请问有证据吗
证据我们接到举报,就要进行调查。少废话,跟我们走!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
他们不由分说,就要收缴我们的摊位。
就在我们两方僵持不下,周围的群众议论纷纷的时候,陆阎又一次恰好出现了。
怎么回事他走到我身边,沉声问。
看到陆阎,那两个工商人员的气焰明显收敛了一些。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陆阎听完,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卫生检查。
同志,陆阎对那两个人说,我相信他们是清白的。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为首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陆同志,我们也是按规章办事。你虽然是战斗英雄,但工商上的事,恐怕……你也不好插手吧
他搬出了规章制度,还点明了陆阎的身份,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陆阎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心里也清楚,这件事,陆阎就算想帮,也无从下手。他是一个军人,地方上的这些弯弯绕绕,他不懂,也管不了。
我不能让他为了我,去触犯纪律。
我拉了拉陆阎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对那两个工商人员说:好,我们跟你们走。
我爹急了:念念!
爸,别怕。我安抚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做亏心事,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跟着他们,坦然地上了工商所的吉普车。
坐在车上,我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
刘主任,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吗
你太小看我林念了。
前世三十年的苦难,不是白受的。你玩的这些手段,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儿科。
你用权力压我,那我就用你最想不到的方式,给你致命一击!
一场平民与小官僚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而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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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工商所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我和我爹被晾在一边,足足坐了两个小时的冷板凳。
那个所谓的刘主任,始终没有露面,只有几个工作人员,用审视犯人一样的眼光,时不时地扫我们一眼。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想用这种方式,消磨我们的意志,让我们自己崩溃。
我爹坐立不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却异常平静,甚至还有心情观察办公室墙上贴着的各种规章制度。
念念,他们……他们不会真把我们抓起来吧我爹凑过来,小声问。
爸,你放心。我拍了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坐得直,行得正。
我的镇定,似乎也感染了我爹,他渐渐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一个地中海发型,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我的姑姑林淑芬。
他就是刘主任。
哎哟,这不是林老板吗刘主任皮笑肉不笑地坐到我们对面,听说你们的卤味生意,做得很大嘛。
刘主任,我们就是个小本生意,糊口饭吃。我爹连忙站起来,谦卑地说。
糊口饭吃刘主任冷笑一声,将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有人举报你们的卤味吃坏了肚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啊
我瞥了一眼那份所谓的医院证明,粗制滥造,一看就是伪造的。
这是栽赃陷害。
刘主任,这不可能!我站起来,直视着他,我们的食材都是当天最新鲜的,制作过程也非常干净。绝对不可能吃坏人!
你说了不算!刘主任一拍桌子,现在证据确凿!林建国,林念,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你们赔点钱,停业整顿。往大了说,你们这是危害人民群众身体健康,是要坐牢的!
他身后的林淑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用坐牢来威胁我们,逼我们就范。
我爹吓得脸色惨白,腿都软了。
我却笑了。
刘主任,我缓缓开口,您说得对,这件事,可大可小。
我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是一台小巧的录音机。
在1982年,这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刘主任和林淑芬都愣住了。
我按下播放键。
录音机里,立刻传出了林淑芬那尖酸刻薄的声音:……你这个卤味的方子,能不能……也教教姑姑让姑姑也跟着你沾沾光
紧接着,是我冰冷的声音:……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指使你的人,是你那个宝贝儿子的岳父,县食品站的刘主任吧他看我们生意好,眼红了,想把我们的方子搞到手……
然后,是林淑芬惊慌失措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
录音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办公室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刘主任的脸,从红到紫,再到白,像是开了个染坊。
林淑芬更是直接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她做梦也想不到,我那天竟然会带着录音机,还把我们的对话全都录了下来!
刘主任,我关掉录音机,微笑着看着他,您看,这个‘证据’,够不够分量
你……你……刘主任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这是陷害!是诽谤!
是不是诽谤,我想,把这盘磁带交到县纪委的同志手上,他们会给我一个公道。我慢条斯理地说,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我们停业整顿,而是某些人,要丢官罢职,甚至……去吃牢饭了。
我这是在赌。
赌他不敢把事情闹大。
因为我知道,他屁股底下不干净,绝对经不起查。
刘主任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他怕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他眼中的黄毛丫头,逼到如此绝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陆阎带着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眉头紧锁,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询问。
我对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他我没事。
陆阎身后的一个男人,肩膀上扛着两杠一星,他看了一眼刘主任,威严地开口:我们是军区后勤部的。我们接到举报,说有地方工商人员,滥用职权,敲诈勒索我们军区的重点拥军模范家属。刘主任,是你吗
拥军模范家属刘主任彻底懵了。
那个军官指了指我,朗声道:林念同志和她的家人,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为我们军区提供了优质平价的后勤保障服务,是我们军区重点扶持和保护的对象!谁敢动他们,就是跟我们整个军区作对!
我也有点懵。
我什么时候成了拥军模范家属了
我看向陆阎,他正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宠溺。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他为我准备的杀手锏。
他知道我会被刁难,所以提前为我铺好了路,为我找来了最硬的靠山!
刘主任听到军区两个字,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他知道,他完了。
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部队。
这场看似实力悬殊的较量,因为陆阎的出现,以我的完胜,落下了帷幕。
08
刘主任被当场停职调查,林淑芬也因为涉嫌诬告陷害,被带走了。
走出工商所的大门,阳光正好,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爹激动地握着那个军官的手,不停地道谢。
而我,则走到了陆阎的面前。
谢谢你。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我没做什么。陆阎的目光有些闪躲,不敢与我对视,我只是……把你们的情况,如实上报给了领导。是你们的卤味质量过硬,才通过了部队的审查。
我笑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陆科长’了
我从刚才那个军官和我爹的对话里,听到了他的新职务。原来他前段时间回村,只是探亲休假,现在已经调回了县里的驻军部队,还升了职。
别……别取笑我了。陆阎的脸有些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模样,我心里那点因为重生而带来的阴霾,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有他在,真好。
这件事之后,林氏卤味算是彻底在县城站稳了脚跟。
有了军区供应商这块金字招牌,再也没有人敢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的生意,也从一个小小的摊位,扩展成了一个小门面。我把妈和妹妹也从村里接了过来,我们一家人,终于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家。
我爹负责采购和后厨,我妈负责卤制,我负责新品研发和销售。我们一家人,分工明确,干劲十足。
妹妹林想的脸上,也重新挂上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她每天放学,都会跑到店里来,帮着招揽客人,成了我们店里的活招牌。
我们的日子,就像那锅滚烫的卤汁,红红火火,热气腾腾。
而我和陆阎,也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他只要一有空,就会来店里。也不说话,就要一盘五香花生,一瓶啤酒,然后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我忙碌。
他的目光,像一张网,温柔而又霸道地将我笼罩。
店里的伙计们,都看出了端倪,经常拿我们开玩笑。
老板娘,陆科长又来看你啦!
就是,那眼神,啧啧,都能拉出丝来了!
我每次都只是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层窗户纸。
而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是一个下雨天。
那天雨下得很大,店里没什么客人。我正在算账,陆阎就撑着一把伞,走了进来。
他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笔挺的军装。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给他倒了杯热水。
路过。他接过水杯,言简意赅。
又是路过。他的驻地在城东,我们店在城西,这路过得可真够远的。
我们俩一时无话,只能听见窗外哗哗的雨声。
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他突然开口,我过几天,可能要回一趟军区总部,参加集训。
哦。我点点头,要去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
那……一路顺风。我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林念,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犹豫了。
就在这时,店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冲了进来。
念念!救救我!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我的堂哥,林淑芬的儿子,张强。
他脸色惨白,一脸惊恐,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怎么来了我皱起眉头,对他没什么好感。
我……我爸他……他欠了赌债,被人追着打!他们说,要是不还钱,就要……就要砍断他的手!张强哭着说,念念,我知道你们现在有钱了,求求你,借我点钱吧!五百块!只要五百块就行!
五百块!
我还没开口,我爹就从后厨冲了出来,怒道:我们凭什么要借钱给你们你妈害我们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过我们是亲戚
叔!我知道我妈不对!我代她向你们道歉!张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可那是我爸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啊!求求你们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强,心里一阵烦躁。
这种因为赌博而欠下的债务,就是个无底洞。今天我帮他还了,明天他还会再来。
我正想开口拒绝,陆阎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张强面前,沉声问:谁在追你
张强抬头,看到一身军装的陆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城西的黑豹哥……
黑豹陆阎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知道他。一个放高利贷的。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征询: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他把决定权,交给了我。
09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强,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陆阎,心里五味杂陈。
按理说,林淑芬一家对我们做下那种事,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甚至拍手称快。
但我知道,我不能。
不仅仅因为张强是我名义上的堂哥,更因为,我不想让陆阎看到我冷血无情的一面。
我深吸一口气,对张强说:你起来吧。钱,我可以借给你。但不是白借。
张强一听,立刻看到了希望:念念,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行!
第一,让你爸写下保证书,从此以后,戒掉赌博。如果再犯,我们就把他扭送派出所。我冷冷地说,第二,这五百块钱,算我借给你的,你要给我打欠条,一年之内,连本带利还清。第三,让你妈,当着所有亲戚的面,给我们家,公开道歉。
我的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
张强愣住了,尤其是第三个,让他妈公开道歉,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怎么做不到我挑了挑眉。
张强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口说无凭。我从抽屉里拿出纸笔,现在就写欠条,写保证书。至于道歉,等你们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会亲自‘请’她。
张强很快就写好了欠条和保证书,我数了五百块钱给他。
他拿着钱,千恩万谢地跑了。
店里,又恢复了安静。
你……为什么还要帮他陆阎看着我,眼神复杂。
因为,我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我轻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算是……给我自己积德吧。
我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我要让林淑芬一家,从此以后,在我们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我要让他们欠着我的,一辈子都欠着。
这种精神上的碾压,远比肉体上的报复,来得更爽。
陆阎看着我,许久,才缓缓地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赞许和温柔的笑容。像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林念,他走到我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那就不看。我迎上他的目光,大胆地开着玩笑,用心感受就好了。
我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我……我去看看雨停了没有。他丢下这句话,就狼狈地跑到了门口。
我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陆阎,你这个纯情的大木头,看来,还需要我再加一把火啊。
三天后,陆阎就要去军区总部了。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又路过了我们店。
那天,我特意提前关了店门,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践行宴他看着满桌的菜,有些惊讶。
算是吧。我给他倒了杯酒,祝你,前程似锦,马到成功。
他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他的部队,聊我的生意,聊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我告诉他,我打算开一家分店,甚至想把林氏卤味做成一个全国连锁的品牌。
他听着我的宏伟蓝图,眼神里充满了光。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他说。
酒过三巡,两个人的脸都有些微醺。
陆阎,我借着酒劲,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像一片海。
你很好。他缓缓开口,你勇敢,善良,聪明,坚强……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
他的夸奖,让我心跳加速。
那你……喜欢我吗我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阎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看着我,喉结上下滚动,却没有说话。
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心里一阵失落的时候,他却突然伸出手,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我……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沙哑,而又充满了压抑的情感,我配不上你。
我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的职业,注定了我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我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甚至……可能会让你担惊受怕。他抱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林念,你值得更好的。
我听着他的话,又想哭,又想笑。
这个傻瓜。
我用力地推开他,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陆阎,你听着。我看着他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林念看上的男人,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我不要什么安稳的生活,我只要你!你担惊受怕,我陪你一起担!你要是上了战场,我……我就在后方,为你守着这个家!
我等你回来!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里所有的枷锁。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我。
那个吻,霸道,而又温柔,带着他隐忍了许久的所有爱意。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一轮明月,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
10
陆阎去集训的三个月里,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全身心投入到了我的事业中。
我用赚来的钱,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盘下了第二家店面。我还招了几个信得过的员工,对他们进行了系统的培训。
我的商业版图,正在一步步扩大。
与此同时,林淑芬一家,也履行了他们的承诺。
张强带着他爸,在我爹的监督下,去了戒赌中心。而林淑芬,则在一个周末,我们所有亲戚都在场的时候,当众给我们家鞠躬道了歉。
虽然她一脸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做了。
从此,我们两家的恩怨,算是彻底了结。但我知道,他们一家,这辈子在我们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我和陆阎,靠着书信,维持着我们的感情。
他的信很短,总是那几句一切安好,勿念,但字里行间,都透着对我的思念。
我的信很长,会把店里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都告诉他。我想让他知道,他的后方,一切安好,生机勃勃。
三个月后,陆阎回来了。
他集训的成绩非常优异,得到了军区领导的高度赞扬,回来后,直接被提拔成了副营长。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他的领导,提着丰厚的彩礼,来我家提亲。
看着我爹妈乐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看着陆阎那张紧张又期待的脸,我知道,我这辈子的幸福,稳了。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热闹。
整个驻军部队的领导和战友都来了,县里的领导也来了。我家的亲戚朋友,更是坐满了整个院子。
婚礼上,陆阎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英姿勃发。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林念同志,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我陆阎,此生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我向你保证,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爱你,保护你,尊重你!忠于你,就像我忠于我的祖国一样!
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前世所有的苦难,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幸福的泪水。
婚后,陆阎依旧很忙,经常要去部队,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
但我从不抱怨。
我把我们的家打理得井井有ush条,把林氏卤味经营得风生水起。
几年后,林氏卤味已经开遍了全国各地,成了家喻户晓的品牌。
我也从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变成了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我爹妈,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妹妹林想,也考上了名牌大学,有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而我和陆阎,也有了我们爱情的结晶——一个像他一样英俊帅气的儿子,和一个像我一样古灵精怪的女儿。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
我们一家人,在院子里晒太阳。
陆阎已经成了军区最年轻的师长,但他只要一回家,就会脱下军装,为我洗手作羹汤。
他正在厨房里忙碌,儿子和女儿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我躺在摇椅上,看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想什么呢陆阎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到我身边坐下。
在想,我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遇到你。我笑着说。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宠溺地说:应该是我,拯救了银河系。
他拿起一块苹果,喂到我嘴边。
我张开嘴,咬了一口,甜到了心里。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两辈子的男人,由衷地说:陆阎,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温柔地吻住了我。
阳光下,我们的影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