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离婚当天,我撕碎了净身出户协议。
前世我跳海后,陆衍正陪着白月光试婚纱。
这次我刷爆他的卡买下死对头的公司。
当陆衍破产跪求复合时,我笑着接通电话:海水很冷,风……也很凉快吧
对面传来天台猎猎的风声。
离婚协议第五条,用清晰冷静的打印体写着:乙方(沈微)自愿放弃婚姻存续期间所有共同财产,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股权、有价证券及其他动产与不动产,净身出户。
这份文件,连同陆衍那支昂贵的黑色签字笔,此刻都安静地躺在梳妆台上,像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正在等待我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的目光掠过那行字,落在梳妆镜里。镜中映出一张脸,苍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眼底沉淀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绝望和疲惫。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身上那件昂贵的真丝睡袍,此刻也皱巴巴地裹着这具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躯壳。镜子里的人影,空洞得如同一个被丢弃的破旧布偶,只剩下一点残存的、被碾碎的灵魂在深处微弱地闪烁。
前世,就是这张脸的主人,签下了这份协议。然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独自驱车去了海边。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口鼻、灌满胸腔的窒息感…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不断下沉,意识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前,最后一点模糊的感知,竟是手机屏幕在幽暗海水深处,微弱地亮了一下。屏幕上,是陆衍助理发来的、一张抓拍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本市最奢华的那家婚纱店,璀璨的水晶灯光下,陆衍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微微侧身,专注地看着身边那个穿着华丽婚纱的女人。那个女人,林晚晚,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幸福笑容,正微微仰头,似乎在征询陆衍的意见。陆衍的嘴角,噙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弧度。他的一只手,甚至还体贴地替林晚晚提着那长长的、缀满碎钻的婚纱裙摆。
那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精心装裱的结婚照预告片。
而彼时彼刻,她正被冰冷的海水吞噬。
那抹他从未给过她的温柔笑意,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地狱的通行证。
痛。
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感,仿佛被那冰冷的海水和刺骨的背叛瞬间贯穿。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像要撞碎肋骨挣脱出来。我下意识地撑住冰冷的梳妆台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指尖触碰到那份协议光滑的纸张边缘,那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
呼……呼……
我大口喘息着,试图将那股几乎要炸裂胸腔的恨意和冰冷的窒息感压下去。镜子里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此刻正被一种极其陌生的、燃烧着幽暗火焰的东西迅速点亮。那不再是绝望的死水,而是沸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我伸出手,不再颤抖,异常稳定地捏住了那份协议。光滑冰凉的纸张在我指尖下微微蜷曲。
嗤啦——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一声干脆利落的脆响,在过分安静的卧室里骤然炸开,显得格外惊心动魄。那份代表着我前世愚蠢终结的协议,被我从中撕开,然后是两半,再撕成四片、八片……纸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苍白蝴蝶,纷纷扬扬地飘落,覆盖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
梳妆镜里,映出我此刻的表情。嘴角,正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那不是笑,更像是一把淬了剧毒、刚刚出鞘的弯刀,刀锋上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眼底深处,那点幽暗的火苗,彻底燃烧成了燎原的烈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快意。
手机尖锐的铃声就在此刻,毫无预兆地撕破了屋内的死寂。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陆衍。
时间,上午八点四十五分。前世的这一刻,他打来电话,冰冷地提醒我不要迟到,然后挂断。紧接着,我就签下了那份该死的协议。
铃声执着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眼底的火焰无声地跳跃着。过了足足十几秒,就在它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刻,我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指尖,划过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刚刚睡醒般的慵懒沙哑,尾音却像冰锥一样锐利。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随即,陆衍那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惯常命令口吻的声音传来,比记忆中更清晰、更刺耳:
沈微,九点整,民政局门口。协议签好字带过来,别迟到。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件无关紧要的日程,比如吩咐助理订一张下午的机票。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甚至连最后一点作为丈夫的、虚伪的温情都吝啬给予。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温顺地服从他的所有安排,包括这最后的、彻底的剥夺。
呵。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一定是在他那间俯瞰全城的豪华办公室里,穿着剪裁完美的意大利手工西装,修长的手指或许正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红木桌面,或者漫不经心地看着腕上那块价值连城的百达翡丽。他的心思,恐怕早已飞到了下午——飞到了那个婚纱店里,飞到了林晚晚的身边。离婚,对他而言,不过是清除掉一件碍眼的旧物,好让他毫无负担地去迎接他的新生。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生疼。但我没有立刻爆发。
急什么我对着话筒,轻轻呵出一口气,声音里淬着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腻,等我刷爆你那张副卡再说。
说完,不等电话那头有任何反应——无论是错愕、愤怒,还是那点可笑的、高高在上的训斥——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响起。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近乎狂热的节奏,沉重地搏动着,为即将到来的、彻底的不当人而兴奋地战栗。
我随手将那部最新款的手机丢在铺着昂贵丝绒的软凳上,仿佛它只是一块烫手的废铁。动作间,手腕上那条纤细的钻石手链划过一道冰冷的流光。
不再看地上那堆象征着我前世终结的碎纸片,我径直走向那个巨大的、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步入式衣帽间。感应灯光无声地亮起,柔和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里面如同奢侈品专柜般琳琅满目的景象。
一排排按照色系、材质、季节精心排列的当季高定衣裙、羊绒大衣、真丝衬衫……整面墙的玻璃柜里,是摆放得如同艺术品的限量款手袋,从稀有皮质的爱马仕Birkin到小巧精致的香奈儿CF。另一边,是璀璨夺目的珠宝柜,钻石、蓝宝石、祖母绿……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又心碎的冰冷光芒。
这些都是陆衍用他庞大的财富堆砌起来的体面。是他作为成功人士给予陆太太的必要装饰品,是他圈养金丝雀的华美牢笼。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它们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补偿,一种廉价的安抚,提醒着我这段婚姻里彻头彻尾的不平等。
前世的我,像个虔诚的教徒,小心翼翼地供奉着这些恩赐,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损坏。每一次穿着它们出席那些觥筹交错的场合,都像背负着一层沉重的枷锁,努力扮演着一个温婉得体、配得上他陆衍的花瓶。
可笑。
我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决绝,从衣架上用力扯下一条当季最新款的迪奥真丝印花连衣裙。柔滑的料子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撕裂声。我又抓起一件香奈儿的粗花呢小外套,揉成一团。
目光扫过一排排鞋柜,最终落在一双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底细高跟鞋上。那猩红的鞋底,如同凝固的鲜血,刺目又张扬。我脱下脚上柔软的拖鞋,毫不犹豫地将脚塞进那足有十厘米高的鞋子里。冰冷的皮革包裹住脚踝,带来一种生硬的束缚感,却也支撑起一股近乎凌厉的气势。
走到梳妆台前,我拿起那支陆衍助理曾经贴心放在这里的、颜色号称是斩男色的口红。旋开盖子,浓郁的红膏体暴露在空气中。我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支代表着讨好意味的口红狠狠折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从抽屉深处,翻出一支我几乎从未用过的、颜色接近暗哑血浆的哑光深红唇釉。
对着镜子,我仔细地、近乎冷酷地涂抹。饱满的唇瓣被覆盖上浓重的、极具侵略性的色彩,如同淬毒的玫瑰花瓣。镜子里的人,眼神锐利如刀,红唇似血,周身散发的不再是温顺的讨好,而是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攻击性。
最后,我打开了床头柜。抽屉深处,安静地躺着一张黑色金属质感的卡片——陆衍给我的、额度无限的黑金副卡。卡面冰凉光滑,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拿起它,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冷硬触感。我把它紧紧攥在掌心,棱角硌着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燃烧的大脑获得了一丝冰冷的清明。
就是它了。
复仇的号角,将从它开始吹响。
我不需要再扮演那个温良恭俭让的陆太太。从今天起,我要做最自私、最贪婪、最肆无忌惮的沈微。
我要用陆衍的钱,亲手为他掘好坟墓。
我抓起那个价值几十万的限量版爱马仕Birkin包,动作粗暴地将桌上属于我的证件、手机胡乱塞了进去。黑色卡面在我动作间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像一枚蓄势待发的炸弹。
踩着那双恨天高,鞋跟敲击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战鼓。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身后那个曾耗费我所有青春与尊严的华丽牢笼,彻底抛在身后。门外走廊的空气带着一丝初秋的微凉,涌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自由气息。
司机老张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慕尚,已经如同沉默的巨兽,稳稳地停在雕花铁门外。老张站在车旁,看到我这一身与往日温婉风格截然不同的凌厉装扮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愕。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太太,您这是要去哪,但最终,职业素养让他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太太,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没有回应他探究的目光,弯腰坐进车内。真皮座椅柔软舒适,空调温度适宜,车载香薰散发着陆衍惯用的、清冽的雪松气息。这一切都曾是陆太太身份的一部分,此刻却只让我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厌恶。
去恒隆。我报出目的地,本市最高端的奢侈品购物中心。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指令感。
老张明显又是一愣,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最终只是应了一声:好的,太太。
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
手机在爱马仕包里震动起来,屏幕固执地亮着。还是陆衍。
我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直接按下了关机键。屏幕瞬间熄灭,世界彻底清净。现在,任何来自他的干扰,都显得那么可笑而多余。
恒隆广场巨大的玻璃穹顶在上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我推门下车,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广场地砖上,发出清脆笃定的声响,吸引了不少路人的侧目。我无视所有目光,径直走向那扇象征着顶级消费的玻璃大门。
Gucci、Prada、Chanel、Dior……那些巨大的品牌Logo在眼前掠过。我没有丝毫停留,脚步坚定地迈进了其中最负盛名、也最昂贵的一家——Hermès。
空气中弥漫着特制的皮具香味和一种低调奢华的氛围。穿着精致制服、妆容一丝不苟的SA(销售顾问)们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位进店的客人。当她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几乎瞬间就认出了我这张时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名媛版块的脸。
陆太太!上午好!一位姓李、与我相熟的资深SA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容比平时更灿烂几分,您今天气色真好!是有什么特别需要吗我们刚到了一些新到的包……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Birkin上,笑容加深,显然以为我是来添置新欢的。
我没有理会她殷勤的寒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陈列柜里那些稀有皮质的Birkin和Kelly。铂金包凯莉包这些曾经需要漫长等待、需要配货、需要小心翼翼维护关系才能获得的圣杯,此刻在我眼中,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是复仇的弹药。
我的视线最终锁定在展示台中央,一只极其罕见的、雾面喜马拉雅鳄鱼皮Birkin
30。它的颜色如同雪山之巅的晨曦,柔和而神秘,镶嵌着闪耀的钻石搭扣。这是爱马仕金字塔尖的藏品,价格足以在二线城市买下一套豪宅。
这个。我的指尖隔空点了点那只包,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指着一颗白菜,拿出来看看。
李SA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取代,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陆…陆太太!您真有眼光!这只喜马拉雅刚到店不到一周,全球都……她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几乎是跑着去取手套和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柜,将那件艺术品捧了出来。
我接过包,手指抚过那稀有鳄鱼皮特有的、冰冷而细腻的纹理。触感极佳,如同抚摸着一件冰冷的武器。
包起来。三个字,轻飘飘地从我口中吐出,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询问价格。
李SA彻底懵了,嘴巴微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陆…陆太太,您确定吗这只包的价格是……
刷卡。我直接打断她,从包里抽出那张冰冷的黑金副卡,两根手指夹着,随意地递到她面前,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轻蔑。
那张小小的卡片,此刻却像拥有某种魔力。李SA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死死盯着那张代表无限额度的卡片,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周围几个原本在服务其他客人的SA也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充满了震惊和艳羡。整个店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好…好的!陆太太您稍等!我马上为您办理!李SA如梦初醒,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卡片,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收银台。
等待的时间里,我随意地在店内踱步。目光扫过陈列的丝巾、首饰、成衣,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条丝巾,所有颜色。
这组珐琅手镯,全要。
那件羊绒大衣,S码,包起来。
我手指所点之处,便是命令。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挥金如土的冷酷。SA们在我身后应接不暇,手忙脚乱地记录、取货,脸上交织着狂喜和一种近乎荒诞的晕眩感。
巨大的购物袋如同小山般堆积在VIP休息室的沙发上。那只价值近千万的喜马拉雅被单独放在一个精致的橙色礼盒中。李SA双手将卡片和签购单递还给我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陆太太,都为您包好了。您看是送到府上还是……
我接过卡片和单据,看也没看那串令人咋舌的数字,随手将单据揉成一团,塞进包里。然后,在SA们惊愕的目光中,我拎起那只装着喜马拉雅的礼盒,转身就走。
其他的,我脚步未停,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送去城北流浪动物救助站,以陆衍先生的名义捐赠。
身后传来一片死寂般的倒抽冷气声。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购物机器,穿梭在恒隆的各大顶级奢侈品门店之间。
Cartier的顶级珠宝那颗5克拉的D色无瑕美钻,像一颗凝固的星辰,我随手一指:包起来。
百达翡丽的复杂功能腕表星空系列,深邃的蓝色表盘如同宇宙,我抬了抬下巴:戴上试试。试完,没有一句评价,开单。
Dior的高定礼服区我甚至懒得细看款式和尺码,目光扫过一排衣架:这一排,S码,全要。
每一次,那张冰冷的黑金副卡被递出,都伴随着SA们从震惊到狂喜再到麻木的表情循环。签购单像雪片一样飞来,上面的数字不断刷新着记录。我面无表情地签下沈微两个字,笔迹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锋利的决绝。
巨大的购物袋越来越多,堆积如山,被商场专门的配送人员小心翼翼地推着跟在我身后,形成了一支诡异的队伍。所到之处,路人无不侧目、窃窃私语,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看疯子般的惊诧。
我完全无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声响。每一次刷卡,每一次签单,都像是在陆衍精心构筑的财富帝国上,狠狠地凿下一块基石。快意如同冰冷的电流,沿着脊椎蔓延,暂时麻痹了心底那深不见底的痛与恨。
商场顶层,有一家会员制的高端私人银行服务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钢铁森林。我坐在宽大舒适的皮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没有动过的冰水。
一位穿着考究、气质精干的客户经理坐在我对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
沈女士,他谨慎地开口,目光扫过我放在桌面上的那张黑金副卡,您确定要将您名下所有由陆衍先生作为主卡绑定的附属账户资金,总计……八亿七千万人民币,他报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声音微微发紧,全部转入您指定的这个离岸账户吗这需要主卡人的授权或者……
不需要。我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力量,这张卡的协议条款我看过,附属卡持有人拥有独立的、在一定额度内的支配权,无需主卡即时授权。而我,我微微倾身,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今天的所有消费,包括这笔转账,加起来,都没有超过这张卡设定的单日授权上限。我说的对吗,王经理
王经理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显然没料到我对协议条款如此熟悉,更没料到我如此疯狂地利用了规则的漏洞。他拿起手帕擦了擦汗,艰难地开口:理论上…是的,沈女士。但如此大额的异常操作,系统肯定会触发风控警报,主卡人那边很快会收到通知并有权冻结……
那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了。我靠回沙发背,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如鹰,我只问,这笔交易,现在,立刻,能否操作
空气仿佛凝固了。王经理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在巨大的业务压力和某种潜规则下,他咬了咬牙:可以!沈女士,请在这里签字确认。
我拿起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落下,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手机在包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固执地亮起又熄灭,亮起又熄灭。来电显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陆。
我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指尖划过屏幕,接通。
电话那头瞬间爆发出陆衍从未有过的、近乎咆哮的怒吼,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滔天的怒火和失控:
沈微!你他妈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把那些东西都退掉!那笔转账!立刻撤销!否则……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带着一种被彻底冒犯和掠夺的狂怒。
我静静地听着,等他吼完。然后,将手机稍稍拿离耳边,对着话筒,用最清晰、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轻轻说:
陆衍,我顿了顿,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如同在念一个陌生人的代号,海水很冷吧
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只剩下电流微弱的滋滋声,和他那边背景里,极其模糊的、属于婚纱店特有的、轻柔曼妙的背景音乐。
几秒钟后,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我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冰冷而艳丽,如同盛放在废墟之上的罂粟花。
海水很冷吧,陆衍
这只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回礼。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我走出银行服务中心,重新汇入恒隆广场的人流。那张刚刚完成惊天转账的黑金副卡,此刻像一张失去魔力的废卡,被我随意地塞进Birkin包的夹层里。指尖残留着金属冰冷的触感,却再也激不起心中任何涟漪。
复仇的快感如同烈酒,初时灼热滚烫,烧得人理智边缘发烫,但短暂的眩晕过后,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疲惫感,如同退潮后的淤泥,缓缓从四肢百骸弥漫上来。商场里璀璨的灯光、喧嚣的人声、奢侈品诱人的香气,此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安静的、能让我重新凝聚力量的地方。一个能让我暂时摆脱陆太太和沈微这两个名字束缚的地方。
脚步下意识地转向商场深处,一家以静谧氛围和昂贵咖啡豆闻名的独立咖啡馆。推开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混合着烘焙的暖意扑面而来,隔绝了外界的浮华与躁动。我径直走向最角落靠窗的位置,那里被高大的绿植半掩着,形成一个小小的、私密的茧。
一杯冰美式,谢谢。我对跟上来的服务生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咖啡很快送上来。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像极了此刻的心境。我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目光失焦地望着窗外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那些行色匆匆的身影,渺小如同蝼蚁,各自背负着各自的悲欢离合,无人知晓此刻坐在这里的我,刚刚完成了一场怎样疯狂的掠夺。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前世跳海时那刺骨的冰冷和窒息感,陆衍陪着林晚晚试婚纱时那刺目的温柔,还有刚才电话里他失控的咆哮……无数画面碎片般在脑海中激烈冲撞、撕扯,搅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角落的宁静。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最终停在了我的桌旁。
我抬起眼。
一个男人。
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剪裁无可挑剔的深灰色羊绒西装,没有系领带,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透出一种内敛的松弛感。他的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如刀削。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瞳孔是罕见的、带着一丝灰调的墨蓝色,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我,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达灵魂深处。那眼神里没有惊艳,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如同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是周砚深。
陆衍在商场上最强劲、最头疼的死对头。周氏集团的掌舵人。一个手段凌厉、作风狠绝,连陆衍提起都不得不忌惮三分的男人。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下意识地收紧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巧合还是……我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前世的记忆碎片里,关于周砚深的信息并不多,只记得他是个极其低调难缠的对手,陆氏几次重大的商业扩张计划都折损在他手上,陆衍曾不止一次在书房里对着他的资料阴沉地咒骂。
周砚深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然后,极其自然地落在了我放在桌角、那个装着Hermès喜马拉雅的橙色礼盒上。他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沈微他的声音响起,低沉醇厚,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却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冷冽质感。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我压下心头的波澜,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蓝色眼眸,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姿态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刚刚刷爆丈夫信用卡的、声名狼藉的疯女人。面对周砚深这样的人物,任何刻意的讨好或解释都显得愚蠢。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解剖般的审视。那种目光,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份等待他评估的商业计划书,或者一块亟待开凿的原石。
陆太太今天的手笔,很惊人。他缓缓开口,语调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的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划了一下。他果然知道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情报网,恒隆广场发生的这场地震,恐怕在转账完成的瞬间就已经摆在了他的案头。
周总消息灵通。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不过是花点小钱,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顺便……我顿了顿,目光迎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帮陆总清清库存。他钱多,放着也是发霉。
小钱周砚深似乎极轻地挑了一下眉梢,墨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微光,像是冰层下暗涌的激流。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平淡无奇,却像带着无形的重量,八亿七千万的离岸转账,外加价值过亿的奢侈品‘清仓’,沈小姐对‘小钱’的定义,令人耳目一新。
他不再称呼陆太太,而是换成了更疏离也更平等的沈小姐。这个微妙的转变,像一枚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警惕的涟漪。他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极其详尽,精确到了转账金额。这份情报能力,令人心惊。
周总过奖。我端起冰美式,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比起周氏集团动辄数十亿的跨国并购,我这点小动作,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入不了您的眼。
我刻意放低了姿态,将自己置于一个无知妇孺的位置。在周砚深这种级别的猎食者面前,过早暴露獠牙是愚蠢的。
周砚深没有立刻接话。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动作从容优雅地坐了下来,仿佛这里是他预定的位置。高大的身躯即使坐下,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服务生立刻悄无声息地送来一杯清水。
小孩子过家家,通常不会精准地掐在对手最脆弱的命门上。他拿起水杯,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没有戴任何饰物,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他喝了一口水,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剥开皮囊,直视内里燃烧的幽暗火焰,陆衍的现金流,被你这一刀,放掉了至少三分之一。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着,如同在谈论天气,却在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握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果然洞若观火!陆衍的陆氏集团看似庞大,实则扩张过猛,几个核心项目都卡在资金紧张的节骨眼上,尤其是他野心勃勃想要拿下的西郊那块地王,几乎动用了所有能调用的杠杆。我前世无意中听他在书房咆哮过资金链的问题,当时只觉厌烦,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武器。这八亿七千万,正是他短期内能调用的、维系几个关键项目运转的最后活水!周砚深竟然连这个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是怎么知道的陆氏内部有他的人还是他对陆衍的研究,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巨大的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敌人的敌人,或许真的能成为朋友或者说,成为一把更锋利的刀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没有泄露丝毫情绪,只是微微垂眸,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命门周总言重了。陆家家大业大,这点钱,对陆总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我只是拿回一点属于我自己的‘零花钱’罢了。
我刻意将动机归结为泄愤和私怨,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丈夫背叛后失去理智的女人。
零花钱周砚深似乎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意,像冰锥划过玻璃,沈小姐,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可不是一个只想拿回零花钱的怨妇该有的眼神。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墨蓝色的眼睛牢牢锁住我,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那眼神里,有恨,有毁灭欲,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敏锐得令人窒息!
周总阅人无数,想必是看错了。我端起杯子,试图用冰凉的杯壁压制掌心的微汗,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被丈夫抛弃,总得找点事情做,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不是吗
我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苍白而脆弱。
周砚深没有回应我的自嘲。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深邃难测。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咖啡馆轻柔的背景音乐此刻显得格外清晰。他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那节奏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在无声地计算着什么。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入我耳中:
沈小姐,纯粹的报复是毒药,伤人也伤己。如果你想看陆衍跌得更惨,甚至……彻底消失,他墨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极地寒铁般的光芒,与其无意义地挥霍,不如,让你的‘零花钱’,变成一把能刺穿他咽喉的刀。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那个价值连城的喜马拉雅礼盒,又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平静:
比如,用这些钱,买下他正拼命想要、却又被你抽干了血的……西郊那块地。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西郊地王!那正是陆衍最近几个月像疯了一样运作、甚至不惜挪用大量流动资金、押上重注的核心项目!是他妄图借此一举超越周氏、奠定行业龙头地位的最大赌注!也是他目前资金链最紧绷的命门所在!
周砚深竟然直接点明了它!他不仅知道陆衍的命门,还精准地为我指出了刺向它的方向!他是在试探我还是在……向我抛出合作的橄榄枝
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冷却下来。我死死地盯着周砚深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蓝色眼睛,试图从中分辨出真实的意图——是陷阱还是机遇
他也在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可测的寒水,不起一丝涟漪,却又仿佛蕴含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那眼神里,没有施舍,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基于利益交换的评估。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周总,我的声音有些发紧,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您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刚被扫地出门、只会花钱泄愤的女人。买地那是你们男人的游戏。
我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不能急,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必须知道他的底牌,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周砚深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他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
沈小姐不必妄自菲薄。他放下杯子,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能精准抽走陆衍最后一口气的人,绝不会是个蠢货。至于游戏规则……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隐隐传来,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我可以提供你需要的一切:专业团队,操作渠道,规避陆衍反扑和追查的防火墙。甚至,帮你拿到比市场预期低得多的价格。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神经上,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墨蓝色的眼眸如同寒星,牢牢锁住我,一字一句道:
签下那块地的购买合同,成为它的主人。然后,在陆衍跪着求你的那一天,亲手把开发权,卖给我。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他不仅要我买下陆衍的命根子,还要我成为那块地的主人,然后在陆衍最绝望的时刻,由我亲手将这把插在他心脏上的刀,彻底交给周砚深,由他来完成最后的绞杀!
借刀杀人!不,是借我的手,夺走陆衍的一切,再转交给他!而我,除了得到报复的快感和一笔卖地的钱,最终什么都留不下!
好狠!好毒!好一个周砚深!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他洞悉一切,利用一切,将所有人都视为他棋盘上的棋子!而我,不过是其中一颗比较锋利、恰好能刺向敌人的棋子罢了!
巨大的震惊和被利用的愤怒在胸腔里冲撞。但很快,另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清醒的念头压倒了这一切。
棋子又如何
只要能复仇,只要能亲眼看着陆衍坠入深渊,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又如何周砚深需要我这把刀去刺穿陆衍的咽喉,而我,需要他的力量来确保这一刀能致命!这本质上,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而且……我抬眼,再次迎上周砚深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在那片墨蓝色的冰冷深处,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对陆衍的、刻骨的厌憎。那绝非仅仅是商业对手的竞争,更像是一种……不死不休的私仇
这念头一闪而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听起来,周总似乎稳赚不赔提供渠道和防火墙,就能得到一块潜力无限的地王开发权。而我,似乎除了出一笔钱,承担所有名义上的风险,最终只能拿到一个……相对‘公道’的转让价
我刻意强调了名义上的风险和公道两个字。
周砚深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沈小姐。他靠回椅背,姿态重新变得疏离而强大,你承担了‘名义’上的风险,得到了亲手摧毁陆衍的机会,以及一笔足以让你后半生无忧的财富。而我,承担了所有‘实质’上的操作风险、后续开发投入和市场博弈的未知,只拿到一个项目的开发权。这笔交易,很公平。
他顿了顿,墨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当然,前提是,沈小姐真的有能力、也有决心,签下那份合同,并……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
他在激我。也在试探我最后的决心。
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来自陆衍的疯狂反扑、来自陆家可能的报复、来自舆论的口诛笔伐、来自背叛者的骂名……
我眼前再次闪过冰冷的海水,闪过婚纱店里那刺目的笑容,闪过陆衍刚才在电话里失控的咆哮……那些画面如同最烈的燃料,瞬间点燃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
我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冰美式,仰头,将剩余的苦涩液体一饮而尽。冰冷的刺激感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奇异地让头脑更加清醒。
啪。
空杯被我轻轻放回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抬起头,直视着周砚深那双如同深渊般的墨蓝色眼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
合作愉快,周总。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恒隆广场顶层咖啡馆的角落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空气中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焦香和一种无声的硝烟味。
周砚深看着我,那双墨蓝色的深潭里,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带着审视意味的了然。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喜悦或轻松,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如同确认一项早已预料到的交易条款。
很好。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后续会有人联系你。沈小姐,记住,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无形的压迫,从现在起,你每一步的选择,都关乎这场游戏的最终走向。别让我失望。
他没有说再见,转身离开,步伐沉稳而无声,如同融入背景的猎豹。昂贵的羊绒西装在他挺拔的肩背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我独自坐在原地,指尖冰凉,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搏动着,为这场刚刚敲定的、与魔鬼的交易。周砚深留下的最后那句话,像烙印般刻在脑海里——选择。是的,从撕碎协议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回头路了。只是这条路,比预想的更加险恶,也……更加直接。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我划开接听。
沈小姐,您好。我是周先生的助理,陈默。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干练、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男声,接下来的所有操作,将由我为您服务。请提供您现在的位置,相关资料和身份证明文件,我会派人即刻取走并处理。另外,请您在下午三点,准备好个人印章,前往西郊土地交易中心。具体位置稍后发送给您。
效率高得惊人。周砚深的人,如同他本人一样,冰冷、精准、不容置疑。
知道了。我报出咖啡馆的名字,挂断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像被按下了加速键。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质冷峻的年轻人很快出现,沉默地从我手中接过身份证、银行卡(包括那张已经完成使命的黑金副卡)以及签署好的几份空白授权书。他动作麻利,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如同执行程序的机器。
下午两点五十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咖啡馆外。我坐进去,车子平稳地驶向城市西郊。
西郊土地交易中心,远不如市中心那般光鲜亮丽。灰白色的建筑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肃穆。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各种土地编号、面积和状态信息。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灰尘和一种无形的、属于大宗交易的紧张感。
陈默已经在门口等候。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戴着无框眼镜,面容斯文,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如鹰。
沈小姐,这边请。他引着我,直接穿过略显嘈杂的公共区域,走向一条安静的内部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挂着VIP洽谈室牌子的房间。
推开门,里面并非空无一人。一张宽大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一方是交易中心的两名工作人员,穿着制服,表情严肃。另一方,则坐着一位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抱着厚厚文件夹的年轻助理。
看到我进来,那中年男人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却略显僵硬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沈女士!幸会幸会!鄙人刘建明,是宏远置地的代表。他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商人特有的热络,真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周先生那边已经跟我们初步沟通过了,您放心,流程上绝对没问题,价格也绝对是市场最优……
宏远置地我脑中迅速闪过信息。这是西郊那块地王目前名义上的持有方之一,一家背景复杂、实力中等的公司。周砚深显然已经铺好了路,甚至可能已经和宏远达成了某种桌下协议,确保这块地能顺利地、以某种合理的价格,流转到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买家名下。
我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只是微微颔首,在陈默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刘建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重新坐好。
交易中心的负责人拿出厚厚一叠文件,公式化地开始介绍地块详情、规划指标、出让条件……刘建明在一旁不时补充,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好。
陈默则全程主导着局面。他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对每一个条款都询问得极其细致,甚至对一些看似常规的细节也反复确认。他显然是个中老手,每一句话都直指核心,确保合同没有任何可能被陆衍利用的法律漏洞。那份专业和冷静,带着强烈的周氏烙印。
沈小姐,这是最终的转让合同,以及相关的确认文件。请您过目,确认无误后,在这里,还有这里,签字并加盖私章。陈默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推到我面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需要签署的位置。他递过来的,是一支笔尖极其纤细的黑色签字笔。
我看着那叠厚厚的、散发着油墨味道的纸张。首页上,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转让合同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异常醒目。甲方:宏远置地有限公司;乙方(受让方)后面的空白处,正等待着我签下自己的名字——沈微。
签下去,我就将成为这块价值数十亿、牵动着陆衍身家性命的地王名义上的主人。
签下去,我就彻底站在了陆衍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
签下去,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和周砚深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牢牢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前世跳海时那刺骨的冰冷,陆衍在婚纱店那刺目的温柔,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还有他电话里失控的咆哮……所有的画面,最终都化为一股冰冷的、决绝的力量,灌注到我的指尖。
我拿起那支笔。笔身冰凉沉重。没有丝毫犹豫,我在乙方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命运的齿轮开始不可逆转地转动。
然后,我从包里取出那枚小巧的、和田玉质的私人印章。印章底部,阳刻的沈微二字,古朴而清晰。我打开印泥盒,鲜红的印泥如同新鲜的血液。将印章稳稳地、用力地,按了下去。
鲜红的印文,清晰地烙印在沈微的签名旁边。
尘埃落定。
刘建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忙站起身再次伸出手:恭喜沈总!以后西郊这块宝地,就仰仗您了!
他刻意换了称呼。
交易中心的工作人员也例行公事地表示了祝贺。
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理会刘建明伸出的手。陈默则迅速收好了所有文件副本,动作一丝不苟。
沈小姐,后续的款项支付和权属变更登记,我会处理妥当。陈默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您可以离开了。
走出交易中心大楼,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站在台阶上,微微眯起眼。手中的文件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那份刚刚签署的、足以让陆衍发狂的合同副本。
手机在包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那个早已刻入骨髓的名字:陆衍。这一次,不再是座机,而是他的私人号码。
我静静地看着屏幕亮起、熄灭、又再次亮起,锲而不舍。那震动透过皮包传递到掌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焦躁。
直到第五次响起,我才慢条斯理地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沈微!!
电话接通的瞬间,陆衍那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声就炸裂开来,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声音嘶哑扭曲得不成样子,你在哪!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西郊那块地……那块地怎么会落到你名下!是不是周砚深!是不是那个杂种在背后搞鬼!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被彻底愚弄的狂怒,以及一种……大厦将倾般的恐慌。显然,他已经收到了消息。这块地的易主,无异于在他已经失血过多的心脏上,又狠狠捅了一刀,而且是致命的一刀。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昂贵的西装可能已经扯开了领口,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在办公室里,或者某个能俯瞰城市的落地窗前,对着电话歇斯底里。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初秋微凉的空气带着尘埃的味道涌入肺腑。然后,对着话筒,用最平静、最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轻轻说道:
陆衍,我顿了顿,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如同在念一个陌生人的代号,海水很冷吧
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的寂静,比上次更加彻底,更加空洞。仿佛连他那边背景里可能存在的任何细微声响——秘书的脚步声、电脑运行的嗡鸣、甚至他自己的呼吸——都被瞬间抽空了。
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
几秒钟后,一种新的声音,极其微弱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呜呜的……呜咽的风声。
那不是自然的风,那是一种在高处、在空旷无遮挡的地方才会有的、带着尖啸的、猎猎的风声!
如同鬼哭。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攥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烈的青白色。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天台!
他……在天台!
前世那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的感官,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只是这一次,站在悬崖边缘,即将被那无底深渊吞噬的,换成了他!
电话那头的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像无数冤魂在哭嚎,疯狂地撕扯着紧绷的神经。那风声穿透耳膜,直直灌入脑海深处,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毁灭性的召唤。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扭曲。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疯狂地撞击。
风声,只有风声。
那猎猎的、如同末日号角般的呜咽风声,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唯一回应,也是这个世界崩塌前最后的背景音。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交易中心台阶上,初秋的阳光带着虚假的暖意落在身上。手中的文件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刚刚签下的、价值数十亿的土地转让合同,它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掌心刺痛。
电话听筒紧紧贴在耳边,里面灌满了来自城市高空的、凄厉到令人牙酸的风声。呜呜咽咽,盘旋呼啸,像是地狱敞开大门时涌出的寒流,顺着耳道一路冻结我的血液。
前世被冰冷海水吞噬的绝望窒息感,与此刻听筒里传来的、象征毁灭的猎猎风声,在脑海中猛烈地交织、碰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痛楚,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台阶下方,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深邃、英俊得近乎冷酷的侧脸。周砚深。
他坐在后座,微微偏过头,墨蓝色的眼眸穿透车窗玻璃和不算近的距离,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他看到了我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看到了我紧握着手机、指节发白的颤抖的手,也听到了……或者说,猜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不详的风声。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平静得像是在观看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剧。他甚至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隔着车窗,无声地注视着我,仿佛在等待我做出下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选择。
是崩溃是怜悯还是……继续
听筒里的风声还在持续,像厉鬼的尖啸,撕扯着人的理智。
陆衍……在天台边缘。
这个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脑海。前世他陪着林晚晚试婚纱时那温柔刺目的笑容,和他此刻可能站在百米高空、被绝望狂风撕扯的身影,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
恨吗
蚀骨的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那短暂的、因恐惧带来的冰冷。恨他前世的无情,恨他此刻的懦弱!他凭什么凭什么在夺走我的一切、将我推入冰冷地狱之后,还想用这种决绝的方式逃避惩罚他以为跳下去,就能一了百了就能抹去他所有的罪孽
不!绝不!
我猛地攥紧了手机,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股痛楚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让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从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
我微微扬起下巴,迎着周砚深那双毫无温度的墨蓝色眼眸,嘴角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把彻底出鞘、饮饱了鲜血的弯刀,刀锋上闪烁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芒。
然后,我对着手机话筒,用清晰到残忍、平静到诡异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衍,我的声音透过听筒,穿透那凄厉的风声,清晰地传递过去,带着一种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冷回响,跳下去。
海水很冷,风……也很凉快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没有等待他崩溃的咆哮或是绝望的哭喊,指尖带着一种决绝的快意,狠狠地按下了挂断键!
嘟——
忙音取代了风声,突兀地响起,又瞬间被周遭城市的喧嚣吞没。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