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债百万那天,我被绝世圣母系统绑定了。
它逼我把仅剩的50块转给烧烤摊老板,说对方是隐藏的江湖大佬。
我骂它智障,第二天摊主开着劳斯莱斯送我黄金地段商铺。
系统又让我资助拾荒老太,结果她儿子拆迁分我三套房。
网吧里随手帮了个杀马特少年,他开发的APP爆火后直接送我原始股。
当我终于攒够钱买房时,系统弹出终极任务：
请将所有财产捐给竞争对手公司濒临破产的老板。
这次我毫不犹豫照做——毕竟前几次的经验告诉我：
这破系统虽然名字蠢,但挑冤大头的眼光真他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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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是冷的。
从额角滑下来,带着点油腻的触感,痒痒地挂在眉梢。陈善没伸手去擦,整个人陷在出租屋那张破沙发里,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窗外城市的光怪陆离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挤进来一道,斜斜地劈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明的那边是手机屏幕惨白的光,暗的那边,沉得能拧出水。
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仁：1,000,543.21。
后面还跟着个扎心的后缀：人民币。
百万负债。白纸黑字,APP里冷冰冰的还款计划表长得望不到头,每个月的利息数字都像在狞笑。刚关掉催收电话的耳朵里,还残留着对方那种公式化又带着点隐秘快感的冰冷腔调：陈先生,希望您尽快筹措资金……
他妈的筹措拿什么筹措兜比脸还干净。陈善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指缝里瞬间多了几根倔强脱离组织的发丝。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狗窝——墙壁泛黄剥落,墙角堆着几个塞满杂物的纸箱,一张嘎吱作响的旧电脑桌,还有身下这张沙发,弹簧早就叛变,硌得人腰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了外卖盒子和潮湿霉变的颓废气息。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打包卖了估计都凑不齐下个月的利息零头。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连串悠长的、带着抗议的鸣叫。饥饿感像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胃。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床头柜上那个孤零零的蓝色塑料小猪存钱罐——那是房东家小孩不要了扔给他的。他挣扎着起身,趿拉着裂口的塑料拖鞋走过去,把小猪倒过来,用力晃了晃。
叮当…叮当……
几枚硬币稀稀拉拉掉在他摊开的手掌里。一枚五毛,两枚一毛。陈善不死心,又使劲抠了抠那个窄小的投币口,指尖刮到一点硬物的边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最后一点存货给掏了出来。
一张皱巴巴、边缘都起了毛边的绿色钞票。
五十块。
他所有的、最后的、能拿来买命（或者说买顿饭）的现金。
陈善捏着这张单薄的钞票,感觉它重逾千斤,又轻飘飘的毫无分量。这点钱,连利息的牙缝都不够塞,顶多换几顿最便宜的盒饭,让他在这绝望的泥潭里,再苟延残喘几天。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淹没脚踝,膝盖,胸口…几乎要没过口鼻。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想哭,就是觉得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骨头缝都透着寒意的累。世界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笑话,而他,就是那个唯一的、被反复嘲弄的小丑。
就在这时——
嗡！
手机在他屁股口袋里,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震得他大腿发麻。
陈善猛地一激灵,像被电流击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催债的还是……转机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摸出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但显示的,不是任何他熟悉的银行、网贷或者催收号码,屏幕上,没有任何来电提示。
只有一片纯粹的、亮得能灼伤人眼的、极其廉价又诡异的粉红色！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劣质洗发水广告的背景板,饱和度拉满,毫无审美可言。这片粉红占据了整个屏幕,正中央,几个硕大无比、仿佛用最粗的荧光笔写出来的立体彩色艺术字,正以一种令人眼晕的节奏缓慢旋转、跳跃,还自带廉价的闪金光特效：
【叮！检测到符合‘绝世圣母’资质的灵魂波动！】
【‘绝世圣母养成系统V1.0（试用版）’正在绑定中……10%…50%…100%！】
【绑定成功！宿主：陈善（当前负债状态：极危）】
【新手大礼包已发放：圣母光环（微弱版）！】
【终极目标：成为感动银河系的绝世大圣母！】
【新手任务发布：请立即将您身上仅有的50元现金,赠予楼下‘老王烧烤’摊主王建国！】
【任务说明：他,一个被生活压弯脊梁的烧烤摊主,此刻正急需这50元为女儿购买退烧药！雪中送炭,方显圣母本色！】
【任务奖励：初级圣母点+1！圣母光环亮度+1%！】
【失败惩罚：天打五雷轰（物理版）！倒计时：5分钟！】
陈善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旋转跳跃的彩色大字和天打五雷轰（物理版）几个字在疯狂刷屏。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炸开,震得墙皮都簌簌往下掉：
我操你大爷的什么狗屁系统！！！
他气得浑身哆嗦,差点把手机直接砸地上。绑定绑定你妈！老子都他妈快饿死了！负债百万！还圣母还光环还感动银河系他指着手机屏幕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你瞎啊看不见老子什么处境老子就剩这五十块救命钱了！还送给烧烤摊老板他妈的楼下老王烧烤摊主王建国！那家伙膀大腰圆,脖子上金链子比我手指头还粗！他女儿发烧他女儿开超跑上学我都信！还急需五十块买药你当老子是傻逼吗啊
陈善越骂越激动,在狭小的空间里像头困兽般来回踱步,拖鞋在地上拍得啪啪响。天打五雷轰物理版来来来！有种你现在就劈！劈死老子！劈死我正好一了百了！省得天天被催债的追着跑！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滚！给老子滚！
他疯狂地戳着屏幕,试图关掉这个该死的界面,或者找到卸载选项。但屏幕纹丝不动,那片刺眼的粉红和那行倒计时：4分30秒像是焊死在了上面。无论他怎么按返回键、HOME键,甚至长按关机键,手机都毫无反应,屏幕亮度反而更刺眼了。
我日你仙人板板！陈善气得眼前发黑,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那廉价的粉红界面顽强地亮着,倒计时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3:58…3:57…
饥饿和愤怒像两条毒蛇,在他肚子里疯狂撕咬。他喘着粗气,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元钞票上。肚子咕噜噜叫得更响了,仿佛在发出最后通牒。
去他娘的系统！去他娘的任务！老子要吃饭！
他一把抓起那五十块,像攥着最后的希望,拉开吱呀作响的破门,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冲下了楼。
夏夜的晚风带着点黏糊糊的热气,混合着楼下各种大排档飘来的油烟味、孜然味、劣质啤酒味。老王烧烤的摊子就支在街角,几盏白炽灯拉出长长的电线,照得烟雾缭绕。生意不错,几张油腻腻的小桌子几乎坐满了人,划拳声、碰杯声、吹牛逼声不绝于耳。
摊主王建国,果然如陈善记忆里一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跨栏背心,露着两条刺着青龙白虎的花臂,脖子上那条粗壮的金链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正站在烤炉后面,一手熟练地翻动着几十串滋滋冒油的肉串,一手拿着把破蒲扇,呼哧呼哧地给自己扇风,汗珠子顺着他油光发亮的脑门往下淌。
陈善攥着那张已经被汗水浸得有点软的五十块,脚步迟疑了。理智告诉他,这系统绝对是个天大的坑货！把这钱给老王不如扔水里还能听个响！这老王看着像是缺五十块的人吗
可……那该死的倒计时还在脑海里盘旋,那个天打五雷轰（物理版）的威胁,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理智上觉得荒谬透顶,但万一呢这破系统能强行绑定,鬼知道它能不能真的引雷
肚子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
妈的！横竖都是死！被雷劈死和被饿死,哪个更惨一点至少被雷劈听起来还壮烈点
陈善一咬牙,硬着头皮,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挤过喧闹的食客,蹭到了烤炉前。油烟混合着汗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王…王哥！陈善的声音有点发干发紧,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很微弱。
王建国正忙着给一把肉串撒辣椒面,头都没抬,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嗯要点啥自己拿筐挑去！他蒲扇一挥,指了指旁边装串的塑料筐。
不是…王哥,我不吃。陈善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里像塞了团沙子。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闭着眼,把那张皱巴巴、汗津津的五十块钱猛地塞到了王建国沾满油渍和调料的手里。
王建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撒辣椒面的手停在半空。他愕然低头,看着手里那张绿票子,又抬起头,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穿着廉价T恤的年轻人。
啥意思王建国眉头拧成了疙瘩,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警惕,给钱干嘛吃霸王餐的补偿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一问,旁边几桌食客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系统！都是你这狗日的系统！
不…不是！王哥！他语无伦次,脑子里一片混乱,系统任务说明里那句为女儿买药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我听人说…你女儿…发烧了急…急用钱买药这…这五十块…你先拿着应应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子。这借口,编得也太假太拙劣了！老王那闺女都上初中了,壮实得很！
王建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先是惊愕,随即是浓浓的迷惑,紧接着,眉头猛地一竖,一股被冒犯的怒气涌了上来,脸膛都有些发红。他捏着那五十块钱,手背上青筋都微微凸起。
放你娘的屁！王建国一声暴喝,声如洪钟,震得旁边几个酒瓶都晃了晃,谁他妈咒我闺女！我闺女活蹦乱跳好着呢！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还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蒲扇大的手一伸,作势就要揪陈善的衣领。那花臂上的青龙白虎仿佛都活了过来,狰狞地盯着陈善。
周围的食客哄笑声、议论声更大了。
卧槽,这哥们儿牛逼啊！
老王闺女发烧哈哈,老王闺女能把发烧病毒揍趴下吧
五十块打发叫花子呢还是来砸场子的
看他那怂样,不像啊……
陈善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后退：对…对不起王哥！我…我搞错了！搞错了！他转身就想跑,太丢人了！太蠢了！这该死的系统！他发誓,就算真被雷劈死,也绝不会再信这破玩意儿一个字！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嗡！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剧烈震动了一下。同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叮！新手任务完成！】
【圣母点+1！圣母光环亮度提升1%！】
【备注：光环微弱,仅对特定‘潜在贵人’产生0.0001%亲和力增幅。】
【系统进入24小时冷却维护期…滋滋…（信号不良杂音）…请宿主保持善良,再接再厉…】
陈善的脚步僵在原地。完成了这他妈也算完成关键是,光环呢增幅呢除了被当成傻逼骂了一顿,屁都没感觉到！还冷却维护信号不良这破系统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他头也没敢回,在食客们看傻子般的哄笑声和老王余怒未消的骂骂咧咧中,像只受惊的兔子,捂着脸,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个让他社会性死亡的烧烤摊。五十块没了,晚饭彻底泡汤,只剩下满腔的羞愤和想毁灭一切的怒火。
这一晚,陈善是在极度的饥饿和强烈的自我厌弃中度过的。他蜷缩在破沙发上,听着肚子里咕噜噜的抗议交响曲,把那个绝世圣母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都亲切问候了无数遍。他发誓,明天天一亮,就去手机店刷机！不,直接砸了这破手机！彻底跟这狗屁系统划清界限！
第二天中午,强烈的饥饿感终于战胜了鸵鸟心态。陈善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拖着虚浮的脚步,准备下楼去便利店买最便宜的泡面。刚走到他那栋破旧的筒子楼门口,就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绝非他平日里听惯了的出租车或者小电驴的噪音。陈善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一辆车。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优雅得如同艺术品、车头上那尊小小的、却散发着无上威严的欢庆女神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劳斯莱斯幻影。
这辆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顶级豪车,就这么极其突兀地、稳稳地停在了他那栋墙皮剥落、楼道口堆满杂物的破旧居民楼前。
车门无声地向上旋开,动作流畅得像科幻电影。一只锃亮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皮鞋踏了出来,踩在满是灰尘和碎屑的水泥地上。
下来的人,让陈善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王建国！
昨天那个被他资助了五十块、气得差点动手的烧烤摊老板王建国！
但眼前的王建国,和昨晚那个穿着跨栏背心、挥汗如雨的摊主判若两人！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衬得他原本壮硕的身材挺拔了不少。脖子上那条标志性的粗金链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低调奢华的铂金项链。脸上那些因常年烟熏火燎留下的油光和烟火气仿佛一夜之间被洗刷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内敛、甚至带着点久居上位的威严感。只有那双眼睛,偶尔流露出的精光,依稀还能找到点昨晚挥舞蒲扇时的彪悍。
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表情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一看就是助理或秘书。
王建国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僵在楼道口、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的陈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点无奈又有些欣赏的笑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陈善脑子彻底宕机了。劳斯莱斯西装王建国这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展开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腿肚子却有点转筋。
小陈兄弟！王建国洪亮的嗓门依旧,但少了昨晚的怒气,多了几分爽朗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他走到陈善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陈善瘦削的肩膀上,拍得他一个趔趄。
我老王昨晚喝多了,说话冲,嗓门大,对不住了啊！王建国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江湖气,回去我闺女还埋怨我呢,说人家小伙子一片好心,甭管是不是误会,这份心难得！我老王混了半辈子,讲究的就是个恩怨分明！你昨天那五十块……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眼神里闪过一丝陈善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是感慨是追忆还是别的什么）。……那五十块,解了我一个心结！让我想起当年……唉,不提了！总之,我老王欠你个人情！
他侧过头,朝身后的金丝眼镜男使了个眼色。
金丝眼镜男立刻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打开黑色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双手递给陈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陈先生,您好。这是位于市中心天汇广场A座临街的17号商铺产权转让协议。面积68平米,产权清晰,请您过目。王总已经签字,您只需在这里签字确认即可生效。他指着文件末尾一处空白。
陈善机械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手指冰凉。他低头看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天汇广场A座17号商铺、产权转让、王建国、陈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懵圈的神经上。
天汇广场市中心黄金地段临街商铺68平米这地方一个月的租金……陈善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别说租金了,这铺子本身的价值……他那百万负债在它面前简直就是个弟弟！
王…王哥…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昨天就是个误会！真的！我那五十块……陈善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离奇的梦。他昨天还觉得这系统是坑货,是智障,现在……巨大的冲击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拿着！王建国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江湖大哥气场,我老王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那五十块的情,我记心里了！这铺子,你安心收着！地段不错,租出去或者自己做点小买卖都行！算我老王给你的见面礼！他又重重拍了拍陈善的肩膀,眼神里带着点长辈看晚辈的……慈祥这感觉让陈善头皮发麻。
走了！以后有啥难处,直接去广场物业报我名字！王建国说完,也不给陈善再推辞的机会,转身就钻进了那辆奢华得刺眼的幻影里。金丝眼镜男对陈善微微颔首,也迅速上车。
引擎再次发出低沉的咆哮,幻影平稳地启动,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街角,只留下淡淡的尾气和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陈善,以及手里那份价值连城的烫手山芋——不,是黄金商铺的转让协议。
风吹过,文件在手里哗啦作响。陈善低头,看着那份协议,又抬头看看王建国消失的方向,再低头看看协议……如此反复了几次。
突然,他猛地抬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钻心的疼！
不是梦！
不是梦！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强烈的荒谬感,像火山一样猛地冲上他的天灵盖！他死死攥着那份协议,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系统！那个绝世圣母系统！那个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破系统！它……它说的是真的！那个膀大腰圆、金链子比手指粗的老王,真是个隐藏的江湖大佬！五十块……换一个市中心黄金商铺！
陈善猛地掏出手机,屏幕解锁。昨晚那片刺眼的粉红界面消失了,手机恢复了正常。但他现在看这手机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像是在看一个点石成金的神器！
我滴个亲娘嘞……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这破系统……虽然名字蠢得冒泡……但这挑‘冤大头’的眼光……真他妈是剧毒啊！
就在陈善捧着那份价值连城的商铺转让协议,还沉浸在巨大的、晕乎乎的狂喜和难以置信中时,脑海里那熟悉又令人心惊肉跳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再次炸响,依旧是那廉价粉红界面的既视感：
【叮！冷却维护结束！‘绝世圣母系统V1.0（试用版）’重新上线！】
【检测到宿主圣母光环亮度提升（当前：1.0001%）,潜力巨大！】
【新任务发布：请于今日18:00前,前往幸福里小区西侧垃圾站,找到拾荒者张素芬女士,并将您身上所有现金（检测到余额：0元）及等价于100元的物资赠予她！】
【任务说明：她,一位坚强的母亲,正为儿子高昂的手术费日夜操劳,您的善意是照亮她黑暗的一束光！】
【任务奖励：圣母点+2！圣母光环亮度+2%！小概率触发‘善有善报’隐藏事件！】
【失败惩罚：圣母光环熄灭！霉运缠身一周（包括但不限于走路踩狗屎、泡面没调料包、手机掉马桶等）！倒计时：4小时59分58秒！】
陈善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像被泼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所有现金及等价100元的物资
他现在身上别说现金,连个钢镚儿都摸不出来！唯一的资产就是手里这张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纸——天汇广场17号铺的产权协议！难道让他把这协议撕一半给那拾荒老太太系统疯了吧
还有……霉运缠身一周走路踩狗屎泡面没调料包手机掉马桶这惩罚……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简直是精准打击他这种底层倒霉蛋的尊严！
靠！陈善忍不住低骂一声,感觉刚被那商铺砸晕的幸福感迅速被新的焦虑取代。这破系统,果然没那么简单！刚尝到点甜头,立马就甩过来一个更棘手的任务！
他捏着那份协议,像捏着一块滚烫的山芋。卖铺子别说流程走完得好几天,就算现在立刻能变现,他舍得吗这可是市中心黄金铺面！是能下金蛋的鸡！但任务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陈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自己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T恤,还有脚上那双裂口的拖鞋。物资……物资……他猛地想起自己出租屋里那堆破烂。对！翻箱倒柜！总能凑点值钱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陈善把他那个狗窝彻底翻了个底朝天。他把能想到的、稍微值点钱或者可能对拾荒者有用的东西都扒拉了出来：一台用了五年、卡成PPT的老旧笔记本电脑；一个半新的电热水壶（烧水有点慢,但还能用）；几件质量还行但款式过时的厚外套；两桶没开封的方便面；还有……他看着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蓝色小猪存钱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舍得砸开——里面那几块钱硬币,是他最后一点念想和应急钱。
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一个最大号的、印着XX化肥字样的蛇皮袋里,陈善掂量了一下。电脑和热水壶应该能值点钱,衣服和泡面……加起来能凑够一百块吗他心里完全没底。看看时间,距离18点还有不到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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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扛起那沉甸甸、鼓囊囊的蛇皮袋,像个逃荒的难民,在邻居大妈诧异的目光中,吭哧吭哧地下了楼,朝着幸福里小区西侧的垃圾站方向走去。
幸福里小区名字听着温馨,实则是一片破败的老旧小区。西侧的垃圾站更是污水横流、气味浓郁,苍蝇嗡嗡地奏着交响乐。几个脏兮兮的垃圾桶堆在角落,旁边散落着各种废弃的纸板、塑料瓶、腐烂的菜叶。
陈善捂着鼻子,忍着胃里的翻腾,在垃圾站附近逡巡。天快黑了,昏黄的路灯亮起,光线更加昏暗。他瞪大眼睛搜寻着拾荒者的身影。终于,在垃圾站对面一个稍微避风、堆着些废纸壳的墙角,他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一位老太太,身形异常瘦小,穿着一身洗得看不出颜色、打满补丁的旧棉袄,背着一个比她身体还大的、同样破旧的蛇皮袋。她正佝偻着腰,用一根前端绑着铁钩的木棍,费力地在一个溢满的绿色垃圾桶里翻找着,动作迟缓而吃力。昏黄的路灯勾勒出她嶙峋的轮廓,花白的头发在晚风中凌乱地飘着。她脚边堆着一些刚捡出来的硬纸板和几个空塑料瓶。
是她吗张素芬
陈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虽然吸进肺里的是垃圾的馊味）,扛着自己的蛇皮袋走了过去。
阿…阿姨陈善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不大,怕吓到她。
老太太的动作猛地一顿,警惕地转过身。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写满风霜和疲惫的脸出现在灯光下。她的眼睛浑浊,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警觉,下意识地把脚边刚捡的那点成果往身后挪了挪。
你…你干啥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阿姨,您…您是张素芬阿姨吗陈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无害。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更深的警惕：你…你咋知道俺名字你是谁
我…我是社区志愿者！情急之下,陈善编了个身份,虽然这借口他自己听着都心虚,我们…我们了解到您家里有些困难,儿子需要做手术是吧社区组织了一点爱心捐赠,让我给您送点东西过来！他赶紧放下自己那个沉甸甸的化肥蛇皮袋,拉开拉链。
社区老太太显然不信,眼神里的警惕没消半分,反而更浓了,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握紧了手里的钩子,俺没听说！俺不要！你拿走！她语气很坚决,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对突如其来的好意的深深戒备和抗拒。
陈善急了。任务时间在流逝,老太太油盐不进！他手忙脚乱地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掏：阿姨您看！都是好东西！能用的！这台电脑…呃…虽然旧点,但能用！这热水壶,新的！还有衣服,厚实！还有泡面……都是给您的！您拿着！真的不要钱！
他把东西一样样往老太太脚边推,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急切。
老太太看着地上那些东西,尤其是那台旧电脑和半新的热水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渴望,有怀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窘迫。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最终还是用力摇头,声音提高了一些：拿走！俺不认识你！俺不要！再不走俺喊人了！她握紧了手里的钩子,做出防御的姿态。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一个拼命要给,一个死活不要。晚风吹过,带着垃圾的腐臭和一丝凉意。
陈善急得满头大汗,眼看倒计时一分一秒流逝,任务失败近在眼前。他灵机一动,想起系统任务说明里的关键词手术费。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得更加诚恳,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阿姨！您别怕！我真不是坏人！您看,我知道您儿子在等钱做手术！这钱…手术费是大头,我们帮不上太多,但这点东西您收下,至少能换点钱,或者自己用,省一点是一点,对吧就当…就当是给您儿子积福了！他故意把积福两个字说得重了些。
积福两个字,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老太太紧绷的防线。她握着钩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那层厚厚的警惕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露出底下深藏的、属于一个母亲的疲惫、无助和脆弱。她看着陈善那张因为焦急和用力而微微涨红、汗涔涔的年轻脸庞,那眼神里有急切,有真诚,似乎……真的没有恶意不像那些来驱赶她或者戏弄她的人。
她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晚风吹动她花白的乱发,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最终,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那…谢谢…谢谢小同志了。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她没有去碰地上的电脑和热水壶,只是弯腰,动作迟缓地捡起了那两桶方便面和几件厚外套,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叮！任务完成！】
【圣母点+2！圣母光环亮度提升至3.0001%！】
【隐藏事件‘善有善报’触发概率提升！请宿主耐心等待命运的馈赠…】
冰冷的电子音在陈善脑海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
陈善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看着老太太紧紧抱着那点东西,佝偻着背,默默地拖着她的破蛇皮袋,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垃圾站另一侧的阴影里,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任务完成了,惩罚躲过了,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点沉甸甸的。
这破系统,真是……折腾人！
接下来的日子,陈善一边忙着处理商铺过户的事情（过程意外的顺利,王建国的名头很好使）,一边像个惊弓之鸟,时刻留意着系统的动静。那善有善报的隐藏事件像个薛定谔的猫,让他坐立不安。
一周后的一个傍晚,陈善刚拿到铺面钥匙,正美滋滋地在那个虽然不大但位置绝佳、临街大落地窗的铺子里转悠,盘算着是租出去吃租金还是自己做点啥小生意。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哪位陈善心情不错。
是陈善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却异常激动,甚至有些哽咽,我是…我是张素芬的儿子！我叫李强！
张素芬那个拾荒老太太陈善的心猛地一跳。
陈先生！太谢谢您了！谢谢您！谢谢您那天给我妈的东西！还有…还有您说的话！李强的声音带着哭腔,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妈她…她那天回来,抱着您给的衣服和泡面,哭了好久！她一直念叨,说遇到好人了,说有人记挂着我……您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手术费凑不齐,我妈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偷偷出去捡垃圾,我怎么劝都不听……您那点东西,可能对您不算什么,可对我妈来说,那是……那是她撑下去的一点念想啊！她一直说,好心人说要‘积福’,我儿子的手术肯定能成！结果……结果……
李强激动得喘了口气,声音陡然拔高：结果真应验了！陈先生！我们老房子那边,就是我妈捡垃圾那附近的老城区！拆迁了！昨天刚贴的公告！正式文件下来了！我们家那破房子,能分到三套安置房！还有补偿款！我手术的钱,彻底解决了！我妈再也不用去捡垃圾了！
轰！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陈善脑子里炸开！拆迁三套房！他拿着手机,呆立在空荡荡的商铺中央,落地窗外是繁华的街景,车水马龙。耳边是李强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感谢声,眼前却浮现出垃圾站昏黄灯光下,老太太佝偻瘦小的身影和她紧紧抱着泡面和衣服时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陈先生陈先生您还在听吗李强在电话那头急切地问。
啊…在,在听。陈善回过神,声音有些干涩。
陈先生！我妈说了,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没有您那天的‘积福’,就没有这好事！我们商量好了！补偿的三套房,我们留一套自己住,另外两套……我们决定过户一套给您！手续我们都问好了！您一定要收下！这是我们家一点心意！您千万别推辞！您在哪我们明天就去找您办手续！李强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感激和报恩的决心。
陈善彻底懵了。一套房就因为两桶泡面几件旧衣服就因为那句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积福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想说太贵重了,想说我其实没做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他想起脑海里那个粉红色的、名字蠢到爆的系统界面,想起那个善有善报的隐藏事件……
他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对着手机,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挂了电话,陈善看着手里崭新的商铺钥匙,又看看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靠着冰冷的落地玻璃墙,缓缓滑坐到光洁的地板上。
圣母光环……3.0001%……他喃喃自语,脸上表情复杂到了极点,似哭似笑,这他妈的……哪里是光环……这简直是因果律武器啊！
商铺钥匙在手,拆迁安置房的承诺也落了地（李强一家极其雷厉风行,手续办得飞快）,陈善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有点不真实。百万负债的阴影虽然还在,但已经被这两座从天而降的金山压得几乎看不见了。他琢磨着,等安置房下来,卖掉一套,加上商铺的租金或者自己经营点啥,翻身指日可待！他甚至开始幻想以后的小资生活——咖啡,书店,下午茶……当然,前提是那个名字蠢破天际的圣母系统别再给他整幺蛾子。
然而,系统的冷却期似乎格外短暂。就在他拿到安置房钥匙的第三天晚上,他正窝在刚租来、环境稍好的单身公寓里（终于告别了蟑螂屋！）,惬意地刷着游戏攻略,准备好好放松一下时,那熟悉的、令人菊花一紧的电子音,再次在他脑子里叮当作响：
【叮！检测到宿主圣母光环稳定（当前：3.0001%）,潜力持续释放！】
【新任务发布：请于24小时内,前往‘极速风暴’网吧（地址：XX路XX号）,找到坐在C区23号机的客人（特征：绿色杀马特发型）。】
【任务内容：为其当前进行的网络活动（游戏代练/程序测试）支付100元网费,并附赠一句真诚的鼓励（例如：加油！我看好你！）。】
【任务说明：他,一个被现实毒打的追梦少年,正处在梦想的悬崖边缘！您的微光,或许能点燃燎原之火！】
【任务奖励：圣母点+3！光环亮度+3%！大概率触发‘梦想孵化’增益！】
【失败惩罚：宿主名下所有电子设备（含手机、电脑、未来购买的电子产品）强制安装‘感动银河系圣母语录’屏保及提示音,持续一周！倒计时：23小时59分59秒！】
陈善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动跳出来的任务界面（依旧是熟悉的廉价粉红风）,嘴角抽搐。网吧杀马特代练程序测试支付一百块网费还要附赠一句真诚的鼓励
这任务……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网管或者游戏托儿干的活
惩罚更是绝了——感动银河系圣母语录屏保和提示音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这破系统,折磨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刁钻、越来越有创意了！
不过,有了前两次堪称魔幻的经历打底,陈善现在对这个系统的剧毒眼光,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带着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信赖。不就是一百块和一句加油吗跟一套房和一个黄金铺面比起来,算个屁！万一这绿毛杀马特又是个隐藏的扫地僧呢
干了！陈善一拍大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起手机和钱包就出了门。不就是当个行走的ATM加啦啦队吗这业务,他熟！
极速风暴网吧里烟雾缭绕,空气浑浊,充斥着激烈的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游戏音效和玩家们亢奋的叫骂。劣质香水和汗味、泡面味、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具冲击力的网吧专属气息。
陈善捂着鼻子,眯着眼在昏暗的光线和弥漫的烟雾中寻找C区。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C区23号机。倒不是他眼神多好,实在是那头荧光绿、根根竖起、仿佛被雷劈过的超级赛亚人发型太过耀眼夺目,在昏暗的网吧里像一盏行走的霓虹灯。
机位上的少年看着顶多十七八岁,瘦得像根豆芽菜,穿着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戴着副巨大的、遮住半张脸的耳机。他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双手在键盘上舞动如飞,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屏幕上不是激烈的游戏画面,而是一行行飞速滚动的、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代码！旁边还开着一个类似后台监控的窗口,各种复杂的曲线和数据瀑布般刷新。
陈善凑近了些,看清了屏幕一角最小化的聊天窗口标题：【噩梦级】深渊副本代练,老板在线等结果,急急急！
旁边还有一个简陋的标题栏：‘幻影’核心算法压力测试
-
V0.7。
好家伙！一边接单打游戏里最难副本的代练,一边还在后台偷偷测试自己写的程序这时间管理能力,这一心多用的本事……陈善自愧不如。
少年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两边都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他放在键盘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短信预览,陈善眼尖地瞥见了几个字：房东：最后三天……再不交……
少年瞥了一眼手机,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和焦躁,敲击键盘的手指都乱了节奏。屏幕上,代表代练角色血量的红条猛地下降了一截！
机会来了！
陈善立刻掏出钱包,抽出唯一的一张红色毛爷爷（感谢李强一家提前给的感谢费）,走到前台。
网管,给C区23号机充一百块网费。他把钱拍在柜台上。
网管是个打着哈欠的黄毛小哥,懒洋洋地接过钱,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充好了。
陈善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带着一种拯救迷途少年的使命感,走到那绿毛杀马特少年身后。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阳光、温暖和力量,然后伸出手,带着一种前辈鼓励后辈的架势,重重地拍在少年瘦削的肩膀上！
兄弟！加油！我看好你！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在嘈杂的网吧里都显得格外清晰。
啪！
这一巴掌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只见那绿毛少年被拍得浑身一哆嗦,原本高速飞舞敲击键盘的双手猛地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他戴着巨大耳机的头,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当那张脸完全转过来时,陈善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一张极其苍白的、属于青春期少年的脸,因为熬夜和营养不良,眼窝深陷,布满了浓重的黑眼圈,像被人揍了两拳。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被鼓励的感动,只有被惊吓后的茫然、被打断思路的极度愤怒,以及一种这傻逼谁啊的赤裸裸的懵逼！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发出声音,目光就被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吸引了过去。
屏幕中央,那个代表代练角色的游戏画面,已经变成了灰白色。一个巨大的、鲜红的、无比刺眼的英文单词占据了屏幕中心：
【DEAD！】（死亡！）
而在另一个窗口,那个幻影核心算法压力测试的后台监控界面上,原本平稳运行的曲线,在少年双手离开键盘的瞬间,如同崩断的琴弦,猛地向下俯冲,然后变成了一条刺目的、代表崩溃的直线！无数红色的【ERROR！】警告框像烟花一样疯狂弹出,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少年呆呆地看着自己两个屏幕上同时出现的灾难性景象,又僵硬地、一格一格地扭回头,看向身后这个一脸阳光温暖、仿佛散发着圣母光辉的陈善。
时间仿佛凝固了。
网吧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善清晰地看到,少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极致的茫然,然后是无法置信,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我——操——你——大——爷——啊——！！！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血泪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盖过了网吧里所有的噪音！那声音里的绝望、愤怒和崩溃,让周围几排打游戏的哥们儿都吓得一哆嗦,纷纷摘下耳机看了过来。
老子的单子！老子的程序！老子的房租！老子熬了三天三夜啊！！！你他妈谁啊！你拍我干嘛！你喊个屁啊！你赔我！！！
绿毛少年猛地跳了起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狮子,张牙舞爪地就要扑向陈善。那眼神,恨不得把陈善生吞活剥了！
陈善吓得魂飞魄散！卧槽！剧本不对啊！说好的点燃燎原之火呢这他妈直接点着炸药桶了！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像身后有鬼在追！
兄弟！误会！都是误会！网费我请了！加油！我看好你！他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还不忘回头喊出任务要求的后半句鼓励,然后在一片看傻逼的目光和绿毛少年歇斯底里的追杀咒骂声中,连滚爬爬地逃出了极速风暴网吧。
夜风吹在脸上,陈善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他欲哭无泪地掏出手机,看着任务界面上跳出的提示：
【叮！任务完成！】
【圣母点+3！圣母光环亮度提升至6.0001%！】
【‘梦想孵化’增益已触发！请宿主静待花开…（附带一个像素风的、冒着傻气的笑脸）】
静待花开花没开,老子差点被人当花肥给扬了！陈善对着手机屏幕悲愤地低吼,这破增益……怕不是‘梦想爆破’吧！
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在火药桶上跳完踢踏舞的傻逼。那绿毛小子最后那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表情,估计能成为他接下来几天的噩梦素材。
时间在陈善患得患失的心情中溜走。安置房顺利到手,他果断卖掉其中一套位置稍偏的,加上之前处理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银行卡里的数字终于突破了七位数——一百五十万！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苦尽甘来的踏实感。百万负债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现在是手握百万现金、一套自住安置房、一个黄金商铺（暂时租出去了,租金可观）的小有产者！
扬眉吐气！
陈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全市最高档的楼盘——云顶天阙的售楼处。他穿着特意新买的行头,腰杆挺得笔直,目标明确：全款拿下！就要那套他看沙盘时流了好久口水的、视野无敌的江景大平层！
沙盘在璀璨的射灯下美轮美奂,模型楼宇间点缀着绿意,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江景模拟图。穿着笔挺西装、妆容精致的售楼小姐小赵,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虽然干净,但牌子普通,气质也带着点……怎么说呢,暴发户的急切全款买云顶天阙她见得多了,嘴上说着全款,最后往往卡在贷款上。
陈先生,您真有眼光！这套2702是我们楼王位置,360度无遮挡江景,私人电梯入户,精装交付,拎包入住……小赵的介绍词如同事先录制好的唱片,流利却缺乏温度。她拿出计算器,总价是988万,如果您确认全款的话,我们可以给您申请一个99折的优惠,再抹掉零头,算您978万整,您看怎么样
978万陈善皱了皱眉,这价格比他预估的高了点,但还在他的心理承受范围（卖掉商铺的话）！他正要点头,豪气干云地说定了！
就在这决定他人生巅峰的关键时刻——
嗡！
口袋里的手机,像一颗被引爆的定时炸弹,开始了疯狂震动！
陈善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不…不是吧！又来！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果然！那该死的、粉红得刺眼的系统界面,蛮横地霸占了整个屏幕！旋转跳跃的彩色大字,带着一种末日审判般的压迫感：
【警告！终极圣母试炼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请宿主立即放弃购房计划！将您名下所有可动资产（检测到：现金约150万,安置房一套（估值约300万）,天汇广场17号商铺（估值约500万）,总资产约950万）,无条件、无保留、立即赠予‘天创科技’公司创始人兼CEO——郑天宇先生！】
【任务说明：他,一个怀揣改变世界梦想却被资本围猎的斗士,正面临公司破产清算、妻离子散的绝境！您的倾囊相助,是圣母之心的终极闪耀！是拯救一个伟大灵魂于深渊的圣光！】
【任务奖励：绝世圣母毕业证书（虚拟）！圣母光环MAX！银河系和平勋章（精神嘉奖）！】
【失败惩罚：宿主所有资产（含未来所得）将被强制锁定于‘圣母慈善信托基金’,仅可用于资助系统认定的‘潜在贵人’,宿主本人终生无法动用分毫！倒计时：1小时！】
轰隆！
陈善感觉脑子里像是被丢进了一颗核弹！
所有资产！950万！无条件送给郑天宇！
那个郑天宇他知道！本地科技圈这两天最大的新闻人物！天创科技的创始人,一个曾经风光无限、被誉为天才的年轻创业者。但就在最近,他的公司因为核心产品存在重大缺陷被曝光,同时被爆出财务造假、挪用资金等丑闻,遭到多家投资机构集体诉讼和银行抽贷,一夜之间濒临破产,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据说老婆也带着孩子跑了,房子车子全被查封,惨得不能再惨！
系统让他把辛辛苦苦、近乎魔幻般积攒起来的全部身家,送给这个被实锤坑了投资人、坑了员工、坑了合作伙伴的骗子还美其名曰拯救伟大灵魂这已经不是冤大头了,这简直是主动跳进粪坑里捞金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善内心在疯狂咆哮,脸色煞白,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他猛地抬头看向售楼小姐小赵,对方被他狰狞的表情和突然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职业笑容都僵住了。
陈…陈先生您…您还好吧是不是价格方面……小赵小心翼翼地问。
等等！陈善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这房子…我…我再考虑一下！马上！等我打个电话！他语无伦次,抓起手机,像抓着个烫手山芋,跌跌撞撞地冲到售楼处外面僻静的消防楼梯间。
冰冷的墙壁贴着他汗湿的后背。他背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鲜红的倒计时：59分48秒…47秒…
放弃把一切都送给那个声名狼藉的郑天宇然后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甚至比解放前还惨背负着绝世圣母的虚名,看着自己的钱被系统拿去填无底洞
不放弃那圣母慈善信托基金的惩罚……意味着他这辈子都只是系统的一个傀儡提款机！所有赚的钱都不属于自己！他奋斗的意义何在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比当初负债百万时还要绝望！那是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刚刚看到曙光又被一脚踹回深渊的冰冷窒息感！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陈善痛苦地抱着头,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前两次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老王烧烤摊主,隐藏大佬；拾荒老太太,拆迁暴富…系统那剧毒的眼光,似乎…从未出错它总能精准地找到那些看似落魄、实则蕴含巨大转机的贵人……
可这次不一样！郑天宇的丑闻是实打实的！证据确凿！无数人被他坑得倾家荡产！他陈善这点钱砸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到！系统难道会错还是说……郑天宇身上,有外人不知道的巨大反转
赌还是不赌
陈善的内心在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自杀行为！情感上,他对郑天宇这种人深恶痛绝！但前两次系统创造的奇迹,又像魔鬼的低语,不断诱惑着他：万一呢万一系统这次又对了呢那可是圣母光环MAX啊！银河系和平勋章啊！（虽然听起来像小孩玩具）
倒计时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30分…29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钝刀子割肉。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放弃购房放弃这触手可及的安稳和尊严去赌一个声名狼藉的骗子身上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反转
陈善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他猛地想起绿毛少年最后那崩溃的咆哮,想起自己当时逃跑的狼狈……系统说的梦想孵化……那小子后来怎么样了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突然钻进他混乱的脑海：那个一边打地狱副本代练、一边测试自己破程序的绿毛杀马特…他搞的东西,该不会…该不会真有点名堂吧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
妈的！妈的！妈的！陈善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冰冷的水泥地面,骨节生疼。他抬起头,眼睛因为极度的挣扎和疯狂而布满血丝。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郑天宇那张被媒体放大的、憔悴绝望的脸。
系统……老子再信你最后一次！陈善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你要是敢坑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房产中介的电话,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喂老张……我…我云顶天阙那套房子……不买了！对！立刻！马上！还有……帮我联系最快的评估公司！我名下所有资产……天汇广场的铺子,幸福里那套安置房…全部！立刻！马上！给我估值！我要最快速度套现！
挂掉电话,他又颤抖着手指,在手机浏览器里疯狂搜索郑天宇、天创科技、最新情况、联系方式……
倒计时：10分钟。
陈善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焦躁地踱步。手机不断响起,评估公司的,房产中介的,银行经理的……他语速飞快地下达着指令,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
终于,在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三分钟时,他拨通了通过一个财经记者朋友辗转要到的、据说是郑天宇目前唯一还能打通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陈善以为无人接听、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时,终于被接通了。
一个极度疲惫、沙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声音传来：喂…哪位背景音一片死寂。
郑总！是我！陈善！陈善几乎是吼出来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没时间解释了！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但别放弃！你的项目有价值！我相信你！我…我把我的全部身家！950万！现在就打给你！账号！快给我账号！立刻！马上！救命钱！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沉重的、压抑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郑天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极致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哽咽：你……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帮我我……我……
账号！！！陈善对着话筒咆哮,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鲜红的倒计时：00:01:15！
一串数字被郑天宇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报了出来。
陈善的手指在手机银行APP上飞舞,汗水模糊了屏幕。输入金额：9,500,000.00！确认收款人！指纹验证！面容识别！
【交易处理中……】
倒计时：00:00:05…4…3…2…1…
【叮！终极圣母试炼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绝世圣母毕业证书（虚拟）！】
【圣母光环等级：MAX（永恒闪耀）！】
【银河系和平勋章（精神嘉奖）已颁发至宿主意识空间！】
【系统提示：‘绝世圣母养成系统V1.0（试用版）’使命达成,即将卸载…滋滋…感谢您的无私奉献…愿圣母之光…照耀…滋滋…】
手机屏幕上的粉红界面闪烁了几下,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最后彻底熄灭、消失。手机恢复了正常桌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陈善的幻觉。
转账成功的提示短信,几乎同时跳了出来。
陈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滑坐到地上。他看着那条转账成功的短信,又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机桌面,大脑一片空白。
950万……没了。
就这么……没了。
他呆呆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售楼处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仿佛隔着一个世界。没有狂喜,没有解脱,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谬感。他,陈善,一个前百万负翁,刚刚把自己价值近千万的身家,在最后三秒钟,打给了一个素未谋面、声名狼藉、濒临破产的骗子。
他赌上了全部。
为了一个名字蠢爆了的系统,和那虚无缥缈的MAX光环。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三个小时。楼梯间的感应灯因为长久的寂静而熄灭,将他笼罩在黑暗中。
嗡…嗡…嗡…
寂静中,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来电显示——郑天宇！
陈善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着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郑天宇的声音彻底变了！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带着劫后余生巨大狂喜和强烈哭腔的嘶吼,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破听筒：
陈先生！陈先生！！！神了！您真是神了！！！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陈善懵了,嗓子发干：知…知道什么
专利！是专利！！！郑天宇激动得语无伦次,几乎是在嚎叫,我们天创的核心！根本不是外面说的那个垃圾产品！我们真正值钱的、投入了所有心血的,是底层那个‘星尘’通信协议栈的专利！只是被之前那个该死的CTO和投资人联手做局掩盖了！他们想逼死我,低价拿走专利！
他喘着粗气,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尖锐：就在刚才！就在您那笔钱到账前的几分钟！我委托的律师,终于拿到了关键证据！证明那份专利的所有权完全属于我个人！跟破产的公司无关！而且……而且……
郑天宇的声音因为巨大的惊喜而哽咽得说不出话,缓了好几秒才带着哭腔继续吼道：而且就在刚刚！‘寰宇科技’！行业巨头！他们的技术总监亲自给我打电话了！他们一直在暗中关注‘星尘’！之前因为我们的丑闻不敢接触,现在看到专利确权的消息,立刻找上门了！他们愿意出价……出价两亿！买断‘星尘’的全球独家授权！首付款五千万！马上就可以签意向书！！！
轰！
两亿！五千万首付！
陈善的脑子彻底被炸成了空白！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震耳欲聋！
陈先生！恩人！我的再生父母！！郑天宇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没有您那950万救命钱,没有您那通电话给我的最后一点支撑,我可能……可能真的就签了那份贱卖专利的协议,或者……或者从楼顶跳下去了！是您救了我！救了‘星尘’！这专利,这公司,有一半是您的！我郑天宇对天发誓！寰宇的五千万首付款一到账,我立刻给您转三千万！不！五千万都给您！后续的授权分成,您占百分之四十九！我们签合同！现在就签！！！
后面郑天宇还说了什么感恩戴德、赌咒发誓的话,陈善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狂喜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上,屏幕还亮着,里面传出郑天宇激动到变形的哭喊声。
楼梯间的感应灯,因为声音的震动,啪地一声,亮了。
刺眼的白光骤然洒下,照亮了陈善那张布满泪痕、却又在极度震惊和狂喜中扭曲出怪异笑容的脸。
黑暗中,他无声地咧开嘴,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痛快淋漓的嘶吼,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反复回荡：
哈……哈哈哈哈……系统……我日你仙人板板……老子……老子爱死你了！！！
一个月后。
市中心顶级私房菜馆玉馔阁最奢华的包间天香苑。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包间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珍馐美味,许多菜品陈善连见都没见过,香气浓郁得化不开。
主位上,陈善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定制西装（虽然肚子被撑得有点圆滚滚）,红光满面,志得意满。他左边坐着红光焕发、意气风发的郑天宇（寰宇的五千万首付已到账,星尘专利的评估价值还在飙升）,右边是穿着唐装、笑容和煦却气场强大的王建国（江湖大佬退休生活很惬意）。李强和他母亲张素芬坐在稍侧的位置,老太太换上了崭新的衣裳,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连那个绿毛杀马特少年（现在染回了黑色,穿着一身程序员标配的格子衫,眼神依旧有点熬夜后的呆滞,但精气神完全不同了）也在座,被郑天宇特意拉来,介绍给陈善。
陈哥！再敬您一杯！郑天宇端起分酒器里澄澈的茅台,激动得手都在抖,要不是您那晚雪中送炭,力挽狂澜,我郑天宇现在怕是骨头都凉了！‘星尘’也早就被人渣们糟蹋了！您是我的贵人！是‘天创’的救星！这杯,我干了！您随意！说罢,一仰脖,分酒器里的酒液瞬间消失。
陈老弟！王建国也笑呵呵地举杯,他喝的是特供黄酒,缘分！都是缘分！当初我就看你这小伙子,心地实诚！那五十块的情,我老王记一辈子！以后在江城,有啥事,报我名字！语气平淡,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陈先生…李强扶着母亲站起来,老太太端着一杯果汁,眼里含着泪花,我和我妈…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陈…陈哥…绿毛少年,哦不,现在应该叫林风,有些腼腆地站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那个…那天在网吧…对不住…我太冲动了…后来…后来郑总找到我,买了我那个‘幻影’压缩算法的核心代码…价钱…特别好…我…我敬您！他端起一杯可乐,脸有点红。
觥筹交错,感恩戴德,气氛热烈到顶点。陈善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脸上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茅台醇厚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火烧般的暖意,直冲四肢百骸。爽！太他妈爽了！从地狱到天堂,不过如此！
酒酣耳热之际,陈善借口去洗手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豪华包间自带的小洗手间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映出他微醺泛红的脸。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让滚烫的脑子清醒一点。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名牌西装、肚子微凸、眼神却依旧带着点底层挣扎痕迹的自己,陈善咧开嘴笑了。
他下意识地,带着点恶趣味和怀念,在脑海里默念：系统在吗MAX光环亮一个给哥看看
没有回应。
脑海里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劝酒声和笑声。
那个名字蠢爆、界面廉价、却一次次把他推向人生巅峰（虽然过程极其惊险）的绝世圣母系统,真的彻底消失了。连带着那粉红色的界面,那冰冷的电子音,那奇葩的任务和惩罚……都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个绝世圣母毕业证书和银河系和平勋章的概念,虚无缥缈地存在于他的意识深处。
陈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种复杂难言的感慨。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微凸的肚子,感受着昂贵西装的细腻面料,还有那沉甸甸的、代表着泼天富贵的饱腹感。
呵……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笑骂了一句,带着浓浓的醉意和一种大梦初醒般的释然：
破系统……算你丫的狠！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心满意足、又有点欠揍的笑容,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领口。
不过嘛……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对着镜中那个红光满面的暴发户,挤了挤眼,这圣母……当得……真他娘的……值！
豪华包间天香苑里的喧闹持续到深夜。茅台、黄酒、可乐轮番上阵,感恩戴德的话语几乎要把天花板掀翻。陈善来者不拒,喝得满面红光,肚子被山珍海味撑得滚圆,昂贵的西装扣子都悄悄解开了一颗。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泡在幸福蜜罐里的海绵,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老子发达了的气息。
郑天宇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就让法务准备好合同,五千万立刻到账,后续专利分成白纸黑字写清楚。王建国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传授江湖低调经,眼神里是真把他当成了自家小兄弟。李强母子千恩万谢,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着陈善,眼泪就没停过。连那染回黑发、换上格子衫的程序员林风,也腼腆地敬了陈善好几杯可乐,眼神里没了网吧时的暴躁,多了份找到伯乐的感激。
陈哥,您真是我的贵人！那‘幻影’核心算法,要不是郑总慧眼识珠……当然,要不是您那天……林风挠挠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提网吧的追杀。
嗨！小事！都是缘分！陈善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仿佛那天抱头鼠窜的不是自己,以后跟着郑总好好干！前途无量！他感觉自己此刻说话都自带回音,金光闪闪。
酒终人散,代驾开着郑天宇那辆崭新的宾利添越（首付款刚到账就迫不及待提了车）,将微醺的陈善送回了他刚租下的、位于市中心顶级服务式公寓的豪华大平层。指纹锁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不再是出租屋的霉味,而是高级香氛系统释放的、清冽的雪松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江城最璀璨的夜景,霓虹如星河般流淌。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在柔和的氛围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开放式厨房的嵌入式冰箱发出低沉的嗡鸣。一切都崭新、奢华、空旷得有些不真实。
陈善甩掉蹭亮的皮鞋,赤脚踩在温润的橡木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酒精带来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消退,但窗外的繁华夜景却让他有种奇异的清醒感。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套价值六位数的定制西装,又抬手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那是今晚盛宴的勋章。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浊气。
爽！真他娘的爽！从负债百万、啃着泡面在催债电话里装孙子,到如今手握数千万现金（郑天宇那五千万即将到账）、顶级房产（商铺和安置房还在）、以及未来可能源源不断的专利分成,身边还围着一群对他感恩戴德的贵人……这人生过山车,坐得比蹦极还刺激！
他瘫倒在柔软得能把他整个人陷进去的沙发里,摸出手机。银行APP的图标在屏幕上闪闪发光。他点开,看着那个代表活期存款的、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的数字——那是卖掉安置房和商铺套现的钱,还没来得及花。很快,这个数字前面就要再加一个5开头了。
巨大的满足感像暖流一样包裹着他。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沙发上肆无忌惮的傻笑。笑着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却悄然爬上心头。
那个把他从地狱一脚踹进天堂、又在他最巅峰时刻功成身退的玩意儿……那个名字蠢破天际的绝世圣母系统……它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闭上眼,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粉红色的廉价界面冰冷的电子音奇葩的任务和令人蛋疼的惩罚还有那最后的圣母光环MAX、银河系和平勋章……一切都清晰得如同昨日,却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无论他怎么尝试呼唤、默念、甚至带着点怀念地骂两句,脑海里都空空如也,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声。
它真的消失了。像一个完成了KPI的顶级销售,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个盆满钵满、却又有点无所适从的客户。
啧……陈善咂咂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感激当然有,没有系统,他现在可能还在某个阴暗角落被催债的堵门。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奇特的失落就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叨逼叨,虽然烦人,但突然安静了,反而有点不习惯。
他晃晃脑袋,把这丝矫情甩开。想那么多干嘛现在要做的,就是享受！狠狠地享受这泼天的富贵！
接下来的日子,陈善彻底放飞了自我。
郑天宇那边的五千万首付款如同承诺般准时到账,看着银行短信里那串长得需要数一数的零,陈善在银行VIP室里差点蹦起来。后续的专利授权谈判也异常顺利,寰宇科技展现出了巨头的气魄,合同条款优厚得让郑天宇都咋舌。陈善作为持有49%分成的大股东,躺着收钱的日子指日可待。
他立刻杀回云顶天阙售楼处。这一次,他连沙盘都没看,直接指着之前看中的那套2702江景大平层,对着上次接待他的售楼小姐小赵（对方此刻的表情精彩得像调色盘）,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全款。
刷卡,签字,一气呵成。近千万的房款瞬间划走,陈善眼皮都没眨一下。小赵全程双手微微发抖,脸上的笑容谄媚得能滴出蜜来,一口一个陈总,仿佛之前眼底那丝轻慢从未存在过。
王建国得知他买了房,大手一挥,直接派来一个装修队,领队的是个老师傅,据说专门伺候过几位退隐江湖的大佬的宅邸。陈老弟,安心住着！材料用最好的！风格按你喜欢的来！钱提钱伤感情！王建国在电话里豪爽大笑。于是,陈善那套俯瞰江景的大平层,开始了低调奢华的蜕变,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新木料混合的迷人气息。
至于座驾陈善对车没啥研究,但知道贵的就是好的。他溜达到江城最顶级的汽车展厅,在一众销售炽热的目光中,指着一辆线条流畅、通体哑光灰、低调中透着极致奢华的宾利飞驰：就它了。连试驾都省了。车牌王建国一个电话,一个寓意极好的豹子号就送到了他手上。
林风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那套被郑天宇收购的幻影压缩算法,经过寰宇技术团队的优化和包装,作为一项独立技术授权给了一家大型云服务商,第一笔授权费就高达八位数。作为天使投资人（虽然这天使当得有点狼狈）,陈善又意外收获了一笔不菲的分红。林风专门打来电话,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再三邀请陈善去他新成立的小工作室指导工作。
陈善的日子,彻底变成了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富豪模板。
早晨,在三百平米的大平层主卧醒来,智能窗帘无声滑开,阳光洒满江面。穿着真丝睡袍,在开放式厨房里,由聘请的私厨准备一份精致的早午餐（他通常起不来吃早餐）。下午,要么去自己那个黄金铺面转转（租给了一家高端咖啡厅,生意火爆）,收收租,喝杯手冲；要么开着宾利,漫无目的地在江边兜风；或者去郑天宇重整旗鼓的新天创公司坐坐,享受一下大股东的待遇,顺便看看自己那49%的分成又涨了多少。
晚上,则是各种应酬。郑天宇的科技新贵圈,王建国的江湖老友局,甚至还有李强母子执意要请的家宴（在老太太眼里,陈善是比菩萨还灵验的恩人）。灯红酒绿,觥筹交错,身边永远不缺笑脸和奉承。
钱那只是一个不断增长的数字。烦恼似乎只剩下今天该宠幸哪家米其林餐厅,或者衣柜里那堆名牌衣服该穿哪一件。
陈善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软绵绵的,却又无比踏实。他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他成了别人口中的陈总,成了圈子里新晋的善爷。那个曾经在破出租屋里为五十块晚饭发愁、被催债电话逼到角落的陈善,仿佛真的被埋葬在了过去。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陈善心血来潮,没叫司机,自己开着那辆宾利飞驰,慢悠悠地驶向城市边缘。他没什么目的,只是忽然想看看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车子穿过熟悉的、渐渐变得破败的街道,最终停在了那栋熟悉的、墙皮剥落的筒子楼前。与周围拔地而起的新楼相比,它显得更加颓败和格格不入。陈善坐在车里,隔着深色的车窗膜,静静地看着。
楼道口,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似乎还在。他甚至仿佛能看到自己当初扛着蛇皮袋、像个难民一样狼狈跑出来的样子。楼下,老王烧烤的摊子还在老位置,只是换了主人,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在烟雾缭绕中忙碌着。
物是人非。
陈善没有下车。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有感慨万千,也没有衣锦还乡的炫耀冲动。只有一种淡淡的、近乎抽离的平静。这里的一切,贫穷、窘迫、挣扎……都成了他人生剧本里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背景板。
就在他准备发动车子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背着沉重书包的瘦小男孩,正低着头,在老王烧烤新摊主旁边的垃圾桶里翻找着。他的动作很小心,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谨慎和熟练,似乎在寻找空塑料瓶或者废弃的纸板。
男孩的侧脸很稚嫩,眼神却有些麻木和疲惫。
这一幕,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陈善一下。没有痛感,只有一丝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涟漪。
他想起了那个垃圾站昏黄灯光下的佝偻身影,想起了那个在网吧里双眼通红、为房租和梦想搏杀的绿毛少年,想起了当初走投无路、被系统逼着当圣母的自己……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善的手伸向了扶手箱。里面常备着一些现金,是王建国提醒他的江湖规矩——方便打点,也方便应急。
他摸出一张钞票。
不是红色的一百块,也不是绿色的五十块。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抽出了一张崭新的、带着油墨香的……五十元。
他降下车窗,对着那个还在专注翻找垃圾桶的男孩喊了一声：嘿！小子！
男孩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警惕又茫然地看着这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豪车,以及车窗里那个穿着讲究、面色红润的陌生男人。
陈善没说话,只是扬了扬手,然后手腕一抖。
那张崭新的五十元钞票,像一片轻盈的叶子,打着旋儿,在午后的阳光下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精准地飘落在男孩脚边不远处的干净地面上。
男孩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张绿票子,又看看车里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善没再看男孩的反应。他升起车窗,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目光和喧嚣。发动机发出低沉悦耳的轰鸣,宾利平稳地启动,汇入车流,驶离了这个属于过去的地方。
车内,高级音响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陈善靠在舒适的头枕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繁华的街道。刚才那一瞬间的举动,像投入湖面的一粒小石子,涟漪早已消散无踪。他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没有期待感谢,也没有所谓的行善积德的念头。
只是……顺手而已。
他掏出手机,习惯性地扫了一眼银行APP。一条最新的入账短信安静地躺在通知栏最上方：
【XX银行】您尾号9527的账户入账人民币50.00元,活期余额……
陈善的目光在那条短信上停留了半秒,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
他关掉屏幕,将手机随意丢在副驾的真皮座椅上,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融入这座金光闪闪的城市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