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慈心孤儿院 > 第一章

雨水顺着周雨晴的黑色风衣滴落,在脚边积起小小的水洼。她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抬头望着门楣上摇摇欲坠的慈心孤儿院几个字。二十年了,红漆剥落殆尽,木质的牌匾被雨水泡得发胀,慈字的竖钩已经断裂,像一只扭曲的手指指向阴沉的天空。
这个地方依然如她记忆中的阴森可怖,只是更加破败。围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砖缝里钻出几株灰绿色的野草,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二十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雨中,看着消防车的红光映红半边天,听着林修女在警戒线后低声说:都结束了,7号。
你终于回来了。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周雨晴猛地转身,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依然一眼认出了那张脸——林修女。岁月在那张曾经美丽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眼角的皱纹堆叠着,像干涸河床上的裂纹。但那双眼睛,那双总是半眯着、却能精准捕捉到每个孩子细微动作的眼睛,如鹰般锐利,丝毫未变。
林院长,周雨晴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嘴角的肌肉却僵硬得像块石头,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掌心的冷汗浸湿了行李箱的拉杆。
林修女撑着一把黑伞,伞面是沉闷的黑色,边缘有些脱线。伞下的阴影让她的表情晦暗不明,只能看到她微微动了动嘴角:我收到你的信了,说要回来捐赠。她上下打量着周雨晴,目光像带着钩子,从她的风衣领口滑到高跟鞋尖,看来你在外面过得不错。
周雨晴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腕上的手表。那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定制款,表盘是深海蓝,表带是哑光的黑色皮质。没人知道,表带内侧藏着一个暗格,里面嵌着一把三厘米长的钛合金小刀,刀刃薄如蝉翼,足以划破皮肤。托您的福。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进来吧,雨大了。林修女转身推开铁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吱呀——的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让周雨晴的耳膜一阵发麻。
周雨晴跟着她走进院子,脚下的碎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铁锈和潮湿的气息。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雨天,空气中弥漫着煤油的味道,大火舔舐着木质的窗棂,发出噼啪的声响。尖叫声从各个房间传来,有她的,有其他孩子的,还有她拼命拉却拉不开的那扇门——门把手烫得像烙铁,她的手心至今留着浅褐色的疤痕。
你的房间还留着,林修女突然说,声音被雨声切割得有些破碎,三楼尽头那间。
周雨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您还记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记得每一个孩子。林修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风一吹就散了,特别是你,7号。
7号。这个编号像一根针,猛地刺进周雨晴的心脏,让她胃部一阵绞痛。在孤儿院,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1号、3号、5号...男孩是单数,女孩是双数。她一直是7号,直到十八岁被周家收养,才拥有了周雨晴这个名字。
主楼的大厅比记忆中更加阴暗潮湿,墙角结着蛛网,网住了几片枯叶。墙皮大块剥落,露出里面发霉的木板,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是当年孩子们用指甲或石块划下的歪歪扭扭的数字。几个孩子蹲在角落里玩积木,积木是缺角的,颜色褪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看到陌生人进来,他们齐刷刷地抬头,眼神空洞得不像孩子该有的,没有好奇,没有胆怯,只有一片死寂,像蒙着一层灰的玻璃珠。
现在院里有多少孩子周雨晴问道,目光扫过那些孩子。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罩衣,衣服上打着补丁,款式像是几十年前的旧物。
十二个。林修女回答,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比你在的时候少多了。现在的人啊,宁愿把孩子丢在垃圾桶也不愿送来孤儿院。她顿了顿,补充道,丢在垃圾桶的,活不过一夜。
周雨晴注意到一个瘦小的女孩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她。女孩的头发枯黄,梳着两条细弱的辫子,辫子梢沾着灰尘。她的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像受惊的小鹿,怯生生的眼神让周雨晴想起了小雨。小雨总是躲在她身后,攥着她的衣角,像只温顺的小猫。周雨晴向女孩微笑,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些,但女孩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柱子后面,只留下一道晃动的影子。
他们怕生。林修女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晚饭六点,你可以先休息。捐赠的事明天再谈。
周雨晴点头,拎着行李上楼。楼梯是木质的,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坍塌。扶手上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木头,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是积了一层厚厚的污垢。她数着台阶,一级、两级、三级...一共三十七级,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三楼的走廊尽头,那扇蓝色的门依然在那里,只是油漆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的原木色,像一块陈旧的伤疤。门把手上缠着一圈铁丝,铁丝上挂着一把小铜锁,锁身已经锈成了绿色。
林修女没有跟上来,大概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周雨晴从包里翻出一根发夹,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她屏住呼吸,将发夹掰直,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带着霉味和时间的气息。周雨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用手扇了扇。房间小得可怜,大约只有六平米,一张铁床靠着墙,床板是拼接的,中间有条缝隙;一个掉了漆的衣柜立在床尾,柜门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扇小得只能伸出头去的窗户嵌在墙壁上方,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像蜡烛。
但令周雨晴震惊的是,墙上贴满了泛黄的报纸剪报——全是关于她的。
周氏集团继承人周雨晴出席慈善晚宴——照片上的她穿着白色礼服,挽着养父的手臂,笑容得体。剪报旁边用红笔圈出了她的项链,项链吊坠是周家的家徽。
商业才女周雨晴收购科技公司——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旁边用红笔打了个问号,问号的钩划得特别深,几乎要戳破报纸。
周雨晴被授予年度杰出青年企业家——这张剪报最新,边缘还没完全变黄,旁边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像他,真像他。
周雨晴的血液几乎凝固了。这些剪报的时间跨度长达十年,从她刚进入周氏集团,到成为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林修女一直在监视她,像盯着笼子里的猎物。
她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被塑封过,边角有些磨损。那是她和小雨唯一的合影,是偷偷用一个好心的义工留下的旧相机拍的。照片上的两个女孩穿着同样的格子裙,那是义工阿姨给她们做的,笑得灿烂。小雨比她小两岁,总是跟在她身后,7号姐姐,7号姐姐地叫。她是周雨晴在孤儿院唯一的亲人,是黑暗里的一点光。火灾那晚,小雨没能逃出来。
这次我一定会找到真相,周雨晴对着照片轻声说,指尖轻轻拂过小雨的笑脸,也会找到你,不管你在哪里。她一直怀疑,小雨没死。火灾后,警方说没有找到小雨的尸体,但林修女坚持说她死了。她不信,从来都不信。
晚餐在一楼的大食堂进行。长桌是用几块木板拼接的,桌腿垫着石块才勉强放平。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稀粥、咸菜和几个干瘪的馒头。稀粥清得能照见人影,咸菜是黑乎乎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菜做的,馒头硬得像石块。
孩子们安静地排队取餐,动作机械得像木偶。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只有勺子碰到搪瓷碗的轻响。周雨晴注意到他们的手腕上都有编号,用蓝黑墨水写着,有的已经模糊了,又被重新描了一遍。12号、14号、15号...和当年的她一样。
坐这里。林修女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那是唯一一张看起来干净些的木凳。
周雨晴坐下,发现自己的碗里比别人多了一个鸡蛋。鸡蛋是白煮的,壳上还有裂痕,像是煮的时候没拿稳。您太客气了。她拿起鸡蛋,蛋壳冰凉。
贵客当然要特殊招待。林修女微笑,那笑容让周雨晴后背发凉。她的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眼睛却没什么笑意,像蒙着一层薄冰。
饭吃到一半,周雨晴装作不经意地问:林院长,我这次回来,其实还想查查当年的档案。我有个妹妹...
小雨,林修女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很清晰,压过了雨声,编号11。
周雨晴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瓷勺磕在水泥地上,缺了一小块。您记得她她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说过,我记得每一个孩子。林修女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像两点鬼火,特别是你和11号。她顿了顿,用勺子轻轻敲着碗沿,你们俩,最像。
周雨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想看看当年的记录,火灾调查报告之类的。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林修女放下勺子,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食堂里格外刺耳,像敲在心上。明天吧,档案室在地下室,现在太晚了。她的目光落在周雨晴的手腕上,你的手表很漂亮。
周雨晴的心一紧,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朋友送的。
晚餐后,孩子们被一个跛脚的老妇人带走洗漱。老妇人佝偻着背,走路一瘸一拐,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她看都没看周雨晴一眼,只是机械地挥了挥手,孩子们就排着队跟她走了,像一群被驱赶的羔羊。
周雨晴借口散步,在院子里转悠。孤儿院比她记忆中小了许多,围墙只有两米高,上面缠着带刺的铁丝网,有些地方已经锈断了。围墙外是茂密的树林,树木长得很高,枝桠交错,在雨夜中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影子投在墙上,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
她绕到主楼后面,那里堆着一些废弃的杂物,有破旧的桌椅,有生锈的铁皮桶,还有几捆干枯的树枝。她记得,二十年前,这里有一扇小窗户,是地下室的通风口。果然,在杂物堆后面,她发现了一扇半掩的地下室窗户,窗户玻璃早就碎了,只用一块木板挡着。
二十年前的好奇心此刻又回来了。当年她和小雨总喜欢偷偷跑到这里,透过窗户缝往地下室看,里面黑漆漆的,只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机器在运转,又像是有人在哭。林修女说地下室是放杂物的,不许他们靠近,谁靠近就会被关禁闭。
周雨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移开木板,撬开窗户。窗户不高,她弯下腰就能钻进去。她深吸一口气,跳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弥漫着霉味和另一种奇怪的气味,像是消毒水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打开手机照明,光线刺破黑暗,眼前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木门,门上挂着生锈的铁锁。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还传来隐约的机器运转声。
周雨晴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脚下的地面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踩上去发出吧唧的声响。她走到那扇门前,门没锁,虚掩着一条缝。她推开一条缝,手机的光线射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房间里摆满了医疗设备,有闪烁着绿光的仪器,有插着管子的玻璃瓶,还有一张不锈钢的手术台,上面放着手术刀、止血钳等工具,刀刃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墙上贴满了儿童的大脑扫描图和血液检测报告,每张图下面都标着编号:9号、10号、12号...旁边用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她一个也看不懂。
一个玻璃柜靠墙放着,柜子里陈列着数十个小瓶子,每个瓶子里泡着某种组织,呈灰白色,大小不一。瓶子上贴着标签,写着编号和日期,最新的一个日期是上周。周雨晴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才没吐出来。
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房间中央的椅子——那是一张特制的椅子,扶手和椅腿上都有皮带扣,皮带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干硬得像树皮。椅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头套,上面连着电线,电线另一端接在一台老旧的仪器上。
这不是档案室,这是一个实验室。
你在找这个吗
周雨晴猛地回头,心脏差点跳出胸腔。林修女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本发黄的档案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
我...我只是...周雨晴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到林修女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
没关系,林修女出奇地平静,甚至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我知道你会来。跟我来,我给你看你想看的东西。她转身走向走廊另一头,那里还有一扇门,门是厚重的金属材质,上面刷着绿色的油漆。
周雨晴犹豫了一下,但好奇心和恐惧交织着,驱使她跟了上去。她握紧了口袋里的发夹,那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
林修女打开金属门,里面是一个更小的房间,像是办公室。一张破旧的木桌放在中间,桌上堆着厚厚的文件,墙角有一个铁皮柜,柜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墙上挂满了孩子们的合影,都是黑白的,照片上的孩子穿着统一的灰色罩衣,表情呆滞。
林修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这是小雨的档案。
周雨晴颤抖着打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页纸,纸质泛黄,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用打字机打着几行字:
实验体11号,克隆体,母本7号。基因稳定性:87%。心理依附度:优秀。终止原因:火灾意外。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周雨晴的心上。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修女,声音因震惊而嘶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克隆体什么母本
林修女的表情变得柔和,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慈爱,像看着一件完美的作品。意思是,小雨不是你的妹妹,雨晴。她刻意加重了雨晴两个字,她是你的一部分,你的复制品。
你疯了!周雨晴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铁皮柜,发出哐当一声响。这不可能!小雨是活生生的人,她会笑,会哭,会叫我姐姐!她不是什么克隆体!
看看这个。林修女打开桌上的一台老式电脑,电脑启动时发出嗡嗡的声响,屏幕闪烁了几下,才显示出画面。她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视频文件。她随便点开一个,屏幕上显示出一段模糊的视频。
画面中,年幼的周雨晴坐在那张束缚椅上,头上戴着头套,脸上满是恐惧,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而另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站在旁边,穿着同样的灰色罩衣,眼神怯怯地看着她——那是小雨。
我们在研究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林修女解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切换着不同的画面,都是她和小雨的,但自然双胞胎太难得了,而且基因相似度不够高。所以...
所以你制造了克隆人周雨晴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来,这是违法的!是反人类的!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实验品吗
林修女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像指甲刮过玻璃。违法你以为我创办孤儿院是为了什么慈善吗她指着墙上的照片,这些孩子,都是实验品!而你,7号,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周雨晴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桌上的文件散落下来,她瞥了一眼,上面写着量子纠缠、基因序列、记忆移植等字眼,她一个也看不懂,但能感觉到其中的疯狂。为什么是我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因为你父亲,林修女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嘴角因愤怒而扭曲,周明远,那个抛弃我的男人。
周雨晴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周明远,是她养父的名字。不,不对,养父叫周明轩,周明远是她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母亲去世前曾模糊提过,父亲姓周,是个薄情寡义的商人。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母亲怨恨时的气话,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更没想过林修女会用那样怨毒的语气说出它。
你...你认识他周雨晴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林修女冷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翻涌着恨意:何止认识。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我们曾是恋人。她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雨夜,声音低沉而压抑,他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说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他们周家。他就那么妥协了,娶了现在的妻子,那个银行家的女儿。
周雨晴的脑子像一团乱麻。周明远,周明轩...这两个名字如此相似,难道只是巧合
他不知道你的存在她追问,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几乎要将布料撕裂。
他当然知道。林修女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像燃着火焰,我怀了孕,去找他,他却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打掉。我没打,我把你生了下来,藏在乡下。可他还是找到了,趁我不在,把你抱走了。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哭腔,我找了你十年,发疯似的找,直到在孤儿院的档案里看到你的照片。那眉眼,那鼻子,和他一模一样!
周雨晴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没想到背后藏着这样一段恩怨。林修女是她的生母,而那个抛弃她们的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所以你把我留在孤儿院,是为了报复他周雨晴的声音冷得像冰。她终于明白,那些冰冷的编号,那些严苛的规矩,那些无处不在的监视,都源于这份扭曲的恨意。
报复不。林修女摇着头,脸上露出狂热的表情,我是要让他看看,他的女儿有多优秀。我要把你培养成最完美的实验品,用你的基因复制出更强大的存在。小雨,11号,她本该是我的杰作...
所以火灾那晚,是你放的火周雨晴打断她,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她想起了那些烧焦的尸体,那些绝望的尖叫,那些永远无法磨灭的噩梦。
林修女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郁,像被乌云笼罩:我需要销毁证据。政府开始查孤儿院了,他们怀疑这里在做非法实验。我本想带走你和11号,重新开始。可你不听话,你非要拉着她往反方向跑,那扇门被大火烧变形了,你们打不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呢喃,是你害死了她,7号。
你胡说!周雨晴怒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是你锁了门!是你放的火!你杀了那么多孩子!那些孩子,那些和她一样只有编号的孩子,他们做错了什么
科学需要牺牲!林修女突然激动起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我的研究可以改变世界!双胞胎之间的量子纠缠现象,如果能控制这种联系,就能实现远距离交流,甚至记忆移植!11号和你之间的感应最强,她能感受到你的情绪,甚至能说出你心里想的事...
周雨晴不再听她疯狂的言论。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狱,报警,让这个疯女人付出代价。她猛地转身,冲向金属门。
但当她冲到门口时,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林修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得意:别急着走,女儿。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还有很多实验要做。
周雨晴转身,看到林修女手中多了一支注射器,针管里是淡黄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你要干什么她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冷的铁门,无路可退。
只是让你安静下来,林修女步步逼近,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我们需要继续当年的实验。你和小雨之间的量子纠缠从未中断,我能从脑波图上看出来。你做梦还会梦到她,对不对
周雨晴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确实经常梦到小雨,梦到她在火海里哭着叫姐姐,梦到她伸出手却抓不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量子纠缠
就在林修女即将抓住她的瞬间,周雨晴猛地抬起左腕,按下手表侧面的一个暗扣。咔哒一声轻响,表带内侧弹出一把小刀,寒光一闪。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刀划向林修女的手腕。
啊!林修女痛呼一声,注射器掉在地上,摔碎了,淡黄色的液体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她捂住流血的手腕,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她灰色的修女服。你和他一样无情!一样狠心!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周雨晴趁机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紧紧握在手里,玻璃的棱角划破了掌心,渗出血来,但她感觉不到痛。把钥匙交出来!
林修女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扔在地上: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这栋楼的门窗都被我做了手脚,除了我,没人能打开。
周雨晴弯腰去捡钥匙,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看到那个晚餐时偷看她的瘦小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铁棍,怯生生地看着她们。是19号,她在食堂的名单上看到过这个编号。
19号,你来得正好。林修女的声音缓和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帮我抓住她,她是坏人。
19号没有动,只是看着周雨晴,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她的目光落在周雨晴手中的碎玻璃上,又看了看林修女流血的手腕,小脸上满是茫然。
别听她的,周雨晴急忙说,声音放得很柔,她在骗你。她把你们关在这里做实验,那些瓶子里的东西...她指了指玻璃柜,都是以前的孩子...
19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举起铁棍,不是冲向周雨晴,而是砸向了林修女!
林修女没料到她会这样,被打得踉跄了几步,撞到了墙上。19号趁机拉起周雨晴的手:快跑!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出去!
周雨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跟着19号冲向走廊深处。身后传来林修女愤怒的嘶吼:叛徒!你们都是叛徒!
19号跑得很快,瘦小的身子在黑暗中像一只灵活的猫。她带着周雨晴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小铁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钥匙!19号喊道。
周雨晴立刻将刚捡起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拧,锁开了。她们推开铁门,外面是孤儿院的后院,杂草丛生,角落里堆着废弃的木料。
快!主楼后面有个排水管道,能通到外面的树林里!19号拉着周雨晴就跑,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喘息。
周雨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主楼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没看到林修女追出来。她心里涌起一丝不安,林修女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们。
她们跑到主楼后面,果然看到一个排水管道,直径大约半米,管口覆盖着铁丝网,已经锈得不成样子。19号用力踹开铁丝网,露出黑漆漆的管道口。进去!
周雨晴犹豫了一下,管道里弥漫着恶臭,不知道通向哪里。但她知道,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她弯腰钻进管道,19号紧随其后。
管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匍匐前进。污水没过了膝盖,冰冷刺骨,还夹杂着腐烂的杂物。周雨晴忍着恶心,奋力向前爬。19号在她身后,小声说:别怕,我经常从这里偷偷溜出去玩,前面不远就是出口。
爬了大约十几米,前面出现了一丝光亮。周雨晴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火光和浓烟——主楼着火了!
不好!19号惊呼,她想把我们烧死在里面!
周雨晴的心沉到了谷底。林修女果然够狠,为了不让她们逃出去,竟然放火烧了主楼。她能想象到,那些还在楼里的孩子...
不行,我们得回去救他们!周雨晴停下脚步,转身想往回爬。
别去!19号拉住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院长说了,不听话的孩子都要被烧掉。以前也有孩子试过反抗,最后都...她的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
周雨晴看着前面的光亮,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浓烟,心里像被撕裂了一样。一边是逃生的希望,一边是那些无辜的孩子。她想起了小雨,想起了火灾那晚,没有人来救她们。
我不能丢下他们。周雨晴咬了咬牙,用力推开19号的手,你先走,出去后报警,让他们快来!
19号愣住了,看着周雨晴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我会回来救你的!她转身向出口爬去。
周雨晴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回爬。浓烟越来越大,呛得她咳嗽不止,眼睛也被熏得睁不开。她能听到楼里传来孩子们的哭声,微弱而绝望。
她爬出排水管道,冲进主楼。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二楼,浓烟滚滚,灼热的空气烤得皮肤生疼。孩子们!别怕!我来救你们了!她大声喊着,声音在火海中显得微不足道。
她冲上二楼,走廊里的火已经很大了,木质的地板在脚下发出噼啪的声响。她一间间地踹开门,终于在一间小屋里找到了几个蜷缩在角落的孩子,他们吓得瑟瑟发抖,脸上满是烟灰。
跟我走!周雨晴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快!
她带着孩子们冲下楼,浓烟让她几乎看不清路。刚跑到一楼大厅,就看到林修女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燃烧的木棍,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谁也别想走!我们一起下地狱!
周雨晴的心一紧,她把孩子们护在身后,捡起地上的一根铁棍:让开!
林修女没有动,只是将燃烧的木棍扔向旁边的窗帘。窗帘瞬间燃起了大火,火苗窜得很高。你们逃不掉的!这栋楼的地基是木头的,很快就会塌!
周雨晴看着越来越大的火,知道不能再和她僵持。她猛地冲向林修女,用尽全力将铁棍砸向她的腿。林修女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周雨晴趁机带着孩子们冲出大门。
院子里,几个孩子已经跑了出来,是19号带回来的。她不知道19号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她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
快!翻墙出去!周雨晴指着围墙,那堵墙不算太高,孩子们可以爬过去。
她和19号一起,把孩子们一个个托上围墙。当最后一个孩子爬上去时,主楼传来一声巨响,一部分屋顶塌了下来,火焰冲天而起。
快走!周雨晴拉着19号,想和她一起翻墙。
等等!19号突然说,地下室还有一个孩子,20号,她生病了,被锁在里面!
周雨晴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向火光冲天的主楼,地下室的入口在里面,现在进去无疑是送死。
我去!19号挣脱她的手,我知道地下室有个备用出口!
不行!太危险了!周雨晴拉住她。
她是我妹妹!19号哭着喊道,和我一样的妹妹!
周雨晴愣住了。和她一样的妹妹难道20号也是...克隆体
没等她反应过来,19号已经冲进了火海。周雨晴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她不能让这个孩子单独去冒险。
地下室里浓烟滚滚,能见度很低。周雨晴跟着19号,在黑暗中摸索。19号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那间锁着的房间。她用周雨晴给她的发夹,几下就打开了锁。
房间里,一个和19号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是20号。
快!周雨晴抱起20号,19号在前面带路,她们冲向备用出口——那是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只能容一个人爬出去。
周雨晴先把20号从通风口推了出去,然后是19号。当她自己准备爬出去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一块燃烧的横梁砸了下来,挡住了通风口。
7号姐姐!19号在外面哭喊。
别管我!快走!报警!周雨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浓烟呛得她几乎窒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烧伤了,火辣辣地疼。
意识模糊之际,她仿佛看到了小雨,穿着那件格子裙,笑着向她伸出手。7号姐姐,我们回家了。
小雨...周雨晴喃喃地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失去了知觉。
三个月后。
周雨晴站在新装修的周家别墅前,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阳光洒在草坪上,暖洋洋的,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她的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疤痕,但已经不明显了。那场大火烧毁了慈心孤儿院,也烧毁了过去的噩梦。林修女在火灾中丧生,警方在废墟中找到了她的尸体,还有那些令人发指的实验记录。
周家的人找到了她。周明远已经去世了,周明轩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叔叔。他得知真相后,愧疚不已,坚持要收养她,还有那些幸存的孩子。
12个孩子,现在都有了名字。19号叫周小雨,20号叫周小晴,其他的孩子也都姓了周。他们不再有编号,只有温暖的名字。
周小雨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小脸上满是笑容:姐姐,你看我画的画!她递过来一张画纸,上面画着一群孩子在阳光下玩耍,旁边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那是周雨晴。
周雨晴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着说:真好看。
她知道,关于量子纠缠的研究数据已经被她交给了科研机构,那些疯狂的实验将永远不会重演。至于那些秘密,那些痛苦,将随着孤儿院的废墟一起,深埋地下。
阳光照在孩子们的笑脸上,周雨晴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暖的阳光。过去的黑暗已经散去,未来有光,有希望,这大概就是救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