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豪门赶出门那晚,全家突然共享了我的前世记忆。
养母看见我端坐龙椅,万臣跪拜:参见女帝陛下!
哥哥瞧见我银甲染血,剑指敌酋:还有谁要战
未婚夫惊恐发现我九尾妖瞳,笑问:听说你要退婚
真千金当场吓晕。
我漫不经心转着婚戒:这一世体验卡到期,我去下个轮回了。
全家疯了:求您别走!我们给您当狗都行!
电梯门合上时,我轻笑:当狗你们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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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晚的行李箱滚轮砸在苏宅大厅昂贵的手工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养母林婉容端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里,保养得宜的手指捻着一串冰种翡翠佛珠。
珠子碰撞,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微响。
她没看苏晚,目光落在指尖,声音像浸了初春的寒溪水。
晚晚,你也别怪我们心狠。
晓晓在外面吃了二十年苦,如今回来,总该有个名分。
这二十年,苏家待你不薄,锦衣玉食,从没短过你什么。
你该知足了。
苏晚垂着眼,盯着地毯上繁复的波斯花纹。
那花纹扭曲盘绕,看得人眼晕。
空气里昂贵的熏香丝丝缕缕缠绕过来,腻得人喉咙发堵。
她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刺得皮肤微微发麻。
哼!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侧边传来。
苏晚的哥哥,苏子琛,翘着二郎腿,昂贵的皮鞋尖锃亮,几乎能照出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碎裂的光影。
他嘴角撇着,满是不耐烦的刻薄。
妈,你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鸠占鹊巢二十年,吸着我们苏家的血,享了二十年不该她享的福。
现在正主回来了,她难道不该麻溜儿地滚蛋
他的视线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苏晚身上。
还真当自己是苏家大小姐了也不照照镜子!
我们苏家的血脉,也是你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能高攀的
野种两个字,被他咬得又重又毒。
像两把淬了盐的小刀,精准地捅进心窝,还要狠狠拧上一圈。
苏晚的指尖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深深印痕。
疼,但这点疼,比起心口那片被反复凌迟的麻木,微不足道。
她缓缓抬起眼。
目光掠过林婉容那张写满慈悲为怀却冰冷疏离的脸。
掠过苏子琛那张被骄纵和刻薄彻底扭曲的英俊面孔。
掠过坐在主位,一直沉默如山、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的养父苏振邦。
最后,落在刚从旋转楼梯上款款走下的苏晓晓身上。
苏晓晓穿着最新一季的香奈儿套裙,妆容精致,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种终于归巢的、矜持又掩不住得意的傲然。
她的视线与苏晚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胜利者的炫耀,只有一种彻底剔除垃圾般的漠然和轻蔑。
仿佛苏晚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轻轻一吹,就该消失无踪。
苏晓晓走到林婉容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声音娇软。
妈,别生气了。姐姐她…可能也是一时接受不了。
您身体要紧。
林婉容拍拍她的手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暖意。
还是晓晓懂事。
她转向苏晚,那点暖意瞬间冻结,只剩下公式化的冰冷裁决。
晚晚,你走吧。
司机老王在门外等着,会送你去我给你安排好的公寓。
虽然比不上家里,但也足够你生活了。
以后…好自为之。
苏子琛像是终于等到了行刑令,猛地站起身,几步就跨到苏晚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他伸出手指,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驱逐,直直戳向苏晚的额头。
动作又快又狠。
那根象征着苏家继承人尊贵身份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完美无缺,此刻却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带着要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戾气,破空而来。
听见没拿着你的破烂,赶紧滚!
别脏了我们苏家的地……
界字还在他舌尖翻滚,带着浓重的唾弃。
那根带着驱逐和侮辱意味的手指,距离苏晚光洁的额头,只剩下一寸。
电光石火之间。
毫无征兆地——
铮——!
一声极其怪异、极其刺耳的金铁摩擦声!
如同两片沉重的、生锈的古老甲胄,在无人的旷野中轰然对撞!
又像是无数柄饱饮鲜血、未曾擦拭的青铜长剑,在寂静的战场上被人粗暴地拖拽而过!
这声音并非来自现实。
它尖锐、冰冷、充满铁锈与血腥的质感,蛮横地、毫无缓冲地,直接在苏家大厅里每一个人的颅腔内、灵魂深处,炸裂开来!
呃啊!苏子琛戳向苏晚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
剧烈的头痛像一把烧红的钢锥,狠狠凿进他的太阳穴!
他猝不及防地痛哼出声,身体晃了晃,脸上的刻薄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和痛苦取代。
啊!林婉容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抖!
那串价值连城的冰种翡翠珠子哗啦一声散落,噼里啪啦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清脆又狼狈。
她保养得宜的脸瞬间煞白,双手死死捂住骤然剧痛的太阳穴,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了几缕。
苏振邦一直稳如泰山的身形猛地一颤!
他放在昂贵红木扶手椅上的手骤然收紧,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凸,那张惯于掌控一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嘶……苏晓晓倒抽一口冷气,刚挽住林婉容的手瞬间脱力,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她惊恐地瞪大眼,环顾四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管家李叔刚端着一杯水走到客厅门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浑身一僵,手中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玻璃杯碎裂,水渍洇湿了地毯。
整个苏家大厅,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动作、所有声音、所有表情,都凝固在上一秒的驱逐与下一秒的剧痛之间。
奢华的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璀璨却冰冷的光。
空气里昂贵的熏香依旧浮动。
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如同粘稠的深海,瞬间淹没了每一个角落。
唯有风暴的中心——苏晚。
她依旧静静地站着。
在那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金铁之音爆发的瞬间,她甚至没有眨一下眼。
那根几乎戳到她鼻尖的手指僵在那里,她只是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了那令人作呕的接触距离。
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像暴风眼中心,那一片绝对的死寂。
没有惊愕,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
仿佛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足以让苏家所有人崩溃的剧变,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粒尘埃落定。
微不足道。
她甚至轻轻抬手,拂了拂自己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优雅,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
那姿态,像是在看一场荒诞的、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2**
那蛮横闯入灵魂的金铁轰鸣余波尚未完全散去。
如同沉雷滚过深渊,留下嗡嗡的回响,震得苏家几人耳膜生疼,心胆俱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恐惧余韵中。
一股新的、截然不同的洪流,裹挟着无上的威严与苍茫,再一次毫无预兆地、狂暴地席卷了他们的意识!
轰——!
视觉被彻底剥夺!
听觉被瞬间淹没!
整个世界,在苏家几人的感知里,骤然崩塌、重组!
不再是奢华冰冷的苏家客厅。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到令人骨髓冻结的庞大空间!
高!太高了!
目光所及,是难以企及的、仿佛支撑着苍穹本身的巨大蟠龙金柱!
粗粝冰冷的金柱表面,盘踞着五爪金龙的浮雕,龙鳞片片分明,龙睛怒睁,带着俯瞰蝼蚁的漠然神威,直刺人心。
每一根柱子,都散发着亘古的沉重与压迫,让人喘不过气。
地面,是冰冷坚硬、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黑色玄石!
巨大得如同广场,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穿透的、被厚重阴影覆盖的遥远尽头。
玄石地面倒映着上方惨淡的天光,也倒映着……
无数匍匐的身影!
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铺满了整个视野可及的玄石地面!
那是人!
数不清的人!
他们穿着样式古朴、颜色深沉肃穆的官袍!
头戴象征不同品阶的冠冕!
此刻,无论官阶高低,无论年老年少,所有人!
无一例外!
全都深深地、以一种近乎折断腰脊的姿态,匍匐跪拜在地!
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玄石!
身体因极致的敬畏而微微颤抖!
整个空间,死寂得可怕。
只有无数人因恐惧而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呼吸声,汇聚成一种低沉而恐怖的背景音,如同海啸来临前压抑的嗡鸣。
就在这片匍匐的黑色潮水之上。
就在那数根撑天蟠龙金柱的拱卫中央。
在那层层叠叠、高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汉白玉丹陛之上!
最高处!
一张巨大的、由整块温润却透着森然寒意的墨玉雕琢而成的龙椅,静静地矗立着。
它并非黄金那般张扬刺目,墨玉的深沉内敛,却蕴含着比黄金更沉重千倍、万倍的威压!
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权柄与气运所凝结!
而在那象征着人间极致权柄的墨玉龙椅之上——
端坐着一个身影。
明黄色的龙袍,袍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盘龙,龙身蜿蜒,龙睛威严,仿佛随时会破袍而出,吞噬天地。
九旒冕冠垂下的玉藻,在朦胧的光线下轻轻晃动,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留下一道清晰而冷硬的下颌线条。
以及,那双眼睛。
隔着重重的玉藻,隔着重重的丹陛,隔着重重的匍匐人潮。
那双眼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清晰无比地落在了下方每一个意识被强行拖拽至此的苏家人眼中!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那是……
高高在上的神祇!
是掌控生杀予夺、视万物为刍狗的天地主宰!
冰冷!
漠然!
如同万载玄冰之下封冻的星辰!
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只有俯视尘埃的绝对疏离与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被这双眼睛扫过。
苏子琛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捏得他几乎窒息!
他噗通一声,双膝不受控制地重重砸在苏家客厅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膝盖骨碎裂般的剧痛传来,他却毫无所觉。
因为灵魂深处,那来自墨玉龙椅之上的、凌驾于九霄云外的绝对威压,已经将他身为苏家大少爷的所有骄傲、所有刻薄、所有不可一世,彻底碾成了齑粉!
他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瘫软在地,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
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咯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冷汗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手工西装。
不…不…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微弱气音,瞳孔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呃……呃啊!
林婉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般的抽气。
她精心保养、时刻维持着优雅姿态的身体,像一截被骤然砍断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后脑勺重重磕在沙发坚硬的实木扶手上!
眼前金星乱冒,剧痛传来,却远不及意识深处那席卷而来的灭顶恐惧!
她看到了!
她看清了!
那墨玉龙椅上,九旒冕冠之下,那张脸!
那张脸……
分明是苏晚!
是她刚刚亲手驱逐出门、骂作野种、让她好自为之的苏晚!
只是那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她熟悉的温顺、隐忍,或者麻木。
只有一种凝固了万载时光的、俯瞰人间的绝对冰冷!
一种视苍生如草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林婉容瘫在沙发边,嘴唇剧烈哆嗦,失神地喃喃自语,昂贵的丝绸旗袍被冷汗和散落的茶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精心描绘的妆容被冷汗冲刷,露出底下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底色。
嗬——
主位上的苏振邦,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粗重可怕的喘息。
他那只一直死死抓着红木扶手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人才有的青白色,指甲深深掐进了坚硬的红木里,留下几道清晰的凹痕。
他死死盯着意识中那片匍匐的人海,盯着那墨玉龙椅,盯着龙椅上那个冰冷的身影。
那身影与楼下站着的、拖着行李箱的苏晚,在他的视觉里疯狂地重叠、撕裂、再重叠!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感,像两股巨大的绞索,狠狠勒住了他的心脏和咽喉!
他引以为傲的商海沉浮的定力,他掌控苏家庞大产业的自信,在这一刻,在这绝对的神权面前,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纸片!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透了他熨帖的衬衫,紧紧贴在后背,一片冰凉。
参——见——女——帝——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意识中的画面里,那匍匐在冰冷玄石上的、如同黑色潮水般无边无际的人群,终于发出了震耳欲聋、足以撼动天地的山呼海啸!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它是亿万灵魂在极致敬畏下的共鸣!
是精神层面的海啸!
带着一种粉碎一切、重塑乾坤的恐怖力量!
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苏家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上!
噗!
苏子琛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猩红的液体溅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刺目惊心。
他眼前一黑,彻底瘫倒在地,像一滩烂泥,只剩下身体无意识的抽搐。
林婉容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彻底晕厥过去,头歪在沙发扶手上,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不堪。
苏振邦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由煞白转为可怕的青紫,额头上、脖颈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凸出来,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苏晓晓
她早就软倒在楼梯口,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布偶,人事不省。
整个苏家客厅,奢华依旧。
水晶灯冰冷的光芒照耀着这如同炼狱降临后般混乱凄惨的景象。
鲜血、冷汗、晕厥、抽搐、濒死的喘息……
唯有风暴的中心。
苏晚依旧静静地站着。
拖着她的行李箱。
站在那滩属于苏子琛的、刺目的鲜血旁边。
她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林婉容晕厥的脸,扫过苏子琛瘫软的、染血的狼狈身体,扫过苏振邦痛苦蜷缩的身影,最后落在楼梯口昏死的苏晓晓身上。
那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在看几只不小心被车轮碾死的蝼蚁。
漠然到了极致。
她甚至轻轻抬脚,避开了地上那滩碍眼的血迹。
动作从容,带着一种天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优雅。
**3**
女帝临朝的恐怖余威,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苏家几人的胸口。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和濒死的痛楚。
意识中那墨玉龙椅的冰冷威压尚未完全消退。
新的、更加酷烈、更加暴戾的洪流,再一次蛮横地撕裂了他们的精神世界!
没有缓冲!
不给喘息!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原始兽性杀意的咆哮!
如同洪荒巨兽在耳边炸响!
瞬间盖过了意识里残余的万岁呼声!
视觉再次被剥夺!
画面猛地切换!
不再是肃杀冰冷的巍峨宫殿。
眼前,是昏天黑地、飞沙走石的巨大古战场!
狂风卷着沙砾和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狠狠刮过脸颊!
空气沉重粘稠,每一次吸入口鼻,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尘土呛人的苦涩!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的!
厚重的乌云低垂翻滚,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将这片染血的大地彻底埋葬!
视线所及,是无边无际的残破!
折断的兵器!撕裂的旌旗!倒毙的战马!层层叠叠、姿态扭曲、残缺不全的尸体!
如同地狱的画卷,在眼前无限铺展!
断臂残肢随处可见,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将黄褐色的土地染成了诡异的黑褐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
就在这片死亡与毁灭的修罗场中央!
一道身影,如同染血的孤峰,巍然屹立!
她身披银甲!
但那银甲,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不断向下流淌的暗红!
那是血!
敌人的血!战马的血!或许……还有她自己的血!
银甲被利器撕裂出无数道狰狞的豁口,露出底下同样被血染透的内衬。
破损的肩甲处,甚至能看到翻卷的皮肉和森白的骨茬!
鲜血顺着撕裂的甲片边缘,不断滴落,砸在脚下早已被血浸透的泥泞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吧嗒声。
她手中,拄着一柄巨大的、造型古朴狰狞的黑色重剑!
剑身宽阔,几乎与她等高!
剑刃崩开了无数缺口,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剑尖深深插入地面,四周的泥土被染成深褐色。
她的头盔早已不知所踪。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血污和汗水黏成一绺绺,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脸上同样布满血污和烟尘的痕迹。
唯有一双眼睛!
亮得惊人!
像两团在尸山血海中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
冰冷!狂野!燃烧着毁天灭地的战意和无边无际的杀伐戾气!
那目光,穿透尸骸,穿透硝烟,穿透时空,死死锁定在前方!
锁定在意识被强行拖拽至此的苏家几人眼中!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属于苏晚的痕迹!
只有属于战争凶兽的纯粹暴戾!
轰!
这眼神如同实质的攻城锤,狠狠砸在苏子琛的灵魂上!
他刚刚从喷血的剧痛中稍稍缓过一口气,正瘫在地上大口喘息,被这尸山血海的景象和那凶兽般的目光一冲!
呕——!!!
强烈的生理性反胃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猛地侧过头,不顾一切地疯狂呕吐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酸臭的胃液混合着之前残留的血腥味,一股脑地喷涌而出!
他吐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像一只被扔上岸濒死的鱼。
嗬……嗬……
沙发边的林婉容被这浓烈的血腥幻境一激,竟从晕厥中短暂地、痛苦地苏醒过来。
她刚睁开眼,映入意识的就是那无边无际的断臂残肢、那粘稠流淌的暗红血液、那拄着巨剑、如同血狱魔神般的身影!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客厅死寂的空气!
那尖叫里充满了最原始的、对死亡和毁灭的极致恐惧!
她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身体像发疟疾一样剧烈地颤抖,眼珠惊恐地暴凸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落!
不!不!别过来!别杀我!别杀我啊!!!
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手脚并用地向后蜷缩,像是要躲开那尸山血海和无边杀意,却狼狈地撞在沙发脚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主位上的苏振邦,脸色由青紫转为死灰。
他死死捂着心脏的位置,感觉那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烧红的刀子!
意识里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惨烈景象,让他这个在商海沉浮半生、见惯风浪的老狐狸,也感到了彻骨的冰冷和绝望!
那战场上屹立的身影,那银甲浴血、重剑拄地的姿态,那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双眼……
分明……分明就是苏晚!
只是那个苏晚,是屠戮万千、踏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修罗!
他引以为傲的财富权势算计
在那柄崩口的重剑面前,在那双燃烧着纯粹毁灭意志的眼眸面前,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口暗红色的血沫喷在了昂贵的红木书桌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楼梯口昏死的苏晓晓似乎也被这浓烈的血腥幻境刺激到,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如同幼兽濒死的呜咽。
整个客厅,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血池地狱。
呕吐声、尖叫声、濒死的喘息、痛苦的呜咽……交织在一起。
浓烈的血腥味(来自苏子琛的呕吐物和地上的血)和灵魂深处感受到的战场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唯有苏晚。
她依旧静静地站着。
站在距离苏子琛呕吐秽物不远的地方。
站在这一片混乱与恐惧的中心。
那身简单的衣物,与意识里浴血银甲的身影形成荒诞的对比。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林婉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尖叫的脸,扫过苏子琛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呕吐的狼狈,扫过苏振邦喷在书桌上的血沫。
那双眼睛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厌倦。
仿佛眼前这由她自己一手引发的、足以摧毁普通人精神的惨烈景象,对她而言,不过是看腻了的、毫无新意的闹剧。
她甚至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觉得这呕吐物的气味,有些难闻。
**4**
浓稠的血腥味和战场杀伐的戾气,如同粘稠的沥青,糊在苏家几人的口鼻和灵魂上,沉重得令人窒息。
呕吐、尖叫、喷血带来的痛苦尚未平息。
新的、更加诡谲、更加非人的冲击,再次撕裂了他们脆弱不堪的神经!
这一次,没有震天的咆哮,没有血腥的战场。
死寂。
一种冰冷粘稠、仿佛能冻结骨髓的死寂,悄然降临。
视觉被强行拖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绝对的黑暗。
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墨色。
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中,缓缓亮起两点幽光。
不是灯烛,不是星辰。
是……眼睛!
一双巨大得如同深渊本身的眼睛!
瞳孔狭长,竖立!
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妖异的暗金色!
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缓慢流淌,燃烧着冰冷而古老的火焰。
那光芒,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邪异力量,穿透了层层黑暗,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钉在苏家几人眼中!
被这双妖瞳注视的瞬间。
苏子琛的呕吐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和呕吐物的污秽,瞳孔却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比面对女帝威压和战场修罗时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鬼爪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瘫软的身体猛地一弹,像条离水的鱼,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带着臊气的湿痕!
他竟然……失禁了!
呃啊——!
林婉容那因恐惧而扭曲的尖叫也猛地噎住!
她暴凸的眼球死死盯着黑暗中那两点燃烧的暗金妖瞳!
一股阴寒刺骨的冷意,如同无数冰针,瞬间穿透她的皮肤,刺入骨髓,直抵灵魂深处!
那不是物理的寒冷,而是对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终极恐惧!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意识仿佛被那双妖瞳吸了进去,坠向无底的、充满未知邪异的深渊!
妖…妖怪…妖……
她牙齿疯狂打颤,只能发出破碎不成调的音节,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加厉害,一股热流同样不受控制地顺着大腿内侧流下,浸湿了昂贵的丝绸旗袍。
苏振邦捂着胸口的手猛地一僵!
那双暗金色的妖瞳,带着一种审视祭品般的漠然和邪异,落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皮毛、钉在砧板上的待宰羔羊!
所有的财富、地位、心机,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成了可笑又可怜的点缀!
一种从未有过的、对未知和超越理解之存在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次,血的颜色更加暗沉。
他整个人萎顿在宽大的扶手椅里,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仿佛生命力正被那双妖瞳一点点抽走。
楼梯口的苏晓晓,身体猛地一挺!
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竟然从昏迷中被这极致的邪异恐惧硬生生刺激得短暂睁开了眼!
然而,映入她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意识里的,就是黑暗中那两点燃烧的、非人的暗金竖瞳!
瞳孔深处流淌的熔岩,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焚烧殆尽!
啊——!!!
比林婉容更加尖利、更加绝望的惨叫声,撕裂了她自己的喉咙!
她双眼猛地翻白,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头一歪,再次彻底晕死过去。
这一次,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白沫。
黑暗在持续。
那两点暗金的妖瞳,如同永恒的灯塔,悬浮在无边的墨色里,冰冷地注视着下方蝼蚁般的挣扎与崩溃。
就在这极致的死寂和恐惧中。
一个声音响起了。
轻飘飘的。
带着一种慵懒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又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
这声音,同样直接在苏家几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呵……
一声轻笑,如同羽毛搔过心尖,却带着剧毒。
听说……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
你们……要退婚
退婚!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苏家几人残存的意识上!
苏子琛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
林婉容筛糠般的颤抖骤然停止!
苏振邦涣散的眼神里爆发出最后一丝濒死的惊骇!
退婚!
这是今晚,他们驱逐苏晚时,亲口说出的、最具羞辱性的话语之一!
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斩断最后联系的决绝一刀!
此刻!
在这片象征着她另一种恐怖存在的黑暗里!
被这双非人妖瞳的主人!
用如此轻慢、如此戏谑的语气,重新提起!
如同死神的嘲讽!
轰!
苏子琛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和恐惧的眼睛,死死看向客厅中央——
那个依旧静静站着,拖着行李箱的苏晚!
是她!
声音是她!
那双黑暗中燃烧的暗金竖瞳……也是她!
妖…妖怪!她是妖怪!九尾狐!九尾狐啊!!!
苏子琛彻底疯了!
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后拼命挪动,想要远离苏晚,裤裆的湿痕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散发着臊气的污迹。
他涕泪横流,脸上混合着呕吐物和失禁的污秽,疯狂地嘶喊,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别杀我!别吃我!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我不该赶你走!饶命!狐仙奶奶饶命啊!!!
他语无伦次,对着苏晚的方向,如同最卑贱的奴隶,疯狂地磕起头来!
额头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很快便一片青紫,渗出血丝。
林婉容被儿子疯狂的举动和那声九尾狐的嘶喊彻底击垮了最后一丝理智。
狐仙…狐仙饶命…饶命啊……
她瘫在沙发边,也顾不得身下的湿冷和污秽,双手合十,对着苏晚的方向,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或者说最恐惧的囚徒),涕泪交加地哀求起来,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苏振邦看着疯癫的儿子和崩溃的妻子,听着那咚咚咚的磕头声和绝望的哀求。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冰山,彻底沉没了他最后一点意识。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轻响,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客厅里。
苏子琛疯狂的磕头声和林婉神经质般的哀求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失禁的臊味、血腥气……
一片狼藉,如同被邪神肆虐过的祭坛。
而那位被恐惧膜拜的邪神本尊——
苏晚。
她终于动了。
不是被哀求打动。
而是似乎觉得这混乱的场面太过污秽,有些碍眼。
她微微蹙了蹙好看的眉头。
那神情,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仿佛眼前跪地磕头、失禁哀求的苏子琛和涕泪横流的林婉容,不过是两只在泥地里打滚弄脏了她视线的虫子。
她抬起手。
动作优雅而随意。
仿佛只是要拂去衣袖上沾染的一粒尘埃。
她的指尖,轻轻捏住了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样式极其古朴的戒指。
戒指材质非金非玉,色泽暗沉,看不出年代,戒面上隐约刻着极其繁复、仿佛蕴含某种天地至理的纹路。
那是她身上唯一一件,与这身普通衣物格格不入的饰品。
也是今晚,苏家人在忙着驱逐她、羞辱她时,根本未曾留意过的小东西。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那枚戒指。
然后,极其随意地。
轻轻转动了一下。
**5**
戒指无声地转动了一圈。
暗沉的戒面在客厅惨白的水晶灯光下,掠过一丝极淡、极幽暗的光泽。
那光,似乎不是反射,而是从戒指内部幽幽渗出。
如同沉睡古兽睁开了缝隙的眼。
随着这轻描淡写的一转。
如同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
苏家客厅里,那疯狂磕头的咚咚声,那神经质的哀求啜泣,那濒死的微弱喘息……所有的声音,骤然消失了。
死寂。
比之前意识中那片黑暗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子琛磕头的动作僵在半空。
额头抵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那片青紫渗血的皮肤触感冰凉。
他浑身僵直,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丑陋冰雕。
林婉容合十的双手停在胸前,脸上的涕泪混合着惊恐的表情凝固,如同戴上了一张滑稽又恐怖的面具。
连苏振邦那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也彻底沉寂下去。
时间,在这一方奢华的炼狱里,被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苏晚。
她捏着戒指的手指松开。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凝固的、如同地狱浮世绘般的景象。
疯癫的苏子琛。
崩溃的林婉容。
昏死的苏振邦。
楼梯口再次晕厥、嘴角挂白沫的苏晓晓。
还有门口瘫软在地、满脸呆滞绝望的管家李叔。
她微微侧了侧头。
发丝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
那露出的下颌线条,在冰冷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而冷硬。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高。
甚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淡。
如同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与己无关的天气预报。
这一世……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体验卡。
她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微妙的弧度。
不是笑。
更像是一种……终于到点下班的释然或者是对某种漫长束缚即将解除的淡漠
到期了。
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却像三颗冰冷的陨石,狠狠砸在刚刚从时间暂停中恢复一丝意识的苏家几人那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体验卡
到期了
什么意思!
苏子琛僵直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张混合着血污、呕吐物、泪水和失禁污秽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
他看向苏晚的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合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即将被彻底抛弃的、灭顶的绝望!
不……不……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林婉容凝固的表情也瞬间碎裂!
到期什么到期晚晚!晚晚你说清楚!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一点,不顾一切地朝着苏晚的方向伸出手,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形,手指痉挛地抓挠着空气。
妈!妈你求求她!求求她别走!
苏子琛像是抓住了什么,猛地转向林婉容,嘶声哭喊,声音嘶哑变形,姐!大姐!我错了!我猪狗不如!你打我吧!杀了我都行!求你别走!别走啊!
他彻底抛弃了所有尊严,像一条最卑贱的癞皮狗,手脚并用地朝着苏晚的方向爬了两步。
涕泪横流,额头刚刚磕出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混合着地上的污秽,更加恶心狼狈。
求您!求您留下来!
林婉容也彻底疯了,她看着苏晚那淡漠得如同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巨大的恐惧吞噬了她。
她猛地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砸向地面,用比苏子琛刚才更加疯狂、更加响亮的力道磕起头来!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求您别走!求您别走啊!我们错了!我们全家都错了!我们有眼无珠!我们该死!
她一边磕头,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精心保养的脸早已被血污和泪水糊得看不清本来面目。
我们给您当牛做马!给您当狗!当什么都行!
只要您留下!求您了!留下吧!
苏子琛也跟着更加疯狂地磕头,嘶声附和:对!当狗!我们全家都给您当狗!汪汪汪!汪汪汪!您看!我会叫!我会听话!求您别走!别走啊大姐!
他一边磕头,一边真的像狗一样发出汪汪的叫声,脸上是极致的谄媚和恐惧交织的扭曲表情。
管家李叔瘫在门口,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夫人和大少爷,此刻如同最下贱的牲畜般跪地磕头、学狗叫,只为哀求那个被他们亲手赶出门的养女留下……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整个苏家客厅,回荡着疯狂的磕头声、学狗叫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哀求声。
如同最荒诞、最凄厉的末日挽歌。
而挽歌的中心。
苏晚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林婉容和苏子琛磕破的额头不断渗出鲜血,染红昂贵的地毯。
看着他们涕泪横流、扭曲如鬼的脸。
听着他们语无伦次、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
甚至听着苏子琛那滑稽又可悲的狗叫声。
她的眼神,始终如一。
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没有厌恶,没有快意,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穿透了漫长时光的、看透一切的……
漠然。
仿佛眼前这为了挽留她而丑态百出、尊严尽丧的表演,不过是时间长河里一朵微不足道的、浑浊的浪花。
激不起她心中丝毫涟漪。
她甚至觉得有些吵闹。
微微蹙起的眉峰,泄露了一丝不耐。
**6**
疯狂的磕头声、学狗叫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哀求声,如同魔音灌耳,在奢华又死寂的苏家客厅里激烈地碰撞、回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呕吐物的酸腐气、失禁的骚臭,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特有的气息。
林婉容的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重重磕下,都带起一小片飞溅的血沫和粘稠的组织液,染红了地毯上繁复的波斯花纹。
她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绝望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喘息和模糊不清的哀求:求您…留下…当狗…当狗都行…
苏子琛的叫声已经从汪汪变成了凄厉的呜咽,像一条被踢断了脊梁的野狗。
他一边磕头,一边用染血的额头去蹭苏晚脚前的地面,试图留下自己的卑微印记,口中含糊地哭嚎:大姐…主人…别丢下狗…狗听话…狗什么都听您的…
管家李叔瘫在玄关阴影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这炼狱的中心。
楼梯口,苏晓晓依旧无知无觉地昏死着,嘴角的白沫干涸。
主位上,苏振邦气若游丝。
风暴的中心。
苏晚终于收回了那漠然扫过全场、如同扫视垃圾堆的目光。
她微微垂下眼睫。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可能掠过的任何一丝情绪。
然后,她动了。
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没有对那卑微到泥土里的哀求给予丝毫回应。
仿佛那些声音,那些丑态,那些溅到她脚边的血和泪,不过是拂面而过的、带着腥臭的微风。
她只是伸出左手。
那只手,手指纤细,骨节匀称,干净得与这片污秽狼藉格格不入。
她轻轻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杆。
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掌心传来。
稳定而真实。
她拉着行李箱,转身。
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留恋。
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漫长而无聊的聚会,准备离场。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微的、规律的咕噜声。
这声音,在死寂与疯狂哀求交织的客厅里,显得异常清晰,异常冷酷。
她朝着玄关的方向走去。
脚步平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高跟鞋的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稳定、如同倒计时般的哒、哒、哒声。
那声音,一下下,敲在苏子琛和林婉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不——!!!
林婉容猛地爆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匍匐在地,伸出的手臂徒劳地抓挠着苏晚远去的方向,指尖在地毯上划出几道凌乱的血痕。
别走…求您…别走啊…
声音只剩下破碎的气音,如同濒死的哀鸣。
苏子琛的哭嚎也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条被扔在滚烫铁板上的鱼。
他徒劳地看着苏晚的背影,越来越远。
那道背影,挺直,瘦削,在玄关处明亮的灯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孤绝的影子。
像一把即将彻底离鞘、斩断所有尘缘的利剑。
管家李叔看着苏晚走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恨不能将自己融进去。
苏晚的脚步,停在了电梯门前。
她抬起右手。
那枚刚刚被她随意转动过的古朴戒指,在她干净的手指上,折射着玄关顶灯冰冷的光泽。
戒指内圈,似乎有极其微小的刻痕。
她伸出食指。
指尖干净圆润,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轻轻按下了电梯的下行按钮。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电子提示音。
在苏子琛和林婉容绝望的呜咽声中,如同天堂的丧钟。
银灰色的电梯门,无声地、平稳地向两侧滑开。
里面空无一人。
明亮的顶灯照亮了狭小的金属空间,光洁如镜的内壁反射出苏晚平静无波的脸。
她拉着行李箱,一步踏入。
电梯门在她身后,开始缓缓合拢。
如同两片无情的铡刀,即将斩断这方世界与她最后的、微不足道的联系。
求您!别走!我们给您当狗!当什么都行!求您了!!!
苏子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泣血的嘶喊,额头重重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彻底不动了,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痉挛。
林婉容匍匐在地,只剩下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抽泣。
电梯门即将完全合拢。
那越来越窄的缝隙里,苏晚的身影笔直而立,侧脸在金属的反光中显得冷硬而遥远。
就在缝隙只剩下一线。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门即将彻底隔绝两个世界的刹那。
缝隙里。
苏晚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
冰冷。
带着一种俯瞰尘埃的、极致的嘲弄。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羽毛,穿过那即将闭合的门缝,清晰地落在死寂一片、只剩下绝望呜咽的苏家客厅里。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针。
当狗
短暂的停顿。
电梯门合拢时发出的轻微机械运转声,成了这句话最冷酷的注脚。
最后三个字,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和碾碎所有妄想的轻蔑,清晰地落下:
你们也配。
叮。
电梯门彻底合拢。
金属的冷光一闪。
那道孤绝的身影,连同那个简单的行李箱,彻底消失在门后。
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家奢华宽敞的客厅里。
死一般的寂静。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酸腐味、骚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林婉容像一滩烂泥,彻底瘫在冰冷的地毯上,额头血肉模糊,粘着散落的头发和地毯的绒毛,身下一片狼藉的湿痕。她双眼空洞地大睁着,望着电梯门的方向,里面只剩下无尽的、凝固的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微弱的抽气声,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子琛趴在地上,脸侧贴着沾染了自己呕吐物和血迹的地面,一动不动。只有偶尔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一下,证明他还活着。裤裆处深色的湿痕范围扩大,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楼梯口,苏晓晓依旧昏迷不醒。
主位上,苏振邦面如金纸,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见。
管家李叔瘫在玄关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抱着头,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惧,像是目睹了神罚的凡人,三观彻底崩塌粉碎。
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璀璨却冰冷的光芒,照耀着这如同被飓风肆虐过、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废墟。
奢华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碎裂的光影,也倒映着地板上横七竖八、如同破败人偶般的躯体。
那些光洁如镜的金属电梯门,此刻冰冷地闭合着,光滑的表面清晰地映照出客厅里这地狱般的景象——
林婉容空洞绝望的眼。
苏子琛如同死狗般的趴伏。
苏振邦濒死的灰败。
苏晓晓无知无觉的昏迷。
还有角落里管家那失魂落魄的颤抖。
如同一幅巨大而残酷的讽刺画。
冰冷。
死寂。
电梯井深处,传来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金属缆绳运转的嗡鸣声。
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
最终,彻底消失。
如同带走了一个时代。
带走了一个……他们苏家倾尽所有财富、尊严、乃至灵魂,都再也无法触及的存在。
电梯光滑冰冷的门板上。
那片狼藉凄惨的景象无声地凝固着。
他们终于明白。
自己不过是苏晚百世轮回里……
最无趣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