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午后的阳光像烈焰一样炙烤着大地。
我撑着破旧的帽檐站在银行门口,手心里攥着仅剩的两千五百块现金。
这点钱,是我这些年出狱后打黑工攒下的全部积蓄。
周昀的生日……她喜欢的那块表,正好两千四百九。
我低声念叨,推门走进银行。
人不多,我排到第五个位置时,后门忽然砰一声撞开,几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冲进来。
都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一瞬间,大厅内尖叫声四起,我本能地趴下。
我抬眼,看到其中一个人瞥了我一眼。
那个眼神,我永远忘不了。
他是我在监狱里结识的狱友,铁锤。
他朝我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冲向柜台。
几分钟后,劫匪们成功逃脱,而我,被当做内部协助者带走。
我再三解释:我只是来存钱的!我连他是谁都不认识!
但在他们眼中,我就是那个刚好提前趴下、刚好和其中一名劫匪对上眼神、刚好提前闪开的可疑者。
警笛声刺破天空,我被推上警车,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像是锁住了我未来的命运。
我想起那块还没买成的手表,突然想笑。
你说人有时候,是不是命里带衰
也许我真不该回这个城市。
也许,我从不该再见她。
可命运就是这样,它会在你以为你逃出深渊的时候,再次把你推进深海。
在警车颠簸的途中,我听见对讲机里传来一句:叶川已控制。
是那个三年前因协助劫案被判三年的叶川
是他。
一切像是一场安排好的重演。
我闭上眼。
这一次,谁又要把我推进地狱
1
审讯室的灯亮着,头顶的冷光打在我脸上,像剥皮一样刺得我发烫。
我坐在椅子上,手铐还没解开,桌上摊着我那张资料卡。
门开了。
我本以为走进来的是普通警员,没想到那熟悉的剪影让我一下屏住了呼吸。
她穿着藏蓝色制服,头发扎得一丝不苟,眼神冷冽。
叶川。她低声道。
我苦笑,抬眼看她:真是好巧,周警官。
她没笑,也没坐下,只是在桌前站着,缓缓翻着我的档案:
你真行啊,三年前刚出狱,这次又在案发现场,叶川,你这是打算把劫案干成家常便饭
我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路过,进银行存点钱。
是吗她语气冷淡,监控里,你提前趴下,提前闪开,和劫匪有眼神交流,还有证人说你和其中一个劫匪似乎认识。
我看着她,认真地问:你信吗
她沉默了几秒,冷声道:信不信不重要,证据说话。
我不再说话。
她继续念着卷宗,语气仿佛冰锥:叶川,三年前我亲手送你进去,是因为你不愿配合调查,今天如果你还选择沉默,我会照样给你上铐送审。
我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拔高了几分:你根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里,对吧你只是想让我再次成为你履历上的一个勾。
她脸色微变,目光却依旧冷漠:这世界不是靠解释就能清白的,你自己选的路。
我咬了咬牙,把头偏过去,不再看她。
良久,她转身走出审讯室,只留下桌上一句话:等检察院通知吧。
我望着她的背影,拳头一点点收紧。
三年前,她一句我会查清楚的成了笑话。
三年后,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不容置疑的模样。
而我,再一次,成了她眼里的罪人。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坐以待毙。
我要查清楚所有真相。
包括她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冷漠、疏离、不信任。
这三年,她经历了什么
还是说,其实她从未真正了解我
2
从审讯室出来,我被临时关押在候审室里,狭小的空间里连站直身子都困难。
墙上滴着水,墙皮发霉,一只死老鼠翻倒在角落。
我坐在长凳上,盯着对面的墙壁,脑海里却全是她那张冷得不像人的脸。
我认识周昀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她眼里有光,笑起来像春天。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警校训练课上。
她是教官点名表扬的标兵,而我因为打架被罚站了两个小时。
你这人,挺嚣张啊。她当时这样说。
我咧着嘴笑:你这人,挺好看。
她白我一眼,转身走了。
可那年冬天,她却主动把热水袋塞进我冻僵的手里:别打架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我们在一起四年。
我想娶她。
可就在我准备买戒指的那天,我进了监狱。
而送我进去的,是她。
我一直告诉自己,她也是逼不得已。她是警察,要讲证据。
可当我第二次坐在这间候审室里,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忽明忽暗的灯,我却开始怀疑.
她到底有没有动摇过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是不愿相信我有罪的
叶川。门口传来一声叫唤。
我猛地抬头。
她又来了。
她穿着那身制服,像寒冬的铁皮,却不像三年前的她。
她递给我一瓶水,语气还是那么冷:你的律师还没到。
我接过水:谢谢。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我盯着她的背影,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
我想说:我还是喜欢你。
可我知道,她听不见。
她也不会信。
3
第三天深夜,我在候审室里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门被打开,一张熟悉的脸从门缝后探了进来。
叶川。她压低声音。
出来。
我愣住: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想查清楚真相吗我现在信你了。
我睁大了眼睛:你信我了你不是说‘证据说话’
你三年前出狱后,居然没有任何收入,却给自己买了份意外保险,受益人是……我。她盯着我。
你如果是罪犯,干嘛给警察买保险
我低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看到那张保单。
她神色复杂:监控视频我调了,银行后门的探头故意断了一分钟,调度记录也被人删改过,你说的没错,有人在做局。
她顿了顿,从包里抽出一个U盘递给我:这是我偷偷调出来的后备记录。
你疯了,你这样会……
她一把拉住我:你也疯过,不是吗叶川,如果我现在不帮你,我这一辈子都不配再穿这身制服。
我握着那个U盘,指节发白。
她离开前说:给你三天。三天后,我就无法再保你。
我点头:我不会再让你背锅。
她走了。
我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才缓缓闭上眼。
这一次,我一定要查出幕后真凶。
哪怕是死,我也要她活得清清白白。
4
夜色如墨,警局后门的小巷里风很大,我穿着从值班室偷来的制服外套,躲在阴影里,手里紧握那枚U盘,手心都是汗。
这一切太像三年前了,偷偷摸摸,逃避执法,只是这一次,我是为了救她。
三天,只给我三天的时间。
我知道她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那枚U盘给我的。
她若被发现,不只是停职处分那么简单。
我看过她的履历,从警校毕业,一路优秀,家中也都是体制内的背景。
她那么骄傲,从不允许自己犯错。
可她为我,亲手撕毁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
我不能辜负她。
我连夜找到了老伍,他是我进监狱后唯一还肯联系我的人,曾混过道上,眼线不少。
你要查那天劫案视频失踪的原因兄弟,我劝你别碰,这事牵扯大。
老伍皱眉看我,压低声音:我听说,是‘金链’在背后撑着,那可是封副局都要给面子的势力。
封副局……我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血液都冷了下来。
我在警校时听周昀提过,封正南,她的上司,是提携她进入刑侦支队的最大靠山。
你确定是金链我咬牙。
我确定不了,但我能查。你得给我点时间。
我拍了拍他肩:三天。只要有线索,我就能撬开这口锅。
当晚,我在网吧查了一整夜,结合U盘里的数据和银行调度系统的异常记录,拼出一个恐怖的时间链。
有人故意制造了盲区,有人故意让我出现在那个银行,有人,正在一步步地,要把我再次埋进黑暗。
甚至,是要灭口。
凌晨四点,我靠在网吧椅子上睡着。
梦里是她,还是那年她生日,我带着一只快掉馅的草莓蛋糕出现在她家楼下,她笑得眼睛弯弯:
叶川,你这蛋糕是从地上捡的吗
我装傻笑:你吃一口,管它哪来的。
她轻轻尝了一口,然后说:你啊,哪天要是真干了坏事,我会第一个来抓你。
我说:那你抓我回家,别抓我进局子。
她笑得更厉害:做梦!
我一惊醒来,脸上竟然是湿的。
天已亮。
老伍发来一条短信:
【封正南有个亲弟弟,叫封策,是金链的资金线管控人之一。
银行调度系统,就有他在管控的技术公司签过外包合同。】
我手指发抖地抓紧手机。
终于,线索出现。
这天上午,我打了一通电话。
她接得很快:叶川
我找到了证据。我语气低沉:但我需要你……现在立刻离开警局。
她愣住:为什么
你太显眼了,他们会怀疑你已经把U盘给了我。
我语速极快:你的位置越高,越危险。
她沉默几秒:你在怕我出事
我没说话。
叶川……,如果我说我不走呢她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我咬牙:你疯了你忘了你是警察
我是警察,我也曾是你的……女人。
她声音一顿:如果你还愿意承认的话。
我心口像被火灼一样:你什么意思
我三年前背叛了你一次,这次,就让我……留下。
我攥紧了拳头,嗓子哑哑的:我失去了你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她那头轻轻一笑,像风吹过落叶:那你就赢回来。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站在规则里的女警了。
她为了我,已经将一只脚迈出深渊。
我不能再让她替我承受任何风雨。
接下来的每一步,我都必须更狠,更准。
为她,也为自己。
这一次,我不允许任何人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5
警局例行点名结束的时候,我却不见了。
值班警察慌了神,第一时间报告给队长。
而那个站在窗前背对众人、沉默半晌才转身的人,就是她,周昀。
他是我带去做线人回访的。
回访队长皱眉:你没登记。
她语气平静:突发线索,来不及填报。责任我担。
没人再追问。
她是副支队长,升得快,底子也硬,没人想跟她硬碰。
可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是把所有的前程,都搭了进去。
……
而此时此刻,我正躲在一间偏远旅馆里,用发卡撬着笔记本电脑里的U盘。
眼前的数据逐行刷过,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心跳一样急促。
我找到了一段隐藏加密的视频。
视频里,银行后门,一个身影背着黑包快步走进配电房。
他进门三秒后,银行探头信号中断。
那人正是封策,封副局的亲弟弟。
而这一幕,足够让人掉脑袋。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她压得极低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你现在在哪
别问。
我喘着气:我查到了证据,视频、后台记录、调度异常一应俱全,我们可以翻案。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问:叶川,如果这次你又赢不了,你会放弃吗
不会。我低声说:但我希望你不要陪我一起输。
她轻笑:晚了,我已经全押上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查,你会被开除、调查,甚至入刑。
你三年前坐牢,我问心难安三年,如果现在我能做点什么来弥补……
她的声音忽然哽咽:那我宁愿现在就下地狱。
我怔住了。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像是怕再说下去会哭出来。
我握着手机,眼眶发热。
她用三年时间认错,我不能再用一生沉默来回应。
我必须赢。
那一晚,我带着所有数据潜入市监察部门,将资料放进匿名举报箱中。
风从脚边穿过,整栋大楼空空荡荡。
我站在门外抽了一支烟,想象着她此刻还在警局,一言不发地背负所有。
而我,不是那个该躲起来的人。
我要站出来,为她扛下一切。
我打算第二天自首。
可我没想到,凌晨四点,她闯进旅馆,身上满是雨水,脸色惨白。
你疯了吗你还想自首
她踹开门:我用自己的职位保下你,你现在要去自首毁掉一切
我看着她那副几乎崩溃的样子,喉咙里卡着东西。
你要是真的认命,三年前就该死在牢里。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低声道。
有!
她打断我:我们一起查下去!你不是一个人!
我们四目相对。
她哭了。
我抬手,抱住了她。
很紧,很紧。
好。我在她耳边说:我们一起。
6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封策在警界的能量比我想象中大得多。
举报视频提交不过十二个小时,监察部门大楼就遭遇短时断电,数据服务器突发故障,所有提交记录清空。
我们知道,这是一次警告。
他们还没动手,只是因为还没必要。
但我们已经暴露了。
我和她躲进城郊一间废弃制药厂,那是她父亲年轻时曾经经营的厂区,如今早就破败不堪,连地图都找不到名字。
你现在成了全市重点通缉目标。
她一边替我处理肩上的擦伤,一边低声说。
你呢我盯着她的眼睛:你还在职么
她手一顿,沉默片刻:暂停调查阶段。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怀疑你。
她点头,语气平静:但我不怕。
我看着她的眼神,心口抽了一下。
她不是不怕,她只是把怕留在心底,从不说出口。
我说:等真相大白后,我去自首,把一切揽下来。
她没回答,只是盯着我许久,轻轻点头:你敢先死,我就先杀了你。
我轻笑,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我们都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不只是调查。
还有清除证据的那些人。
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第二天傍晚,我们收到线人消息:
封策将与金链核心成员私下交易资金账本,时间就在今晚九点,地点是一家老旧电影院废墟。
我们决定赌这一把。
你去。我掩护。她将手枪塞进我腰间。
你呢
我藏暗处。她轻声:他们不会想到,我没离开。
八点五十,我提前潜入废墟。
霉味、尘土和废铁构成这个城市最黑暗的缩影。
我藏在破碎的观众席后,悄悄打开摄影头。
九点零一,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废墟。
封策下车,他身后两个保镖戒备森严,手里提着一只黑色手提箱。
我刚举起镜头,忽然一束强光打在我脸上。
出来吧。有人冷笑。
暴露了。
我转身就跑。
身后枪声响起,子弹擦着耳边掠过,我跌进楼梯井,一条腿重重磕在铁架上,钻心的痛。
四五个黑衣人从各个出口涌入。
我明白,这次他们不是来警告,是要我的命。
我拼尽力气往出口冲。
可在我跌出最后一道门时,身后一声枪响。
我甚至没来得及转身,忽然眼前一黑。
等我反应过来时,是她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
她中枪了。
子弹打穿了她的左肩。
她的脸因为疼痛而苍白,嘴唇发抖,却还是笑着:你怎么……又这么蠢。
我抱住她:周昀!你疯了吗!
她虚弱道:我说了……你死了,我陪葬。
我替她止血,几乎是咬牙将她背起,躲进厂区暗道。
我们走不远……她声音颤抖。
叶川……你不能停。
你闭嘴。我红着眼。
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救出去。
我把她扛在背上,狂奔在夜色和废墟之间。
身后追兵仍在搜寻。
可我不知道,他们要追的是我,还是我们两个疯子。
我只知道,我必须活着带着她一起活着。
哪怕代价是我的命。
7
我不知道是怎么逃出来的。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正坐在出租车后座,怀里抱着失血昏迷的她,司机看我一身血污,也没敢多问,只是飞快往医院方向开。
快一点,她撑不了太久了!我嘶吼着,那一刻,连自己声音都变得陌生。
到医院后,我几乎是连拖带抱将她交给急救室医生。
她的手从我怀里滑落,冰冷得像块石头。
我坐在手术室外,一整夜没有眨眼。
凌晨五点,医生出来,摘下口罩:子弹穿肩,失血过多,但命保住了。
我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但她却消失了。
仅仅三小时后,我推开病房,里面却空无一人。
床单整洁,仪器清零,甚至连病历记录都被清除干净。
护士查了一圈,说根本没有周昀这个名字的住院登记。
你是不是搞错了护士狐疑看着我。
我愣在那里,脑海一片空白。
她……去哪了
我疯了一样冲出病房,找到值班台、找保安、翻监控,却发现凌晨三点十五分,有人穿着便装,推走了她的病床。
但镜头不到三秒就被切断。
我跑去派出所,他们却告诉我:她被转移接受内部调查了。
我不信。
她伤那么重,怎么可能随便转移
我给她打电话,一遍一遍,每一次都是: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我跑到她家,门锁已经更换,屋里空无一物,连一点她的生活痕迹都没留下。
像是……她从没存在过。
我站在她门口,一站就是一夜,眼前是她曾经和我一起晒过太阳的小阳台,是她在阳台上笑着说叶川你给我闭嘴的模样。
我看着那个位置,眼睛酸得发烫。
她真的消失了。
她曾说:这次轮到我救你。
可她没说,代价是她的整个世界。
那天夜里,我喝了酒,喝得烂醉。
在破旧的出租屋里,我看着墙上她和我毕业时的照片,狠狠一拳砸在镜框上,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你不是说不会再丢下我了吗!
你不是说……这次一起的吗!
我跪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那张照片,喉咙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也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她。
我只知道,如果她真的出事,我一个人,也要把这座城翻过来。
我找到老伍,把U盘第二份备份甩到他手里。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查出是谁动的手术室,查出谁封了医院档案。
查到了我就动。查不到我就先杀了封策。
老伍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你疯了。
是啊。我苦笑,她消失了,我只能疯了。
但兄弟,疯归疯,咱得活着。你要是现在去找封策,明天你就上头条了。
那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救她
他没再说话,只是重重点头:我帮你查。但你必须活着,哪怕是为了她。
我闭上眼,整个人都在颤抖。
周昀,你一定要等我。
这次,换我救你。
哪怕倾尽所有。
8
三天后,我在城西一间废弃车厂找到了她。
她穿着便装,左肩打着绷带,像一只受伤的鸟,却依旧站得笔直。
她没等我开口,直接把我拽进暗道:快点,他们的人追来了。
我怔了一秒,然后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你去哪了
她回头看我,眼里有疲惫,也有光:在活着的前提下,把你从他们名单里抹掉。
你什么意思
我联系了缉黑特别小组,他们原计划在一年后才行动,我提前交了证据,让你作为关键证人提前进入保护程序。
可你不是……已经被停职了吗我声音有点哑。
她笑了笑:是啊。可没被开除,哪怕是被剥夺所有警号编号,我也还有我这张脸。
你做这些……
她停下脚步,低声说:叶川,你是我心里的人,不是他们口中的罪犯。
我喉咙一紧。
她接着说:三年前我没能信你,这次,换我赌你。
我望着她,所有压抑的情绪瞬间涌上来,想抱她,却又止住。
她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忽然凑近一步,轻声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们顺着暗道穿过工厂边缘,钻进废弃地铁口,那里早有人等着。
两个年轻人,一个代号林潜,一个是关南,都是缉黑组派来的外围。
周队,我们接到总部通知,你和叶川现在暂归我们直接管理。林潜说。
她点头:先撤,等安全屋落定后我会交接所有资料。
收到。
我看着她,眼里闪过疑惑。
她解释道:他们愿意相信你,但你必须亲自面对一场清算审讯,把你所有过去经历一次说清。
我沉默片刻:我会说,但我要你陪着我。
她点头:我一直都在。
那一晚,我们被送往距离市区五十公里外的一处废旧监测站改造的安全屋。
她替我消毒伤口,手指轻柔,却带着薄茧。
我看着她,说:你变了。
她抬头:哪变了
以前的你,从不破规矩。
她轻轻叹气:以前的我,是警察,现在的我,只是你的人。
我心头一震,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这次换我救你,叶川。她语气坚定。
只要你肯回头,我不惜一切。
你就是我的归途。我喃喃。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哪怕世界黑暗,她就是我的光。
9
缉黑小组召开秘密会议,只有我、她、林潜、关南四人出席。
她把所有证据分门别类地整理到墙上,包括那枚关键的U盘副本、封策在银行后门现身的画面、财务转账记录,还有一份被加密的内部通信资料。
我们不能再等了。她语气冷静,却字字铿锵。
封策怀疑我们还活着,迟早会动用上层资源清洗内部。
你是说要主动出击林潜蹙眉。
叶川身份未洗清,一旦暴露……
就用我做诱饵。我开口了。
三人齐齐看我。
你疯了她第一个发火。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不是说他们怕我开口我盯着她。
那就逼他们动手,只要有人出面,我们就有把柄。
她咬牙瞪着我,好一会才扭头走出去,关门声沉重如雷。
我跟了出去,在空走廊里拦下她:你冷静点。
我冷静她转过身,眼圈发红。
叶川,我把命都压在你身上了,你现在让我看你冲进狼窝
你也说了,我们不能再等。我捧住她的脸,语气缓了下来。
这次不是我冲,是我们一起。
她看着我,终于轻轻闭了眼,点了点头:那就按计划,所有人跟我背锅。
三天后,消息散出:叶川逃出缉黑管控,疑似手握金链交易资料,正试图联络媒体爆料。
傍晚六点,一间老仓库灯光昏黄,我孤身出现。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商务车抵达。
封策亲自下车。
叶川,你命挺硬啊。他笑得阴冷。
听说你活着,我还真不信。
我故作惊慌:我手里有资料,你要是不管,媒体明天就会播。
他靠近我一步,语气轻佻:你想要什么
我往后退半步:我要自保。
他点头,可以啊。
下一秒,一把枪从副座探出,对准我的心口。
只要你闭嘴,去哪都可以。
可惜,我低声一笑。
我不想闭嘴。
就在枪声响起前的一瞬,屋顶破裂,红光闪现。
行动!她的声音在耳机中爆响。
林潜与关南从两侧破门而入,现场控制,搜证组迅速跟进。
封策脸色煞白:你设局
我望着他,平静道:你不是说我命硬我女人比我命还硬。
她冲进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满眼怒火:再敢动他,我连证据都不交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拼命。
她在我身后,如山。
10
封策被当场拘捕,金链内部账册被现场搜出。
我原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可就在我们押送封策回市局的途中,一队黑车突然包围了行动车队。
为首的人,居然是市局副局长白渊,也是封策的直属领导。
叶川、周昀,交人。
白渊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没有权力干预缉黑组内部案件。她挡在我身前,声音冷得几乎结冰。
白渊目光扫过她,嘴角带笑:你只是被暂停的副队长。
她刚想回击,林潜在通讯频道中喊:周队,后方队伍被切断,卫星信号遭干扰!
我拽住她的手,声音低沉: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她看着我,眼底满是愧疚与怒意:是我低估他们。
我摇头:不,是他们怕了。
白渊步步紧逼:最后通牒,你们只有十秒交人。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叶川在此,我正式申请政治庇护,公开交出所持证据。
一瞬间,白渊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远处突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声。
是中纪委特调组!林潜高喊。
总部动手了!
天色被探照灯撕裂,缉黑总局长亲自带队,从天而降。
白渊仓皇撤退,封策脸色惨白,被重新控制。
但就在所有人以为大局已定时,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我猛地一转身。
她胸口中弹,缓缓跪倒。
周昀!我冲上去,抱住她,她睁着眼,嘴角带笑。
傻子……她低声说。
不是说好了,要活着回去的……
我拼命按住她的伤口:你别说话,别闭眼,我不允许!
别哭……她声音越来越轻。
这次……算我赢了……
她的眼睛缓缓合上,手指滑落。
我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风声猎猎,天色将明。
可我怀里的人,却再没睁眼。
11
她被紧急送入手术室,六小时生死未卜。
我坐在手术门口,整整一夜没闭眼。
直到清晨,医生摘下口罩:幸运的是,子弹未伤及心脏,病人脱离危险。但她脑部缺氧过久……有失忆倾向。
我一瞬间像被雷击中:你说什么
她可能记不得你。
我冲进病房,她躺在那里,睫毛颤动,气息微弱。
我轻轻喊她的名字:周昀。
她睁开眼,迷茫地看了我一眼。
你是……谁
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出院那天,拒绝让我陪她回家。
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进旧公寓,推开门,里面摆设未变。
她站在玄关口,一动不动,眼神空洞。
我知道,她潜意识里是记得这里的。
她开始频繁梦魇,半夜惊醒大喊我的名字,却在天亮后依旧装作陌生。
我一次次敲门送饭,送她喜欢的柚子汽水,写着从前的回忆。
她每次都接过,然后关门。
可我知道,她没有丢。
她只是……还在挣扎。
她终于第一次主动约我。
是在街边小吃摊,她点了我们常吃的那家烤串。
我不记得你,但……你和我在一起,我很安心。她看着我。
我们以前是恋人
我点头:很久很久以前,是。
她低头笑了笑:你声音很好听,我应该以前就喜欢过。
我眼眶泛酸,却故作轻松:不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再喜欢我一次。
她忽然伸出手:那,从今天开始,重新认识吧。我叫周昀。
我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哑:叶川。
她没有恢复记忆。
可她重新爱上了我。
从朋友,到牵手,到亲吻,一切仿佛重新来过。
她说:虽然我不记得,但每次看到你心就跳得快。
我笑:这就够了。
案子彻查到底,白渊锒铛入狱,金链组织土崩瓦解。
三个月后,她再次递交了入职申请。
恢复警号那天,她穿着制服站在我面前。
我还想守护这个城市,也想守护你她说。
我走过去,抱住她:你已经做到了。
我们走出警局,阳光洒在她脸上。
她忽然停下脚步:叶川。
嗯
她看着我,轻声说:我想起来了。
我愣住。
她笑着,眼眶泛红:那个雪夜,你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说你冷我也冷,那就一起暖一点。
我鼻头一酸,抱紧她:欢迎回来。
她把脸埋进我怀里,轻声说:以后,别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