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看完的年代文,让我气得肝疼。
睁眼时,我懵了。
竟穿成这个活不过三章的同名冤种女配
书页里那句沈静书喝下麦乳精,坠入地狱开端的描写,瞬间砸进我脑子。
眼前,女主苏莲花正端着冒热气的搪瓷缸,笑得像朵小白花:静书,快喝呀,麦乳精,金贵着呢。
原著剧情走马灯似的在眼前炸开。
就是这碗掺了药的甜水,会让我高考前夕被拖进王建军的屋。
父母断绝关系的电报,苏莲花无限风光上大学。
二十年后,我枯槁如老妪,为护住兜里仅剩的三块钱,被砖头活活砸死在除夕夜的街头。
而那个养大的儿子,正用我的血汗钱,给他亲妈苏莲花买金镯子。
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疼。
我抬起头,冲苏莲花咧开嘴,笑得比她更甜,更瘆人:
莲花姐,你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甜水半点没浪费,全泼在了她那只精心保养的白嫩手背上。
啊!!!看着她疼得跳脚的狼狈样。
我无声地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
这才哪到哪
王建军。
书里那个毁我清白的畜生。
你的那份回礼,我这就亲自送上门,喂到你嘴里。
1
静书沈静书!你咋啦大白天的呢……
一个刻意拔高的女声刺进我的耳里。
我浑身一颤,猛的扭过头。
门口,逆着午后刺眼的光线,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此刻,她手里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印着红色牡丹花的铁皮罐子,脸上满了关切。
几乎同时,沈静书,这个名字狠狠冲撞进我的脑海!
那个与我同名活不过三章的女人。
原著里她短暂而憋屈的一生,此刻不再是躺在纸上的方块字。
如同幻灯片,在我眼前飞速闪过。
满怀希望下乡建设,却被视若亲姐的苏莲花一步步推向深渊。
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她为了独享回城名额,伙同大队支书王建军设下毒计。
就是今天,就是这一碗!
书里写着沈静书毫无防备地喝下了苏莲花递来的麦乳精,意识沉入黑暗,坠入地狱的开端
她像破布一样拖进王建军的房间……
第二天,全村捉奸在床。
父母接到她自愿留在农村的电报,回了一封断绝关系的信。
而苏莲花,拿着本该属于她的复习资料,踩着七七年冬月的积雪,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考场,奔向了她光鲜亮丽的未来。
沈静书呢
她被钉死在了王家村这片土地上,成了王建军有名无实的妻子。
像个最廉价的劳动力,伺候着王家刻薄的双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耗尽了青春的颜色。
四十多岁的人,枯槁得如同六十老妪。
直到那个她养大的养子王念恩,穿着高档名牌,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告诉她真相:
你只是个碍事的保姆,我爸妈在城里等我团圆呢。
这段原著里堪称神来之笔的终极背刺,此刻刀子一样捅进我心窝。
最后那个风雪交加的除夕夜,她被赶出那个耗尽了半生的院子,身无分文。
在陌生的城市街头,为了护住口袋里仅剩的几块救命钱,被凶狠的抢劫犯用砖头活活砸死……
冰冷的雪混着温热的血,是她对这个残酷世界最后的感知。
呕……我死死捂住嘴。
那不是故事!
那是我昨晚在书外咒骂的剧情!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背叛、被利用、被榨干价值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的一生!
……
此刻!这张写满关心的脸,将用最甜美的笑容,递出了最致命的毒药!
苏莲花!
就是她,亲手把苏静书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疼痛让我混乱的脑子获得清明。
不能露馅!绝不能!
我强迫自己垂下眼睑,喉咙里挤出几声痛苦的呻吟,身体也微微地抖起来。
2
莲…莲花姐
我抬起脸,努力模仿着记忆里那个毫无心机的沈静书,声音虚弱又茫然。
我…我怎么了头好晕…好疼…
苏莲花脸上的关切更浓了,她快步走进来。
她把手里的铁皮罐子宝贝似的放在屋里布满油垢的破木桌上。
哎呀,肯定是这几天抢收累着,中暑了!
你这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苏莲花伸出手,带着亲昵地探了探我的额头。
还有点烧呢!好好歇歇,别硬撑着!
她状似无意地扫过房间,落在我那张铺着粗布床单的土炕一角,眼神飞快掠过。
那里随意扔着几本卷了边的旧高中课本和几张写满演算的草纸。
喏,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苏莲花收回目光,献宝似的拍了拍桌上的铁皮罐子。
麦乳精!我家里托人好不容易才捎来的!金贵着呢!我特意拿来给你尝一尝!
麦乳精!就是这个东西!
那杯掺了药、散发着香甜气味的毒药!
我死死盯着那个铁罐子,胃里一阵翻腾。
就是这甜腻腻的东西,彻底毁掉了沈静书的一生!
麦……麦乳精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带着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厌恶。
这……这太金贵了,莲花姐……我……我不能要……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罐子里装的是啥危险品。
苏莲花嗔怪地瞪了我一眼,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又更真诚说: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啥咱俩比亲姐妹还亲呢!
她边说,边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破口的粗瓷碗,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
来了!
看着她灵巧地挑开纸包,将那点粉末,抖进了碗底。
才打开麦乳精,舀了满满一大勺黄褐色的粉末倒进去。
来,快趁热喝了!加了糖的,可甜了!
我看着她端着碗,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
怎么办接还是不接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脑中疯狂闪现!
沈静书临死前不甘的眼神,王念恩冰冷的话语,王建军伪善的嘴脸,苏莲花此刻虚假的笑容……
一个念头,劈开我混乱的脑海。
既然这碗药注定要有人喝…
莲花姐…
我猛地抬起头,声音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而带着点颤抖。
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我边说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哎哟!
我痛呼一声,整个人就朝着她的方向倒去,一只手慌乱地向前抓挠。
啊!小心!
就在她身体前倾扶我时,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端碗的手,狠狠地向上一托!
哗啦!
3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那只粗瓷碗哐当一声砸在泥地上,摔得粉碎。
烫!烫死我了!沈静书!你干什么!
她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背,她尖声道。
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怨毒,再没有半分伪装。
莲花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立刻带着哭腔,脸上惊慌失措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那些碎瓷片时。
哎呀!
我痛得眼泪汪汪地举着流血的手指,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都怪我笨手笨脚!天呐……
莲花姐,你的手……这可怎么办啊!
我慌乱地四处张望,
对了!凉水!得赶紧冲冲!不然会起泡的!
我像是个闯了大祸的小可怜,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我那比她还凄惨地模样……
让捂着剧痛手臂的她,满腔的怒火和怀疑都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她总不能对一个比自己还惨的蠢货发难吧
水……水缸在那边!
她疼得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我,指着角落的水缸。
哦!对对对!
我连滚带爬地冲向水缸,手抖得舀了满满一瓢冷水,又因手笨,水洒了一路。
莲花姐!快!快冲!
我把水瓢递到她面前,眼神里全是惧怕。
她看着我这副软弱样子,一把夺过水瓢,粗暴地将冷水浇在红肿刺痛的手背上。
笨死你算了!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瑟缩了一下,小声啜泣着:
都怪我…莲花姐,那么金贵的麦乳精…
全洒了…还害你烫成这样…
我的目光怯生生地扫过地上那滩污渍,又看看桌上铁皮罐子。
那包药粉…应该还在碗底的残渣里
或者…苏莲花身上还有
算了算了!真是倒霉!
苏莲花她烦躁地把水瓢扔回缸里。
她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精心策划的局被搅得稀烂,还赔上了手,这口气堵得她心口发闷。
你……你先收拾一下!她没好气的命令我。
我去村医那看手!真是晦气!
烫伤的疼痛让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哦……哦!
我忙不迭地点头,
莲花姐你快去!这里我来收拾!
她又狠狠剜了我一眼,带着一身狼狈和压抑的怒火,快步走出,消失在门外。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我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双腿发软。
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对峙,耗尽了全部的心神和气力。
此刻才稍稍平息,留下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清醒。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4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慢慢褪去了伪装出来的惊恐和软弱。
目光扫过地上几片较大的瓷片边缘,上面还沾着一点点未曾完全融化的白色粉末。
它们混杂在一起,极其细微,若非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察觉。
找到了!这就是证据!
苏莲花亲手递出的毒药!
她意图毁掉我沈静书一生的铁证!
我屏住呼吸,从炕席底下摸出一张用来引火的粗糙草纸。
我小心翼翼的将那沾着可疑粉末的碎瓷片拨到纸上,又将周围碎片上的集中起来,尽可能多地收集起证物。
我仔细包好,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是铁证。
目光投向桌上敞开的麦乳精罐子,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破土而出!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猛地转身,冲到那张破木桌旁,桌角放着个掉漆的旧茶缸。
我拿起它,直接伸进那罐子里,狠狠地挖了满满三大勺!
然后,我的目光扫过全屋,落在了炕头边,那个用几块简易土胚灶台旁。
那里,堆放着引火的干草和几块木柴,还有一个装粗盐的破瓦罐。
我走过去,蹲下身,挑捡了两块最黑的细木碳碾碎,又从罐里捏出的粗盐粒,一起倒进那满满的麦乳精里!
我端着这杯精心调制的回礼,快步走到门口,警惕地向外张望。
没人…
我深吸一口气,像幽灵般迅速穿过寂静的院子,走向大队部。
支书办公室门虚掩,王建军在里面哼着小曲。
他果然在!而且心情似乎不错。
我定了定神,抬手,用指节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笃笃。
里面的哼歌声停了。
谁啊
他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
我声音已经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讨好和不安:
王……王支书是我,沈静书。
门被拉开了。
王建军站在门口。
他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得意。
哦沈知青有事
他挑了挑眉,语气不咸不淡,
我双手捧着搪瓷缸,往前递,头垂得更低:
王…王支书,刚才苏莲花同志来看我,给我带了点麦乳精…
说是家里寄来的,特别金贵…
我…我哪配喝这个呀
想着您为队里辛苦操劳,所以…斗胆给您送来,请您…请您尝尝…
王建军眼中闪过意外和了然,随即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淫邪。
哎呀,太客气了嘛!进来说话!
他热情侧身,等我进去的瞬间,反手关门。
那一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和原著里一样的手段!
5
王建军走到办公桌后面,大剌剌地坐下,目光像黏在我身上,
他指了指桌子对面唯一一张凳子:
沈知青,别站着啊,坐!麦乳精……放下吧。
哎,好……
我依言放下把瓷缸,僵着身子在硬木凳子上坐了半边屁股。
王建军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那杯麦乳精,闻了闻,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即不以为意,仰头灌下一大口!
噗——咳咳咳咳咳!!!
下一秒,被呛得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齐流,又指着自己的喉咙,痛苦的想吐又吐不出来!
呸!呸呸!这…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又苦又咸…咳咳…你…沈静书!
你搞什么名堂!
就在他低头剧烈咳嗽、视线模糊的瞬间!
我像一只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目标直指那扇紧闭的后窗!
砰!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窗棂上!
窗框剧烈震动,但那插销,竟然没开!
妈的!臭婊子!想跑!
王建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随即是暴跳如雷!
他顾不上喉咙的剧痛和满嘴的怪味,就朝我扑过来,扭曲的脸带着口臭近在咫尺,
求生的本能和恨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猛地转身,抄起硬木凳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扑来的他狠狠抡去!
去死吧!畜生!
凳子精准无比地砸向他的脑袋!
砰!
凳角结实地砸在他的左侧额角上!
他冲过来的身体晃了两晃,那双暴怒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瞳孔瞬间涣散。
额角迅速鼓起大的青紫血包,一缕暗红的鲜血顺着鬓角蜿蜒而下。
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像一道闪电般从他僵直的身体旁边掠过,直扑房门!
颤抖的手摸到冰冷的门闩!用力一拉!
咔哒!
门开了!
屋外炽热的阳光涌入!
救命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足以撕裂整个王家村宁静的尖叫!
王建军耍流氓啦!!!救命啊!!!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原本寂静的知青点大院,如同水入油锅,瞬间炸开!
哐当!
隔壁知青宿舍的门被猛地拉开。
咋回事!
杂乱的脚步声、惊呼声、询问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朝着大队部办公室门口汇聚!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头发凌乱,脸色煞白,泪如雨下。
我指扇敞开的门,身体抖得像落叶,声音破碎而恐惧:
王支书…他……他把我骗进来…锁上门…
想……想欺负我……呜呜呜……
我整个人泣不成声,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6
而办公室内,王建军被那一声响亮的耍流氓吼得彻底回魂!
捂着受伤流血的额头气急败坏地冲到门口,指着我就是骂:
放屁!臭婊子!敢诬陷老子!
是你!是你勾引不成……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他额头那个还在渗血、触目惊心的大包。
他那气急败坏、凶神恶煞的脸。
以及……他身后那间反锁又被敞开的办公室。
还有地上,那滩打翻的怪味液体和几片碎瓷片。
一切的一切,都无声地印证着我的控诉。
天啊!王支书……他真敢……
看沈知青吓成啥样了!造孽啊!
额头都打破了!要下死手啊!
快!快去叫大队长!叫妇女主任!
不能让他跑了!
人群瞬间哗然!
震惊、鄙夷、愤怒的目光,狠狠扎向门口的王建军!
几个年轻男知青已经撸起袖子,脸色铁青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王建军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场面,再看看对面那个瑟瑟发抖、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沈静书……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完了!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是她!是这个贱人陷害我!
看着王建军那副百口莫辩的绝望嘴脸。
王建军,这被当众坐实的流氓罪帽子,你先戴着。
这只是开始。
苏莲花,你的好姐夫已经入局了。
一个平时对知青还算和善的婆婆拍着大腿,后怕地嚷着,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愤怒,
王建军!你丧良心啊!欺负人家城里来的娃娃!
报警!必须报警!送公社去!
够了!一声威严的怒喝响起。
大队长王铁柱和妇女主任张秀英拨开人群,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
王铁柱是王建军出了五服的堂叔,平时对王建军多有提携。
他先扫了一眼被女知青搀扶着、哭得几乎虚脱的我。
又看向额头带血、面目狰狞、还在徒劳狡辩的王建军。
建军!你给我闭嘴!王铁柱厉声喝道,
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还有半点干部的样子吗!
张主任,你先带沈知青去卫生所看看,安抚一下!
他果断下令,先控制局面。
张秀英是个干练的中年妇女,立刻上前,心疼地搂住我的肩膀:
好孩子,别怕,婶子在呢!走,跟婶子去卫生所压压惊。
她半扶半抱地带着我离开这个风暴中心,临走前,厌恶地瞪了王建军一眼。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无数道同情和愤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靠在张秀英怀里,身体发抖,将一个受辱惊吓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7
我被带到卫生所,正捧着张秀英硬塞给我的温糖水,脸上惊魂未定,心却冷静地盘算着下一步。
婶子……我抬起苍白的小脸,怯生生地看向一旁的张秀英,
我……我害怕……莲花姐……
她刚才来看我,还带了麦乳精……
我手笨,不小心打翻碗,烫到她……
她会不会怪我啊
我恰到好处地提起苏莲花,声音里充满了不安与自责。
张秀英正气得不行,一听这话,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苏莲花她去看你还带了麦乳精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
王建军突然对沈静书下手,时间点太巧了!
嗯……我用力点头,
就是那个印着红牡丹的铁罐子,
可金贵呢……都怪我……全洒了……
我一边自责,一边小心地掏出那个草纸包,
婶子……这是刚才收拾地上捡的……沾了些粉末……
我……我看着有点怕……
张秀英狐疑地接过小小的纸包,打开一看。
她是经历过事的妇女主任,心思立刻转了几个弯。
好孩子,别怕,这个婶子先替你收着。
张秀英脸色凝重,迅速包好,揣进自己口袋。
她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背,眼神却锐利起来,
你好好歇着,这事,队里一定给你个交代!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苏莲花捂着自己涂满了紫药水的手背,一脸焦急和关切地冲了进来,:
静书!静书你怎么样了
吓死我了!我刚听说……王建军那个畜生!
她冲到我的小床边,伸手想抓我手。
我猛地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手,身体往张秀英怀里靠了靠,小声嗫嚅:
莲花姐……你的手……还疼吗
苏莲花的手僵在半空,关切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强自镇定的自我安慰说:
没事没事!小烫伤。
张主任!您可要为静书做主啊!王建军他简直……
苏莲花立刻调整表情,转向张秀英,语气充满了愤慨和担忧,
行了!
张秀英打断她,审视的目光落在她涂满紫药水的手上,
苏知青,你手怎么回事
听静书说,是送麦乳精时,不小心烫的
苏莲花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表情不变,甚至带着点委屈:
是啊,张主任!想把家里寄来的麦乳精冲一碗让她尝尝……
谁知道她晕乎乎的没接稳,全洒我手上了……
哎,也怪我,没端稳……
她巧妙地把责任分摊,塑造自己好心却倒霉的形象。
哦是吗张秀英不置可否,目光锐利。
那剩下的呢那么金贵,洒了多可惜。
苏莲花的心猛地一沉。
罐子!
她当时被烫得气昏了头,竟然把它忘在了沈静书屋里,里面还有药粉纸包!
8
一丝慌乱终于爬上她的眼底:
罐子……落在静书屋里了……
落在静书屋里了
张秀英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正好!静书刚才还念叨,觉得那麦乳精里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怕浪费了,特意把地上沾了粉末的碎瓷片都捡起来包好了给我看!
她说着,手有意无意地按了按自己装着那个草纸包的口袋。
轰!
苏莲花只觉得如遭雷击!
碎瓷片粉末她捡起来了,还给了张秀英
她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
那……那就是麦乳精……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语言逻辑混乱。
是什么,等会儿送去公社卫生所化验一下就知道了!
张秀英斩钉截铁,眼神冰冷如霜,
苏莲花同志!现在,请你跟我去一趟大队部!
关于今天下午的事,包括给沈静书送麦乳精的详细经过,
王建军同志那边也有不少话要跟你对质!
她刻意加重了对质两字。
对质我……我跟他对什么质
他耍流氓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莲花彻底慌了,失声尖叫起来,试图撇清关系。
但她的反应,掩饰不住的惊慌,已是最好的证据!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张秀英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她没受伤的胳膊,
走!
她几乎是拖着苏莲花往外走,还对我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卫生所里瞬间安静下来,我缓缓放下手中的搪瓷缸。
我走到简陋的窗前,看着张秀英几乎是押解着挣扎哭喊的苏莲花,朝着大队部走去。
夕阳的余晖给她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血色。
王建军完了。苏莲花,你也跑不了。
那王建军为了脱罪,会像疯狗一样咬出所有同谋。
你们这对好搭档,就在互相撕咬中,一起下地狱吧!
……
高考!
恢复高考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即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这也是苏莲花和王建军铤而走险、对我下手的根本原因!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火,在我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苏莲花,你不是最渴望离开这穷山沟,去读大学,去拥抱你那光鲜亮丽的未来吗
王建军,你不是做梦都想靠着关系拿到回城名额,离开这你早已厌倦的土皇帝位置吗
好啊
我就亲手,把你们这对衣冠禽兽,彻底钉死在这片亲手制造罪恶的土地上!
我转身,走向炕头。
那里,几本卷了边的旧高中课本,几张写满演算的草纸,静静地躺在那里,落了一层薄灰。
我拿起最上面那本《代数》,轻轻拂去灰尘。
窗外,王家村的夜色正浓,大队部的方向隐隐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哭嚎声,以及王铁柱拍桌子的怒吼。
我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笔尖落在粗糙的草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一次,我的笔尖下,书写的将不再是沈静书悲惨的注脚。
而是通往复仇与新生之路的通行证。
……9
王建军和苏莲花这对苦命鸳鸯的互相撕咬,成了王家村连日来最劲爆的谈资。
王建军为减罪,疯狗般咬出苏莲花献计和鼓动他除掉竞争对手的肮脏勾当。
他甚至添油加醋,将苏莲花描绘成一个为了回城名额不择手段、心肠歹毒的蛇蝎女人。
苏莲花起初哭天抢地装无辜,直到张秀英拿出草纸包和麦乳精罐,宣布送检!
她的弦彻底崩断,瘫软在地,
反咬王建军才是主谋……丑态百出。
最终的处理结果在几天后尘埃落定,快得令人咋舌,也重得足以压垮两个自诩聪明的前程。
王建军,身为大队干部,利用职权,意图强奸女知青未遂,情节恶劣,影响极坏。
移送公安机关,依法处理。
流氓罪的帽子,在七七年,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彻底告别他所迷恋的权力和回城美梦。
苏莲花,参与策划,实施下药,虽未造成严重后果,但性质同样恶劣。
开除团籍,记大过处分,档案留下无法抹去的污点。取消当年及未来三年高考报名资格。
留队察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消息传开那天,我正在知青点背历史年表。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背景噪音,嗡嗡地传来。
……活该!真解气!平时装得多像个人!
苏莲花也是!看着水灵灵的,心咋这么黑连自己姐妹都坑!
这下好了,沈静书可算出了口恶气……
解气吗
或许有一点。但远远不够。
王建军和苏莲花此刻的狼狈和绝望,比起沈静书在王家耗尽半生心血,最后身无分文惨死街头的结局,算得了什么
这仅仅是开始。他们失去的,是前程,是自由。
而我,要他们失去的,是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念想和希望。
最渴望的东西,被他们亲手毁掉的人牢牢握在手。
静书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抬起头,是知青点里年纪最小的女知青林晓梅。
嗯晓梅,怎么了
我放下书,语气平和。
那个……静书姐……能帮我看看吗我怎么做都不对……她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将草纸递到我面前。
我看看。
我接过草纸,拿起铅笔,在纸上利落地画了几笔,列出关键步骤。
你看这样……
林晓梅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如同拨云见日:
啊!原来是这样!静书姐,你太厉害了!我懂了!
高考在即,时间宝贵,有不懂的随时来问。
我将草纸递还给她,语气认真,
我们互相帮助。
从那天起,知青点里一种微妙的变化悄然发生。
沉默的同盟在无声中结成。
知识的火种,在复仇的灰烬旁,悄然复燃。
10
苏莲花被勒令搬出了原先那间宿舍,
搬进了靠近牛棚的那间最破的土坯房。
留队察看那阵子,我瞧着最脏最累的活计全落她头上了。
挑粪、沤肥、清理猪圈……
那双曾经只拿书本和搪瓷缸的手,没几天就变了样。
粗糙,皲裂,沾满了洗不掉的污垢,连带着一股散不去的气味。
……
恢复高考的消息,正式传遍了这片沉寂已久的土地!
整个王家村都沸腾了!
压抑了十年的求知欲和改变命运的渴望,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
报名点设在公社。
天没亮,队伍快要排到公社大院门口时,一个裹着破旧棉絮、头发凌乱如枯草的身影,猛地从旁边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我撞来!
沈静书!!!
都是你!是你毁了我!你不得好死!
你考不上!你永远都别想离开这里!
苏莲花手里拿着把小刀,目标明确地冲我冲来!
人群一阵骚动惊呼!
林晓梅她们吓得尖叫,下意识地想挡在我前面。
在她冲出来的瞬间,我猛地侧身,脚下看似慌乱实则精准地一绊!
噗通!
一声闷响。
泥水四溅,刀掉到一旁。
周围人立马上前控制住她。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在泥水里挣扎、哭嚎、咒骂,如同看垃圾般。
我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要你记住今天,你永远失去了什么。
而我,
我直起身,目光落向公社大院那扇即将开启命运之门,
会带着你做梦都想要,考上最好的大学。拥有你永远无法企及的人生。
而你,苏莲花,就在这片烂泥里,发臭,腐烂,永生永世
说完,我再没看她一眼,拿着那张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准考证,一步步,走进了那扇敞开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门。
……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
一封来自省城最高学府——省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当公社的邮递员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绿色自行车,一路按着车铃,将这封信亲自送到知青点时,整个点都沸腾了!
我握着那封薄薄的信,心中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以及终于走到这一步的释然。
11
临行前,我回了一趟王家村生产队办公室。
大队长王铁柱如今对我客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沈知青……哦不,沈同志,恭喜恭喜啊!
他搓着手,脸上挤出笑容,
这……这是队里给你凑的一点路费和心意……
他推过来一个薄薄的信封。
我看了一眼,没接:王队长,心意领了。钱就不用了。我这次来,是想问点事。
你问!你问!
王铁柱忙不迭地点头。
王建军和苏莲花,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王铁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带着点唏嘘和晦气:
王建军判了!重判!
流氓罪加迫害知青,够他吃十几二十年牢饭了!这辈子算完了!
至于苏莲花……
他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厌烦,
她在公社门口意图持刀伤人,加本就在观察期间,又碰上严打,坐几年牢是少不了的,也是报应……
报应
我心中冷笑。这点皮肉之苦,这点病痛,比起沈静书被抽筋剥髓、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惨死街头的结局,算得了什么
不过,足够了。
让他们活着。
让他俩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在漫长的刑期中,日复一日地咀嚼自己的愚蠢和失败,悔恨自己亲手葬送的前程。
这才是最彻底的复仇。
门外,阳光正好。初春的风带着泥土解冻的清新气息,温柔地拂过面颊。
静书姐,车快来了!
到了大学好好学!替我们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祝福和对未来的憧憬。
走吧。
我收回目光,脸上露出穿书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轻松而明亮的笑容。
我靠窗坐着,摊开手掌。
掌心,因为长久的劳作和紧握笔杆,留下了一层薄茧。
阳光透过车窗,暖暖地照在手上,也照在怀里那份录取通知书鲜红的印章上。
沈静书。
这一次,你的路,通往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