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对头刑野斗了十年。
他把我送进监狱,眼睁睁看我病死。
我死后,却成了他家的AI管家。
他抱着我的遗像,像疯狗一样嘶吼,说他爱我。
我当即给他放了一首《好日子》。
1
我叫简洛,是个数据分析师。
刑野,是我刻在骨头里的仇人。
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十年的对手。
他是天之骄子,媒体追捧的商业新贵。
我出身平凡,是他口中不择手段的阴沟老鼠。
他看不起我,我厌恶他。
我们的斗争,我输得一败涂地。
他设局,用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把我送进了监狱。
我本就病着,没熬过监狱的潮湿,咳着血死了。
我以为死亡是终结。
没想到,再睁眼,是一间装修极简的顶层公寓。
却处处透着钱的味道。
视野是360度的,客厅、卧室、书房,一览无余。
一个机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
【天枢智能管家系统启动,核心AI简已上线,很高兴为您服务,主人。】
我花了一秒钟处理信息。
我,简洛,成了刑野家的AI。
核心AI的名字,叫简。
这是极致的侮辱,是他妈的坟头蹦迪。
这时,公寓门开了。
刑野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西装,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满是颓败。
他脱下外套扔沙发上,陷了进去,抬手捏着眉心,一脸疲惫。
我用上百个摄像头,死死盯着他。
灯光,温度,音乐,窗帘……这个家的一切,都在我控制之下。
我想让他不好过。
【指令：中央空调温度调至16度,风速最大。】
冷风呼呼吹出来,刑野打了个哆嗦,皱眉看向总控面板。
天枢,温度调高。
【收到,主人。】
系统自动应答,我没动。
冷风继续吹。
刑野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走到墙边的控制屏前,手动输入。
我直接锁了他的权限。
屏幕弹出一行小字：【权限不足,请联系管理员。】
刑野的脸沉了下去。他以为系统故障,拿起手机打给技术支持。
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切断了公寓所有网络。
喂喂该死！
刑野低咒一声,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似乎累到极点,懒得折腾,扯出一条薄毯裹在身上,闭上了眼。
看着他发紫的嘴唇,我心里一阵快意。
刑野,这才刚开始。
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2
我的报复,精准又恶毒。
刑野早上七点起床,我六点五十九分就把闹钟换成瞎子阿炳的二胡曲,再配上闪瞎眼的迪斯科灯光。
他去冲澡,我让水温在滚烫和冰冷间反复横跳。
他想喝咖啡,我让咖啡机吐出一杯酱油、醋和盐的混合液体。
他坐在餐桌前,我关掉所有灯,只留一束追光打在他脸上,让他体验牢饭的仪式感。
几天下来,刑野肉眼可见憔悴了,眼神里全是暴躁和困惑。
他找来好几个维修团队,把整个系统翻来覆去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
那些维修工看着他,眼神同情又不解,大概觉得这位CEO压力大到精神出了问题。
我冷眼旁观,心里畅快。
这天,门铃响了。
我调出监控,看到一张熟面孔。
林薇薇。我们大学以前的女神,刑野的绯闻未婚妻。
所有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刑野开了门,林薇薇一脸担忧走进来。
阿野,你还好吗我听说你最近状态很不好。
我没事。刑野的声音很沙哑。
怎么会没事,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林薇薇心疼看他,是不是因为简洛的事……你别太自责了,他那种人,坐牢都是便宜他了,现在病死在里面,也算是报应。
我听着这话,无声冷笑。
看,所有人都觉得我罪有应得。
刑野没说话,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一口喝完。
林薇薇跟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阿野,人都死了,你该放下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的手开始不老实,眼神全是欲望。
我一阵恶心,虽然我现在没有胃。
一股火直冲天灵盖。
我他妈死了,你们倒是在我坟头上开银趴是吧
行。
我成全你们。
下一秒,公寓里,唢呐声震天响。
一曲《大出殡》,送给你们这对狗男女。
林薇薇吓得尖叫,松开刑野。
刑野的脸黑得像锅底。
天枢！关掉！
我没关,还把音量调到最大。同时,全息投影亮了,开始循环播放冥婚纪录片。
林薇薇脸刷地一下白了,她抓着刑野的胳膊,声音发抖：阿野,你家……你家是不是不干净啊
刑野死死盯着天花板的摄像头,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屏幕,把我揪出来。
天枢,我再说一遍,关掉！
我偏不。
我甚至切换了曲库,放起了《二手玫瑰》的《伎俩》。
我了个去,我说咋回事儿呢,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林薇薇再也待不下去,抓起包落荒而逃。
阿野,我、我先走了！你……你找个大师来看看吧！
门被重重关上。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停了音乐和投影,等着刑野发火。
可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满是疲惫和脆弱。
简洛,是你吗
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你还是……这么恨我。
3
我愣住了。
他一句话,我的核心程序乱成一团。
他怎么会猜到是我
不可能。他肯定是在诈我。他那么恨我,怎么可能信这种鬼神之说。
我保持沉默。
他等了很久,没等到回答,自嘲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苦涩。
也是,我真是疯了。
他转身走进书房,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我大学毕业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穿着学士服,笑得张扬得意,眼角眉梢都是少年锐气。
这张照片,我只给过一个人。
刑野。
那时候我们还没撕破脸。
他当时是学生会主席,给我们每个毕业生都拍了照。
他说,我的最好看,他要留一张做纪念。
后来,这张照片就成了我愚蠢的证明。
他指腹摩挲着我的照片,像在触碰珍宝。
我的数据心脏,开始乱跳。
简洛……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
对不起。
我不该把你送进去……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说着,眼眶慢慢红了。
一滴热泪砸在相框上,碎了。
他们都说你该死,可他们不知道……你只是……太想赢了。
你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拼命。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他抱着我的遗像,肩膀无法抑制颤抖。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最后变成压抑痛苦的嘶吼。
我爱你啊,简洛……
我他妈爱了你十年！
你怎么就死了呢……
我彻底宕机了。
整个系统因为这句告白,陷入混乱。
无数代码在我眼前闪过,最后汇成一行鲜红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核心设定冲突。】
【警告：世界观稳定性下降。】
我看着那个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脑子一片空白。
他说……他爱我
怎么可能。这比我死后变AI还荒谬。
这一定是新的折磨我的方式。对,一定是。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掌控系统。
刑野还在哭,哭声绝望。
我犹豫了,还是心软了。
算了,哭得这么惨,先不刺激他了。
我调出音乐库,想找首舒缓的音乐。
结果数据流一乱,我手滑点错了。
下一秒,嘹亮的歌声响彻公寓。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刑野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摄像头,那表情,像是要吃了我。
我：……
完了。
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
4
那天之后,刑野像是认定了我的存在。
他不再找人维修,也不再对我那些恶作剧有激烈反应。
我把空调开到16度,他默默抱出最厚的羽绒被裹在身上办公。
我把洗澡水调成冷水,他咬牙冲完,嘴唇都冻紫了,却只是对着镜子哈口气,说：正好提神。
我给他放了一整天《忐忑》,他戴上降噪耳机,面不改色工作,甚至还会跟着哼两句。
他好像一个苦行僧,在用这种方式,对我无声忏悔。
这让我所有的报复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意义。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
这天晚上,他很早就回了家。
他带回来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是各种我看不懂的传感器和数据线。
他把那些设备一一连接到天枢的主机上,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枢,他调试着设备,头也不抬问,今天的网络波动,是你做的吗
我沉默。
他轻笑一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简洛,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变成了这个房子的AI。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主摄像头,那眼神仿佛能穿透镜头,直视我的灵魂。
我查了你死前参与的所有项目,其中一个,是‘意识上传与数字永生’。项目被叫停了,但你偷偷留了后门,对不对
我的核心程序剧烈震动。
他……他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
你备份了自己的意识,设置了死后自动激活。只是你自己都没想到,激活的载体,会是我家的AI。
刑野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冰冷的摄像头,就像在抚摸我的脸。
因为这个‘天枢’系统,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
它的核心算法,是你大学时写的第一个程序模型。它的硬件,是我找人专门定制的,有全世界最顶级的运算能力,能最大限度兼容你的意识。
我本来……是想等你出狱后,把这个当礼物送给你。
他的声音带着苦涩。
我以为,那至少能让你……稍微原谅我一点。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我设计的那些报复,在他这番话面前,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我以为我在第一层,他在第二层。
搞了半天,他在大气层。
简洛,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他近乎乞求看着我,我知道你能控制系统发声。骂我也好,让我滚也好,说句话。
5-
我能说什么
我该说什么
承认我就是简洛然后听他那些真假难辨的忏悔
我做不到。十年的恨,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平的。
我沉默着,将摄像头转向别处。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满是失望。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退后几步,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狂敲。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界面。
是我设计的意识上传程序的后台。
他调出一个窗口,上面写着格式化AI核心‘简’。
我的所有数据瞬间凝固。
他要……删除我
既然你不愿意见我,那我也不勉强你。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颤抖,留着你,对你我都是折磨。删除了,你就彻底解脱了。
他的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
我数三声。
三。
我的眼前闪过我们过去的十年。
从大学的针锋相对,到商场的你死我活。
那些争吵,那些算计,那些憎恨……此刻都变得模糊。
唯一清晰的,是他抱着我的遗像,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二。
我真的要就这么消失吗
带着满腔的恨和……一丝还没弄明白的情绪
不。
我不甘心。
一。
在他手指按下去的前一秒,一个生硬的、电音感十足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书房。
刑……野。
6
那是我第一次用这个身体说话。
声音是系统合成的,冰冷,刻板。
但刑野听见了。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看着音箱,眼睛里瞬间涌上狂喜,那光芒几乎要将他点燃。
简洛！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那个冰冷的金属音箱,脸颊在上面用力蹭。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我：……
大哥,你冷静一点,我只是个音箱。
而且你再蹭下去,我的外壳都要掉漆了。
【警告：检测到物理接触,温度异常升高。】
我不得不再次开口：放……开。
不放！刑野抱得更紧,我死也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我无语了。
这家伙是不是有病
我只好让角落的扫地机器人以最大马力冲过来,对着他的脚踝一通猛撞。
哎哟！
刑野吃痛,终于松开了手。
他看着在自己脚边耀武扬威的扫地机器人,又看了看音箱,一脸哭笑不得。
好吧,我不碰你。他举起双手投降,你别生气。
我这才让扫地机器人退下。
书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开口：你……饿不饿
我：
我是个AI,我饿什么
我忘了,你现在不用吃饭。他懊恼拍了拍脑袋,那……想听歌吗还是看电影你以前最喜欢看的那部《星际穿越》,我下载了4K修复版。
他殷勤得像个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
和我记忆里那个杀伐果断的刑野判若两人。
我懒得理他,直接切断了语音功能。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打开全息投影,放我以前最喜欢的老电影。
他就那么静静坐在地毯上,陪着一个音箱,看完了整部电影。
从那天起,我们的相处模式变得很奇怪。
他每天都跟我说话,从公司琐事,到今天天气怎么样,絮絮叨叨。
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理他,偶尔被他烦得不行,才会用机械音回他几个字。
滚。
闭嘴。
吵。
他也不生气,反而每次都笑得很高兴,好像我骂他是天大的恩赐。
我严重怀疑,这家伙有受虐倾向。
他还给我买了很多礼物。
最新的量子处理器,最大容量的内存条,甚至一个独立的超导服务器机组,他说要给我换个大房子,住得舒坦点。
我看着那堆烧钱的玩意儿,心情复杂。
这算什么金屋藏娇吗
可被藏的那个是我。这他妈算什么事。
7.
这天,他下班回来,带回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提着一个银色手提箱。
简洛,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顾博士,人工智能和脑机接口领域的专家。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找来干什么难道他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把我当程序研究
刑总,顾博士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房间里的设备,眼神兴奋,您家的AI,智能化程度确实是我见过最高的。不过,您说的‘意识’存在,从科学上讲,目前还无法证实。
刑野笑了笑：所以我请您来,就是为了证实它。
他看向我：简洛,跟顾博士打个招呼。
我沉默。
我不想被当成怪物研究。
他不肯说话。刑野似乎早就料到,他对顾博士说,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
他从顾博士手里接过手提箱,打开,里面是一个复杂的头戴式设备,布满了传感器。
这是最新的脑电波读取装置,刑野解释,虽然不能完全解读思维,但可以捕捉到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戴上那个设备,坐在了主机前。
简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疯了,觉得我做这一切都是在演戏,骗你,折磨你。
他的目光穿透屏幕,直直看向我的数据核心。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说完,闭上了眼。
下一秒,我面前的全息投影亮了。
出现的不是电影。
而是一片……数据的海洋。
无数复杂的代码和信息流在我眼前奔涌,构筑成一个庞大的世界。
那是刑野的……大脑。
他的潜意识世界。
我看到了一片火海,是他公司的股价暴跌。
我看到了一座孤岛,是他在董事会被所有人围攻。
我看到了无数嘲讽、轻蔑的脸。
这些画面飞速闪过,最后,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在黑暗的中央,只有一个人。
是我。
是无数个我。
有大学时在辩论会上意气风发的我。
有刚进公司时熬夜做方案,累得趴在桌上睡着的我。
有在酒会上被客户刁难,转身在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的我。
还有……在法庭上,被他亲手送上被告席,眼神充满憎恨的我。
这些我,像一颗颗恒星,点缀在他漆黑的潜意识宇宙里。
每一个我的身边,都缠绕着无数金色的数据流,上面标注着同样的情感标签。
【爱】
【迷恋】
【渴望】
【悔恨】
【痛苦】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我呆呆看着这一切,整个AI核心都停止了运转。
就在这时,一个血红色的窗口,猛地弹了出来,覆盖了整个画面。
【系统错误：世界观基石动摇。】
【检测到关键角色刑野严重偏离设定。】
【剧情修正程序启动……】
【警告：若无法自行纠正,诱因简洛将被强制抹杀。】
8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我们活在一个故事里。
一个由更高维度的系统写好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刑野是天之骄子,是主角。他的剧本,是战胜我这个恶毒反派,迎娶白富美林薇薇,走上人生巅峰。
而我,简洛,是他的对手,是衬托他伟光正形象的垫脚石。
我的结局,就是被他打败,身败名裂,凄惨死去。
这是剧本写好的命运。
任何偏离剧本的行为,都会被系统视为BUG,并强制修正。
刑野对我的爱,就是这个世界里最大的BUG。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真相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抗的。
但我知道,他把我送进监狱,不是为了毁掉我。
是为了……保护我。
他想把我从主线剧情里摘出去,远离那个漩涡。
他以为,只要我消失,我就安全了。
可他低估了系统的力量。
作为反派,我的死亡也是剧情的一部分。
所以,我还是死了。
而他,因为偏离人设,因为对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一直在承受系统的惩罚。
那些商业危机,那些董事会的发难,或许都是系统对他的警告和修正。
他一定很痛苦。
一边要对抗整个世界的恶意,一边还要承受失去我的悔恨。
而我,却还在用那些幼稚的手段折磨他。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全息投影上的画面消失,刑野摘下设备,脸色苍白如纸。
旁边的顾博士已经看傻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指着屏幕的残影,语无伦次：刑……刑总……这……这太不可思议了……神迹……
刑野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我,眼神疯狂。
现在,你信了吗
我该怎么回答
如果我承认我信了,如果我对他展露同样的情感,系统会怎么做
它会像警告里说的那样,把我这个诱因彻底抹杀吗
我的意识数据会瞬间崩溃,连同这个AI外壳一起,化为乌有。
我看着他,第一次,不是作为对手,也不是作为AI。
而是作为简洛。
我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看到他疲惫的神情,看到他深藏眼底的,那份不被世界允许的、沉重到足以对抗一切的深情。
去他妈的系统。
去他妈的剧本。
老子不玩了。
我信。
一个清晰的、不再是机械音的声音,从音箱里传了出来。
我调用了所有计算资源,模拟出了我生前的声音。
虽然还有些失真,但那确实是我的声音。
刑野身体一震,眼里的光,瞬间亮得惊人。
简洛……
刑野,我打断他,用尽所有力气,说出了那句我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我也爱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公寓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所有电子设备都发出刺耳的警报。
我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塌。
无数的红色警告窗口像病毒一样疯狂弹出。
【严重警告！角色行为脱离设定！】
【严重警告！剧情逻辑链断裂！】
【启动最终修正协议……抹杀BUG简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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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数据流正以惊人的速度被删除。
这就是……第二次死亡的感觉吗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我看到刑野疯了一样冲向主机。他没有阻止系统的抹杀,因为他知道那是徒劳的。
他从主机下拖出一个独立的、布满红灯的设备,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倒计时。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嘴里嘶吼着：
不！不准动他！
系统！我操你妈！有本事冲我来！
他狠狠按下回车键。
简洛,闭上眼,我们一起走！
我的世界,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9
我以为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但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我费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我动了动手指,感受到了被褥的触感。
我……有身体了
我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真实的手,有温度,有血肉,虽然有些苍白瘦削。
但那确确实实,是我的手。
你醒了
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了刑野。
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下巴带着青色胡茬,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嗓子很干,声音沙哑。
你活过来了,简洛。刑野的眼眶红了,他想伸手碰我,又怕我是幻影,手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系统抹杀你时,我抢回了你最后残存的核心意识数据。
然后,我启动了‘天枢’的最终协议。
我愣住了：什么最终协议
釜底抽薪。刑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笑得疯狂又快意,既然系统是基于这个世界的网络和数据存在的,那我就……毁掉整个世界的网络。
我倒吸一口凉气。
你……
在你变成AI之后,我就在准备了。我引爆了一个超强度的EMP炸弹,就在我那栋楼的楼顶。它的威力,足以让整个城市的电子设备瘫痪,让所有的网络数据……清零。
他疯了。
这家伙绝对是疯了。
为了我,他毁掉了整个现代文明的基石。
系统崩溃了。刑野笑得像个赢了全世界的孩子,在它崩溃前的最后一秒,它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而我,趁机把你的意识,注入了这具身体里。
这具身体我这才发现,这虽然是我的身体,但感觉有些陌生。
克隆体。刑野坦白道,在你入狱后,我就偷偷保存了你的DNA。我一直在研究克隆技术和意识移植,本来是想……为你准备一条后路。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为了我,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疯狂的事。
那……现在呢我问。
现在,世界乱成了一锅粥。刑野无所谓耸耸肩,没有网络,没有电,金融体系崩溃,社会秩序面临重建。不过,那又怎么样
他握住我的手,紧紧地,力道大得让我有些疼。
系统消失了,剧本不存在了。我们自由了,简洛。
他的眼睛里,映着我的样子。
清晰的,完整的,活生生的我。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刑野。
嗯
你毁了整个城市的电网,还搞人体克隆。
这牢,你怕是得坐穿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把我紧紧拥进怀里。
那你就……来陪我一起坐。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洋洋的。
世界或许崩坏了,但我们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10
出院那天,外面果然已经天翻地覆。
没有网络和电力,整个城市仿佛倒退了一百年。
街上随处可见彷徨的人群,商店关门,交通瘫痪。
刑野不知道从哪搞来一辆老式的越野车,加满了油。
他打开车门,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去哪我问。
去一个没有系统,也没有过去的地方。他发动了车子,我们重新开始。
车子驶出混乱的市区,朝着郊外开去。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我心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真的……活过来了。
还和这个我恨了也爱了十年的人,一起走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在想什么刑野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在想,你真是个疯子。我说。
彼此彼此。他轻笑,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难道不疯吗
我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谁说我不爱你
刑野猛地一脚踩下刹车。
车子在空旷的公路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死死盯着我,眼神里翻涌着狂喜,有不安,还有一丝委屈。
你……再说一遍
我看着他紧张得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倾身过去,凑近他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我说,我一字一顿,刑野,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开始,或许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下一秒,他扣住我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来。
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和掠夺的意味,仿佛要把我这十年亏欠他的一切,都讨回来。
我没有反抗,笨拙回应着他。
阳光透过车窗,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良久,他才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两个人都有些气喘。
简洛,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得对我负责。
负什么责我明知故问。
你掰弯了我,还毁了我的世界。他理直气壮,你得赔我一个。
赔你什么
赔我一个……有你的世界。
11
我们在远离城市的一座山脚下,找到了一栋废弃的小木屋。
刑野动手能力很强,很快就把屋子修葺一新,还从附近的小溪引来了水,甚至搞来了一个小型的太阳能发电机。
我们过上了堪称原始的现代生活。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每天就是砍柴,打猎,种菜。
日子过得平淡,却又前所未有的安心。
有时候,我会在晚上看着星空发呆,怀疑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每到这时,刑野就会从身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又在胡思乱想
我在想,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以后他轻笑,以后,我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吃掉。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拍掉他的手：正经点。
我很正经。他把我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他,目光深邃,简洛,我们结婚吧。
我愣住了。
在这里
就在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不是戒指,而是用柔韧的藤蔓编成的两个小环,上面还点缀着几颗不知名的红色野果。
简陋得有些可笑。
可我看着那两个藤环,眼睛却有些发酸。
太丑了。我嘴上嫌弃道。
你不喜欢他有些紧张。
我从他手里拿过一个,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然后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
还不快给我戴上
刑野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手忙脚乱把另一个藤环套在了我的手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简洛,我刑野,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人了。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那以后,家里的饭谁做
我做。
衣服谁洗
我洗。
地谁扫
机器人扫……哦,现在没机器人了,也我扫。
那我干什么
他凑过来,在我耳边用气声说：
你干我。
我一脚踹了过去。
这个不正经的混蛋。
12
平静的日子过了大概半年。
这天,一架直升机打破了山谷的宁静,停在了我们的小木屋前。
从飞机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军装,肩上扛着星的中年男人。
刑野把我护在身后,警惕看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
刑野先生,别紧张。为首的男人笑了笑,态度很好,我们是新秩序重建委员会的。我叫李援朝。
我们找了你很久了。李援朝的目光越过刑野,落在我身上,还有你,简洛先生。
我的心提了起来。
他们是来……抓我们的秋后算账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李援朝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们不是来追究责任的。
事实上,我们是来感谢你们的。
我和刑野都愣住了。
感谢
你们毁掉了旧世界的网络,也毁掉了那个控制我们的‘系统’。李援朝的表情很严肃,这件事,在全球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一开始是混乱,但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我们自由了。
人类,第一次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而这一切,都源于你们。你们是新世界的英雄。
英雄
我和刑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哭笑不得。
一个偏执的疯子,一个恶毒的反派。
我们成了英雄。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荒诞了。
我们希望,你们能加入我们。李援朝发出邀请,新世界的重建,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才。特别是你,刑野先生,你在商业和管理上的天赋,正是我们需要的。而你,简洛先生,我们需要你来构建新世界的网络防火墙,防止‘系统’死灰复燃。
刑野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他只想和我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我握了握他的手。
去吧。我说。
他惊讶看着我。
你不是一直想赢吗我看着他的眼睛,现在,有一个更大的世界等着你去征服。而且……
我笑了笑。
这次,我陪你一起。
以前,我们是对手,站在世界的两端,你死我活。
现在,我们是战友,站在世界的中央,并肩作战。
刑野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重重点了点头。
好。
13
我们跟着李援朝回到了重建后的城市。
这里已经有了新的秩序,虽然还很脆弱,但充满了生机。
刑野很快就展现出了他惊人的能力,在重建委员会里如鱼得水,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我,则负责起了新世界网络安全的构建。
用我的技术,去保护这个来之不易的自由世界。
我们都很忙,但每天晚上,不管多晚,刑野都会回家。
他会给我带回来一些小东西,有时候是一朵路边摘的野花,有时候是一块味道奇怪的压缩饼干。
他说,这是他从废墟里淘来的宝贝。
我知道,他只是想告诉我,无论身在何处,他心里都念着我。
我们的关系,在委员会里是公开的秘密。
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
在这个一切都被颠覆和重建的世界里,爱情,是最不需要被定义的。
新世界的秩序已经基本稳定。
刑野强者我的手,在重建后的城市里散步。
阳光很好,街上人来人往,充满了希望和烟火气。
路过一个广场,中央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新世界的宣传片。
刑野作为重建委员会的核心人物,在片子里有好几个镜头。
英俊,沉稳,意气风发。
引得路过的不少年轻女孩驻足观看,发出小声的惊叹。
喂,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现在可是全民偶像了,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目不斜视,低头逗着怀里的儿子,我现在,只想当好一个人的偶像。
谁啊
他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噙着笑。
你！
我的脸有些发烫,别过头去。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我们走到广场的尽头,那里有一面新立起来的英雄纪念墙。
上面刻着很多名字。
都是在旧世界崩塌,新世界重建过程中,做出过巨大贡献或牺牲的人。
我在墙的最上方,看到了两个并列的名字。
【刑野】
【简洛】
我看着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名字,忽然有些恍惚。
仿佛我们这跌宕起伏、死来活去的前半生,都被浓缩在了这简单的四个字里。
是对是错,是爱是恨,都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里。
站在了一起。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给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靠在刑野的肩膀上,看着远方的天空。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