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和闺蜜联手害死后,我重生了。
开局就把定情信物砸在渣男脸上,反手把他俩凑成堆。
笑话,这辈子我的目标,是当朝最权势滔天的那个男人的心头肉,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1
扶光,发什么呆呢安哥哥的信,快收下啊。
苏婉娘那张甜得发腻的脸猛地凑到我眼前,手里捏着一封信,硬要往我怀里塞。
是陆承安的脸。
那张上一秒还因我咽气而露出如释重负笑容的脸,此刻正带着几分青涩和讨好,看着我。
啊!
我像被蝎子蛰了,一声尖叫,整个人往后弹开,随即一股压抑了三年的恨意冲上头顶,烧掉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没去接那封要命的信,而是抬起一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陆承安两腿之间。
狗娘养的畜生!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陆承安杀猪般的嚎叫,他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米,弓着腰就倒了下去,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周围尚服局的宫女们全都吓傻了,手里的针线活计掉了一地。
苏婉娘第一个反应过来,扑上去扶住陆承安,然后回头冲我怒吼:沈扶光,你疯了!安哥哥好心好意给你送信,你怎么能下此毒手!
我脑子里一片轰鸣,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是死死盯着陆承安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那张年轻了许多的脸。
不对。
我猛地冲到旁边的水缸前,借着水面倒影,看到了我自己。
一张只有十六岁的脸,虽然因常年劳作而有些蜡黄,但没有一丝皱纹,更没有后脑那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口。
我颤抖着摸了摸后脑,光滑一片。
我……我怎么……
旁边的宫女姐姐张兰凑过来,小声劝我:扶光,你是不是累糊涂了你才十六,还能老到哪去
十六
我抓住她的袖子,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兰姐姐,你告诉我,今年是宣和几年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宣和六年那个下着大雪的除夕夜。我被陆承安从长信宫的台阶上狠狠推下,头撞在栏杆底座的石雕龙头角上,当场毙命。
张兰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眼神里满是同情:傻丫头,魔怔了不是刚开春,当然是宣和三年啊。是不是活儿太多,把你累傻了今天早些歇着吧。
宣和三年。
我刚入宫的第二年,陆承安刚刚开始追求我,苏婉娘还只是个跟在我身后捡便宜的小尾巴。
老天爷没瞎眼,他给了我一次从地狱爬回来的机会。
这一次,我要亲手把所有欠我的人,一个个,全都拖下去。
2
陆承安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才被苏婉娘扶起来。他捂着要害,脸涨成了猪肝色,却还是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想来探我的额头。
扶光,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利
我看着他红肿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前世,他就是用这副温柔体贴的面孔骗了我整整三年。他说他娘在家乡等着我们成亲,他说他会在宫外置办好我们的小家。
结果呢我们甚至连像样的婚书都没有。他所谓的娘,不过是他攀附上的一个老太监的对食。他自己被从御前侍卫的位置上刷下来后,就成了个吃软饭的废物,靠我在尚服局熬夜绣龙袍挣的赏钱过活。
我若是抱怨一句,他便反唇相讥:一个宫女,能嫁给我已是天大的福分。你这幅半死不活的黄脸婆样子,谁看得上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用处,我早把你休了!
那些恶毒的话语,和他与他那干娘腻在一起的恶心画面,在我眼前闪现。
当务之急,就是把这块狗皮膏药从我身上撕下来。
放开你的脏手。我拍开他的手,语气冰冷,下值后在宫门口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回我的绣架。
到了下值时间,我刚收拾好东西,苏婉娘那黏腻的身影又缠了上来,抱住我的胳膊。
好扶光,这个月的月钱我又提前使完了,眼看还有半月才发饷,你再匀我点儿呗。
她头靠在我肩上撒娇,一双眼睛却透过我,直勾勾地瞟向不远处等着我的陆承安。
我在尚服局做的是精细活儿,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她只是个干杂活的粗使宫女,每月五钱银子,偏偏花钱如流水。
上一世,我把她当唯一的亲人,月钱分她一半,攒下的布料首饰也任她挑拣,只因我信了她那句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可就是这个好姐妹,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爬上了我未婚夫的床。
我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她,巨大的力道让她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我看着她,嘴里的话像淬了毒的冰刀子:要钱你就知道跟我要钱!我是你娘还是你爹伺候不了你这尊大佛!宫里发你月钱是让你干活的,不是让你当活祖宗的!实在没钱,就去玄武门外的天桥底下摆个破碗,保管比缠着我来得实在!
苏婉娘被我骂得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走远了。她气得在原地直跺脚:沈扶光!我看你是中邪了!
没错,我就是中邪了,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害死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3
宫门口,陆承安见我出来,立刻堆起一脸假笑迎上来。
扶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惹你不快活了,跟安哥哥说。
我打了他,他非但不计较,反而还来哄我。若是三年前的沈扶光,怕是又要被他这副假惺惺的好男人模样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惜,我看过他婚后暴露的真实嘴脸。
姓陆的,我懒得跟他虚与委蛇,咱们俩,到此为止。
他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扶光,你别闹了,好不好他张开双臂想来抱我。
我像躲瘟神一样跳开两步,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大到足以让周围进出的宫人都听见:我说了,我们完了!你听不懂人话吗以后别再来纠缠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我混进人群,快步离去。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除了报复,我还要夺回属于我的气运。
我清楚地记得,宣和三年开春,宫里一位姓丽的贵人因触怒龙颜被打入冷宫,她匆忙间将自己多年的积蓄藏在了御花园西北角一处废弃假山的石缝里。
上一世,这笔财富被陆承安无意中发现,他靠着这笔横财在宫外置办了宅子,还买通了管事太监,这才有了后来害死我分赏银的底气。他回家后还大发脾气,说都是因为我这个丧门星拖累了他的运气,否则他能发现得更早。
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发现宝藏的日子,就是三天后的黄昏。
我不能等了。
我抄小路,避开巡逻的侍卫,凭着记忆摸到那处偏僻的假山。我拨开丛生的杂草,在第三块山石的缝隙里摸索。
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的硬物,是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
我心脏狂跳,正要把它拿出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呵斥: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盒子掉回了石缝深处。
4
来的只是一对巡夜的小太监,虚张声势地探查了一圈便走了。
我惊魂未定地伏在草丛里,直到四周彻底安静,才重新伸手将那个沉甸甸的檀木盒子掏了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银锞子和几件光华流转的珠钗首饰,晃得我眼睛发酸。
有了这些,我就有了立足的根本。
我将盒子偷偷带回住处藏好,谁也没告诉,依旧每天去尚服局当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一周后,宫里传下话来,皇后娘娘要在重阳节举办赏菊宴,各司各局的宫女,凡有品级的,都要参加。
这便是我前世被公开羞辱的那个宴会。
宴会前一天,苏婉娘果然托人给我递了张字条:
扶光姐姐,明日赴宴,定要戴上我送你的那支芙蓉玉簪哦!咱们姐妹,就要戴一样的才好!
末尾还画了个笑脸,可在我看来,那分明是恶鬼的狞笑。
前世,我真就戴着她送的那支簪子去了。那簪子看样式,和我自己攒钱买的一支颇为相似。宴会上,一位眼尖的尚宫当众指出我的簪子是假的,是成色最差的料器仿品。
满场宾客的嘲笑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我无助地看向苏婉娘,她却用手帕捂着嘴,故作惋惜地对众人说:扶光妹妹就是好面子,平日里总教她要本分些,她就是不听。唉,都怪我没把她教好。
她一番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落了个善良规劝的好名声,而我,则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一个虚荣又愚蠢的蠢货。
从那以后,我在尚服局备受排挤,只有苏婉娘还假惺惺地陪在我身边:扶光,现在所有人都瞧不起你,只有我真心待你,你可要记着我的好。
我当时还对她感激涕零。
真是把一颗真心喂了狗!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谁才是那个真正的笑话。
赏菊宴前,我偷偷当掉了盒子里最不起眼的一锭金子,托相熟的太监从宫外换回了一件用云梦纱制成的新裙衫,又去银作局,花大价钱,定制了一支用货真价实的东海明珠制成的流苏步摇。
当我盛装出现在赏菊宴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了过来。
天啊,那不是尚服局的沈扶光吗
她身上穿的,莫不是已经绝产的云梦纱
你们看她头上那支步摇,那珠子的光泽,怕不是真的东海明珠吧!
宫女们围着我惊叹不已,我坦然受之,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的苏婉娘,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舒坦!
这时,一个平日与苏婉娘交好的宫女咋咋呼呼地叫起来:明珠真的假的
这一声,像是信号。苏婉娘立刻拨开人群,挤到我面前,眼神在我头顶的步摇上扫过,脸上立刻挂上了得意的笑。
扶光,你总算来了。哎呀,这是戴了新首饰呀。她阴阳怪气地说,妹妹啊,咱们宫女份例微薄,没钱可以不戴,可你戴个琉璃仿的假货充数,这就有点不体面了吧。
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头上。
啊假的
不会吧,看着挺真的啊。
苏婉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正要开始她那套扶光她就是虚荣的表演。
不等她开口,我猛地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将她的脸死死地按向我的步摇。
睁开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我这珠子,是不是假的!
5
我手上力气极大,苏婉娘的脖子被我抓出一道红痕。她尖叫着挣扎,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模样。
沈扶光!你放开我!啊啊啊!
我嫌她吵,一甩手,她便狼狈地摔倒在地。
我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衣袖,对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说:不过,假货倒的确是有一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出大戏的后续。
我从袖袋里掏出那支苏婉娘送我的芙蓉玉簪,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
这是我的好姐妹苏婉娘送我的,还再三叮嘱我,今日赴宴定要戴上,说是姐妹同款,要与我一同生辉。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苏含烟头上也歪歪扭扭地插着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
尚服局的周尚宫眼神最毒,她只扫了一眼,便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簪子,料器坊里五十文一把,连琉璃都算不上,简直是污了眼睛。
又有人指着苏婉娘:婉娘,你头上那支,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苏婉娘听到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蹭地一下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的头。
你,你胡说!我这,我这也是在外面铺子里买的真玉!
她心虚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我冷笑一声。
周围的议论声已经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自己戴假货,还送人假货,让人家替她出丑,这心肠也太毒了吧。
平日看她装得柔柔弱弱,没想到是这种人。
她一个月才几钱银子,哪买得起真玉。虚荣心作祟罢了。
苏婉娘慌忙拔下头上的簪子,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不是的,可能……可能是我被人骗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
她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骗过了几个没脑子的男人。
陆承安就是其中一个。
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看见苏婉娘哭得伤心,那眼神里的心疼,要不是碍于我在场,怕是早就把人搂进怀里了。
他转头看向我,眉头紧锁,一脸不耐烦地指责道:
沈扶光,你干嘛非要这么针对婉娘大家同在宫中当差,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对于这个脑子里塞满草料的男人,我真是连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
这位大哥,你是不是先问问情况再来主持公道是你的婉妹妹先跳出来说我戴假货,想让我当众出丑。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倒怪起我来了
陆承安被我噎得脸色一滞,上前来拉我的胳膊:咱们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我心中只觉得滑稽,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才有病吧!我跟你很熟吗走去哪你光天化日之下想拐带宫女不成
6
沈扶光!陆承安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跟哪个宫女多说了两句话,你就吃醋了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是她们自己爱往我身边凑,我有什么办法!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女官宫女们,像躲瘟疫一样,齐刷刷后退三步。
有个脾气爆的当即骂道:呸!谁稀罕往你身边凑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这位大哥,我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陆承安竟还挺了挺胸膛,理了理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衣襟:难道不是吗你当初不也对我……
打住!我一声暴喝,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给你捋一捋。
第一,我烦你,很烦你,看你一眼都想吐。第二,你究竟是靠什么觉得自己魅力无穷靠你那不到六尺的身高还是你那区区五品带刀侍卫的腰牌或是你这张自以为英俊的油腻大脸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后离我远点。我嫌脏!
我一口气说完,转身就想走。
谁知苏婉娘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张开双臂挡在陆承安面前,对我怒目而视:我不许你这么说安哥哥!
好嘛。
正愁没法把你们俩彻底捆死,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我停下脚步,玩味地看着他们,然后目光落在陆承安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慢悠悠地问:
陆侍卫,这算是英雄救美还是奸情败露啊
7
陆承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被我当众戳穿,简直比挨我一脚还要难受。苏婉娘更是死死咬着嘴唇,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化成实质。
我看着他们这副狼狈为奸的模样,心里一阵快意。我非但没想就此收手,反而从袖中摸出那支五十文的假玉簪,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把簪子硬塞进陆承安的手里。
陆侍卫,我笑得像朵淬了毒的罂粟花,既然你跟婉娘妹妹情投意合,那我沈扶光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这定情信物,你可得收好了。
我故意加重了定情信物四个字。
今日,就在这满园菊花和诸位娘娘、宫人的见证下,我把你,陆承安,正式『赏』给苏婉娘了。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们这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可千万要锁死了,别再出来祸害别人!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已经不是退婚了,这是赤裸裸地把一个男人当成物件一样赏赐出去,是极致的羞辱。
陆承安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那簪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沈扶光!你欺人太甚!
我欺你我笑得更大声了,是我逼你在宫里跟她眉来眼去,还是我逼你为她出头来指责我陆承安,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欺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是的嘴脸,从今往后,见了我,绕道走!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又带着十足压迫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皇后娘娘的赏菊宴,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个身穿玄色蟒袍,身姿挺拔的男人缓缓走来。他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双丹凤眼狭长而锐利,看人时总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冷酷。
是当朝摄政王,燕北亭。
一个权倾朝野,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活阎王。传闻他手段狠戾,三年前为了肃清朝堂,一夜之间屠了三个世家的满门。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掠过地上的碎渣和哭哭啼啼的苏婉娘,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没有温度,却像一把钩子,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剖出来看个究竟。
我心头一紧,垂下眼帘,福身行礼。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对我,或者说对着我头上的东珠步摇,嘴角勾起一个莫测的弧度。
有意思。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径直走向了宴会的主位。
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最害怕的事情,似乎要发生了。
8
宴会不欢而散。
第二天,我正低头绣着一条龙尾,掌事姑姑冷着脸走了过来:沈扶光,皇后娘娘召见,跟我走一趟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到了凤仪宫,皇后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倒是和煦。她先是夸我昨日揭发苏婉娘用心不纯有功,赏了我一对银镯子。
我跪在地上,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
果然,她话锋一转。
扶光啊,本宫看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你头上那支东珠步摇,实在是精美。这东海明珠,即便是本宫的库里,也不过寥寥数颗。你一个小小宫女,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等珍宝
来了。
我的手心瞬间浸满了冷汗,后背的衣衫也湿了一片。
我强作镇定,磕头道:回娘娘,是……是奴婢家中祖传之物,入宫前,母亲特意交予奴婢,以慰思乡之情。
这是我早就想好的说辞。
皇后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哦祖传可本宫怎么听说,你是京郊农户出身,家中并无恒产啊。
一句话,就将我的谎言戳得粉碎。
我浑身冰冷,伏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但凡我说错一个字,今日就走不出这凤仪宫的大门。拥有来路不明的巨额财物,在宫中,是大罪。
皇后见我不语,也不逼问,只是淡淡道: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本宫会命人详查。
详查二字,如同催命符。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凤仪宫,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重生带来的短暂快意,在皇权这座巨大的山峦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我太大意了。我以为报复了渣男贱女就万事大吉,却忘了这皇宫,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找到的那个盒子,属于废妃丽贵人。一个获罪而死的妃子,她的私产,就是罪证!一旦被查出来,我就是同党,死路一条!
就在我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太监拦住了我的去路。
沈姑娘,我们王爷有请。
是燕北亭的人。
我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暖阁。燕北亭正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颗通体浑圆的夜明珠。见我进来,他连眼皮都未抬。
沈扶光,十六岁,宣和元年入宫,尚服局绣娘。家中有一对老父母,一个弟弟。他声音平淡,却像在我心上敲鼓,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御花园西北角那座假山石缝里,藏着丽贵人私库的
轰的一声,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9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王爷……奴婢……奴婢不知王爷在说些什么!
燕北亭终于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眸里满是戏谑,仿佛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还垂死挣扎的兔子。
不知他轻笑一声,将那颗夜明珠抛了抛,丽贵人私通外敌,满门抄斩。她的东西,就是通敌的罪证。你说,本王现在把你和那只檀木盒子一并交给皇后,你的下场,会比丽贵人好看到哪里去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重生一回,我费尽心机,以为能改写命运,到头来,却还是要死得不明不白。
不过……燕北亭的声音再次响起,拉回我下坠的神思,本王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活路。
我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他。
王爷请讲。
很简单。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做本王的眼睛。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皇后近来与二皇子过从甚密,凤仪宫里,需要一双耳朵,一双不会背叛的眼睛。他伸出手,用冰冷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你的胆子很大,心也够狠。对付自己的未婚夫和姐妹,能当着满朝宫眷的面,把他们的脸皮一层层撕下来,踩在脚下。这份心性,本王很欣赏。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原来从那天起,我就已经成了他的猎物。
你替本王办事,本王就保你平安无事。那个盒子,就当是你祖传的。谁敢再查,本王就拧下谁的脑袋。他的声音轻柔,话语却血腥至极,你,可愿意
这不是一个选择,这是一个命令。
要么现在就死,要么,就跳上他这条不知会驶向何方的贼船。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屈辱,磕下头去。
奴婢……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很好。他松开手,像丢掉一件玩腻了的物件,记住,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本王的。
我成了燕北亭的棋子。一颗随时可以被丢弃,但暂时还有用的棋子。
讽刺的是,我得到的第一条来自摄政王的消息,竟是关于陆承安和苏婉娘的。
他们在我这里吃了大亏,不甘心就此沉寂。苏婉娘竟不知用什么法子,巴结上了凤仪宫的一位管事太监,成了皇后身边的奉茶宫女。而陆承安,则被调去看守尚服局的库房。
燕北亭的人告诉我,他们准备联手,栽赃我偷盗了准备上贡给西域使臣的云锦,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看着密信上的字,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翻身了吗
这一次,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10
月黑风高。
陆承安用钥匙打开了尚服局库房的大门,苏婉娘像条滑腻的蛇,跟在他身后溜了进去。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正有两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一双是燕北亭派来的暗卫,另一双,是我的。
就是这匹!苏婉娘压低声音,指着一匹在月光下流淌着华光的云锦,把它弄出去,藏到沈扶光床下的箱子里!明天管事来查,她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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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安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闹得太大了这可是贡品。
怕什么!苏婉娘一把拽住他,我们现在还有退路吗在赏菊宴上丢了那么大的脸,整个宫里谁不知道我们是笑话!不想办法弄死她,我们俩就永无出头之日!安哥哥,你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当个看库房的废物吗
这句话刺痛了陆承安的自尊心。他一咬牙,不再多言,扛起那匹云锦就往外走。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库房大门的那一刻,四周火把齐明。
禁军统领带着一队人马将库房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正是下午刚刚被苏婉娘当面顶撞过的周尚宫。
周尚宫脸色铁青,指着他们,声色俱厉:好大的胆子!竟敢监守自盗,偷盗贡品!来人,把这两个狗胆包天的贼人给我就地拿下!
陆承安和苏婉娘当场吓傻了。
苏婉娘尖叫着辩解:不是我们!是沈扶光!是她陷害我们!
我从周尚宫身后缓缓走出,脸上带着无辜又悲伤的表情:婉娘,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诬陷我陆侍卫,枉我曾与你相识一场,你竟与她同流合污!
我身后,几个小宫女适时地指认。
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他们两个鬼鬼祟祟进了库房!
刚才还听见他们商量着要怎么栽赃给扶光姐姐呢!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们抵赖。
偷盗贡品是重罪。禁军统领一挥手,冰冷的刑具便抬了上来。是笞刑,当众扒去衣裤,用浸了油的竹板,活活把人打死。
行刑就在库房外的空地上。
苏婉娘凄厉的惨叫声和陆承安痛苦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半个宫廷。我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
看着苏婉娘那张漂亮的脸蛋因痛苦而扭曲,看着陆承安那自以为是的脊梁被一板一板打断。
前世,他们害死我时,是何等的兴奋和得意。
现在,我只是把这份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他们。
我的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感到一种冰冷的快意。
原来,手握权力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11
我以为,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了。
他们两人,一个被打断了腿,一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就算不死,也成了宫里最低贱的奴役,再也翻不起风浪。
是我低估了人在绝境中的疯狂。
半个月后,我正在给皇后梳头,燕北亭的密信悄然送到我手中。
信上只有一句话:他们知道了盒子的来历,要去告发你我。
我的手一抖,差点扯断皇后的头发。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陪着笑脸伺候完皇后,一出门,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
怎么会!他们怎么会知道!
后来我才明白,苏婉娘在给皇后当奉茶宫女时,无意中听到了皇后与心腹讨论丽贵人旧案的事,将丽贵人的名讳与我那只来历不明的步摇联系了起来。她和陆承安,竟以此为最后的救命稻草,要去向皇后的死对头,也就是二皇子一派告密!
他们不仅想拉我下水,更想借此扳倒庇护我的燕北亭!
这是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搏。
我站在回廊下,冷风吹得我脸颊生疼。
我该怎么办去找燕北亭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他处理
不。
我脑中浮现出他那双审视的、冷漠的眼睛。他要的是一把锋利的刀,而不是一个只会惹麻烦然后哭着求他庇护的废物。如果我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我在他眼里的价值,也就到头了。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我心底钻了出来。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我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坚硬。前世的沈扶光,那个善良、天真的宫女,在这一刻,被我亲手杀死了。
我叫来一个平日里与我交好,又急需用钱的小太监,让他给陆承安递一句话。
就说,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愿意给他们一笔钱,送他们出宫。让他们今晚三更,到北苑的枯井旁等我。
小太监得了我的赏钱,欢天喜地地去了。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因为他们贪婪,更因为,他们已经一无所有,只能抓住任何一丝虚假的希望。
今晚,我就要为前世的自己,和今生的麻烦,画上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12
三更时分,北苑枯井。
陆承安拖着一条残腿,苏婉娘则被人搀扶着,两人形容枯槁,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看到我独自一人前来,他们眼中迸发出贪婪和怨毒的光。
钱呢陆承安嘶哑着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然后,我笑了。
钱我为什么要给两个将死之人钱
他们脸色大变。苏婉娘尖叫起来:沈扶光!你敢!我们已经把你的秘密告诉了二皇子的人!你若是敢动我们,王爷也保不住你!
是吗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们以为,你们见到的,真的是二皇子的人吗你们递出去的信,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王爷都一清二楚。
我看着他们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成了死一样的灰白。
你们太蠢了。蠢到以为能拿捏住我,能威胁到王爷。你们不过是两只蝼蚁,而他,是天。天想让你们什么时候死,你们就活不过下一个时辰。
陆承安绝望了,他忽然像疯了一样,扑向苏婉娘,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撺掇我!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苏婉娘拼命挣扎,指甲在陆承安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我只是冷漠地看着,看着他们像两条狗一样撕咬。
在前世,他们联手将我推入深渊。这一世,我便让他们亲自了结对方。
最终,陆承安力气更大,苏婉娘的挣扎渐渐微弱,最后,头一歪,不动了。
陆承安松开手,瘫倒在地,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我杀了她……扶光,我杀了她……你饶了我,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饶了我……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正是苏婉娘当年想用来毒害我的那一瓶。
情分我轻声说,我们的情分,在你为了五百两银子,一脚把我踹下台阶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我捏开他的嘴,将一整瓶毒药,尽数灌了进去。
他痛苦地抽搐着,很快便没了声息。
我站起身,一阵夜风吹来,将一切罪恶的气息都吹散了。
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走了出来。
是燕北亭。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到我身边,目光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最后落在我沾了泥土的裙摆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将一支造型繁复华丽的凤钗,插进了我的发髻。那凤钗的重量,远胜过之前的东珠步摇。
这不是赏赐,更不是情爱。
这是一副更华丽、更沉重的枷锁。
我抬起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我知道,从今晚起,我彻底告别了过去。报复的快感已经褪去,剩下的,是无尽的深渊。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在他身边,成为他最锋利,也最孤独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