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上,班主任暗示家长表示表示,台下妈妈们纷纷低头。
我妈突然起身,高跟鞋踩碎寂静,一记耳光炸响整个教室。
我女儿考第一,不是你敛财的资本!她甩着手,冷冷看着捂脸的班主任。
全班家长目瞪口呆,群里最优雅的她竟当众发飙。
班主任气急败坏:你敢打我我要告你!
我妈轻笑:告我你抽屉里那些购物卡和转账记录,纪委应该很感兴趣。
你调座位明码标价,泄题给送礼的学生,真当我们家长是傻子
班主任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浸透衬衫。
我妈俯身逼近,声音只有两人听见:现在,是你跪下求我放过你的时候了。
第一章:优雅的崩塌
啪!
那声音,又脆又响,带着一股子玉石俱焚的狠劲儿,硬生生劈开了教室里黏糊糊的、满是粉笔灰和班主任唾沫星子的空气。像过年放了个二踢脚,就在你耳朵边上炸了。
时间他妈当场就死了。
班主任王金贵,那个腆着啤酒肚、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能滑倒苍蝇的中年男人,正讲到兴头上,唾沫横飞地指点江山:……所以啊,各位家长,这孩子的教育,它是个系统工程!光靠我们老师呕心沥血,那是不够滴!家校配合,那才是重中之重!有些‘资源’,该投入的时候,就得有魄力投入嘛!对不对他拖长了调子,小眼睛精光四射,在台下那一张张或焦虑、或疲惫、或麻木的家长脸上扫来扫去,像菜市场挑拣猪肉,掂量着哪块肥膘更厚实。特别是某些重点培养对象,额外的‘关注’和‘资源倾斜’,嘿嘿,效果那是立竿见影的……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空调卖力地嗡嗡作响,吹出带着灰尘味儿的冷风。我妈就坐在我正前方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穿着她那身万年不变的米白色亚麻长裙,坐得笔直,像一株安静的文竹。家长群里公认的知书达理天花板,说话永远和风细雨,连争执都带着股书卷气的克制。我爸以前总笑她,说她是移动的《女诫》。
王金贵那赤裸裸的暗示,像烂泥塘里冒出的沼气泡泡,咕嘟咕嘟,又臭又粘稠。我妈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捏得死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我甚至能听到她紧咬后槽牙的细微摩擦声。
然后,毫无征兆的。
她动了。
不是站起来,是弹起来的。像一张被骤然拉满又瞬间松开的硬弓。那动作快得带风,米白色的裙摆猛地荡开一道凌厉的弧线。她脚上那双低调的裸色细高跟鞋,鞋跟敲击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急,一下比一下重,像战鼓擂响在死寂的战场,狠狠碾碎了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目不斜视,径直穿过窄窄的过道,走向讲台。目标明确,杀气腾腾。
王金贵还在那儿口沫横飞,沉浸在自己构建的资源投入论里,脸上那点算计的精明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猛地对上了我妈那双寒潭似的眼睛。他愣了一下,嘴巴还张着,似乎想挤出点家长您有什么问题吗的假笑。
太迟了。
我妈人已经逼到讲台边,距离他不过半臂。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只刚刚还捏得死白的手,此刻带着一股决绝的风声,高高扬起,然后——
啪!!!
比刚才那声幻听更响、更实!像一块冰凌狠狠砸在烧红的铁板上,瞬间炸裂!
整个世界彻底凝固了。
王金贵的头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打得猛地一偏,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墨绿色的黑板上,震得顶上的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落在他那件价值不菲的条纹衬衫肩头。他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一个清晰的、鲜红的巴掌印,五指分明,边缘甚至微微肿了起来。他那副金丝边的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一只镜片滑到了颧骨,镜片后面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塞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当众扒光的巨大羞辱。
我妈打完,利落地收回手,甚至下意识地、极其优雅地甩了甩手腕,仿佛刚才碰到的不是一张油腻的脸,而是什么脏东西。她微微抬着下巴,冷冷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王金贵,那眼神,像在看脚下一只刚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虫。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字字清晰地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女儿林晚的成绩,她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不是你王金贵拿来敛财的资本。
死寂。绝对的死寂。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连空调的嗡嗡声都消失了。几十双眼睛,家长的,学生的(后排有几个胆大的伸长了脖子),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死死钉在我妈和王金贵身上。惊愕、茫然、恐惧、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凝固在每一张脸上。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光柱里尘埃狂舞,像一场无声的骚乱。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声震耳欲聋的啪,还有我妈那句冰冷彻骨的话,在里面反复冲撞、回荡。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撞得肋骨生疼。我妈那个永远微笑、永远得体、连跟小区保安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妈妈她……她扇了班主任耳光当着一屋子人的面
王金贵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剧痛和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像岩浆一样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猛地站直身体,也顾不上去扶正眼镜了,任由它滑稽地歪在脸上。他一手捂着自己火辣辣、迅速肿胀起来的左脸,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我妈,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惊恐变了调,尖利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林晚妈妈!你……你疯了!你竟敢打我!反了天了!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要让你女儿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他声嘶力竭,唾沫星子从歪斜的嘴角喷溅出来,那张平日里精心维持的师道尊严的面具彻底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狰狞和歇斯底里。
整个教室的空气被他这通咆哮搅动得更加紧绷,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咆哮和威胁,我妈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她甚至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极致的轻蔑,如同看着一只张牙舞爪却毫无威胁的蝼蚁。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轻易刺破了王金贵的虚张声势:
告我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扬,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好啊,王老师,你尽管去告。
她向前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压迫的声响。她微微倾身,拉近了和王金贵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的距离。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低到只有讲台附近的人才能勉强听清,但那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
不过,在你打电话报警或者找校长之前,我建议你先想想清楚。我妈的眼神锐利如刀,精准地剜着王金贵的灵魂,你办公桌右边最底下那个带锁的抽屉里,那几张不同商场的购物卡,面值可不小啊。还有你那个用你小舅子身份证开的银行账户,这个月的几笔‘感谢费’转账,时间、金额,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王金贵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得如同刚刷过的墙壁。捂着脸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掉了脊梁骨,晃了一下,全靠身后的黑板撑着才没瘫下去。豆大的汗珠,毫无预兆地从他油光发亮的额头上、鬓角处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汇成小溪流,蜿蜒着滑过他惨白的脸颊,流进脖子里,洇湿了衬衫领口。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咆哮,此刻变成了破风箱般的、急促而艰难的喘息。
我妈的眼神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审判。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死寂的教室里,也砸在王金贵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调个靠前的好座位,明码标价三千起;月考重点班的‘内部复习资料’,价高者得;期中考试前给‘重点关照’学生透题,按科收费……她每说出一条,王金贵肥胖的身体就难以抑制地颤抖一下,冷汗浸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肥肉上,勾勒出狼狈不堪的轮廓。王金贵,你真当我们这些家长,都是任你宰割的傻子
噗通!
不是摔倒,是王金贵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那身肥肉和灵魂的重量,重重地磕在了讲台坚硬的水磨石沿上。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顺着讲台滑下去,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镜彻底掉了下来,摔在脚边,镜片碎裂。他仰着那张惨无人色、布满冷汗和绝望的脸,嘴唇剧烈哆嗦着,看向我妈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和威胁,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溺水般的恐惧和哀求。
我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尘埃。她再次微微俯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宣判般地说道:
现在,她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是你跪下求我,放过你的时候了。
第二章:群鸦的盛宴
王金贵瘫在地上那声闷响,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教室里那层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外壳。
哗——!
巨大的声浪瞬间炸开!仿佛烧红的铁块猛地丢进了冰水里。前排几个家长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后排的更是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粘到讲台上去。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尖锐噪音、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压抑不住的低呼和议论声……无数声音汇聚成一股混乱的洪流,在密闭的空间里疯狂冲撞。
我的老天爷啊!真打了!
王老师…王老师怎么跪下了!
刚才林晚妈妈说什么抽屉转账真的假的
调座位要钱透题我…我儿子上次月考突然进步那么多…
天哪!这…这太吓人了!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压抑太久、终于窥见一丝裂缝的隐秘兴奋,在每一双瞪大的眼睛里疯狂闪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怪异的躁动,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乌鸦,在焦躁地拍打着翅膀。
我妈对身后这片混乱的声浪置若罔闻。她甚至没再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王金贵一眼。她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她那款简约的米白色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包湿纸巾。动作从容不迫,优雅得像在自家客厅里准备茶点。她抽出一张,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刚才扇过耳光的那只手。白皙的手背上,骨节处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红。
擦干净了,她随手将用过的湿巾团成一团,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所到之处,喧闹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迅速低了下去。
各位家长,我妈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残余的嘈杂,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但有些事,捂是捂不住的。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王金贵老师刚才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到了。心虚,还是委屈,各位心里应该都有杆秤。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王金贵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王老师,你刚才说要告我行。不过,在你找律师之前,我建议你先想想怎么跟纪委的同志解释清楚你的那些‘额外收入’。她微微提高了声音,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市纪委办公室的电话,我想在座的,应该有人能查到吧
这句话像一颗深水炸弹,轰然引爆了刚刚才稍微平复一点的家长群!
纪委!
天!玩真的了!
快!手机!查号码!
谁有认识的快问问!
几个反应快的家长已经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屏幕上反射出他们紧张又兴奋的脸。后排一个穿着干练职业套装、烫着短卷发的女人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的利落:我有!我弟就在市纪委三室!林晚妈妈,证据确凿的话,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她叫张梅,儿子是班里的体育特长生,为了让孩子能安心训练,没少被王金贵暗示表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对!举报他!
人渣!败类!把孩子们当什么了
我们联名举报!林晚妈妈,我们支持你!
愤怒的声浪瞬间压倒了其他声音。刚才那些还带着几分犹豫和看戏心态的家长,此刻被纪委两个字彻底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怨气。尤其是一些家境普通、孩子成绩中游、长期被王金贵有意无意忽视甚至刁难的家长,此刻更是群情激愤。他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有人痛斥王金贵的贪婪嘴脸,有人急切地询问举报流程,有人则直接掏出手机开始录音录像。
王老师,上个月你暗示我,说我家小浩座位太偏影响学习,要‘想想办法’,那三千块钱,可是你小舅子亲自来拿的!我有转账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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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物理最后那道大题!我女儿回来说王老师考前‘重点强调’过题型!我还纳闷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收钱了!收的是刘强家送的购物卡!就在学校对面的商场!
还有我!为了让我儿子进培优班名单,送了两条软中华!烟还在他办公室柜子里呢!
一条条控诉,一件件证据,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从四面八方捅向瘫在地上的王金贵。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破麻袋,蜷缩在讲台冰冷的角落里,身体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汗水彻底浸透了他那件条纹衬衫,紧紧贴在肥硕的背上,勾勒出狼狈不堪的轮廓。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灰败的脸上滚落,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徒劳地用手挡着脸,似乎想隔绝那些愤怒的目光和尖锐的指控,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像濒死的野兽。
我妈站在愤怒的家长群边缘,像风暴中心唯一的宁静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锐利如鹰隼,捕捉着每一个细节,每一句控诉。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动,显然是在记录着什么关键信息。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抿成一条更冷的直线。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
年级主任赵明顶着一张铁青的脸,带着两个同样脸色难看的保安,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显然,这里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学校高层。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反了天了!赵主任看着讲台边混乱的人群和瘫在地上的王金贵,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劈了叉,林晚妈妈!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殴打老师!扰乱教学秩序!这是犯罪!
他试图冲进来维持秩序,却被激愤的家长们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外围。
犯罪赵主任,王金贵勒索收礼就不是犯罪了张梅挡在最前面,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就是!赵主任,你来得正好!我们要联名举报王金贵索贿!证据确凿!
对!举报!必须严惩!
赵明看着眼前群情激愤、手持证据的家长,又看看地上那滩烂泥、明显已经吓破胆的王金贵,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指着我妈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你…林晚妈妈,你太冲动了!有什么问题不能通过组织解决非要搞成这样影响多恶劣!对你女儿的前途也不好!
我妈终于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平静地看向气急败坏的赵明。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能剖开对方冠冕堂皇话语下的所有心虚。
组织我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赵主任,王金贵老师利用职务之便,长期向学生家长索要财物,明码标价,甚至泄露考题。他抽屉里的购物卡,银行账户的转账记录,还有这么多家长的口述证词和证据……这些,就是我想通过‘组织’解决的‘问题’。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赵明瞬间变得僵硬的脸,至于影响恶劣真正恶劣的,是某些人披着教师的外衣,把神圣的讲台变成了自己敛财的工具!是你们管理层的纵容和失察!
她向前一步,气场迫人:赵主任,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指责我‘冲动’,而是立刻控制住王金贵,封存他办公室的所有物品,尤其是他那个带锁的抽屉!然后,等待纪委同志的到来!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否则,这‘恶劣影响’的后果,恐怕就不止一个王金贵能承担得起了。
赵明被她这一连串犀利的指控和隐含的威胁钉在了原地,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两个保安更是手足无措,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整个教室,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王金贵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像背景音一样,断断续续地响起。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妈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敬畏、震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风暴的中心,我妈只是静静地站着,脊背挺直如松。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书卷气的温和,只是内容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瘫在地上的王金贵和僵在门口的赵明,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喂,舅舅吗我这边有点情况,关于我女儿学校一个严重违纪的老师……对,证据很充分,家长反响很大……可能需要市纪委的同志尽快介入一下。嗯,麻烦您了。
她挂了电话,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王金贵身上。
王老师,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最后的审判,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三章:铁证如山
我妈那句好日子到头了,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王金贵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瘫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般的抽气,白眼一翻,竟然直接晕了过去!肥胖的身体像一滩融化的蜡油,彻底瘫软不动。
啊——!
晕了!王老师晕了!
快!快叫校医!
教室里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几个靠近的家长惊呼着后退,生怕沾上晦气。年级主任赵明脸都绿了,一边气急败坏地指挥两个保安: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抬到校医室去!掐人中!快!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电话,声音都变了调:喂校医室吗快!带担架来高三(1)班教室!王老师……王老师晕倒了!快!
两个保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拖拽王金贵沉重的身躯。那场面,活像在搬运一头待宰的年猪。王金贵毫无反应,任由摆布,只有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和满身的冷汗,无声地诉说着他刚才承受的巨大恐惧。
我妈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她甚至往旁边让了一步,避免被混乱波及。当保安艰难地把王金贵那瘫软的身体拖出教室后门,走廊里传来一阵骚动和议论声,她才收回目光,转向同样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年级主任赵明。
赵主任,我妈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老师需要治疗,但事情不能就这么搁置。他办公室,尤其是那个带锁的抽屉,必须立刻封存!在纪委同志到达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更不能接触里面的任何物品!否则,后果自负。
赵明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刚才质问时的气势,他抹了一把额头上同样渗出的冷汗,眼神躲闪,连连点头,声音都带着点虚:是…是是是!林晚妈妈说得对!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教室,一边跑一边对着手机吼:保卫科!立刻派人!把王金贵办公室给我锁死!贴上封条!没有我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进!
教室里剩下的家长们面面相觑,刚刚激愤的情绪被王金贵的晕厥和赵明的仓惶冲淡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震撼和茫然无措。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我妈却像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转向那位主动站出来说弟弟在纪委工作的短发家长张梅,语气温和却干脆:张姐,麻烦你,现在就给你弟弟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包括王金贵索贿的初步证据和家长们的反应,简明扼要地汇报一下,请求他们尽快介入。重点说明物证的位置——那个带锁的抽屉。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张梅精神一振,立刻拿出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电话,压低声音但语速极快地汇报起来。
我妈的目光又转向其他家长,声音清晰而稳定:各位家长,王金贵的问题,绝不是我女儿一个人的事。他利用职权,明码标价,践踏教育公平,伤害的是我们每一个孩子,损害的是我们每一个家庭的利益!刚才大家提到的转账记录、购物卡、聊天截图,还有他暗示收费调座位、透题的具体时间、地点、金额、方式……这些都是极其重要的证据!请大家现在,立刻,把自己掌握的证据整理好,无论是电子版还是实物,都统一汇总到我这里,或者直接交给张梅女士。我们会整理后,完整地移交给纪委!
她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短暂的沉寂后,家长们再次行动起来。
我有!我有转账记录!去年为了调座位,转给他小舅子账号的三千块!
我这有微信聊天截图!他暗示要‘资源倾斜’,让我‘表示心意’!
我儿子偷偷录了音!考前他单独叫了几个学生去办公室‘划重点’,里面提到过考题范围!
那张XX商场的购物卡!面值两千!发票我还留着呢!他当时点名要的!
我送的烟!软中华!他办公室柜子里肯定还有没拆的!我可以带路!
一时间,手机屏幕的光芒在教室里闪烁,家长们低头操作,翻找记录,互相印证细节。愤怒重新点燃,但这一次,是带着明确目标和行动力的愤怒。证据,如同滚雪球般迅速汇集。
我妈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迅速建立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张梅打完电话也过来帮忙,两人一个接收电子证据,一个记录实物线索,配合默契,效率惊人。我妈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条提交上来的信息,时而低声询问确认几个关键细节。
时间在紧张有序的忙碌中悄然流逝。大约过了不到半小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不同于刚才保安的慌乱。教室门口出现了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穿着深色夹克、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同样穿着便装,表情肃穆。他们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属于强力部门的压迫感。
鹰隼目光的男人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人群中心、正在整理证据的我妈。他大步走进来,声音沉稳有力:哪位是林晚同学的家长
我妈抬起头,放下平板,迎上他的目光,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您好,我是林晚的母亲,苏瑾。
苏瑾同志,你好。男人伸出手,简短有力地和我妈握了一下,我是市纪委第三监督检查室主任,陈国栋。接到实名举报和初步情况反映,反映贵校高三(1)班班主任王金贵存在严重违纪问题。请配合我们工作。
陈主任您好。我妈点头,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切入主题,情况紧急,物证就在王金贵办公室,一个带锁的抽屉内,已被校方临时封存。这是目前我们家长联名整理提交的部分人证物证线索汇总,包括电子记录和实物清单。她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陈国栋接过平板,快速扫视着屏幕上的内容,他身后的年轻男女也立刻上前查看。陈主任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发凝重。那些转账记录、聊天截图、录音片段、购物卡发票照片……触目惊心!尤其是我妈特别标注出的、关于那个带锁抽屉的推测内容——里面很可能藏有王金贵收受的实物贿款或贵重物品。
情况很严重!陈国栋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的家长,最后定格在我妈身上,苏瑾同志,感谢你和其他家长提供的线索和证据!请带我们去王金贵办公室!
这边请!我妈没有丝毫犹豫。
一行人,包括陈国栋带来的纪委工作人员、我妈、张梅,以及几个自告奋勇带路、手里还攥着购物卡发票或烟酒记录的家长,迅速离开了教室。赵明不知何时也跟在了后面,脸色灰败,脚步虚浮。
高三教师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头。门口果然贴着两张交叉的封条,还有两个保卫科的干事紧张地守着。看到纪委的人和我妈她们浩浩荡荡过来,连忙让开。
陈国栋示意手下:开封条,仔细搜查!重点那个带锁的抽屉!
一个年轻的纪委工作人员上前,动作利落地撕开封条,推门而入。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王金贵的办公桌靠窗,显得格外凌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桌子右边那个深棕色的木质抽屉上——它果然带着一个黄铜色的小锁。
钥匙呢陈国栋问,目光看向赵明。
赵明额头冒汗,结结巴巴:钥…钥匙应该在王老师身上,他…他在校医室…
不用钥匙。我妈突然开口,声音平静,王金贵这种人,防备心重,又贪又蠢。重要的东西,他未必会把钥匙随身带,但更不会放在办公室里明显的地方。她的目光在桌面和抽屉周围快速扫视,最后停留在桌面一个不起眼的、印着学校logo的陶瓷笔筒上。笔筒里插着几支笔和一个旧卷笔刀。
我妈走过去,伸手探入笔筒内部摸索了一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她竟然从笔筒的夹层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黄铜色的备用钥匙!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陈国栋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我妈拿着钥匙,径直走到那个带锁的抽屉前,毫不犹豫地插入锁孔,轻轻一拧。
咔嗒。
锁开了。
她拉开抽屉。
瞬间,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抽屉里没有文件,没有书本。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一摞摞崭新的、捆扎整齐的百元大钞,红得刺眼!几沓不同面值的购物卡,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几张银行卡随意地散落在角落里。最上面,甚至还有两根黄澄澄的金条!
嘶——!
我的天!
这么多钱…还有金条!
畜生!真是畜生啊!
身后的家长们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愤怒的咒骂。眼前的景象,比他们之前控诉的加起来还要触目惊心!这哪里是一个人民教师的抽屉这分明是一个贪婪硕鼠的藏宝窟!
陈国栋的脸色瞬间沉到了冰点,眼神锐利得能杀人。他身后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拿出执法记录仪开始拍摄,同时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点、登记物证。
好!好一个王金贵!陈国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真是胆大包天!证据确凿,铁案如山!
他猛地转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年级主任赵明,厉声质问:赵主任!作为年级主管领导,王金贵如此猖狂的违纪行为,你们平时就一点都没察觉!监管责任在哪里!
赵明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嘴唇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我…陈主任,我…我失察…我……
陈国栋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目光落在我妈身上时,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敬佩:苏瑾同志,你提供的线索和证据,非常关键!尤其是找到这把备用钥匙,直接锁定了最核心的物证!我代表市纪委,感谢你和家长们的勇气与正义感!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给所有学生和家长,也给社会一个严肃的交代!
我妈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深处,那冰冷的火焰似乎跳动了一下,映着抽屉里那堆红得刺眼的赃款,更显凛冽。
我只是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她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第四章:余烬燎原
王金贵办公室抽屉里那堆刺眼的红票子和金条,像一盆滚烫的油,彻底浇在了家长们积压已久的怒火上。那场面,已经不是简单的愤怒,而是近乎疯狂的声讨。
畜生!蛀虫!把他抓起来!
枪毙!这种人不枪毙天理难容!
我们孩子的前途差点就毁在这种人渣手里!
学校必须给个说法!领导都瞎了吗!
声浪几乎要把办公室的屋顶掀翻。几个情绪激动的家长甚至想冲上去撕扯瘫软在椅子上的赵明,被纪委的工作人员和我妈厉声喝止。陈国栋当机立断,一方面命令手下加快清点、固定证据,将那个装满罪恶的抽屉作为重要物证直接封存带走;另一方面,立刻派人去校医室,控制住已经苏醒过来、但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王金贵,防止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极端举动。
各位家长!请冷静!陈国栋的声音带着强大的穿透力,压下了现场的喧嚣,大家的愤怒,我们理解!请大家放心,纪委一定会依法依规,从严从快处理此案!所有涉案人员,一个都跑不掉!所有违纪违法所得,必定追缴!学校方面,也必须承担相应的管理责任!他的目光如刀,狠狠剜了一眼几乎要瘫倒的赵明,现在,请大家有序离开办公室,不要干扰我们的调查工作!后续进展,我们会通过适当渠道及时向大家通报!请相信组织!
纪委的权威和承诺,加上我妈冷静地劝说,愤怒的家长们才勉强压抑住情绪,带着满腔的愤慨和对后续处理的强烈期待,陆续离开了办公室。但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却像浓重的乌云,笼罩了整个校园。
消息是捂不住的。尤其是如此劲爆、如此解气的消息。
就在纪委带走王金贵(这次是真的铐上了手铐,在全校师生惊骇的目光中被押上警车)和封存了关键物证后的第二天,事情如同我妈预料的那样,彻底引爆了舆论。
本地最具影响力的民生论坛上,一个匿名的帖子如同深水炸弹般炸开:《实拍!市重点高中班主任抽屉惊现金条现金!家长会上被当众揭穿索贿内幕!》帖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时间、地点、事件细节描述得无比清晰,甚至还配上了一张模糊但足以辨认是王金贵被押上车的背影照片,以及一张打了马赛克、但依旧能看到厚厚红钞和金条一角、背景是那个带锁抽屉的局部照片!
帖子下面,瞬间盖起了万丈高楼。
卧槽!真的假的!抽屉里直接放金条现金这胆子也太肥了吧!
家长会上当众扇耳光这妈妈太刚了!解气!
索贿调座位泄题明码标价这特么还是学校吗是黑店吧!
必须严查!支持纪委!这种教育界的毒瘤必须铲除!
听说那妈妈是学霸的亲妈难怪!为了女儿,啥都敢干!佩服!
学校领导呢平时吃干饭的这种蛀虫就在眼皮子底下
评论一面倒地声讨王金贵,赞扬我妈的勇气,质疑学校的管理。帖子热度以火箭般的速度飙升,很快就被本地多家媒体捕捉到,迅速跟进报道。晚报、晨报、都市频道……抽屉里的金条、耳光妈妈、学霸背后的索贿黑手成了最抓人眼球的标题关键词。记者们蜂拥而至,堵在学校门口要求采访。
风暴中心的学校彻底乱了套。校长紧急从外地赶回,连夜召开班子会议,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赵明作为直接主管领导,被骂得狗血淋头,停职检查是板上钉钉了。校长办公室的电话被打爆,上级教育主管部门的严厉质询、媒体的追问、家长代表的愤怒投诉……焦头烂额。
学校官网连夜挂出了措辞极其严厉的声明:开除王金贵党籍和公职!移交司法机关!深刻反思!全面整改!成立专项调查组,彻查相关责任人!向全体师生家长和社会各界诚挚道歉!
然而,这迟来的、被舆论倒逼出来的雷霆手段,已经无法平息汹汹民意。大家更关心的是纪委的最终处理结果,以及那个以一己之力撕开黑幕的耳光妈妈后续会怎样。
风暴的中心,我家却异常平静。
我妈似乎完全没受外界影响。她甚至还有心情修剪阳台上的那盆文竹,动作依旧优雅、专注。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沉静的轮廓。客厅的电视开着本地新闻频道,正滚动播放着关于教师索贿案的最新报道,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纪委表示,此案性质恶劣,证据确凿,将依法严惩,绝不姑息……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翻江倒海。这两天,我成了全校乃至全市的名人。走在路上,同学看我的眼神复杂极了,有钦佩,有好奇,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连校长都亲自找过我,态度前所未有的和蔼,拐弯抹角地表达了学校会全力保障林晚同学的学习环境不受影响的意思。
妈,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学校那边……
我妈放下小剪刀,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晚晚,她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凉,却很有力。怕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但更多的是……解气。我看着她,妈,你……你早就知道抽屉的事钥匙的事
我妈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他第一次暗示我要‘表示’,说你成绩好,需要‘更多关注’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烂到根了。她的眼神冷了下来,只是没想到,他敢这么肆无忌惮,贪婪到这种地步。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沉的无奈和愤怒,这些年,我装聋作哑,维持着所谓的‘体面’,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耽误你学习……现在想想,真是愚蠢。我的沉默,何尝不是对这种人渣的纵容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原来我妈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一直在忍,为了我,忍到了极限。
妈,谢谢你。我鼻子一酸,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妈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人,正是昨天那位纪委的陈国栋主任,和他手下那个干练的女工作人员。
苏瑾同志,打扰了。陈国栋的表情依旧严肃,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案子进展很快,有些情况需要再跟你核实一下,另外,也是代表组织,向你表达感谢和慰问。
陈主任客气了,请进。我妈侧身将他们让进来。
陈国栋没有过多寒暄,坐下后开门见山:苏瑾同志,案件基本已经查清。王金贵对其利用担任班主任的职务便利,长期、多次收受学生家长财物,包括现金、购物卡、贵重礼品等,并为相关学生在调换座位、考试泄题、评优评先等方面谋取不正当利益的事实供认不讳。涉案金额巨大,情节特别严重,已涉嫌受贿罪。目前案件已正式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这个消息在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还是让我心头一松。
陈国栋继续道:学校方面,年级主任赵明存在严重失职失察问题,已被撤职并立案审查。校长及相关校领导也受到了诫勉谈话和行政警告处分。市教育局已经部署在全市教育系统开展师德师风专项整治行动。
他说完,看向我妈,语气郑重:苏瑾同志,你敢于挺身而出,不畏强权,实名举报,并提供了关键线索和证据,为揪出教育队伍中的害群之马、维护教育公平正义做出了重要贡献!市纪委决定,对你进行通报表扬!你的勇气和担当,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我妈平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太多激动或欣喜,只是微微颔首:谢谢陈主任,谢谢纪委的同志。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家长都应该做的事。惩恶扬善,本就是天理。
陈国栋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又说道:另外,关于你当众……嗯,打了王金贵耳光的行为……他停顿了一下。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陈国栋看着我妈,表情有些复杂:从法律程序上来说,这确实属于故意伤害,虽然事出有因,对方过错在先,且情节显著轻微……但毕竟造成了事实上的轻微伤(王金贵脸肿了几天)。王金贵那边,现在自身难保,肯定不敢追究。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官方的严肃:组织上还是希望,你能认识到,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暴力并非最佳选择。这次情况特殊,可以理解,但下不为例。他特意加重了下不为例四个字。
我妈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极淡、却带着一丝锋利嘲讽的笑意。她轻轻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字字清晰:
陈主任,您说得对。方式确实欠妥。她微微停顿,目光平静地迎向陈国栋,不过,如果再来一次……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还会扇他。
第五章:尘埃落定
陈国栋和他手下那位女工作人员离开后,家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秒。那句我还会扇他的余音,像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我妈却像没事人一样,起身去厨房给我洗了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吃点。她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
妈……我看着她沉静的侧脸,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你刚才……真那么说
实话而已。她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皮,动作优雅流畅,银色的刀刃反射着窗外的阳光,那种人,那种时刻,言语太苍白了。一巴掌,能打醒最好,打不醒,也要把他打痛,打怕。让他知道,有些线,踩过了,是要付出代价的。果皮一圈圈落下,连成长长的一条,没有断。
她的话,平静中透着一股冰冷的狠劲,让我心头微凛,却又莫名地感到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原来,优雅和力量,真的可以这样并存。
几天后,学校的处理结果正式公布,比之前官网的声明更加详尽和严厉。公告栏前围满了学生,议论纷纷。
王金贵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其涉嫌受贿罪一案,已由检察院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诉。公告措辞冰冷,字字如刀。
年级主任赵明被撤职,留党察看一年,行政记大过处分。
校长在全市教育系统大会上做公开检讨,行政记过处分。
学校全面整改,设立校长信箱,公开师德师风监督电话,严禁任何形式的谢师宴、礼物馈赠……
公告的最后,还特意提到了感谢某位学生家长勇于揭露问题,为维护校园清朗环境做出了积极贡献,虽然没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是谁。
尘埃落定。
再次踏入校园,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那些曾经带着探究、畏惧甚至一丝丝疏离的目光,悄然发生了变化。多了敬佩,多了友善,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课间,几个平时跟我关系一般的女生主动凑过来,小声问:林晚,你妈妈……真的好厉害啊!眼神亮晶晶的。
班主任的位置暂时由年级组长代管。新老师姓李,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研究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第一次班会就红着脸说:我…我没什么经验,但一定尽最大努力,公平对待每一位同学!请大家监督!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和掌声。那感觉,像是推开了一扇积满灰尘的窗户,终于有新鲜的风吹了进来。
放学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挽着我妈的胳膊,第一次觉得脚步如此轻快。
妈,你说……王金贵会判多久我忍不住问。
法律自有公断。我妈的声音很平静,十年以上是跑不了的。重要的是,她停下脚步,看向我,夕阳的金辉落在她沉静的眸子里,晚晚,你要记住,读书是为了明理,明理是为了守护该守护的东西。公平,正义,还有你自己心里的那杆秤。忍让要有度,该亮剑时,绝不能退缩。善良,不等于软弱。
她的目光深邃而有力,像投入我心湖的定海神针。我用力点头:嗯!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我妈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本地号码。她微微蹙眉,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其沙哑、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我无比熟悉又无比厌恶的声音——是王金贵!
苏…苏瑾…苏瑾大姐…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他那张涕泪横流的肥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求求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跟纪委…跟检察院说说情…让他们…让他们轻判一点…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我…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苏瑾大姐……他语无伦次,哭嚎着,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咚咚的闷响,似乎真的在磕头。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厌恶感瞬间涌上来,但同时也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妈拿着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清瘦而挺拔的侧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她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绝望的哭嚎和哀求,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幕与己无关的闹剧。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就在王金贵的哭嚎声渐渐变成绝望的呜咽时,我妈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比平时更轻柔一些,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所有的噪音,清晰地传递过去:
王老师,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现在哭,晚了。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我妈的目光投向远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力量:
眼泪,留到法庭上流吧。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她收起手机,仿佛刚才接听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骚扰电话。然后,她侧过头看向我,眼神里的冰寒瞬间融化,重新染上熟悉的温和暖意,自然地伸出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走吧,晚晚,回家。你爸说今天炖了你爱喝的汤。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身影融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身后,是喧嚣的城市和刚刚落幕的风暴;前方,是家的灯火和氤氲着暖意的汤香。
尘埃落定,清风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