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的男友江澈,是个哑巴。
但他给了我全世界最完美的爱。
他会为我挡下所有危险,会记得我最爱的水温是45度,会在我做噩梦时无声地抱着我,直到天明。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的终极形态。
直到那天,我打开了他忘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一个名为《我的女孩》的文档,赫然在列。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里面记录了我的一切,从三岁尿床,到昨晚梦见了什么。
文档的最后,是一行冰冷刺骨的文字：
`设定：今晚七点,她会发现这个秘密,然后爱上创造她的我。`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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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45度的温柔陷阱
滚！你这个废物！给我滚出去！
老板的咆哮声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又来了。
又是这个噩梦。
黑暗中,我大口喘着气,残留的社畜焦虑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我的神经。
一只温暖的手臂环住了我。
紧接着,一杯水递到了我的唇边。
是江澈。
他醒了,无声无息地,仿佛我每一次夜半惊醒,他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我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到他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担忧。他一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出几个温柔的手语。
梦,是反的。
今天,会是好的一天。
我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不多不少,正好45度。
是我最习惯,也最喜欢的温度。
那股从噩梦中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被这恰到好处的温暖驱散。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这就是我的男友,江澈。
他是个哑巴,却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爱我。
他是我残破生活里,唯一的、完美的救赎。
天亮了。
我在窗边为江澈整理好领带,他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转身出门。
阳光洒在他身上,英挺的背影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痴痴地望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
就在这时,一只灰色的鸽子从窗外飞过。
我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它。
然后,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只鸽子……它的飞行轨迹,出现了一瞬间的、肉眼可见的卡顿。
就像网络延迟时,视频里跳帧的画面。
一帧。
仅仅一帧。
随即又恢复了流畅。
我的心脏猛地一悸,一种熟悉的、难以言喻的恐慌感攫住了我。
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我总能看到类似这样细微的异常。
掉落的树叶会在半空中停滞零点一秒。
对面楼的灯光会整体闪烁一下,频率完全一致,不像是不像是巧合。
我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将这股心悸压下去。
最近没睡好,眼花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转身准备去洗漱。
目光扫过书房,我愣住了。
江澈的笔记本电脑,还开就放在书桌上。
他走得匆忙,竟然忘了带。
也忘了……锁屏。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心底钻了出来。
不。
林默,你不该这样。
他是江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怎么能怀疑他
我拼命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可我的双脚,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步一步,不受控制地走向了书房。
负罪感和一种无法抗拒的好奇心,在我的身体里疯狂交战。
最终,好奇战胜了理智。
我坐在了江澈的电脑前。
屏幕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文档。我的女孩》。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颤抖着,我移动鼠标,点开了它。
下一秒,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文档里,密密麻麻,全是关于我的记录。
`初始设定：林默,女,26岁。性格：敏感、缺爱、有轻微社恐。最喜欢的颜色：天蓝色。最讨厌的食物：香菜。`记忆植入模块一：三岁时,在乡下老家的水沟边玩耍,不慎落水,被邻居救起。事件影响：轻微恐水症。`
`记忆植入模块二：七岁时,父母离异,跟随母亲生活。事件影响：对家庭关系极度渴望,缺乏安全感。`
`……`
`情感参数调整：对‘江澈’的初始好感度设定为70%。触发条件‘雨天送伞’后,好感度上升至好感度上升至85%。触发条件‘生病照顾’后,好手感度上升至95%……`
一桩桩,一件件。
从我三岁的糗事,到我大学的专业。
从我第一次来例假的慌张,到我昨天晚餐吃了什么。
甚至……
`昨晚2点17分,目标‘林默’进入噩梦状态。梦境内：被上司当众辱骂。情绪波动：恐惧、羞耻。持续时间：4分32秒。`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囚犯,被扔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
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喜怒哀乐,我所有私密的、珍贵的记忆……竟然只是一份被记录在案的观察报告
一场被偷窥的、滑稽的真人秀！
我死死地盯着文档的末尾,那里有一行最新添加的文字,时间戳就在几分钟前。
`设定：今晚七点,她会发现这个秘密,然后爱上创造她的我。`
爱……上……你
我的嘴唇无声地颤抖着算什么
一个指令吗
我最珍视的、以为是救赎的爱,我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感情,瞬间被贬低为一行冰冷的代码。
是对我整个情感世界,最彻底、最残忍的亵渎！
不……
我惊恐地呢喃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向后退去。身体撞翻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而电脑屏幕上,那份文档的光标,开始自动闪烁。
一行猩红色的新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凭空浮现。
`[事件触发：目标‘林默’产生非预设情绪‘恐惧’。]`
`[警告！警告！角色逻辑偏离！]`[……修正程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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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失控卡车与唯一生路
修正
修正什么！
我脑中警铃大作,一脑中警铃大作,一股源于生物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
几乎是同时。
砰——！
书房的窗户玻璃,毫无征兆地爆裂！
我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楼上住户阳台的一盆君子兰,正以一个违反物理学常识的诡异弧线,像一颗装了追踪器的炮弹。
直直地直直朝着我的头顶砸来！
快！
太快了！
我甚至来不及尖叫,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盆花在我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死亡。
我要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轰！
公寓的大门被人用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道撞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像猎豹一样冲了进来。
是江澈！
他回来了！
他不是刚走吗！
来不及思考,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狠狠推向墙角。
江澈用他的后背,将我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花盆,在他宽阔的背上,砸得粉碎。
温热的泥土、破碎的瓷片,混合着一股土腥味,溅了我满脸。世界,安静了。
我呆呆地趴在地上,看着护在我身上的男人。
他背上的白衬衫,已经被砸得破烂不堪,隐约能看到血迹渗出。
震惊。
困惑。
以及……一丝残存的、对这个怪物的本能依赖。
是他创造了我,是他监控我,是他视我为玩物。
可也是他,用身体为我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为什么我颤声问。
江澈没有回答,他猛地从地上爬起,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
他看都没看背后的伤口,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发白。
他把屏幕举到我面前。
上面是一堆混乱的、不成句子的词语。
作者……
世界……是程序……
快跑……
修正……会杀了你……
我的大脑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根本无法思考。
背叛感和求生欲,在我体内剧烈冲突。
我只知道一件事。
逃！
必须逃离这个地方！
逃离这个男人！
他就是魔鬼！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像疯了一样冲向被他撞开的大门。别去！
江澈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他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我,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极致的恐惧。
他指着门外,眼神里满是哀求。
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自由！我只要自由！
我冲出了公寓大门,冲向了楼下洒满阳光的人行道。
就在我的脚即将踏上人行道的那一刻——
嘎——吱——！！！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一辆红色的重型卡车,像一头发了疯的钢铁巨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失控,轰然冲上了人行道！撞碎了路边的消防栓,水柱冲天而起。
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在了我面前的公寓墙壁上。
轰隆——！！！
地动山摇。
我本该站立的那个位置,此刻,只剩下一堆扭曲的金属和破碎的砖石。
如果我再快零点一秒。不。
如果江澈没有回来。
如果他没有用那绝望的眼神,让我迟疑了那一下……
此刻的我,已经是一摊肉泥。
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这不是意外。
这绝对不是意外！修正……
江澈的词语,在我脑海中炸开。
原来,这就是修正。
我终于明白,逃,本身就是一条死路。
江澈冲了出来,蹲在我面前,将手机屏幕再次递到我眼前。
上面是一行字。
相信我。不是作为‘作者’,而是作为那个唯一想让你活下去的人。离开我,‘法则’会用一百种‘意外’杀了你。
我抬起头,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凭什么信你这个魔鬼
我问的不是为什么。
而是凭什么。
我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理智告诉我,他是唯一的生路。
但情感上,我无法接受这个创造了我、又玩弄我的男人。
我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呜——呜——
警笛声,由远及近。
江澈的脸色骤变。
他没有再打字,而是猛地拉起我的手,指向公寓
公寓楼后面那扇没有监控的、通往小巷的后窗。
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以及,恳求。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闪烁的警灯。
一边,是被魔鬼欺骗。
另一边,是被整个世界抹杀。我,还有选择吗
我咬紧牙关,反手握住了他沾满血污的手。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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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香菜,停电,与剧本的嘲弄
夜班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我靠在窗边,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最终消失不见。
屈辱。
愤怒。
不甘。
各种情绪像翻滚的岩浆,在我的胸口灼烧。
我不再是林默。
我是一个代码,一个程序,一个从诞生之初就被设定好一切的……囚徒。而我身边这个男人,江澈,就是我的典狱长。
不。
我不能接受！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萌芽。
既然我是被设定的,那我就要打破这个设定！
我要用行动证明,我不是你的程序,我是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
大巴在途经的服务区停下。
我死死盯着江澈,一字一句地说：我饿了,要去吃饭。
他点了点头,默默跟在我身后。
服务区的餐厅有好几家,我径直走向了那家招牌最红火的川菜馆。
你好,一碗香菜牛肉面。我对服务员说。
香菜。
我生理性厌恶,闻到味道就会反胃的食物。
我的设定里,最讨厌的食物。
江澈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我却感到一种报复性的、挑衅的快感。
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激怒自己的家长。
你看啊。
我在吃你最不让我吃的东西。
我不是你的傀儡！
面很快端了上来,翠绿的香菜末铺满了整个碗,散发着那股我避之不及的臭味。
我强忍着恶心,拿起筷子。
江澈紧张地盯着我,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挑起一缕面条,上面挂着几片香菜叶。
我深吸一口气,就要送进嘴里。
就在这时——
啊——！！！
餐厅后厨,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紧接着,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连滚爬爬地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恐。
煤气！煤气泄漏了！快跑啊！
轰！
整个餐厅瞬间炸开了锅。
食客们尖叫着,推搡着,疯狂地涌向门口。
桌子被撞翻,碗筷碎了一地。
混乱中,我被人流裹挟着,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餐厅外的空地上。
而那碗我即将吃下的香菜面,还静静地待在桌上。
我一口,都没吃到。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餐厅里忙碌的消防员。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巧合
不。
这不是巧合。
这是它。
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法则,那个冰冷的修正程序。
它在用一种合乎逻辑的、天衣无缝的意外,来阻止我。
它在嘲笑我。
它在戏耍我。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逃亡继续。
我们坐上了去往另一个小镇的汽车。
我不信邪。
我偏要反抗到底！
小镇上,有一家老旧的电影院。海报上是一部我光看名字就觉得沉闷无比的法国文艺片。
完美。
我的设定里,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故作高深的电影。
我拉着江澈,走到售票窗口。
两张《午后长风》的票,现在这场。
售票员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大妈,她懒洋洋地撕下两张票,递给我。
我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票根。
啪！
一声轻响。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
电影院,停电了。
不。
不止是电影院。
我冲到门口,望向窗外。
整条街道,整个小镇,所有的灯光,都在同一时刻,熄灭了。
死一般的寂静。
我站在无边的黑暗里,浑身冰冷。
如果说,煤气泄漏还只是一个巧*合*。
那这覆盖全城的停电,就是一次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神迹。
它在告诉我：
别挣扎了。
你,斗不过我。
我能调动整个世界,来纠正你的任何一丝偏离。
刚刚燃起的反抗希望,被这无边的黑暗,瞬间扑灭。
我崩溃了。
我转身,对着身边那个模糊的轮廓,用尽全身力气低吼：
够了！这就是你的‘保护’！让我像个小丑一样,被你的‘剧本’玩弄于股掌之间！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光亮起。
是江澈的手机屏幕。
他在上面打出了一行字。
不,它不是在玩弄你,它是在‘修正’你。在它眼里,你现在是一个致命的病毒。
病毒……
我惨笑一声。
原来,我连角色都算不上,只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病毒。
我们在黑暗中找到了一家汽车旅馆,用现金开了房。
房间里,老旧的电视机雪花闪烁,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旧闻。
……据悉,天才程序员江某,因长期沉迷于自己创造的虚拟世界,导致精神失常,于昨日被家人送往精神康复中心……
新闻画面里,那个被称为天才程序员的年轻人,被两个护工架着,眼神空洞。
那张脸,和身边的江澈,有七分相似。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刚刚建立起来的、对江澈最后一丝微弱的信任,瞬间崩塌。
什么作者
什么世界是程序
什么法则
也许……
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
有的,只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臆想出来的、宏大的世界观。
而我,只是被他绑架的、可怜的受害者。
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床上那个男人疲惫而痛苦的脸。
他真的是疯子吗
还是……
这个世界,真的是假的
我第一次,对自己存在的真实性,产生了根本性的动摇。
我……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垮了我所有的行动力。
逃亡,反抗,都失去了意义。
如果我本身就是虚假的,那我的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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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代码的爱,与半透明的手臂
凌晨。
我一夜未眠,双眼通红地盯着床上熟睡的江澈。
我的大脑,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选项一：相信他是疯子。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人生都是真实的。我只是被一个疯子绑架了。我应该报警,应该逃跑,回归我正常的生活。
选项二：相信世界是假的。
这个世界是虚构的,我的一切都是被设定的。他是我的作者,也是唯一能保护我的人。我应该相信他,和他一起找到生路。
两个选项,同样的疯狂。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意味着我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天,快亮了。
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抓起床上的枕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江澈！
啊——！！！
我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发泄着积攒了整整一夜的恐惧、羞辱、和怀疑。
疯子！你这个骗子！魔鬼！
我像疯了一样,捶打着他。
他从睡梦中惊醒,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我的所有攻击,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我哭喊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回答我！我的爱！我的眼泪！我的痛苦！是不是都只是一行行代码！
你是不是只要按下回车,我就必须执行`love.exe`！
回答我啊！
他没有打字。
他只是痛苦地摇着头,那双总是温柔如水的眼睛里,悲伤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具力量。
因为他无法用设定的语言,来描述那份超越了设定的情感。
这种无力感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我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我累了。
真的累了。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在我们身上。
江澈看着崩溃的我,缓缓地,拉起了自己的衣袖。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竟然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像一块质地不纯的玻璃。
我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他手臂后面,墙纸上的淡黄色花纹。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的大脑,再次宕机。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震撼。
这……
这怎么可能！
一个疯子,会把自己臆想成半透明吗！
江澈颤抖着,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打字。
这一次,他的速度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他巨大的能量。
‘渗透效应’。
当‘作者’对笔下的‘角色’,产生了不被系统允许的、真实的感情时,‘作者’的权限会被世界法则视为一种‘入侵’。
世界会开始同化我,削弱我的力量,直到……我从‘神’,彻底沦为和你一样的‘NPC’。
代价是,力量的消逝,和最终的……‘数据湮灭’。
数据湮灭……
我呆呆地看着他半透明的手臂,又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文字。
怀疑,被巨大的悲伤和愧疚,彻底取代。
原来……
原来我每一次的反抗,每一次让他担心的行为,每一次让他产生非设定情感的时刻,都在加速他的死亡。
我以为他在玩弄我。
却不知道,他正在为这份不被允许的爱,付出神的代价。
我的痛苦是真实的。
而他的牺牲,也是真实的。
在这一刻,我们之间的关系,终于实现了升华。
不再是绑架者与人质。
不再是创造者与玩物。
我们是,被这该死的、无情的法则,捆绑在一起的……
悲剧的,命运共同体。
我握住他那只开始变得虚幻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们……该怎么办
手机屏幕上,亮起了新的光芒。
江澈给出了,唯一的生路。
找到世界的‘创世源码’。
用你独一无二的、已经觉醒的‘BUG意识’,去感染它,污染它,从底层逻辑上,摧毁整个‘叙事法则’。
而源码的入口,就藏在你所有‘设定’的起点……
你三岁时,掉进水沟的那个,‘初始记忆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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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通往起点的末路之旅
我们上路了。
开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破旧的二手车,向着我的故乡,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进发。
这一次,是我在开车。
江澈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我们的角色,仿佛对调了。
我不再是被动接受者,而是主动的行动者。
他也不再是全能的守护神,而是一个需要我保护的、脆弱的爱人。
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车子驶入一片荒野,油箱见了底。
我们在一个孤零零的加油站停下。
加油的间隙,我看着江澈紧锁的眉头,忍不住问：它……下一次会怎么对付我们
江澈闭着眼,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他才用极其微弱的气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
轮胎……
钉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仿佛仅仅是预读这点信息,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正在变弱。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重新上路,我把车速提到了极限。
车子进入了蜿蜒的盘山公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万丈悬崖。
我的精神高度集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一个急转弯处。
小心！
江澈的预警,几乎和刺耳的喇叭声,同时响起！
一辆超载的大货车,像一头失控的猛兽,从对向车道,迎面冲了过来！
它的刹车失灵了！
江澈的预警,只提前了……半秒！
来不及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的本能,或者说,那种觉醒的BUG意识,在这一刻,接管了一切！
我的手,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猛打方向盘！
吱——！！！
二手车的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两道黑色的印记,车身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贴着悬崖的护栏,险之又险地擦了过去！
金属护栏与车身摩擦,迸发出一串刺眼的火星！
我甚至能看到货车司机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
我们,与死神,擦肩而过。
车子冲出几百米后,我才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下,浑身虚脱,冷汗直流。
肾上腺素在体内疯狂飙升。
我成功了。
我第一次,主动运用我的BUG意识,对抗了法则的修正！
但我没有丝毫喜悦。
我转头看向江澈,他靠在椅背上,身体的透明感,似乎又加重了一分。
为了预警那半秒,他又付出了代价。
我的胜利,是以他的生命力为燃料的。
希望,与绝望,如此矛盾地交织在一起。
夜幕降临。
我们在山里找到一间废弃的农舍,暂时躲避。
我生了一堆火,跳动的火焰,是我们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江澈靠在我的肩膀上,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颤抖的手,在地图上,圈出了我故乡小镇的位置。
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柔的侧脸,一种巨大的悲伤,攫住了我。
我害怕。
我害怕每一次日出,都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他。
我害怕当他完全透明时,我甚至记不住他的样子。
我低下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值得吗
我轻声问。
为了我这个……‘BUG’。
他没有力气再打字了。
他只是抬起那只半透明的手,用食指,在我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
很慢,很轻。
但我能感觉到。
他说：
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真实’。
轰。
我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
在我看来,我是虚假的BUG,他是真实的神。
但在他的视角里,整个沙盒世界都是虚假的,唯有因爱而觉醒的我,才是他唯一的意义,和他唯一的……真实。
泪水,决堤而下。
天亮了。
我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那个被圈起来的地方。
我故乡小镇的入口。
我扶着虚弱的江澈下车,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对。
全都不对。
记忆中,这里应该是一条古朴的青石板路,路口有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槐树。
可眼前,是宽阔平坦的水泥街道,两旁是崭新的、一模一样的现代建筑。
那条路,那棵树……
全都不见了。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像乌云一样,笼罩了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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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陌生的故乡,不存在的父母
怎么会……
我喃喃自语,扶着几乎无法站立的江澈,凭着记忆的碎片,在陌生的街道上疯狂地寻找。
邮局。
小学。
供销社。
那些我记忆中无比清晰的地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