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书华站在镜子前,仔细涂上最后一抹口红。她很少化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孙浩然的生日,也是她决定求婚的日子。
她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轻轻打开。戒指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铂金戒圈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钻石,不算昂贵,但已经是她三个月的工资。
他会喜欢吗她低声问自己,指尖轻轻摩挲着戒圈。
手机震动,是孙浩然发来的消息：
晚上加班,你先去餐厅等我。
克书华咬了咬唇,回复：好,我等你。
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工作永远比她重要,他的时间永远比她珍贵。但今天,她希望他能准时一次。
餐厅里,克书华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服务生第三次过来问她是否要点单,她勉强笑了笑：再等等,人还没到。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映在玻璃上,像一场虚幻的梦。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四十分钟。
又过了二十分钟,孙浩然终于推门而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微微凌乱,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抱歉,临时有个会。他拉开椅子坐下,语气里没有多少歉意。
克书华笑了笑：没事,工作要紧。
她早已学会不抱怨,因为抱怨只会换来他的不耐烦。
孙浩然拿起菜单,随口问：点菜了吗
还没,想等你一起。
他皱了皱眉：下次别等了,饿着对身体不好。
克书华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菜单推给他。
饭吃到一半,孙浩然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手指飞快地回了几条消息,嘴角甚至微微上扬。
克书华假装没看见,低头切着盘中的牛排。
公司的事她轻声问。
嗯。他头也没抬。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今天是你生日,能不能……先别回消息
孙浩然这才抬起头,眉头微蹙：怎么了就回个消息而已,你至于吗
克书华攥紧了餐巾,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吃顿饭。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行行行,不回了,吃饭。
可不到五分钟,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即飞快锁屏,但克书华还是看到了——那是一条来自小雨的消息,后面跟着一个爱心表情。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吃完饭,孙浩然起身去结账,手机就放在桌上。克书华盯着它,心里挣扎着。
她不该看的。可是……小雨是谁
手指不受控制地伸过去,轻轻点开屏幕。密码是她的生日,这一点他倒是没改。
聊天界面跳出来,最新的一条是：
生日快乐呀！明天见~
往上翻,是孙浩然发过去的：今天加班,晚点找你。
再往上,是更露骨的对话——
想你了。
我也是,可惜某人总在身边,烦死了。
克书华的手指僵住了。
孙浩然回来时,发现克书华脸色苍白。
怎么了不舒服他随口问。
她缓缓抬头,眼眶通红,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小雨是谁
孙浩然一愣,随即皱眉：你翻我手机
回答我。她的声音发抖。
他沉默了几秒,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就一个同事,你别多想。
同事会发爱心会约你明天见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会听你说‘烦死了’
孙浩然的脸色变了：你偷看我的聊天记录
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算什么。
他冷笑一声：克书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我和别人聊几句怎么了你非要这么敏感
克书华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推到他面前。
生日快乐。
孙浩然愣了一下,打开盒子,看到戒指时明显怔住了。
你这是……
本来想今天跟你求婚的。她笑了笑,眼泪终于掉下来,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皱眉：你又在闹什么
我没闹。她站起身,声音轻却坚定,我只是终于看清了。
孙浩然盯着她,第一次有些慌了：书华,你别冲动……
三年了,孙浩然。她打断他,我哭过很多次,但从来不是因为你。
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自己。她擦掉眼泪,哭自己傻,哭自己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对你抱有期待。
说完,她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夜风吹在脸上,冰凉刺骨。克书华站在路边,终于放任自己哭出声。
她想起过去三年——
他创业失败时,她抵押房子帮他渡过难关；
他生病时,她整夜不睡照顾他；
他加班时,她一次次热好饭菜等他回家……
可换来的,是他对别人说烦死了。
手机震动,是孙浩然发来的消息：
你冷静一下,我们明天再谈。
她看着屏幕,轻轻笑了。
不必了。她低声说,然后关机,把手机扔进包里。
这一次,她不会再等他了。
克书华站在公寓楼下,仰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灯还亮着,孙浩然大概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过一会儿就会自己回来。
她攥紧手中的钥匙,最终还是塞进了包里。今晚,她不想再踏进那个家。
夜风吹得她浑身发冷,她拢了拢外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手机已经关机,她不想听任何解释,也不想再给自己心软的机会。
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灯,她推门进去,买了一瓶啤酒,坐在玻璃窗前慢慢喝。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苦涩得让她皱起眉。
真难喝……她低声喃喃,却还是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精在胃里烧灼,回忆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两年前,孙浩然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书华,我完了……全完了……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说：没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第二天,她瞒着他去银行,把自己攒了多年的积蓄全部取出来,甚至咬牙抵押了父母留给她的小公寓。
这些钱你先用,不够我们再想办法。她把银行卡塞进他手里。
孙浩然愣住,眼眶发红：你……你不怕我还不起
她笑了笑：我相信你。
他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书华,我这辈子都不会辜负你。
——可现在呢
克书华捏紧啤酒罐,金属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便利店的电视里正播放着一档情感节目,女主持人声音温柔：在一段感情里,付出越多的人,往往越难放手……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她付出那么多,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得到。
去年冬天,孙浩然发高烧,她请假照顾他三天三夜。他昏昏沉沉地睡着,她却连合眼都不敢,生怕他半夜烧得更厉害。
第四天早上,他终于退烧了,而她累得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
醒来时,孙浩然已经坐在电脑前工作,见她醒了,头也不回地说：你醒了帮我煮碗面吧,我饿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哑着嗓子问：你好点了吗
嗯,没事了。他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对了,我晚上有个应酬,你不用等我吃饭。
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好像也发烧了,可他已经戴上耳机,进入了工作状态。
那天晚上,她自己去了医院,挂号、抽血、打点滴,一个人坐在冰冷的输液室里,看着药水一滴一滴落下。
护士问她：家属呢
她笑了笑：他忙。
啤酒已经见底,克书华捏扁罐子,扔进垃圾桶。
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机。
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孙浩然。
你去哪了
别闹了,快回来。
戒指的事我们可以再谈谈。
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书华,我错了,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她盯着屏幕,心脏微微抽痛。
以前每次吵架,只要她稍微冷落他几天,他就会服软。可这次不一样——她不是要冷战,而是要彻底结束。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好友林妍的电话。
喂书华林妍的声音带着睡意,这么晚了,怎么了
妍妍……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能去你那儿住几天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出什么事了林妍的语气瞬间清醒,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过去。
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克书华的眼眶又湿了。
——看啊,连朋友都比恋人更关心她。
林妍的公寓不大,但很温馨。她一进门,就被塞了一杯热牛奶。
先暖暖身子。林妍皱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和孙浩然吵架了
克书华捧着杯子,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放松。
不是吵架。她轻声说,是结束了。
林妍一愣：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把今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包括那枚戒指,包括小雨,包括孙浩然那句烦死了。
林妍听完,气得直接拍桌：这混蛋！你早该甩了他！
克书华苦笑：是啊,我早该明白的……
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居然这么对你林妍咬牙切齿,当初他创业失败,是你抵押房子帮他还债！他生病,是你没日没夜照顾他！现在他事业有起色了,就开始嫌弃你了
克书华没说话,眼泪却砸在了杯子里。
书华,你哭什么林妍握住她的手,该哭的是他！失去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她摇摇头,声音哽咽：我不是哭他……我是哭我自己。
哭我自己傻,哭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一次次原谅他……
夜深了,林妍已经睡下。克书华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手机又亮了起来,是孙浩然发来的消息：
书华,我知道你看到那些话了,但我真的只是随口抱怨……我和小雨没什么,你相信我。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相信他
可她已经相信太多次了。
上次他说只是同事的时候,她信了；
上上次他说应酬而已的时候,她也信了；
每一次,她都选择相信,然后继续付出,继续等待。
可结果呢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字：
孙浩然,我们分手吧。
发送,然后关机。
这一次,她不会再回头了。
第二天早上,克书华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林妍骂骂咧咧地去开门,随即传来孙浩然的声音：书华在你这儿吧我要见她！
克书华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他还是找来了。
她披上外套走出去,孙浩然一见到她,立刻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书华,我们谈谈！
他的眼下挂着青黑,显然一夜没睡。
她平静地抽回手：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就五分钟！他声音沙哑,就给我五分钟行吗
林妍挡在她面前,冷着脸说：孙浩然,别在这儿发疯。
克书华轻轻拍了拍林妍的肩膀：没事,我和他说清楚。
她走到阳台,孙浩然紧跟上来,语气急切：书华,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些话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随口一说她打断他,孙浩然,你知不知道,随口说出来的话,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他僵住了。
三年了。她看着他,声音很轻,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你懂得珍惜,可你永远觉得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
不是的,我……
你记得我生日吗她突然问。
孙浩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笑了笑：你看,你连我生日都不记得,可我记得你所有喜好,记得你讨厌吃什么,记得你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喜欢喝什么茶……
书华,我以后会改……
不用了。她摇摇头,我已经不期待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孙浩然却一把拉住她：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你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她停下脚步,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
孙浩然,我曾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是你自己,一次都没珍惜。
这一次,她彻底挣开了他的手。
克书华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大厅。
林妍帮她整理好围巾,眼里满是心疼：真的决定好了
她点点头,声音很轻：嗯,去深圳的分公司,换个环境。
那……孙浩然知道吗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她笑了笑,眼神平静得像是看透了一切。
广播里响起登机提醒,林妍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到了记得报平安,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她拍了拍好友的背,放心吧,我没事。
松开手时,她看到林妍眼眶发红,自己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原来心死到极致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克书华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孙浩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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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大学同学聚会上,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纹路。他主动帮她拉开椅子,递纸巾,甚至在散场时坚持送她回家。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他说这话时,眼神真诚得让她心动。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创业,她支持；他熬夜,她陪着；他失败,她安慰……她以为这样的付出能换来同等的珍惜,可最终,他只当她是烦死了的负担。
空姐送来饮料,她轻声道谢,接过一杯温水。
温水入喉,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发烧到39度,一个人去医院打点滴。孙浩然明明知道,却只发来一条消息：打完针早点回来,帮我带份宵夜。
那时候,她居然还心疼他加班辛苦,硬撑着去买了宵夜。
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怜。
飞机落地深圳,潮湿的热风扑面而来。克书华打开手机,几十条未读消息瞬间涌进来。
全部来自孙浩然。
书华,你去哪了
我去了林妍家,她说你不在！
接电话好不好我们好好谈谈！
最新的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我知道你去深圳了,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她皱了皱眉,直接划掉通知栏,拨通了分公司同事的电话。
您好,我是今天来报到的克书华。
新公司给她安排了临时公寓,虽然不大,但干净明亮。她收拾好行李,坐在窗边发呆。
手机又响了,是孙浩然。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书华！他的声音沙哑急切,你在深圳哪里我现在过去！
不必了。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知道我错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发誓我会改！
孙浩然。她轻声打断他,你还记得我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
你看,你连我哭都不记得。她笑了笑,可我记得你每一次不耐烦的表情,记得你每一次敷衍的语气,记得你每一次让我失望的瞬间。
书华,我……
我们结束了。她打断他,别再找我了。
挂断电话,她直接关机,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窗外,深圳的夜景璀璨如星海。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三年的石头,终于消失了。
三天后,克书华正式入职。新同事热情地带她熟悉环境,上司对她的能力赞不绝口。
中午休息时,她独自走到公司天台吹风。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书华,我在你公司楼下。我们见一面,就一面,求你。
她皱皱眉,直接删除。
下班时,她刻意走了侧门,却在拐角处被孙浩然拦住。
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睛布满血丝,手里还攥着那枚她送的戒指。
书华……他声音发抖,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后退一步,语气冷淡：孙浩然,别让自己更难堪。
就五分钟！他抓住她的手腕,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她用力挣开：我们之间早就无话可说了。
可我还爱你！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心里。她终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孙浩然,爱不是嘴上说说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爱是记得对方的生日,是在对方生病时守在身边,是尊重,是珍惜……这些,你给过我吗
他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你爱的从来不是我。她转身离开,你爱的,只是那个无条件对你好的傻子。
回到公寓,克书华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哈哈大笑,她却盯着酒杯出神。
三年青春,一场空。
她曾经以为,只要付出足够多,就能换来真心。可现在才明白,有些人根本不配拥有她的好。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妍。
孙浩然是不是去找你了林妍语气焦急,他刚才给我打电话,哭得像个疯子……
嗯,见到了。她抿了口红酒,不过已经解决了。
他……没纠缠你吧
没有。她笑了笑,他以后都不会了。
挂断电话,她走到阳台。深圳的夜风温暖湿润,远处的高楼灯火通明。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眼泪流干的时候,就是重生开始的时候。
一个月后,克书华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
是她和新同事们的合影,背景是深圳湾的日落。她站在中间,笑容明亮,眼里有光。
林妍在下面评论：哇！气色这么好！看来新生活很棒嘛！
她回复：是啊,前所未有的好。
几分钟后,手机提示有一条新消息。
是孙浩然发来的：你看起来很开心,真好。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轻轻划掉,没有回复。
——这一次,她终于学会了,把温柔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