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妈妈对病床上的郁暖嘘寒问暖,看着爸爸买来一盒又一盒郁暖喜欢吃的水果和零食,眼泪无声淌落。
“为什么,这些年我乖乖成为一个廉价的输血工具,你们也不爱我呢。”
甚至在我死后,连我的骨灰都没收敛吗。
病房一阵沉寂,在沈知言走进来那一刻,才稍稍缓和。
“知言哥哥。”
郁暖有些虚弱地想从病床上起来。
沈知言大步走去,他手中拿着一个贴了凤尾蝶的笔记本。
“你之前在家里摔倒,就是为了去柜顶找这个本子?”
我的视线被沈知言手上的东西吸引。
那是我的笔记本!记载了我所有的心事!
郁暖瞬间来了力气,将东西从沈知言手中抢了过去:“你没有偷看吧?”
见沈知言摇头,她才松了口气般地重新躺回去。
我在一旁怔怔看着,不理解郁暖到底要干什么。
以前在家里不受宠,我便喜欢在本子上记一些琐碎心事。
我以为我的东西都被烧了,可是为什么郁暖还留了我的日记本?
郁母看到笔记本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她想对郁暖说些什么,但看着沈知言在场,还是止住了口。
“叮铃”
电话铃声响起,郁母拿起手机,走到病房外的窗边接通。
我下意识跟了过去,听到电话那边的人正在说话——
“您好,郁夫人,三年前您的二女儿,捐献遗体成为大体老师,现在光荣告别,不知您这边何时能够过来领取骨灰?”
“大体老师。”我重复着对面的话,脑子在瞬间清醒。
我死后没有下葬,是因为妈妈让我去做了大体老师吗?
然而妈妈接下来说的话,一字字如万箭穿透我的心脏。
“扬了撒了随你处置,我们家从来没有这个人。”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到冰窖之中,彻骨的寒意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想欺骗自己,妈妈只是在说气话,她不会真的不管我。
可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还将对面的号码拉至黑名单,我整个人如坠深渊。
“所以,人间再走一遭只是为了让我更加痛苦吗?”
生前我没能得到他们的爱,死后也被他们视如敝屣。
这一生,太苦太痛。
此刻妈妈对郁暖的温言细语,对我而言却是无尽的凌迟。
半晌,我看了她们最后一眼,便决定顺着电话里听到的地址去看看自己的尸体。
就算他们不爱我,我也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自己。
亦易殡仪馆。
我到达时,正好看见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将白布盖在我的脸上。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自己。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我也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震荡。6
白布被盖上后,白发苍苍的教授,年轻的学生,对着我深深鞠了几躬。
他们不问我的前程,专注地做着这一切,只是纯粹地对着我表达感谢。
胸腔内最脆弱的地方似乎被轻抚,但随即而来的是一种如潮水般绵密的哀伤。
“陌生人尚能如此,而我的家人……”我喃喃自语,胸口一阵剧痛。
仪式结束时,工作人员在相互讨论。
“都要火化了,她的家人也不来领骨灰,到时候怎么办?”
一声叹息从另外的人嘴里传出:“送到红十字会那边的无名墓园去吧,至少让她入土为安。”
虽然知道妈妈不会过来。
但从别人口中听到残忍的真相,我的心脏还是会有无法压抑的钝痛感。
我攥紧了手,将情绪压制住,跟着他们一同前往火化场。
去的途中,我听见又有人在谈及我。
一个年轻的学生问白发教授:“赵教授,这年轻女孩的火化同意书怎么是你签字?”
赵教授面色凝重:“当年她出车祸,我将她带回医院救治,却抢救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