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所有人彻底失望的时候,正值我诊出不治之症,命不久矣的时候。
彼时正是嫡姐生辰,前厅热闹非凡,正在为嫡姐庆生。
隐约还有和乐的声音传来。
我打发走了大夫,有瞬恍然。
望着外面浑圆的月亮,觉得,或者这就是释然的感觉吧。
从前总想着向所有人解释,我不是他们误以为的人。
可惜没人信。
如今要死了,也放下许多。
信不信的,又何妨呢。
我轻叹了声,对自己说:“走吧。”
周遭空荡荡的,又昏暗。
没个人在。
惨戚戚的。
我转身,独自收拾起行李。
大夫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想着,生命到了最后,我或许不该再将自己困于这座宅院。
或许,活着不能尽意。
死时,也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死上一死。
比如换个让自己惬意的地方,了无遗憾地死去。
正当我背起包袱准备离开的时候。
房门被骤然打开。
一声嗤笑。
“谢浣卿,你还真是花样百出。”
“怎么,寻常那些招数用完了,便开始装模作样要离府了?”
来人讥讽的脸,和我初见他时,他躲在深巷里,畏畏缩缩看着来往的人,睁着大而亮的眼睛,想寻个好心人喂他一碗饭时的样子,相差太大了。
谢子蕴是我从乞丐堆里捡来的小乞丐。
如今在相府里养了十余年,已经再看不到从前半分可怜样。
可到头来,因为嫡姐几句话,他便与我离心了。
意气风发,光彩夺目。
却在每每见我时,眼中黯淡无光。
谢子蕴觉得,我就是嫡姐口中所说的自私自利,心机深沉的小人。
他忘了,这样的小人,却是在所有人路过他之后,唯独一个蹲下来。
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你跟着我,我让你日日吃饱穿暖”的人。
我苦笑一声。
饥肠辘辘快饿死时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不如整日锦衣玉食时,嫡姐给他的几块糕饼。
我眼里染上厌恶:“你不去给谢婉君庆生,来我这僻远的地界做什么?”
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谢浣卿,你果真还是嫉妒阿姐!”
这声阿姐,叫得真顺口啊。
明明是我带他回府,让他识礼知教,教他握笔写字,写出第一个字,正是他整日追着我喊的“姐”。
可当初那个小可怜虫,如今只没大没小叫我名字,又或隔得远远地,发出一个语气词称呼我。
我垂了眸,再抬起,眼中便无任何波澜了。
去他的救赎情分,我不稀罕了。
我甩起包袱,径直与挡在门口的人擦肩而过。
谢子蕴在身后大喊:“喂,你走了,这府中除了我,没人会去寻你!”
“到时候你别再灰溜溜回来!”
见我脚下不停,他又追出来。
“喂,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你为什么对我们所有人这么大敌意,尤其是对阿姐,你怎么处处陷害她,还不领她的情!”
“实话告诉你,这次是阿姐叫我来的,她本想瞒着你,怕你曲解他的好意……”
聒噪至极,我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字小
|
字大
设置
夜间
见我果真没有丝毫犹豫迹象,谢子蕴脸上更多的是纳闷。
纳闷我何一改往常的样子。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人赫然打断。
用一声脆响打断的。
打在我脸上的脆响。
我脸歪在一旁。
面前是我父亲瞪圆的眼。
“你又在胡闹什么,有你这样的女儿,简直是老夫一生耻辱!”
“你嫡姐过生辰,你不露面就算了,竟然还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吸引人注意,真是丢人现眼!”
这时一同而来的谢婉君瞬间红了眼。
“爹爹,你别动怒,阿妹不是向来如此,她总是对我诸多恶意,这些年来,婉君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