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僵，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四岁......高烧......肺炎......二姨借钱......
一些尘封的、模糊的片段像是被狂风吹散了迷雾，突兀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似乎能感觉到当年高烧时的晕眩，以及一双温暖的手焦急地抚摸着他的额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二姨家的印象，只有那些琐碎的抱怨和若有若无的轻视，却万万没想到，在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背后，还深藏着这样一段足以改变他一生的过往。
他陆轩，向来自诩睚眦必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掘地三尺也要奉还。
可同样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也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准则。
如果母亲说的是真的，那这份恩情，早已超越了“滴水”的范畴，那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
一时间，二姨那些年偶尔的尖酸刻薄，那些带着优越感的数落，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或许，那只是一个为生活所累的中年妇女习惯性的抱怨，又或者，是她关心亲人时一种别扭而笨拙的表达方式？
陆轩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心头那点因为上一世记忆而生出的芥蒂和不快，在“救命之恩”这四个沉甸甸的字面前，顷刻间烟消云散，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妈，”他的声音平静了不少，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和暖意，“您先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眼泪要是能把思远的成绩哭回来，我陪您一起哭。”
电话那头的抽泣声明显小了下去，带着一丝鼻音的惊喜：“轩轩，你......”
“这事儿......我知道了。”陆轩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语气果决了许多，“您让二姨把祝思远的准考证号、身份证号，还有他报考的学校和专业，都详细地发给我。我......我想想办法，试试看吧。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不一定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毕竟这种事，牵扯太多。”
“哎！哎！好！好！”陆轩妈那边立刻破涕为笑，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激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妈就知道！妈就知道我儿子最孝顺，最有本事了！你二姨要是知道你肯帮忙，她肯定得高兴得蹦起来！你放心，你尽力就行，妈不怪你！哎哟，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去要信息！一秒都不耽误！”
听着母亲那边如释重负、欢天喜地的声音，陆轩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这老太太，情绪转换比翻书还快。
“行了行了，妈，您也别太激动，八字还没一撇呢。”他顿了顿，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半开玩笑地说道，“您要是再这么哭哭啼啼的，回头二姨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当儿子的把您怎么着了呢。她那火爆脾气，指不定真要冲到燕京来挠花我的脸。”
“你个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敢打趣你妈！”陆轩妈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先前那股压抑的愁云惨雾也消散了大半，语气轻松了不少，“行了，我不跟你贫了，我赶紧去办正事。轩轩，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妈知道，这事儿肯定会让你费不少心思。”
“妈，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陆轩嘻嘻一笑，“等我消息吧，我会尽力的。”
挂断了电话，陆轩将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